《[70年代]生活不止有爱情》作者:落叶三千里 文案 既没有重生也没有穿越,70年代本土知青李光明和郭爱华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在时代的浪潮中相伴一生的平凡故事。 身为家中独子的东北青年李光明自告奋勇去偏远地区插队,在那里遇到了娇小美丽的南方姑娘郭爱华,对她一见钟情。 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的南方姑娘郭爱华,因为兄长得罪了人被分配到偏远的东北丁家屯插队,遇到了善良热情的东北男知青李光明,并被他追求。 当南方与北方相遇,当郭爱华遇到李光明,他们的人生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种田文 年代文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光明,郭爱华 ┃ 配角:李大志,王桂香,冯嫚儿,高越平,谭丽丽 ┃ 其它:70年代,温馨,家长里短,市井生活 第1章 第1章 这是春城第二机械厂家属区的一角,几排平房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私自违章搭建的小院子和屋子把平房中间的道路挤成了窄窄一条小巷,这窄窄的小巷子就曲里拐弯的把这些房屋连接在了一起。高高的木杆立在这些平房的中央,上面挂着个大喇叭,此时正播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当然这喇叭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播厂里领导的各种讲话,方针政策之类的。 我们的男主角李光明的家就在这片小小的平房里。 李光明这会刚从炉子里取了个烤土豆蹲院子里啃,发小甘宝顺就冲进院子,一把夺过李光明的土豆,弯下腰喘着粗气。 李光明拍了几下甘宝顺的背,劝他:“一个土豆犯得着嘛,我刚烤了好几个,再去给你拿两。” 甘宝顺缓过了气,咬了一口土豆:“刚才上山下乡的名单出来了,在厂门口贴了好大一张,我一看见立刻就跑来通知你。这会正赶上上下班,你妈一准能看着,你赶紧躲躲吧。你说你干啥不好,非要背着你妈报名,你妈肯定得生气。” 李光明当机立断:“咱们去找我爸。” 说干就干,李光明甘宝顺两人遮遮掩掩的到了厂门口,李光明躲在路边叶子落了满地的大树后面,让甘宝顺帮忙去找他爸李大志。 甘宝顺怕李大志从别的门口走,一路跑去车间门口蹲着,一会就看见甘富贵和李大志穿着蓝色劳动布的工作服拎着饭盒从车间里出来,甘宝顺连忙一边跑过去一边招呼:“爸!李叔!” 李大志摸了一把甘宝顺的脑袋:“宝顺啊,多大了,下班还等你爸领你回家。” 甘宝顺接过甘富贵手里的饭盒:“这不这一批去插队的名单出来了嘛,我等你两一起去看看。” 李大志毫不在乎:“有啥可看的,你和光明都没个兄弟,插队也不让你两去。” 甘宝顺“嘿嘿”傻笑:“光明偷偷去报了名,人家让他去了。” “你说啥!?” 说话间,爷三已经到了厂区门口,李大志挤进了人群,在榜单上看到了自己儿子李光明的大名。 “嘿,这小子!”李大志拍了两下自己的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甘富贵也拍了甘宝顺两巴掌:“你看看人家光明多出息,你咋就不知道报个名?” 甘宝顺拽了两下李大志的衣服,扭头示意路边的大树:“李叔,光明在那边等着呢,咱们过去呗,别让我婶看着了。” 李大志顺着甘宝顺的示意往大树那边看,一下子就看到了李光明躲躲藏藏的身影,他大步走过去,冲着李光明竖起大拇指:“我儿子真出息!” 李光明得意洋洋的挺了挺胸:“那是,革命青年志在四方!”又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大志:“爸,我妈那边可得靠您老了。” 李大志心虚的咳了两声:“嗯,啊。” 四个人就这么伴着夕阳回了家,一进大院李光明就看到发小高越平冲他挤眉弄眼地做口型,他冲高越平勾勾手指,高越平就猫着步子窜了过来。 高越平先小声冲甘富贵李大志问了好,才冲着李光明的耳朵悄声道:“你妈知道了,小心点!” 李光明点点头:“成,知道了。” “你两咬啥耳朵呢?”甘宝顺好奇的凑了过来。 李光明悄悄看了下李大志,推开了甘宝顺:“没啥没啥,回家吧,回见啊。” 甘宝顺按捺着好奇心跟着甘富贵进了自己家的小院。 李光明往前走几步,推开自家的院门:“爸,您先请!” 李大志狐疑的看了李光明一眼,走进院子打开了堂屋的门,兜头一盆水泼在了他面前,伴随而来的是老婆王桂香的咆哮:“好你个李憨娃,从年青你就搞革命搞革命,现在连儿子也随你,要去插队!” 李大志把饭盒挡在脸前,好声劝她:“那个,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这孩子高中都上完了,厂里现在也没有他的名额,去农村锻炼锻炼也好。” 王桂香一把扒开了李大志脸前的饭盒:“那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的还给一个留城名额呢,你李大志就一个独苗苗,养的跟小闺女似的,能吃得了那苦?!” “谁跟小闺女似的,别人能干我也能干!”李光明躲在李大志身后跟他妈回嘴。 “你小子还敢回嘴!”王桂香绕过李大志就要揍李光明。 李光明赶紧再次躲在李大志身后,一家人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在屋里转了几圈,王桂香最终还是抓到了李光明,在他背上狠狠捶了几拳。 一边捶还一边掉眼泪:“你小子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自己跑去报了名,人委员会的老吴跟我说了,你死缠烂打的非要去,人家才同意的。隔壁宝顺和越平都没去,就你能耐。” 李光明赶紧给她妈擦眼泪:“你不是说我跟小闺女似的吗,我这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锻炼锻炼,回来保准就跟我爸似的,又壮又结实,像铁塔一样了。” 王桂香又捶了他两拳,有些发愁:“你看隔壁越平的哥哥姐姐,一去就不着家,越北越冬还能写个信,胜男如今生死不知,你冯婶说起来就要掉泪。” 李大志凑也凑过来劝她:“咱家就光明一个,还是主动要去的,委员会肯定会照顾点。我看那榜上写咱们光明去蓝宝县,离咱们不是特别远,隔壁越冬不是也在那吗,你去找老高媳妇打听打听。” 王桂香一听也对,忙道:“我这就去,蓝宝县哪儿啊?” 李大志愣了一下,看李光明,李光明也摇头,李大志拉开门冲隔壁喊:“宝顺,那榜上写我们光明去蓝宝县哪个村?” 甘宝顺听到忙把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大声回答李大志:“东江省临江市蓝宝县丁家屯。” 王桂香忙扯过纸笔,仔细记录下来,边记边问:“越冬是蓝宝县华山村吧?也不知道两处离得远不远,等会我问问老冯。” 李光明见危机过去,抱着他妈的胳膊撒娇:“一个县再远能有多远啊。妈你先给做饭吧,一下午就啃了一个烤土豆,可饿死我了。” 王桂香听闻儿子饿了,也不再纠结,忙洗手先去做饭了。 一家人吃完饭,天也擦黑了,李光明去洗碗,王桂香就去隔壁高越平家找高越平他妈冯嫚儿唠嗑。冯嫚儿生了四个孩子,前三个都去插队了,剩了小儿子高越平留城,如今才高中毕业,还没给安排工作。 冯嫚儿听说李光明要去丁家屯,回忆了老半天,才回答王桂香:“应该是不远,越冬以前写信,说去县城经常遇到丁家屯的人,不过他们那比较偏,以前分的知青比较少。” 王桂香松了口气:“那光明可得托你们越冬照顾了,我和老李就这么一个,从小再苦也没委屈过他,如今闹这么一出,我可愁的不行。” 冯嫚儿忙跟她保证:“越冬在家的时候就爱带着光明和宝顺玩,光明可是他看着长大的,肯定得好好照顾咱们光明。我这就给越冬写信,等光明要去的时候估计信也就到越冬那儿了。” 王桂香又跟冯嫚儿打听蓝宝县的天气,商量要给李光明带点啥,冯嫚儿想了想,说道:“越冬老说那边冷的不行,给光明弄个厚点的铺盖吧,衣裳也整个厚点的,再来个厚棉鞋。我们厂老谭他老婆在鞋厂,我去问问能不能给光明买双厚翻毛皮鞋,下雪穿也好。” 王桂香想了想,跟冯嫚儿说:“要是能弄着这鞋,你是不是给越冬也带一双,到时候让光明给带过去。当年越冬去的时候咱们过的正苦,孩子卷着破铺盖就去了,想想都可怜。” 冯嫚儿点头:“你这么一说也是,我们厂有那厚羊毛织的毯子,可暖和了。我去买两条,一条给光明一条让光明带给我们越冬。” 王桂香忙道:“到时候多少钱你跟我说。” 冯嫚儿挥挥手:“鞋钱肯定跟你收,毯子就不用了,毯子我去找供销科的人买那有点瑕疵的,好用还便宜,花不了几个钱。” 王桂香点点头:“那成,咱俩这么多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贵了你可千万跟我说。” 没过多久,就到了李光明集合的日子,他们要先到委员会集合,委员会会派人送他们去火车站,然后他们要先做火车去东江省临江市,再从临江市坐汽车到蓝宝县,到了蓝宝县,就有各村的人来接他们了。 李光明带着他的行李和隔壁冯婶要带给高越冬的东西,大包小包好几个,甘宝顺高越平帮他拿着东西送他到了厂门口扎着红花的大卡车上。高越平一边拿了根绳子把几个行李串在一起,一边跟李光明说话:“光明,到了那边可千万记得给我和宝顺写信啊。可别到了广阔天地,光顾着大有作为了,把我们兄弟俩忘了。” 李光明兴奋的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回答他:“那哪能呢?” 在别人的催促下,高越平和甘宝顺跳下了大卡车。大卡车慢慢开动,王桂香李大志抹着眼泪在车下冲着李光明挥手,李光明看着父母越来越远的身影,眼泪突然从眼眶中流了下来,他低下头狠狠抹了把泪。 第2章 第2章 天河市 冬天早上天亮的晚。这会还没亮透,吴兰花就已经起了床,她拉开灯,哼着小调对着镜子梳通了头发,蘸了头油将头发仔细在脑后盘成一个髻,又扭头左右看了看,抿了下头发,这才满意的放下梳子,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老伴郭春生。 郭春生揉着眼睛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问吴兰花:“吃啥?” 吴兰花啐了郭春生一口,骂道:“你就知道吃!”转身拉开门出了屋子。 郭家只有两间房,一间住着郭春生吴兰花老两口,另一间屋子中间拉了道帘子,一边住儿子郭爱民,一边住女儿郭爱华。靠着郭爱民郭爱华屋子的窗户,老两口在那里搭了个小棚子,就算作郭家的厨房了,这三门就这么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 吴兰花推开厨房的门,看到里面冷锅冷灶的就拉下了脸。她忍着脾气翻了两下锅碗,拿起水瓢给给锅子里盛了水,准备洗米煮粥。突然,吴兰花睁大了眼睛,厨房门口的土灶被人踢了个大洞!这还吃什么饭! 吴兰花扔下锅子,怒气冲冲的出了厨房推开郭爱民郭爱华房间的门,几步来到床边掀起女儿郭爱华的被子,拧着郭爱华的耳朵骂道:“睡什么睡!你看看几点了?厨房的灶被踢那么大个洞你是死人啊,还睡!” 郭爱华睡梦中被母亲揪起,也是一肚子气,她捂着耳朵跟吴兰花回嘴:“你问你的好儿子郭爱民啊,大半夜喝的稀巴烂回来,还在厨房里打打摔摔要酒喝,折腾半天才劝睡下。” 吴兰花听到郭爱民的名字,这火就憋回去了,她悻悻然的松开了郭爱华:“你这懒货,早饭也不做,还跟你妈回嘴。我和你爸去厂里吃。你快点起来去弄点泥把那灶修一修。” 郭爱华心中撇嘴,口中却连声答应:“知道了知道了,你两快去吧。等会下夜班的人多了,食堂就没啥好吃的了。” 吴兰花这才嘟嘟囔囔的出了屋子,郭爱华看着她妈出去带上门,又一头扎进被窝里,在暖和的被窝里重新进入了梦香。 郭爱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帘子那头的郭爱民打着鼾睡的正香,隔壁郭春生吴兰花老两口的屋子很安静,应该是已经出门很久了。昏暗的屋子里有朦胧的光透过门的缝隙穿了进来。 郭爱华掀开被子,立刻被南方冬日的冷空气包围,她冻的打了个哆嗦。郭爱华没有开灯,就借着那么点昏暗的光摸索着套上了厚外套蹬上了棉鞋,然后起身拉开了门,没有一点温度的阳光就从打开的门里涌了进来,照亮了屋里。 郭爱华把牙缸牙刷放在脸盆里,搁在门前的空地上,提起屋里的热水瓶准备倒水,却发现一滴热水也没有。灶坏了,也没法子烧热水。郭爱华把热水瓶放回去,直接盛了凉水匆匆洗漱完毕,又把头发扎了两根小辫。 糊灶的红土得去城外朝阳山上才能挖,郭爱华用水壶给自己盛了一壶凉水,又从郭爱民床头挂着的黄书包里摸了两块压缩饼干揣兜里,这才磨蹭着在厨房里找了一只破烂的铁皮桶,又找出一把小铲子放在铁皮桶里,拎着桶出了门,往城外朝阳山走去。 从郭爱华家到朝阳山的路可不算短,可吴兰花也没给郭爱华留下坐公交车的钱,郭爱华只能自己走着去。这会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点,路上没什么人,只能偶尔见到一两个老人匆匆从身边走过,大家都忙着为建设现代化的新中国而奋斗呢。 朝阳山说是山,其实也就一个小土丘,但在南方已经算是山了。郭爱华拎着桶顺着小路爬到半山,顺着一个小山坳进去没几步,就有其他人取土留下的坑。 郭爱华先不忙着挖土,而是找了块干净地方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拆开,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吃起来早饭。这压缩饼干没什么味道,却很顶饱,咬一小块,再喝一口水就慢慢的在口腔中膨胀开,再嚼上两下,就很方便的吃下去了。 郭爱华这是故意在磨时间,只要在家,就总有干不完的活落在她身上,母亲吴兰花还总数落她,做这也不对,做那也不好,还不如在外面晃悠一天,等天快黑的时候再回去,糊完灶就到睡觉的时候了,能少挨点骂。 郭爱华就这么挖几铲子休息一会,再挖几铲子的磨时间,等到大下午的时候才吃了另一包压缩饼干喝光了水壶里的水,然后拎着装满了红土的铁桶往家走。 装满了红土的桶很重,郭爱华也不是那种健壮的姑娘,她就这么两手提着桶,一步一晃的往家挪,走上一段路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下。 等终于挪到院子门口的时候,郭爱华已经累的满头大汗。邻居小伙苏胜利正好下班路过,看到了,忙喊了声:“爱华,这是要回家和泥修灶台吧?放着我来!”就大步走过来接过了郭爱华手上的桶。 “胜利哥,谢谢你了!”郭爱华忙把桶给了苏胜利,自己摸出手绢擦了两把汗。 两人就这么一起往院子里走,苏胜利就跟郭爱华搭话:“爱华啊,今天去插队的名字出来了,你分哪里了?” 郭爱华看了眼桶:“我今天去城外挖土了,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苏胜利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脑袋:“我刚下班去看了,结果看完就忘,这会一下子想不起来,回去秀芸肯定又要嫌我榆木脑袋。” 两人这么边说边聊,就到了苏胜利家门口,郭爱华伸手问苏胜利要桶:“胜利哥你到了,桶给我吧,这都到门口了,我自己提回去就行。” 苏胜利不肯给,跟她说:“你等等,我叫秀芸出来问问你分哪了,再把桶给你送回去。” 郭爱华拗不过苏胜利,只好在一边看着苏胜利在那里喊:“秀芸,秀芸,你去看了没,爱华分哪了?”。 苏秀芸听到苏胜利的喊声,忙放下手中的活开门出来:“哥你回来啦。”又拉住郭爱华的手:“爱华,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又转头打发她哥苏胜利:“哥你先去忙,饭我做好了在厨房灶上热着呢,你干完活就去吃,我和爱华说会话。” 苏胜利就看着苏秀芸拉着郭爱华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只能先把桶里的土倒在院子里,然后去舀水帮郭爱华先和起泥来。 这边苏秀芸拉着郭爱华进了屋,就开始抹眼泪:“爱华啊,你分配到东北去了。我妈说是郭爱民得罪了委员会的丁主任,才把你分配那么远的。” 郭爱华也有点着急了,她手忙脚乱帮着苏秀芸擦眼泪:“秀芸秀芸,你说清楚,说完再哭,到底怎么回事?” 苏秀芸擦着眼泪,撇了撇窗户外面,对面正是郭爱华的家:“我一看,整个厂就你一个分到东北,就觉得奇怪,回来跟我妈说。我妈就去打听,人家告诉她说是郭爱民那个流氓整天追着委员会丁主任的女儿跑,说要跟人家谈朋友,丁主任就让下面把你分到东北去,说是给郭爱民个教训。” 郭爱华叹了口气:“把我分远点,郭爱民能有什么教训呢,他巴不得我走了可以自己独占屋子呢。” “别人家都是留女儿让儿子去,留小的让大的去。就你家,你又是女儿又是老小,还非让你去。”苏秀芸也跟着叹了口气:“爱华啊,你怎么就这么可怜,遇上这么偏心的爸妈。” 郭爱华只好安慰苏秀芸:“算了,去哪里都是给建设祖国添砖加瓦,远点倒好,争取以后分配到那里,离郭爱民远点。” 苏秀芸依依不舍:“那你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省的离得近,总得给郭爱民擦屁股。”郭爱华心里有气,又不好对苏秀芸说,只好又说:“到时候咱们写信联系,只给你写,不给我爸妈郭爱民写!” 苏秀芸这才满意的点头,两人手拉手出了屋子,看苏胜利活泥巴。 此时苏胜利的泥巴已经活好了,就等着郭爱华开了门去修灶台。郭爱华忙拿钥匙一边开了自家厨房门,一边感谢苏胜利:“谢谢胜利哥,剩下的我来吧,你快回去吃饭。” 苏胜利估摸着郭春生和吴兰花也快回来了,就没反对,把铲子递给了郭爱华:“行,那你忙,我先回去吃饭了。” 苏胜利和苏秀芸进了自己家的厨房,院子里就剩郭爱华一个人了。她拿着铲子把苏胜利活好的掺了稻草的泥巴铲进厨房,仔细的补在灶台那个破开的大洞上,然后压实,再去铲下一铲子。 这么修的灶也就是个样子货,估计没用几天就又要破开,但郭爱华也懒得好好弄了。她没好气地想着:反正她就要去东北了,到时候再破了随便他们怎么弄,也管不着她的事情。 郭爱华刚把灶台的洞补上,吴兰花和郭春生就回来了。 老两口在厂里食堂吃了晚饭,还用饭盒给儿子郭爱民带了一份回来。郭春生看了下郭爱华补的灶,没吭声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吴兰花则去郭爱民和郭爱华的屋子叫郭爱民起床吃饭。 郭爱华扔下铲子跟进了屋子,对着吴兰花说:“妈,我插队的地方分下来了,要去东北,给我缝件厚衣服吧。” 吴兰花还没回答,正坐在床上打开饭盒的郭爱民满不在乎的回答郭爱华:“缝什么厚衣服,你先去忍忍。等丁鸿雁成了你嫂子,就让丁主任把你调回来。” 吴兰花双眼发光的看着郭爱民:“儿子,你真能追到丁鸿雁?她家条件那么好,那我等着享福了。” 一直压着的怒气从郭爱华的心里冲了出来:“凭你还想追丁鸿雁?要不是你得罪了丁鸿雁,丁主任怎么会把我分到东北!” 郭爱华说完就哭着摔门而去,留下郭爱民和吴兰花面面相视。 第3章 第3章 郭爱华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件可以在东北穿的厚衣服,不过她从吴兰花那里得到了5块钱路费,从郭爱民那里得到了一小袋子奶糖,这本来是郭爱民准备送给丁鸿雁的,被丁鸿雁扔到了地上,郭爱民就捡回来给了郭爱华,还从郭春生那里得到了一个铁质的小针线盒,里面有几根针和三卷线。 出发那天,郭爱华起的很早。天还没有一点亮光,她就起了床,拉开屋子里的灯,穿好衣服,就把自己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个大包袱皮中间,再把枕头放上去,又仔细的把包袱皮包好系紧,和已经提前收拾好包着衣服的包袱放在一起。 郭爱华并没有放轻自己的动作,郭爱民被她在屋子里来来去去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挑衅郭爱华,只能哼了两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想了想又探出了头,冲着帘子那边的郭爱华说:“你别气了,等我娶了丁鸿雁,肯定把你调回来。” 郭爱华没有理郭爱民,开门出了屋子,此时天光大亮,家里有人要上班上学的人家已经开始起床,灯光从邻居们的屋子透出来,在冰冷的早晨透着丝丝温暖。 郭爱华打开厨房,把昨天提前发好的面从面盆里倒在案板上开始和面,准备烙几张干面饼。这是对门苏秀芸的妈张阿姨教她的,说北方人都喜欢烙这种干面饼,耐放还抗饿,路上吃最好不过。 郭爱华揉了半天,把面揉成了光滑的面团,觉得差不多,就用盆子倒扣起来。然后放了几根比较碎的柴在灶膛里,又拿了小半张旧报纸用火柴点燃,放进灶膛里引燃了火。火苗在灶台里燃烧起来,越来越旺,郭爱华把揉了半天面有些僵的手放在身前烤了烤,身体渐渐感到温暖,凉飕飕的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有什么好气的呢,在这个家里生长了十几年,难道还没有了解父母和郭爱民都是什么样的人?东北虽然遥远而陌生,可是也不会比现在得生活更坏了。主席都说了,知识青年要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都是祖国母亲的孩子,到哪里还不都一样吗? 这样安慰着自己,郭爱华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把平底锅放在了灶上。然后走到案板边上,把醒好的面团分成几份,擀成饼的形状,就放进了烧热的平底锅里,自己在继续擀下一张。 张阿姨说不要放油,这样的干面饼虽然吃起来费劲,但是可以放很长时间,足够郭爱华一路吃到东北还不坏。 面饼都烙好了,郭爱华犹豫了下,留下两张整的,其余的切成四牙用油纸包起来带回了屋子。包好的饼被郭爱华放进了放着奶糖和针线盒的黄书包里,她又给水壶里装了一壶热水。 郭爱华把黄书包和水壶一左一右的交叉斜挎在身上,又提起了放在一起的两个包袱,最后看了一眼屋子,冲帘子那头说了一句:“厨房案板上有烙好的饼,哥你和爸妈起来吃吧。”就离开了家门。 郭爱民猛然掀开被子,看着被郭爱华关上的门,郭爱华都好几年没叫过自己哥了,就为这个,自己也得早点把丁鸿雁娶回家,好把郭爱华调回来。 苏秀芸一早就爬在自家窗户看着对面,此时看到郭爱华提着包袱出门,忙跑了出去,把一个大搪瓷缸子塞给郭爱华:“爱华,这缸子你拿着,能吃饭也能喝水,我还在缸子里放了几块点心,你路上吃。” 见郭爱华没空手了,苏秀芸又回家翻出来个网兜把缸子装进去:“我送送你,包袱分我一个。” 郭爱华见状把小点的包袱递给了苏秀芸:“就属秀芸你对我好,我家都没人送我,都还睡着呢。” “那是,我就和你好。”苏秀芸回了她一句,两个小姑娘就肩并肩一起往厂门口走去。 郭爱华上了送知青的大卡车,抹着泪和苏秀芸道了别,不知道两人再相见要等到哪年哪日了。 到了火车站,大卡车留下几个要去外地的知青,载着剩下去附近村子的知青走了。 几个被留下的知青互相看看,各自报了要去的地方,就属郭爱华去的最远,也没人跟她同路。郭爱华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买了去往东江省省城的火车票,她要在东江省省城庆安市转去临江市的火车,再转长途汽车到蓝宝县。 因为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手里的钱也不多,郭爱华都不敢去住旅店,倒车只能在车站硬熬一宿。吴兰花也没有给郭爱华粮票,在吃完了苏秀芸藏在搪瓷缸子里的点心后,郭爱华一路都在啃自己烙的那些干面饼,又硬又干,咬下来一块得喝几口水才能咽下去。 就这样一直熬到蓝宝县,郭爱华已经蓬头乌面。别人一起到的知青都有村里派人来接,就郭爱华独自一人,地方又远,不能确定具体什么时候到,村里也就没派来人。她在汽车站跟人打听了县政府的地址,就一路找了过去。正好县政府门口有几个人蹲在台阶上聊天,她急忙过去问路,被她抓着问路的中年人听她是要去丁家屯的知青,就喊来蹲在一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小宋,你把这闺女送去丁家屯。” 郭爱华忙说不用,告诉她怎么走就行,中年人挥挥手:“闺女你不知道,丁家屯偏着呢,你一个小闺女单独上路哪能让人放心。” 叫小宋的年青人推过来一辆自行车,接过郭爱华的包袱挂在车把手上,让郭爱华坐后座好送她去。郭爱华满怀感激的给中年人和小宋道了谢,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小宋跨上自行车,载着郭爱华去往丁家屯。 出了县城,小宋就活泼起来,他一边骑车一边和郭爱华搭话:“妹子,咋称呼?” “大哥叫我小郭吧。” “家在哪呢?” “天河市。” “那离着老远呀。”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聊起来。 “那你咋分这来了?得罪人了吧?” 可不是得罪人了吗?郭爱华心里想着,嘴上却回答:“我这是服从祖国的需要。” 小宋“哈哈”笑了起来,附和她:“对对对,你这响应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郭爱华抿了下嘴,没再说话。小宋也就换了个话题,东拉西扯的讲了当地几个有趣的故事。 小宋一直把郭爱华送到了丁家屯生产大队书记丁长生家,丁长生看了郭爱华的介绍信,让妇女主任李梅带郭爱华去村里给女知青们住的地方,自己招待小宋喝茶,结果小宋不肯喝茶,跟着郭爱华出了丁长生家的门,道了别就骑上骑行车回去了。 郭爱华则跟着李梅来到了女知青们住的地方,这会都快饭点了,女知青们正在做晚饭,院子里飘着食物的味道,这味道让已经啃了一个多礼拜干面饼的郭爱华悄悄咽了口口水。 正巧一个女知青正端着一盆杂合面的馒头从厨房出来,李梅叫住了她:“小魏同志,做饭呐?给你们领来个新人,从南方来支援咱们东北的郭爱华同志。” 小魏同志两手端着盆热情的迎了过来:“郭爱华同志你好,我叫魏玲。”又招呼李梅:“李婶屋里坐,我们饭马上就熟了,一起吃点。”  “不用了,小郭同志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去给你们丁主任做饭。”李梅拒绝了魏玲留饭的邀请,就转身往外走。 “郭爱华同志交给我李婶你就放心吧。”魏玲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玉婷,快出来帮新来的郭爱华同志拿下行李。” 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立刻开门从屋子里出来,抢过郭爱华手里的包袱,拉着她往屋里走:“郭爱华同志你好,我叫刘玉婷,你叫我玉婷就行,早你几天来这里。我们队加上你就五个女知青了,屋里就魏玲旁边还有个空位,你就睡那吧。” 郭爱华面对她们的热情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玉婷,叫我名字就行。叫郭爱华同志怪严肃的。” 屋里在炕上趴着的姑娘闻声道:“那就叫你爱华,我叫薛咏梅,你也叫我咏梅吧。拿着你行李的这位叫刘玉婷,你后面端盆的是魏玲,还有一个在厨房做饭,是个老知青,也是咱这年纪最大的,叫邱芳珍,得叫她邱姐。” 魏玲去厨房给邱芳珍帮忙,刘玉婷和薛咏梅热情的帮郭爱华收拾东西,两人看到郭爱华单薄的被褥都有点发愁,刘玉婷说:“爱华,你这被子太薄了。幸亏咱们睡大炕,用不着你这褥子,不如你把褥子和被子叠着盖吧。” 薛咏梅也说:“这冬天都快过完了,这几天你先这么凑合过去。咱们知青都有补贴,等今天秋天收了棉花,你再缝床厚被子。” 郭爱华点点头,听从她们的劝告,薛咏梅又看看郭爱华的头发:“爱华你这头怎么成这样了,这东北的冬天洗澡可不方便,你先忍忍,等明天中午暖和的时候再烧点水洗个头擦擦身子。” 郭爱华也很想洗澡洗头,可听她这么说,也只能等明天中午了。 魏玲和邱芳珍推门进来,一个端着大锅,一个拿着碗筷。邱芳珍把锅搁在炕桌上,姑娘们各自拿了碗筷准备吃饭。魏玲拿起一个碗递给郭爱华:“郭爱华同志你用这个,不要客气,碗都是大家一起用的。” 薛咏梅一边从大锅里往自己碗里舀菜,一边说:“刚才我们都说好了,都叫名字。叫爱华。” 魏玲给郭爱华的碗里舀了一大碗菜,抱怨道:“你们都直接叫名字,爱华咏梅玉婷亲亲热热,就我还叫魏玲,谁让我爸妈就给起了一个字的名字呢。” 姑娘们就这样嘻嘻哈哈一边吃饭一边说笑,刘玉婷递给郭爱华一个杂合面的馒头:“你们南方没吃过吧,东北乱炖。” 郭爱华点点头:“挺好吃的,一进来闻着味道我就馋了。” 老大姐邱芳珍闻言给郭爱华盛了杯水:“那就多吃点。” 郭爱华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扒饭,连续吃了三大碗,把姑娘们都惊呆了。魏玲感慨:“你这饭量顶上男知青们了。” 郭爱华不好意思的喝了口水:“我一路都啃着干面饼和凉水过来的,一个多礼拜没吃上正经饭了。” 第4章 第 4 章 大队书记丁长生派了二儿子丁志武来通知知青们第二天要去地里春耕,让知青们到时候早点起来吃饭,到时候带着犁跟他去地里干活,说趁着春天播种前多犁几遍地,庄稼会长的好。 知青们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吃了早饭后就抬着分给他们的犁到了丁长生家门口。 丁长生此时刚吃完饭,看到知青们来了,抹了下嘴点点头:“来了?走吧。”说完就让两个儿子抬上自家的犁,又牵了自家的牛,才带着知青们去了地里。 知青们跟着丁长生走在田间地头,不时有已经早起干活的村民跟丁长生打招呼:“丁书记,吃了吗?” “吃了,都吃了,你们忙。”丁长生一边跟村民们点头打招呼,一边带着知青们往远处走。 结果越走越偏僻,直到来到一片草被烧的黑乎乎的地,丁长生才停下脚步,指着这一大片土地,对知青们说:“这就是你们的地,我提前派人给你们把荒草烧了,你们自己再仔细犁几遍,犁细点深点,地里的石头草根的你们也好好捡,犁得好将来地里的庄稼才能长的好。” 说完,丁长生就带着两个儿子往自家的地里去了,留下一帮男女知青对着犁发愣。最后还是一个穿着绿军装,打着武装带,头发整理的一丝不乱的男知青主动开口:“我看,大家都不会犁地,不如我们去老乡的地那里看看他们咋犁地的,也请老乡们教教我们。mao主席也教导我们,向贫下中农学习嘛。” 几个知识青年都点头,一帮人准备往远处老乡的地里走,邱芳珍没跟着他们,跟他们说:“我以前学过了,就是学的不好,教不了你们。你们去学,我在这看着东西。” “邱姐你一个人在这要不要紧,留个男的安全点。”魏玲看了看邱芳珍,又看向武装带男知青。 武装带男知青看了下身边几个男知青:“那洪斌你留下陪着邱姐。” “行。”另外一个穿着全套绿军装的,长得格外英俊的的男知青点点头,这里也就他们两个穿着全套的绿军装了,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很不错的人。 一群人往老乡的地那边走,武装带男知青就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赵健,刚才那个叫袁洪斌,是我发小,我两一起来的。” 有人起了头,其余人也就陆续开始介绍自己。 “我叫薛咏梅,留下的邱姐大名叫邱芳珍,她比咱们大,咱们得管她叫姐。” “我叫魏玲。” “我叫李春峰。” “我叫李光明,和春峰是同学。” 李春峰突然笑起来:“我两上了火车唠嗑才知道自己分一起了。” “那是你两有缘分,我叫徐立。”这是一个比较瘦小的男知青。 “我叫刘玉婷。” “我叫张建军。” “我叫郭爱华。” 最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知青说:“我叫金威。” 到了老乡的地边上,赵健喊老乡:“叔,我们是来插队的知青,能教教我们这犁咋整不?” 正牵着牛犁地的老大爷看了看边上一排男女知青:“成,我走慢点,你们仔细看。” “这犁地呀,得牛好!你看我们家老黄,好牛,走得直,犁出来的地就齐整。”老大爷扶着犁走了几步,又说:“这犁得使力气,牛使力气拉,人使力气扶着这犁,还得压着点这犁,压着了这犁就耕得深。要想庄稼好,就得花力气深耕细作。” 知青们看得跃跃欲试,魏玲忍不住问老大爷:“叔,能让我试试不?” “成,你来扶着犁。”老大爷让魏玲扶着犁,自己牵牛,控制牛前进的方向。没走几步,就摇头:“这不成,你们城里的闺女没力气,压不住,你踩犁上我再看看。” 魏玲闻言踩在了犁上扶着犁,老大爷又牵着牛走了几步,再回头仔细看了看土地:“这会成了,回头你们自己犁地,也让闺女们踩着犁。” “谢谢大爷!”魏玲感谢了大爷,又问:“大爷您怎么称呼?” “我姓丁,闺女和你们一般大,你们跟着村里的人叫我春贵叔就成。” “哎,春贵叔,回头我们去找您闺女玩。” “成,下一个谁来?” “我来我来!”李春峰跑过来从魏玲手中抢过犁:“春贵叔,我也踩犁上?” 丁春贵看了李春峰一眼:“大小伙子踩什么犁。” 知青们花了一早上一个一个在丁春贵的教导下理论上学会了怎么用犁,开开心心回到自己的地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发现他们没有牛。 邱芳珍淡淡道:“男的拉犁,女的扶着。以前都这么干的。” 知青们蔫头耷脑的分组,六个男知青两两一组拉犁,分了三组,多出来了瘦小的徐立。女知青留了魏玲、郭爱华、薛咏梅干活,邱芳珍总指导,剩了个刘玉婷。大家就让徐立和刘玉婷回家做饭。 三组男知青拉着犁在地里摆好姿势,邱芳珍准备给女知青分组,结果刚开口薛咏梅就抢先踩上了赵健袁洪斌拉的犁,邱芳珍也就随了她,然后分了郭爱华和李光明李春峰一组,魏玲和张建军金威一组。 三组人各就各位,开始干活,男知青们弯腰在前面使劲的推着木头,带着身后的犁前进。女知青站在犁上,扶着犁,用身体的重量压着犁,时不时就踩不稳,掉下来一下,再赶紧站上去,上上下下的也是累。邱芳珍走在他们身边,不停喊着“走偏了走偏了”让光知道低头拉犁的男知青们看看方向。在他们身后,被犁过的土地上,大块的土壤碎裂开来,翻出深处黑色的土壤和碎石草根。 这并不是轻松的活计,就算在这寒冷的冬末,他们也累的满身是汗,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掉在了地上,被黑色的土壤吸收。金威厚厚的眼镜不停往下掉,他不得不用一只手一直扶着眼镜。 “你这样一只手怎么干活?犁都歪了。”金威身边的张建军有些不满。 “先凑合凑合,下午再换人吧。”他们身后的魏玲劝了一句。 张建军还是有些不满,他低声嚷嚷:“就徐立那个小身板……”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周围的知青们听到了,金威扶着眼镜不知所措。赵健和袁洪斌对视了一眼,袁洪斌点点头,走了过来,换走了金威的位置:“我两换。” 金威忙低着头去了赵健那边顶了袁洪斌的位置,赵健拍了两下金威的肩膀,两人继续低头干活,张建军没得抱怨了,也没有再吭声。 等到下午,别处的老乡们都吃完午饭休息够了开始干活的时候,刘玉婷和徐立两人带着知青们的午饭姗姗来迟。 两人每人提着两个大篮子,累的一头汗,刘玉婷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只有馒头和水,本来还炖了菜,结果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弄来。” “没事,那菜晚上回去再吃,这会快饿死人了。” 饥肠辘辘的众人根本不在意有菜没菜,一人分了两个馒头就着水就狼吞虎咽。刘玉婷徐立两人也跟着吃,他俩做了饭就紧赶慢赶的送来了,也还没吃上饭呢。 赵健吃了一个馒头,稍微缓解了饥饿,就开口道:“趁着这会人都齐,咱们边吃边开个会。” 见众人点头,赵健把刚才张建军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又说道:“所以我提议以后我们干活的这个小组,人员不要固定,要定时轮换。” 刘玉婷赶紧跟上:“我也提议,不止干活小组的人要定时轮换,做饭和干活的人也得定时轮换。” “同意,这样对大家都公平。”李春峰点头同意。 “对,咱们都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干活可不能挑三拣四。”李光明也表示赞同。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他们是来做社会主义的新农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干活绝对不能拈轻怕重,要公平公正的分配任务,不能把重活累活都给别人。 听着他们表决心,张建军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口头承认了错误:“上午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抱怨金威同志。我应该积极帮助金威同志克服困难,共同进步。”他起身对着金威鞠躬:“对不起,金威同志,请你原谅我。” 金威也慌忙的站起来,对着张建军鞠躬:“不不不,张建军同志,都是我不好,我不对。是我给你拖后腿了。” 看他们如此体谅对方,大家都“啪啪啪”拍起了手,赵健总结:“大家都是mao主席的好学生,我们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今天暂时就按照现在的分组干活,等晚上咱们回去就制定一个表格,排个班,以后就按照规定严格执行。” 开完会,大家接着啃馒头,累了一上午又饿又渴的知青们吃光了篮子里的馒头,喝光带来的水,让徐立和刘玉婷带着空空的篮子回去做家务,这才打起精神接着干活。 东北就是地多,大队书记划给他们的地有老大一块,知青们望着大片大片还没有犁的地,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犁完一遍?听大队书记的说法,还得多犁几遍?知青们嘴里说的再好听,心里也还是有些绝望了。 第5章 第 5 章 第二天,知青们一大早起来吃了饭,就去他们那一大片田地里接着奋斗。他们今天做好了准备,还找了几根绳子,准备套在身上,像真正的老黄牛那样拉犁。 这次他们按照昨晚上排好的顺序,家里留了薛咏梅和张建军。 他们昨晚说好了,邱芳珍和郭爱华体重都比较轻,所以尽量和金威徐立组队,金威徐立两个干活比较弱的不能排一起。问题是李光明看起来也只是个子高,身体并不强壮的样子,不过李光明表示自己只是看起来文弱,其实还是挺有力气的,赵健暂时只能先相信他了,为排这轮班表赵健也是煞费苦心。 因为昨天去春贵叔那里学习里犁地的时候刘玉婷和徐立不在,所以今天依然是邱芳珍总指导,李光明袁洪斌郭爱华一组,袁洪斌金威刘玉婷一组,徐立李春峰魏玲一组。 三组人马各自就位,邱芳珍一声令下,大家热火朝天的犁起了地。男知青们化身老牛,“吭哧吭哧”的拉着犁,女知青们踩在犁上扶着把手,在后面指挥他们方向,邱芳珍今天轻松点,看着新手刘玉婷和徐立就行了。一帮人一边干活,一边开玩笑唠嗑,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新手刘玉婷在犁上踩不稳,老掉下来,郭爱华和魏玲正跟刘玉婷交流他们昨天在犁上踩一天总结出来的小技巧。就见一个人影从田埂上冲了过来,抓住刘玉婷的衣服把她从犁上往下撕,刘玉婷吓得抱紧了犁的扶手大喊救命。 邱芳珍正好在刘玉婷身边,她赶紧护住了刘玉婷,却被这个流氓一把抓住了手腕往怀里带,流氓身上浓郁的酒臭味熏的她直反胃。 男知青们手忙脚乱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冲过来护住刘玉婷,撕开流氓抓着邱芳珍的手,七手八脚的对流氓拳打脚踢,流氓抱着头躲避着男知青们的围堵,嘴里还不三不四:“这城里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光滑水溜的。” 远处田地里干活的村里人也拿着手里的工具冲了过来。陆续赶来的本村小伙子们喊着:“让我来!”“让我来!”挤开了正围殴流氓的男知青们,拿着棍棒就直接打了上去。 在邻着知青们田东边的地里开荒的丁铁柱一边打一边骂:“陆伟你这个狗东西,还敢来我们村找事,看我们揍不死你。” 女知青们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刘玉婷和邱芳珍,和被挤开的男知青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春贵叔在一边解释:“这个应该是隔壁华山村的混子陆伟,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欺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各村的老少爷们没少揍他。你们来前他在咱们村撒野,刚被铁柱他们揍了一顿。这才老实几天,又跑来了,估计是听说咱村新来了女知青……” 村里的小伙子们撒完了气,才用麻绳把鼻青脸肿的陆伟绑了几圈,派了几个小伙子跟抬死猪一样把陆伟抬着给他们村送回去。赵健赶忙对丁铁柱说:“大兄弟,太谢谢你们帮我们揍这臭流氓了。这打成这样,他们村的人不会给你们找事吧?” 丁铁柱摇头说:“没关系,你们来了我们村,就是一家人了。他们村没看好这垃圾,得反过来给咱们道歉。你们城里人手太轻了,跟着我们走,得让华山村的人给咱们赔罪!” “对对对,”赵健脑袋转过了弯:“咱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跑来我们地里捣乱,耽误我们耕地,害我们收成不好,得给我们赔偿!” 村里的小伙子被他说的“哈哈”直笑,春贵叔摇头:“还是你们城里人脑子好使。” 这么一闹,地里的活也干不下去了。赵健索性决定今天先不干活了,让受到惊吓的女知青回家缓缓。几个男知青,赵健袁洪斌徐立跟着村里的小伙子去华山村要赔偿,李光明李春峰金威送女知青回家。 三个男知青和春贵叔的老婆春贵婶把女知青们送回家,留下了春贵婶在女知青那边安慰受到惊吓的刘玉婷和邱芳珍后就回到了男知青这边的院子里。 李光明一进屋子就看到炕延上坐着一个眼熟的男青年正和盘腿坐在炕上的张建军聊天。李光明惊喜的叫了声:“越冬哥?” 高越冬站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李光明:“光明你这小子两年没见长成大小伙子了。” 李光明也抱住了高越冬:“越冬哥我和越平宝顺想死你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才松开,李光明忙给高越冬介绍和自己同屋的知青们,他高兴的拉着李春峰:“越冬哥,春峰和我跟越平是同学,不过不是一个班的,我们上了火车唠嗑才发现分一起了。” 高越平忙和李春峰握手:“春峰我知道,以前还来院子里玩过。” 李春峰赶紧握住高越平的手:“越平哥。” 李光明又给高越冬介绍金威,等金威和高越平打过招呼。李光明已经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出了一个大包袱放在了高越冬身边:“越冬哥,这是冯婶让我给你带来的。冯婶托人给咱们买了厚毛毯和翻毛皮鞋,咱俩一人一份。” 高越冬并没有打开李光明给自己的包袱,而是拿过自己带来的包袱给李光明:“我妈写信说你小子要来,我怕这边太冷冻着你,收了信就赶紧买了棉花和布托村里的婶子给你缝个厚棉袄,结果婶子家里有点事情,拖到这会才缝好,谁知道你小子反倒给我带了这么多的东西。” 李光明笑嘻嘻接过包袱,又问高越冬:“越冬哥,冯婶说你在华山村插队,那华山村的陆伟你知道不?” “怎么?他来找你麻烦了?看我回去不揍死他!”高越冬眉头一皱,就要回去给李光明出气。 “越冬哥你别急,你听我说,”李光明忙拉住高越冬,“”今天陆伟来找麻烦,被我们村的人揍惨了,华山村的人不会给他出头吧?” 高越冬放下了心,摸摸李光明的脑袋:“没事,陆伟在华山村也是人人喊打。我们刚来的时候他半夜跑到女知青院子外面唱歌,被我们收拾过好几回。现在不敢在村里了找事了,就跑来外村撒野,等我回去跟他们说说。” 旁边其他几人也放心不少,他们就怕村里小伙子们太生猛,把陆伟揍成那样送回去引起两村之间的纷争。 说完正事,高越冬就问起李光明家里的事情。两人坐在一起,李光明给高越冬讲起了高越冬离开这两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什么高越平逃课被高镇山揍了,甘宝顺毕业进了厂里干活做了车工,后院石磊也当了厂里的焊工学徒…… 李光明就挑那些好事讲,这些事高越冬有些在家里写的信里知道了,有些还不知道,他仔细的听着,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离别了两年多的家乡,和他们一起经历这些事情。因为离别而疏远的家乡,因为听着这些小小的事情,突然又重新变的亲近起来。 李光明就那么一直讲,高越冬就那么一直听着,时不时的问些细节,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李春峰去点亮了油灯,两人才从回忆中回神。高越冬用手背擦擦眼睛,起身对着李光明告别:“这天黑的可真快,我得赶紧走了,要不路不好走。光明,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你有空也去我那里玩。” 李光明拿起高越冬的包袱:“那我就不留你了越冬哥,我送送你。” 高越冬接过包袱:“行,那就容许你送到门口。” 李光明依依不舍的出去送高越冬,张建军才起身去厨房做饭。李春峰不满的对着张建军的背影白了一眼,金威冲他摇了摇头。就看到张建军又从厨房里把头探出来,对着他两喊:“来帮帮我,这天晚了,人多干活快。” 李春峰当没听见回了屋子,金威摇头叹气进厨房去帮张建军做饭。 李光明送完高越冬回来,赵健就和袁洪斌徐立就高高兴兴进了门。赵健和袁洪斌还一人提着一个布口袋。 赵健举起口袋给男知青们看:“华山村赔了我们二十斤玉米面!一个口袋十斤,咱们给女知青们送去一口袋。” 大家喜气洋洋的带着一口袋十斤玉米面去隔壁女知青的院子送面。敲了半天门,出来开门的是春贵婶。春贵婶接了面口袋,就让男知青们回去了,自己提着面袋子进了屋,把一袋子玉米面给女知青们看。 哭了一下午的刘玉婷和邱芳珍刚被春贵婶劝好,这会看着玉米面刘玉婷咬咬牙:“我想吃玉米饼。” “吃吃吃,这就吃。”薛咏梅立刻提着面袋子去厨房烙饼了。 春贵婶哭笑不得,劝她们:“吃了饼就解解气,也别害怕了。小伙们把陆伟揍成那样,那陆伟起码半个月作不了妖了。” 魏玲还是有些后怕:“那他过半个月好了再跑来咋办?” “村里那么多小伙子呢,来一回揍一回,你们吃一回玉米饼!”春贵婶拍着胸脯保证,又说:“要是还害怕,今晚我先带着我家大妞过来陪你们一宿。” 邱芳珍摇摇头:“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呢,就是觉得恶心。” “这回是真吓着了,没准备。下回他要再敢来,我们也揍他。我们五个不信打不过他一个。”郭爱华这会也缓过气来了,她咬着牙补充。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春贵婶放下心,就和女知青们道了别,也回自家去了。 关了门,就剩下女知青们自己,刘玉婷才低声说:“咱们男知青,打架还是不如村里的人。” 魏玲想了想:“不是不如,赵健袁洪斌看起来像是练过的。就是不像村里的小伙那么能下死手。” “他们也尽力了。”郭爱华替男知青们说了一句:“也是他们先反应过来的,村里人离的那么远呢,还是得谢谢他们。” 刘玉婷也点头:“是得谢谢他们,村里人也要好好谢谢。”又补充道:“要不是丁铁柱他们,咱们也吃不上这华山村的玉米饼。” 薛咏梅端着一盘子玉米饼回来了,正好听见,灵机一动说:“咱们也没钱,就表心意吧。搞个联欢会,唱个歌啥的。” 这个主意不错,几个姑娘都同意了。 第6章 第 6 章 过了几天,女知青们私下里商量好了自己要表演什么,才在去地里上工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男知青们。赵健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还是你们女知青有想法。咱们来村里这么长时间了,和村里的人是有些隔阂,也可以借此机会互相了解一下。” 魏玲推出了大功臣薛咏梅:“这都是咏梅提议的。” 薛咏梅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一提,没想到这么多。” 张建军凑了过来:“那我们男知青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对,咱们男知青也准备点节目,不能让女知青们一枝独秀。晚上下工我就去大队书记那里通通气。”赵健点头同意。 等晚上下了工,赵健在兜里揣了巴掌大的一小瓶酒就独自去了大队书记丁长生家。 丁长生家的院子门敞开着,丁长生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赵健就直接走了进去,跟丁长生打招呼:“丁书记,晚上好。” 丁长生点点头:“小赵同志过来坐,吃了没?你婶子正做饭呢,一会一起吃点。” “早就听说婶子做饭好吃,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健拿过小板凳坐在丁长生身边,跟丁长生说:“丁书记,上次陆伟那事吧,我们知识青年非常感谢村里大家的帮助。我代表知识青年们感谢村里的大伙。” 丁长生忙把旱烟拿开,道:“不用不用,这都是村里应该干的。陆伟确实不是个东西,为了这个陆伟我都和华山村的书记吵过几回了。” 赵健继续说:“经过这个事情,我们知识青年发现我们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向村里的人学习。我们还没有彻底融入村里,没有成为贫下中农的好朋友,这样是不行的。我们的女知青薛咏梅同志提议,搞一个联欢会,大家表演点节目,既表达了对那天帮助我们知识青年的村里人的感谢,又能帮助我们彻底融入村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丁长生吸了一口旱烟:“你们这一批知识青年的思想觉悟很高呀,我代表村里接受你们的邀请。只是联欢会这个形式,我们村里年纪大的就不去了,就让村里的姑娘小伙去吧,你们年龄相当,更容易交朋友,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赵健又跟丁长生提议:“要是咱村的姑娘小伙想表演节目的,也可以上来表演。这样大家更有互动,更容易打成一片。” 丁长生点头同意:“我会跟他们说的。” 二人又商量了联欢会具体举行的时间,最后决定就等礼拜天干完活吃完晚饭后在村里的打谷场举行,丁长生会提前通知村民们那一天把打谷场给知识青年们和村里的姑娘小伙腾出来。 赵健在丁长生家蹭了一顿饭,又拿出自己带去的酒陪丁长生喝了两盅,这才满意而归。 回到家赵健就让金威叫来隔壁的女知青们,传达了和大队书记的讨论结果。大家回去各自抽空练习自己准备表演的节目。金威打了浆糊用硬纸壳给赵健糊了一个一头大一头小的纸喇叭。其实一共就二三十号人,根本用不上喇叭,这也就是图那么个意思。 到了订好的日子,不管是男女知青还是村里的姑娘小伙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了,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还提前收了工,好让他们准备。 知青们饭也没吃好,心里就惦记着等会去联欢,魏玲提议不如带点土豆红薯等会去点堆火烤着吃,女知青们欣然同意,结果出门汇合的时候发现男知青们也提着一堆土豆红薯,彼此发现都想到了对方的点子,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到了打谷场,他们发现村里的丁铁柱和几个小伙子早就到了,这会已经在打谷场中间的空地上点了一堆火,土豆也已经埋进了火堆。知青们赶紧凑过去,把自己的土豆红薯也埋进去。 等到天色泛黑,人陆续都到了,大家搬着小板凳围着火堆坐着,不少人都带了土豆红薯什么的来烤,丁书记的小女儿丁香还带了两个攒了一冬天的苹果,说要烤苹果吃。 赵健看人到的差不多,拿着那个纸糊的喇叭就站了起来,大声道:“同志们,同志们!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见大伙都安静下来看他,赵健才接着说:“现在,丁家屯生产大队青年联欢会正式开始!” 大家都“啪啪啪”的给他鼓掌,赵健等掌声停了又说:“现在,请联欢会的倡议者薛咏梅同志为大家表演第一个节目,歌曲《松花江上》。” 薛咏梅在掌声中走到了赵健身边,接过了赵健的纸喇叭:“谢谢大家的鼓励!现在我为大家演唱《松花江上》。” 薛咏梅开始唱歌,赵健就回去坐在了自己的小板凳上听歌,丁香带着她的烤苹果过来请赵健吃苹果,赵健说声:“谢谢。”接过苹果用随身的一把小刀把苹果切成两半,和袁洪斌一人分了一半几口就给吃完了。 薛咏梅是临江市本地人,家里离着松花江挺近的,从小就听着家里长辈讲当年那些悲惨的事情,这首《松花江上》唱的饱含感情,很多人听着都跟着哭了,他们有多少人的长辈,也丧生在那场浩劫里。 等薛咏梅唱完,场上一片安静,薛咏梅擦着眼泪鞠躬道谢下了台。 赵健赶紧上去救场:“感谢薛咏梅同志的《松花江上》,下面是丁香同志丁桂芳同志谷凤英同志谷巧英同志给大家带来的大秧歌《南泥湾》。” 丁香带着丁桂芳谷凤英手拉手上了场,三人拿着红手绢成品字形站好,丁香冲站在场边的谷巧英招招手,谷巧英就开始唱了起来:“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 ” 丁香三人就随着谷巧英的歌声扭起了大秧歌,红色的手绢随着他们的舞动随风飘扬,和她们身前火堆的火焰相映成辉,映红了她们年青的脸庞。 “丁香可真好看啊。”丁广泉小声对着身边的丁铁柱说。 丁铁柱看向知青那边,刘玉婷正认真的看着丁香她们扭秧歌:“可真好看呐。” 丁广泉顺着丁铁柱的眼神看过去,摇摇头拽了丁铁柱的衣服一把:“别瞎想了。” 等丁香下了场,赵健就自己拉着袁洪斌上去了:“现在由大会主持赵健为你们表演歌曲《歌唱祖国》,口琴伴奏袁洪斌。” 听了他的报幕,下面的人都哄笑起来,赵健也不管,等袁洪斌的口琴吹过了前奏,就跟着唱了起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他的嗓音清亮干净,调子也抓的稳,还有伴奏,一下子就把前面的人比下去了。 一曲唱完,大伙不仅使劲给他鼓掌,还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赵健得意洋洋:“我唱的好吧?下一首是我们的女知青刘玉婷同志给大家带来的《mao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刘玉婷临时邀请袁洪斌也帮她伴奏,袁洪斌同意了,站在一边帮她吹起了《mao主席的话儿记心上》的前奏,刘玉婷伴着口琴的声音唱起了歌,大伙都伴着这熟悉的调子给她打拍子。一曲唱完,小伙子们开始起哄要她再唱一首,刘玉婷大方的又唱了《映山红》,《映山红》是电影《闪闪的红星》的插曲,这电影才上映不到两年,也就刘玉婷这样的省城女知青才会唱了。 美丽大方的刘玉婷用甜美的歌声和新鲜的歌曲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她来到丁家屯,就在她和丁香之间暗自展开的村花之争,这会终于落下帷幕,村花之名彻底留在了刘玉婷的头上。 又陆续有魏玲和李春峰合唱了《敖包相会》,李光明去唱了《唱支山歌给党听》,郭爱华紧张的上去唱了家乡的歌曲《洪湖水浪打浪》。 郭爱华唱完了歌,忍着泪水和心中的酸涩在大伙的掌声中下来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头一次离家这么远的她有些想家了。虽然离家的时候硬气的想一辈子也不回去了,离家里越远越好,可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家。 一个剥开的土豆出现在了郭爱华眼前,金灿灿的颜色看起来美味可口,郭爱华看向土豆的主人,李光明红着脸低着头:“快吃吧,刚烤好,挺热乎的。都烫着我手了。” 郭爱华赶紧拿出手绢垫着把土豆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李光明看着她,想了一会才又结结巴巴的开口:“你……多吃点……吃饱回去好好睡一晚,就不难过了。” 又解释:“我是说……睡一觉难过的事情就忘了,要是……要是你难过……可以跟我……我们讲……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这乱七八糟的一堆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郭爱华低头咬了一口土豆金黄色的肉:“我就是,稍微有点想家了。” 李光明坐在了她身边:“我还没去过南方呢,能讲讲南方是什么样的吗?” 郭爱华想了想,回答:“也就那样,就是暖和点。”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张建军薛咏梅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李春峰和他的搭档魏玲正吃着红薯说说笑笑,丁铁柱上场打了一趟家传的拳法得到满场欢呼后,也鼓足了勇气跟刘玉婷搭上了话。 在冬天就要结束,春天即将来临的这个夜晚,这场联欢会的篝火不知道点燃了多少青年男女悸动的心。 联欢会过后,知识青年们和村里的姑娘小伙熟识起来,也开始来互相串门。男女知识青年们之间也不再郑重其事的称呼彼此“某某同志”,而是开始“郭爱华”“李光明”“赵健”这样直呼其名,比刚开始亲近了许多。 第7章 第 7 章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春天就到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知青们地里洒下的种子也长出了细嫩的小苗,一丝丝的绿色点缀在黑土地上,那么的惹人怜爱。 这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春贵叔和丁铁柱过来说家里要去看猪仔,问知青们要不要养猪,要的话可以定个时间一起去看猪仔。 赵健吓了一跳:“这行吗?让人知道了说咱们搞私产怎么办?” 丁铁柱听了哈哈直笑,春贵叔拍了他一巴掌,纠正了赵健的错误,还给知青们上了一课:“咱们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为了世界革命养猪。母猪那只能生产队养,咱们个人每家都要养一两只公猪的,这年底还要交生产任务呢。你不养,到时候拿啥交上去?过些日子地里追肥也要用牲口粪,你不养从哪里来?听说你们知青给算了一个生产小队,那你们知青合伙养个母猪都行。你们见着丁长生家的牛了吧?那个就挂在生产队里,明面上属于集体资产。” 丁铁柱在傍边还问:“你们该不会还没整自留地吧?难道到时候吃菜就等着去集体地里薅?不怕别人说你们挖社会主义墙角?丁书记咋啥都没跟你们交代?” 原来还能这样!知青们傻了眼,当初来报道的时候丁长生和李梅把他们领到住处分了小队就走了,分地的时候也是领着他们到地里指了范围就算完事,居然还有这么些东西没告诉他们。赵健有些生气,收了他们那么些好东西,啥都不告诉他们,这丁长生有些过分了。 知青们尴尬的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赵健发言:“春贵叔,我们之前啥都不知道,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办,我们回去开个会讨论一下。” “那成,你们赶紧决定,过两天我们就看猪仔去了。你们要是要,到时候去找我家那口子就行。”春贵叔叮嘱一声,就和丁铁柱回去干活了。 这天干完活回到家,知青们连晚饭都没吃,就在男知青的房子里集合,讨论起来。这猪肯定是要养的,丁铁柱现在对刘玉婷可是一片痴心,虽然刘玉婷还没答应和他处对象,但丁铁柱肯定是不会骗他们的。 赵健先恨声道:“这丁长生把咱们当傻子糊弄呢,光是个面上好看。” “可不就是傻子。”张建军嘟囔了一声。 “你们少说两句,先说正事。”刘玉婷劝了他两一句。 郭爱华想了想,说:“咱们肯定还有很多都不知道的。比如这生产任务,今天要不是春贵叔和丁铁柱,咱们自己不知道养猪整自留地,到年底肯定得遭批评。” 薛咏梅问邱芳珍:“邱姐,你是老知青了。我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咋都不告诉我们?咱们可在一个生产小队,一根绳上的蚂蚱。” 邱芳珍给自己辩解:“我是从农场分来的,农场没有这个,都是集体统一的。我没想到这边不一样。” 李光明也有些自责:“我咋就忘了问问越冬哥。” “这都是基本,越冬哥肯定以为村里的人已经告诉你了,不用讲。”李春峰安慰李光明。 赵健总结:“以后咱们不能靠丁长生了,得多问问别人。丁长生真是给咱们上了深刻的一课啊,一个大队书记,啧啧。”又对李光明说:“李光明你明天先别去地里干活了,去找你越冬哥打听打听,他们知识青年这猪和自留地是怎么弄的。” 第二天李光明起了个大早,跑去华山村找高越冬。 高越冬听了他的来意非常生气:“你们大队书记啥都没告诉你们?你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他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告诉你们,也不给你们派师傅,是想干啥?”又带李光明去看他们队知青盖的猪圈和鸡窝以及自留地里的小菜园。 高越冬同队的知青,领头的陶辉告诉李光明:“我们今年准备养一头母猪,四头公猪,再养两头羊,一头牛。鸡也再来几只。要是你们养,按你们的人头算,你们养十几只鸡没问题。” 李光明吓了一跳:“陶辉哥,你们不怕人家说你们梦想资本主义呀?” 陶辉跟他解释:“这都是我们小队集体的,是集体资产。为了年底完成生产任务和上面的摊派养的。再说你是革命青年,又不是反动富农,怕啥?” 高越冬也叮嘱李光明:“你们就养这些,自留地也只能种菜和粮食,别乱种别的,其他副业别乱搞。那些都不符合以粮为纲,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李光明又匆匆赶回丁家屯,把这些学给赵健听。知识青年们商量了一下,牛肯定得养,春耕的时候男知青们自己当老黄牛,结果隔着那么厚的棉衣,肩膀的都被勒破了。几个人凑了下手里并不多的钱,准备就这些钱到时候问问春贵婶养了牛还能养点啥了。 赵健去春贵叔家约定了时间,春贵婶替他们盘算了一下,养了牛,只能再买两小猪仔小鸡仔了。春贵叔还答应到时候去知青们那里指导知青们盖猪圈鸡窝。 到了约好的那一天,春贵叔和丁铁柱一大早就来到知青们的院子,他们决定在男知青女知青两院后院相邻的墙那里盖个猪圈鸡窝,然后在两院的墙上打个门洞,这样方便他们一起养猪喂鸡。再在知青们院子后面的空地上圈点地,弄个小菜园。这两样赵健已经提前提着点心去丁长生那里打了招呼,丁长生也同意了,还答应等他有空带知青们去看牛,牛这样的重大资产没有大队书记带着,人家一般不会卖他们。 一会儿,春贵婶收拾完家务,带着女儿大妞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丁铁柱的妈刘寡妇,一般关系好的都叫她铁柱妈,关系一般的都直接叫刘寡妇,当然知青们只能管她叫刘婶。女知青们收拾收拾,带着先前凑的钱跟着她们去看猪仔鸡仔。 中午的时候女知青们还没有回来,李光明就去做了饭,赵健留春贵叔和丁铁柱吃饭:“春贵婶和刘婶这会肯定还没回来呢,你们回去还得自己做饭。” 春贵叔和丁铁柱也就顺势留下来了,本来他们就是来帮忙干活的,主家管一顿饭也算合理,春贵叔对李光明做的饭赞口不绝:“光明这饭做的比我家那口子还好吃,谁家闺女嫁给你可享福了。” 知青们你捅我一下,我闹你一下,都暗自笑起来,李光明脸有点红:“我妈在他们厂食堂掌勺。” 吃完饭,李光明就去洗碗,李春峰自愿跑去帮他。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丁铁柱正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就顺便去开了门,丁香带着丁桂芳谷凤英站在门口,丁桂芳和谷凤英两人还合力提着一个大水壶。 “铁柱哥,听说你们这边今天动土,我妈让我们三过来帮忙做饭。”丁香冲丁铁柱笑了一下,带着丁桂芳谷凤英进了院子,又问丁铁柱:“厨房在哪?我们还煮了茶带过来了。” “我们就搭个猪圈。”虽然这么说,丁铁柱还是给她指了下厨房的位置,又补充道:“我们吃过了。”丁香带着丁桂芳谷凤英进了厨房,就看到正在洗碗的李光明和李春峰。 李春峰早已听到外面丁铁柱和丁香的对话,他举起自己手里的脏碗,试图证明给丁香看:“我们真的吃过了。” 丁香抢过李春峰手里的碗:“我们来洗我们来洗,你们男人就出去喝茶吧。我这茶水加了糖的,可甜了。” 面对积极要洗碗的丁香,李光明李春峰只好让了位置,把碗留给她们洗。自己去院子里和丁铁柱一起溜达消食。 正巧春贵叔带着赵健他们几个从屋里出来,准备去后院接着干活,李春峰忙指着搁在厨房门口的大水壶:“丁香她们带过来的甜茶,春贵叔尝尝?” “不尝了,刚才不小心吃撑了,这会多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咱们先去干会活消消食。”春贵叔摸摸肚子往后院走。 张建军拿出自己的茶缸凑了过去:“我正好渴了,我喝。” 最后一壶水都进了张建军和徐立的肚子,下午女知青们回来听到这事,笑得前仰后倒:“你们也不怕伤了人家丁香的心。” 赵健解释:“咱们虽然不是军人,可是咱们是来这里接受锻炼的革命青年。茶叶和糖也不便宜,还有定额,咱们可不能这么腐化思想,理所当然的享受。” 张建军有些不服:“喝两口茶咋还上纲上线了呢。” 金威摸摸肚子:“是真吃的太饱了,一口水都不想喝。李光明今天做饭怎么这么好吃?” 李光明摸摸脑袋:“今天不是春贵叔和丁铁柱在吗?得做好点才对得起春贵叔,他对咱们真挺好的。” “感情你平时就随便糊弄我们!”李春峰笑着捶了李光明肩膀一下。 说笑间,男知青们带着女知青们参观了他们的劳动成果,搭的相当整齐的猪圈和鸡窝,里面搭建时候留下的垃圾也已经收拾干净了,连食槽水槽都做好了放在那里,就等着猪仔鸡仔入住。赵健还指着猪圈旁边留下的空地:“我们准备明天再在这里搭个牛棚,菜园子今天没来得及,也只能留到明天了。” 刘玉婷也汇报了女知青今天的成果:“抛去留下养牛的钱,剩下的钱春贵婶帮咱们看了两只猪仔,都是公的。还看了五只小鸡。因为是和春贵婶刘婶一起买的,人家说明天套车给咱们送过来。” 薛咏梅愤愤道:“今天出去一打听,别人春耕的时候,没给分牛的小队都是暂时借用生产大队的牛,就咱们,一根牛毛都没有。” “别气了,咱们马上就有牛了。不但有牛,还有猪和鸡呢。”大家纷纷劝她。 第8章 第 8 章 第二天,猪仔鸡仔就送来了,被知青们放进了准备好的猪圈鸡窝。 又过了几天,知青们的牛棚也搭好了,小门洞也挖好了,菜园子也整好了,里面也种上了各种常吃蔬菜种子。赵健跑了几趟丁长生家,也终于催着丁长生带他们去买了一头小牛犊回来,养在了他们的牛棚里。 这天下起了雨,知青们没有去地里干活,各自在家。丁铁柱趁着不用干活跑来邀请刘玉婷出去玩,刘玉婷本来不想去,丁铁柱说就在附近走一走。刘玉婷想了想答应了,在女知青们的千叮万嘱中撑了把伞跟着丁铁柱出了门。 魏玲有些担心:“玉婷不会就这么答应和丁铁柱处对象吧?她家可在省城呢,要是和丁铁柱结婚,那离家可太远了。” 薛咏梅磕着瓜子:“那可不一定,看玉婷那口气,挺喜欢能抗事的。那丁铁柱可是会打拳的,这殷勤又献得这么勤。玉婷迟早挡不住他的攻势。” 郭爱华坐在炕延上,仔细的补着自己的一件外套。她一共就没带来几件衣服,件件都打着布丁,原想等补贴下来,好歹凑凑缝一件新衣服,结果和大伙一起凑钱去买了牛猪鸡。前几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又划了道口子,这下子只能补丁落补丁了,听了魏玲和薛咏梅的话,也只是叹了口气:“人各有命吧。” 邱芳珍看了他们三一眼,没吭声,低头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薛咏梅想起来什么,抓了把瓜子凑到魏玲身边递给魏玲:“魏玲,你那天联欢会怎么想起来和李春峰唱《敖包相会》的,那时候咱们男女知青可还没这么熟。” 魏玲接过瓜子:“我原来没想唱《敖包相会》,准备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结果李春峰突然找我说,他们男知青全部都准备独唱,他觉得形式太单一了,想让我帮忙跟他合唱《敖包相会》。我一想,我们女知青也都是独唱,就答应他了。” 薛咏梅还是很好奇:“那他咋就找你了?” “都是春城老乡吧。”魏玲回答了薛咏梅,又反击:“别说我了,我那天可是看到了,你和张建军两人在那里聊的眉开眼笑。” 薛咏梅突然笑得趴在了魏玲身上:“我跟你说,我那天突然发现张建军他不小心眼的时候说话还挺逗乐的。” 郭爱华在旁边补了一句:“可他小心眼的时候太多了。” 她不说话则已,这一开口薛咏梅魏玲一边一个搂住了她的肩膀,一个说:“那你和李光明怎么回事?”另一个跟着说:“我可是看到李光明给你烤土豆吃了。那么烫,他还空手给你的土豆扒皮。” 郭爱华被她俩一撞,补衣服的针就把手指扎了一下:“哎呀,我的手!” 男知青的屋里,男知青正围着炕桌侃大山。赵健提供了一瓶酒,每人的茶缸里分了点就没了,没有下酒菜,他们也喝的很乐呵。 聊天的话题同样是前不久的联欢会,毕竟自打来了丁家屯,也就这么一件值得聊天的欢乐话题,此时他们正在盘问李春峰。 “春峰啊,你啥时候和魏玲好上的。咱们都独唱,就你一个背叛组织,和女同志合唱。”张建军嫉妒的问李春峰。 “没好上。”李春峰有些脸红:“我就是有点喜欢魏玲,也没跟她说,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我。” 正说着,院子的门被敲响了,李春峰赶忙一叠声说:“我去开我去开。”连鞋也来不及穿好,冒着雨跑去开了门。 敲门的是丁桂芳,她和抱着一个笸箩的丁香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从雨伞边落下的雨水打湿了她们的肩膀。 丁香把笸箩给李春峰看:“春峰哥,我妈说你们最近干活多,怕衣服破了没人补,让我来给你们补补衣服。” 李春峰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丁香来给你们补衣服了。”就回头往屋里走,丁香和丁桂芳忙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子。 听到李春峰的喊声,屋里的男知青们喝光了茶缸里的最后一口酒,赵健推开窗户散气,其余几人收拾东西藏起酒瓶,等丁香进屋的时候他们已经穿好了外套,正在穿鞋,丁香皱了下鼻子:“你们偷着喝酒呢?” “没有没有,金威摔破了点皮,我们帮他用酒精擦擦。”张建军赶忙说。 丁香没有再追究,把自己的笸箩放在了炕桌上:“我和桂芳来给你们补衣裳。” “我们自己会补衣裳。”李光明拒绝了丁香的帮助,其他几个知青一起看向李光明,他们几个真不怎么会补衣裳的。 赵健看向丁香:“丁香这样太麻烦你了。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完了把要补的衣裳收拾到一起送去你家,你做主找几个人帮我们补补。就不要在我们这里现补了,毕竟我们一屋子都是男同志,你们两个女同志停留太久,影响不好。” 话都这么说了,丁香只好又抱起自己放着针线的笸箩:“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完了把衣服送过来。”就带着丁桂芳施施然走了。 男知青们松了口气,李春峰问李光明:“你补衣裳手艺怎么样?” “还成吧,能穿。” 李春峰忙道:“我有条裤子膝盖破了个大洞,你来给我补补行不?我那手艺实在见不得人。” 赵健提议:“春峰你去找魏玲补呀。” “对对对,你不是喜欢魏玲吗?拿去给她。她要是答应,那肯定是对你也有意思。”张建军也撺掇李春峰。 或许是刚才喝的酒起了作用,李春峰在男知青们的撺掇下当场翻出了那条破裤子,拿着出门去隔壁女知青的院子敲门,其他男知青们忙悄悄跟在他身后准备看热闹。 正巧是魏玲开了门,李春峰拿着裤子,脸红的厉害:“魏玲同志,我这裤子膝盖给破了,你能帮我补补吗?” “咋又叫上同志了?”魏玲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李春峰的裤子,查看起来。 冰凉的雨滴落在李春峰的脸上,李春峰打了个机灵,他一下子清醒许多,看看门里站着的魏玲,又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男知青们,对魏玲说了声:“那这裤子就麻烦你了。”忙转身就跑了。 男知青们拉住了他,一帮人拉着李春峰开着他的玩笑一起回了男知青的院子。 李春峰都跑了,魏玲只好拿着裤子关上院门回了屋子,把裤子给女知青看:“李春峰刚才敲门说裤子破了,要帮忙补,可我这手艺根本不行,缝的歪歪扭扭的自己穿都嫌丑,帮人家做活哪里拿得出去。” 薛咏梅捂着嘴笑:“你补成什么样他都穿的出去。” 魏玲看郭爱华:“爱华我看你补的不错,不如你教教我?” 郭爱华把自己正补的衣服给她看:“我这手艺也就自己穿穿,哪里还会教别人。不如你去找春贵婶看看。” “咱们这就去,我这手艺也不好。趁着今天不下地,一起去找春贵婶学学补衣裳。”薛咏梅也跟着凑热闹。 说干就干,几个姑娘立刻穿好了衣服鞋子,魏玲拿着李春峰的破裤子,郭爱华带着自己的小针线盒和正在补的衣服,薛咏梅也找了一双脚后跟破了的袜子,几个人撑着伞就跑去了春贵婶家。 在春贵婶家学了一下午的针线,直到看到丁大妞去准备晚饭三人才急忙告辞。这会雨已经停了,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三人小心的拿着东西,提着裤脚,尽量捡那干点的地方走。回了家正巧在自家门口遇到了丁铁柱送刘玉婷回来。 刘玉婷从丁铁柱手里接过个大篮子,对丁铁柱说:“你先回去吧。”就在丁铁柱留恋的眼神中和郭爱华她们一起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薛咏梅看看门口,又看看刘玉婷手里的篮子:“你们去哪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进了屋,刘玉婷把篮子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下午有阵子雨大了,丁铁柱说他家近,先去他家避避雨,我就去了。结果刚才回来的时候,刘婶装了这一篮子东西给了我。” 薛咏梅把篮子拿下来,掀开上面盖着的布翻了几下:“这可真是,又是白面烙饼的油饼,又是肉又是鸡蛋。你这可咋整?”翻着翻着又惊呼一声:“这最底下还有一块花布。” 薛咏梅说着把篮子放在了炕桌上:“这是把你当儿媳妇看了,给儿媳妇彩礼呢?” 刘玉婷翻了几下篮子,面有难色:“我当时就看见最上面的饼了,觉得已经答应和丁铁柱处对象了,他妈送点油饼,收就收了。要是早知道还有别的,我也不敢收。” 邱芳珍这会也凑过来,翻了几下篮子里的东西:“这么多东西,你收下这个,就等于做他家儿媳妇了。” 刘玉婷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虽然答应了和丁铁柱处对象,也愿意以后嫁给她,但我真的不知道饼下面还有这么多东西。” 郭爱华劝她:“你先问问丁铁柱咋回事,他知不知道刘婶送你的篮子下面还藏着鸡蛋肉和布呢?” 刘玉婷答应一声,忙提着篮子往门外跑,去追丁铁柱了。 过了很久,刘玉婷才提着篮子回来了,其他几人忙问她丁铁柱怎么说。 刘玉婷喝了一大口水,才回答她们:“丁铁柱说他不知道,我就要把东西还他。他不收,还说挺谢谢他妈想的这么周到替他给我送东西,说这是他妈一片心意,让我放心收下。” 薛咏梅感慨:“这丁铁柱挺听他妈的话呀。你以后要是嫁过去,婆媳两闹矛盾,他向着谁?” “不能吧?去看猪仔那天咱们也见过刘婶,人挺好的。”魏玲反驳薛咏梅。 刘玉婷点点头:“我也觉得刘婶挺好的,待我跟亲闺女似的。” 薛咏梅不再提刘婶,而是问刘玉婷:“你这是嫁定丁铁柱了?这些东西就归咱们了?” “都答应和他处对象了,还能不嫁他?我也拗不过丁铁柱。这东西只能又拿回来了。” “这好久都没尝着肉味了,不如晚上把那肉炖了吧?我这就去做饭!你今天累一天,休息休息。”薛咏梅高兴的拿着篮子跑去厨房,明明今天轮着刘玉婷做饭。 刘玉婷叹了口气,还是起身跟着薛咏梅去了厨房:“就切几片和菜一起炖吧,省着点能吃多几顿。” 第9章 第 9 章 魏玲又练了两天,终于把李春峰的裤子给补上了,兴高采烈的拿去给春贵婶看,春贵婶看着魏玲打的那个补丁,想了半天才想了一句夸奖的话:“那个,补的挺好的,都补上了,没漏。” 魏玲又给郭爱华看,郭爱华想到李春峰好歹要穿着和他们一起干活,就委婉提了个意见:“这针脚是不是有点大?” “大?” “就,比较稀疏?感觉不是很结实。”郭爱华又换了个词。 魏玲想了想,拿过去拆了返工:“那我再缝结实点。” 过了几天魏玲又拿细细缝好的裤子给春贵婶看,春贵婶夸奖她:“挺好,进步挺大的,看这针脚密密麻麻的。” 郭爱华在一边也看了看:“这回不错,看起来挺结实的。”虽然针脚还是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穿了。 第二天去地里干活的时候,魏玲就告诉李春峰,裤子给他补好了,让他晚上有空来女知青这边拿裤子,李春峰挺高兴的答应了。 晚上李春峰匆匆吃完晚饭,就美滋滋的跑去隔壁女知青院子的门口敲门。 此时屋子里只有郭爱华和魏玲在,刘玉婷和丁铁柱出去了,邱芳珍也带着她那个破笔记本神神秘秘的出了门,当值的薛咏梅在厨房洗碗。听到敲门声,魏玲一边拿起叠好放在旁边的裤子,一边对郭爱华说:“这肯定是李春峰来了。”就跑去开门。 魏玲开了院子门,果然是李春峰,她把裤子递给了李春峰,期待的看着他:“你瞅瞅补的咋样?” 李春峰当着魏玲的面抖开裤子,看到了补丁上歪歪扭扭的针脚,称赞魏玲:“补的真好,都快赶上光明的手艺了。” 魏玲不高兴:“我手艺连李光明一个男的都赶不上?” 李春峰实话实说:“就李光明针脚比你齐整点,你这跟蜈蚣似的。” 魏玲转身要回去院子关门:“那你回去让李光明重新给你缝吧!” 李春峰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还有话跟你说。” 魏玲拉着脸被李春峰拉到了门外一个不怎么有人去的墙角,李春峰咳嗽了几声,左右看了看,才带着些羞涩跟魏玲说话:“魏玲,我就喜欢你缝的这蜈蚣,你缝的这蜈蚣我穿着心里高兴。” “你傻呀?缝成蜈蚣你穿着还高兴。”魏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春峰再接再励:“你要是能答应和我处对象,我就更高兴了。” 魏玲羞红了脸,她用手搓着衣角,半天不吭声,最后细弱蚊声的答应了一声:“好,那就这样吧。”转头就跑回去了院子。 两人都没注意到,本来在厨房洗碗的薛咏梅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得津津有味。看魏玲和李春峰各自回家,薛咏梅从藏身的夹道里出来,也跟了回去。张建军一下工就跑来告诉她李春峰吃完饭会来找魏玲,肯定有好戏看,让她看了去讲给他听。 魏玲红着脸回来屋子,在屋里等着她的郭爱华立刻给她端来杯水,好奇的问她:“你两咋样了?看你这脸红的。” 魏玲用手拍拍脸,红着脸看向郭爱华:“李春峰说想跟我处对象。” “那你答应他了?” “嗯。”魏玲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这人还不错。说我缝成蜈蚣了他也穿着高兴。” “……”郭爱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想说:“那证明他是真心喜欢你,觉得你全身都是优点,完美无瑕,咋看你咋好。” 他们在屋里聊的开心,薛咏梅蹲在窗户下面听的也开心。 刘玉婷回来就看到薛咏梅鬼鬼祟祟的蹲在窗户下面,聚精会神的不知道在干嘛,就悄声摸到她身后,大喊了一声:“咏梅,你干嘛呢?” 薛咏梅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谄笑道:“没干嘛。” 魏玲和郭爱华听见刘玉婷的声音也出来屋子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魏玲又羞又愤:“你这是听墙角呢吧?有啥值得偷听的,要听你进来光明正大的听呀。都住一间屋子,我能告诉爱华,也肯定会告诉你,你这是干啥!” 薛咏梅有些尴尬,她嘟嘟囔囔的给辩解:‘我就听听,没想干啥。张建军让我听的,说想知道后头怎么样了。” “他让你听你就听啊,你这不是第一回了吧?上次我和丁铁柱在门口说话,就感觉后面有人,可惜当时没抓住,今天可算让我逮着一回。”刘玉婷抓住薛咏梅的衣服追问:“那是你还是张建军?” “是我,是我,后来我都讲给张建军听了。”薛咏梅怕刘玉婷打她,连忙都招了。 刘玉婷愤怒的出了门,去隔壁男知青门口敲门:“张建军,你给我出来!”魏玲和郭爱华丢下薛咏梅跟在刘玉婷身后。 男知青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建军开了门,笑嘻嘻的问刘玉婷:“刘玉婷,你这怒气冲冲的是咋了?” 刘玉婷冲上去扇了张建军一巴掌:“你是不是贱,薛咏梅跟你谈对象,你指使着薛咏梅今天跟踪这个,明天偷听那个,有意思吗?” 张建军要还手打刘玉婷,被跟过来的魏玲和郭爱华一起冲上来抱住了胳膊,魏玲大声冲屋里喊:“快来人啊,张建军打人了!” 屋里的男知青们闻声而来,顶替魏玲和郭爱华拉住了张建军,牢牢控制住他:“建军你干啥?!咋能跟女同志动手!” 张建军怒道:“我没打人,是刘玉婷打我!” 赵健仔细看了下张建军,张建军红肿的脸颊证明他没说瞎话,就问刘玉婷:“刘玉婷,这怎么回事?” 刘玉婷怒不可歇,魏玲也是一肚子火,两人各自“哼”了一声,还是郭爱华出来讲了事情的经过。 几个男知青看张建军的脸色都变了,原本以为他就小心眼了点,谁知道他还这么八卦,能干出这种事情。李春峰虎着脸看张建军:“张建军,你得给个交代!” 被扔下的薛咏梅这会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建军,这可都是你教我的。这会你得给我解决,要不然我怎么在我们屋住下去……” “都进去院子里,这又哭又闹的,等会村里人都跑来看笑话了。”赵健让男知青押着张建军回了院子,剩下的人都跟了进去,金威关了院子的门。 张建军被袁洪斌和李春峰反背着手押着,感觉自己胳膊都快断了,进了院子急忙告饶:“我就好奇了下,提了那么几句,谁知道她真干了呢?” 薛咏梅正在哭,闻言立刻反驳:“你说让我看了再讲给你的。” 大家一起看张建军,李春峰质问张建军:“你有没有出息,让女同志给你背黑锅。” 张建军急忙认错:“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开头薛咏梅给我讲了几次女同志们的事情,我就产生了好奇心。这个,你们明白的吧。我希望对女同志们了解更多,就跟薛咏梅说让她多给我讲讲。今天下工的路上,春峰说吃完饭要去找魏玲,我就提前告诉薛咏梅了,让她注意下,我这是关心春峰啊。” 薛咏梅闻言扑过来要捶张建军:“你还给我扣帽子,什么我给你讲了几次,明明是你问我的。” “我哪里问你了,明明是你跟我讲的。谁给你作证是我问你的?!”张建军见薛咏梅被拉住,忙为自己正名。 “分手!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张建军!谁和你处对象谁是傻子!”薛咏梅被拉住不能去打张建军,只能哭骂。 怎么就遇上这样的男人了呢?薛咏梅以前没和张建军处对象的时候人还挺好的,拉着薛咏梅的郭爱华和魏玲想到这里一时间心生同情,心里也就没刚才那么气了,手一松就没拉住薛咏梅,任由薛咏梅挥开她们的手,冲过去对着张建军一顿捶。 男知青们又不好伸手去拉薛咏梅,李春峰又对张建军有气,干脆拉着张建军随薛咏梅打,等薛咏梅出够了气,打不动了松了手,张建军已经鼻青脸肿了。 刘玉婷看着鼻青脸肿的张建军也就没那么气了,跟赵健说:“虽然张建军已经给打成这样了,还是得处理他和薛咏梅这事。也没个证据证明他两到底谁先提的,就一起处理吧。得给我们写检讨道歉才成,还得进行劳动处罚。” 赵健同意了刘玉婷的提议:“让他两写五百字的检讨书公开道歉,到时候你把丁铁柱也叫来。劳动处罚这个,咱们得商议一下。” “我看每天轮值的人去村口井里挑水也怪辛苦的,不如就用这个处罚他们吧。”受害人之一魏玲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赵健也同意了:“你们是受害人,你们说了算。” “总得有个时间吧。我都伤成这样了。”张建军肿着嘴给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你可闭嘴吧,啥时候大伙原谅你了,就恢复原来轮班的人挑。你要再这样,就一直挑下去。”魏玲对着张建军冷哼了一声。 赵健很无奈:“那就先挑一个月吧。一个月后我们再开会决定。” 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了,薛咏梅也和张建军反目成仇。 薛咏梅虽然得到了姑娘们的谅解,但大家有事都开始避着她,不乐意和她说话,薛咏梅每日里孤孤单单,只能拉着不爱说话的邱芳珍倾诉。 过了几天,张建军和薛咏梅的检讨书写好了,知青们在男知青的院子里开了会,还邀请了丁铁柱参加,张建军和薛咏梅当众念了自己的检讨书,还给这次事件的受害人魏玲李春峰刘玉婷丁铁柱鞠躬道歉,四人原谅了他们。大家这才决定等他们挑水挑够一个月后,就恢复原来的轮班。 结果还不到一个月,闹着要分手的薛咏梅又和张建军甜甜蜜蜜的好了起来,每天“咏梅”来“建军”去,总被薛咏梅诉苦的邱芳珍也忍不住问她:“你到底看上张建军哪里了呢?” “大概是好看吧。”薛咏梅一脸甜蜜的回答邱芳珍。 第10章 第 10 章 夏日的微风吹到了丁家屯,高越冬提了一兜刚摘的李子来看李光明,还告诉知青们过两天有电影队的人去华山村放电影,让他们到时候去看。知识青年们都很兴奋,在丁家屯这个地方,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侃大山,能看上一回电影,真是太值得高兴了。 村里有不少人都在华山村有亲戚朋友,到了下午的时候,整个丁家屯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年青人们你约我,我约你,没有人不想去看电影的。知青们约了丁铁柱,春贵叔老两口家里有事去不了,让大儿子丁大石带着女儿丁大妞小儿子丁小石跟着知青们一起走。 到了放电影的那一天。 吃过晚饭后,丁家屯的老老少少们都提着小板凳往华山村走,多多少少的,身上还带点零嘴。丁铁柱来知青们院子和知青们集合的时候也是如此,他除了小板凳特意提了个小布兜,据说里面都是他妈怕他们急着去看电影没吃饱饭,给做的饼,还带了几个菇娘果。 知青们也是全副武装,除了瓜子干大豆之类的零食,他们提前烤好了土豆红薯装进了自己的黄书包,水壶里也带好了凉开水,去集合之前赵健还给男知青们一人分了两小块花生糖,说让他们看到心仪的姑娘就送给人家甜甜嘴。 郭爱华临出门前也把来之前从郭爱民那里得到的,一直舍不得吃,存到现在都有点发粘的奶糖放进了口袋,想着看电影的时候和李光明分着吃掉,这糖再存下去也是存不住了。 知青们和丁铁柱去春贵叔家接了丁大石三兄妹,一起向华山村走去,路上碰到三三两两的村里人,大家都会笑着互相打个招呼。 快到华山村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丁长生一家,大家赶忙跟丁书记问好,丁长生也心情挺好的跟他们回礼,丁香和丁桂芳牵着手凑过来跟知青们搭话,说等会想和他们一起看电影。赵健看着她身后的丁长生李梅,以及丁香两个五大三粗的哥哥,赶忙拒绝掉了,劝丁香说出门在外,还是和家里人一起比较有照应,丁香撇撇嘴回去了。 到了华山村的打谷场,李光明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高越冬,忙扯着嗓子喊了声:“越冬哥!” 高越冬听到声音,闻声看过来,和他身边的陶辉说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走了过来:“光明,你们过来了。” 其他的知青也纷纷和高越冬打招呼,高越冬又跟他们介绍了陶辉,就带着丁家屯的知青们和他们华山村的知青们汇合,陶辉一边走一边说:“知道你们要来,我们一早过来占位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们占好了,等会一起看电影。” “陶辉哥,真是谢谢你,”赵健感谢陶辉:“要不是你们给我们占了位,我们这回得去后面看了。这么多人,那么后面根本啥都看不到。” “没啥,等过两天电影队去丁家屯了,也得靠你们给我们占位置呢。”陶辉跟赵健就这么聊了起来。 “陶辉哥,今天放的啥电影?” “老电影了,《红色娘子军》。你以前肯定看过。” “《红色娘子军》?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人来学校操场放。” 是啊,就算是看过的电影,也愿意一遍又一遍的看,看电影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特别是来到这偏远的山村,这些以前看过的老电影简直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慰籍。在看电影的时候,他们的心终于可以离开这枯燥乏味的生活,享受电影的世界带来的喜怒哀乐。 看完电影,天已经黑了,很多在华山村有亲戚朋友的村民都决定在华山村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华山村的知青比较多,实在腾不开地方,他们只能和丁家屯的知青们告别,看着他们和丁铁柱以及丁大石三兄妹一起踏上归途。 两村之间的路并不平整,赵健拿着个手电走在最前面在黑暗中照亮了路,大家三三两两的跟在他身后,有几个要回丁家屯的村民看到赵健带了手电,也过来跟着知青们走。 大家小声的聊着天,跟在赵健身后,黑暗笼罩在他们周围。一阵凉风吹来,薛咏梅打了个寒颤,忙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唱歌吧。” “好!” “同意。” “唱啥?” 刘玉婷听见了,就提议:“咱们就唱刚才看的《红色娘子军》的歌吧。” “成,你起个头,我们跟着唱!”这声音听着像丁铁柱的好兄弟丁广泉的。 刘玉婷捏了丁铁柱胳膊一把,开口起了调子:“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预备,起!” 众人七零八落的跟着调子唱了起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郭爱华正跟着大家一起唱歌,突然有一只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郭爱华吓了一跳就要甩开,结果握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了,郭爱华愤怒的往手的主人看去,是她身边的李光明! 李光明嘴里唱着歌,眼睛却小心翼翼的看着郭爱华,眼神里带了些期盼。郭爱华没有再试图甩开那只手,而是低下头,红着脸反握住了李光明的手。黑暗里,两颗心也随着这双握住的手渐渐靠近。 这晚,郭爱华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李光明牵住她的手,直到困得不行了,才迷迷蒙蒙的睡了过去。 大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女知青们的院子门,来人敲的很急,“梆梆梆”一直敲,一边敲一边喊:“快开门,我是李梅,你们李主任。” 本来就没睡实的郭爱华立刻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推醒了睡在身边的魏玲:“魏玲。你醒醒。这是李主任的声音吗?” 魏玲睡意朦胧的听了下,点点头:“听着像。” “我也觉得像,就是不敢确定。你睡吧,我去看看。”郭爱华说着穿上了衣服,踩着鞋开了屋门出去打开了院子门。 正是李梅带着大儿媳牛翠花站在门口,她一见郭爱华,立刻焦急的问:“小郭同志,你们今晚有没有看到丁香?” 郭爱华仔细回想了一下:“就去华山村的路上看到过一回,当时你们全家都在。” 牛翠花不依:“你再仔细想想,我们一到打谷场坐下丁香就说要找你们去玩。” “丁香咋了?我们真没见着。” 李梅拉住了牛翠花,跟郭爱华说:“小郭同志你再帮我们问问别人,万一谁看见了呢?” 郭爱华点头:“那成,我这就进去问她们。” “问着了来我家说一声,我们再去别家找找。”牛翠花急匆匆的拉着李梅往隔壁敲男知青的院子门。 郭爱华见了,忙说:“李婶你们去问别家吧。男知青那边我们帮你问,到时候一起去你家跟你说结果。” 李梅闻言道了声谢,就和牛翠花往别家走去。 郭爱华回了屋子,其他的女知青们这会也醒了,薛咏梅问:“李婶什么事?” “丁香不见了,李婶到处找呢。问咱们有没有看见丁香。” 大家都说没看见过,院子的们再次被敲响,郭爱华开了门,这次是隔壁的男知青。袁洪斌披着件衣服,问:“赵健让我过来看看,刚才出啥事了,敲你们院子敲那么大声。” 郭爱华告诉他:“丁香不见了,李婶来问咱们有没有见过她。她还要去问你们,我看她急,就跟她说让她先去问别家,你们男知青我们问完了去告诉她。” 袁洪斌点点头,说:“你先别关门,我回去问完就过来。” 郭爱华就在院子门口等着袁洪斌去问话,没一会袁洪斌就回来了,说赵健让她们女知青赶紧穿好衣服过去集合。 郭爱华忙回屋通知女知青们,这会大家谁都没有再睡,都披着衣服等结果,一听郭爱华说都立刻穿好衣服去男知青那里。 进了屋子,男知青们也已经穿戴整齐,赵健留下袁洪斌徐立金威和女知青们在家里等消息,自己带着其他男知青一起去丁长生家看能不能帮忙,赵健叮嘱留守的知青们:“有啥事就让徐立金威来通知,洪斌守着家里和女同志们。要是有人再来敲门,女同志们也别自己去开,让洪斌去。” 赵健他们刚走出院子,就遇到了丁铁柱和丁大石,说是丁香二哥丁志武找去他们那里了,他们索性来知青们这边看看情况。几人结伴同行,路上几人通了下消息,没一会就到了丁长生家。 丁长生家大门开着,屋里点着几盏灯,李梅和牛翠花两人正在盘问从家里被她们押过来的丁桂芳。丁桂芳捂着脸“呜呜”直哭,就是不说话,丁长生和谷凤英的爹谷四根在旁边急的满头是汗。 赵健他们也来不及打招呼,赶紧跟丁长生汇报:“丁书记,我们知青都问过了,没人见过丁香。” 牛翠花闻言扯着丁桂芳的头发怒道:“说,你们三当时说要去找知青们玩,到底去哪里了?人家都没见过你们三。” 大家这才知道谷凤英也不见了。 丁桂芳捂着脑袋大哭,死活不肯说。 赵健看了对丁长生提议:“丁书记,不如这样,我们男的带队顺着路再过去找一找。万一走岔道了呢?” 牛翠花扔下丁桂芳:“我也去,我娘家在华山村,到时候让我娘家也帮忙找找。” 一行人匆匆上路,往华山村的路上找丁香和谷凤英。然而他们沿路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牛翠花的娘家人也陪着他们在华山村里挨个问,还是没有找到。直到天色大明,一行人才疲惫的回了丁家屯。 见众人白找了一夜,李梅面色难看极了,说什么也不肯让丁桂芳的家人把丁桂芳带回家:“三个人一起去的,就她一个回来了,谁知道她干了啥!” 丁桂芳的妈王三婶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丁桂芳:“你倒是说呀,到底去哪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倒是说话呀。” 丁桂芳依然只是哭,李梅听了这话却不干了,她一把扯住王三婶:“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家丁香要有个好歹,就让你们全家陪葬!” 众人忙拉开她俩,丁长生疲惫的让他们都回去,说他自己想办法,李梅坚持不肯让丁桂芳走,非要把她锁在自家柴房。王三婶不肯,最后哭闹着被丁桂芳的爹丁老帽给拉走了。 第11章 第 11 章 过了几天,丁志文和牛翠花才带着丁香和谷凤英回来了。说是那天三个小姑娘私下商量好趁着大伙都去看电影偷偷跑去县城玩,结果走到半道上丁桂芳反悔了,怕家里骂,丁香就和谷凤英扔下丁桂芳自己跑去了。等两人在县城玩够了,才后怕起来,怕回家被爹妈揍,丁香就带着谷凤英去躲在了自己在县城的姥姥家。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相信那就只有自己心里有数了。 又过了几天,电影队也来了丁家屯,丁家屯的知青们准备迎接华山村的知青们,准备一起看电影。结果马上就要出发了,丁铁柱跑来给刘玉婷递了一小口袋零嘴,匆匆忙忙的叮嘱:“玉婷,我今晚有点事就不跟你们去看电影了。你看电影的时候千万和你们男知青一起,别乱跑,黑灯瞎火的太乱了。” 刘玉婷答应了,丁铁柱刚走几步又回来,有些尴尬的补充:“你们上个茅房再去吧,打谷场那野地里不安全。”就又跑了。 女知青们被他臊了个大红脸,赵健在一边听了也同意:“女同志们先回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咱们再去。” 女知青们只好红着脸回院子排队上了茅房,知青们才一起去了打谷场占位置看电影。 第二天丁铁柱跑来知青田里帮刘玉婷干活的时候,刘玉婷看到他的手指关节有些红肿,心疼的拉过来看了看:“这是怎么了?你打架了?” 丁铁柱“嗯”了一声:“昨天看见陆伟了,揍了他一顿。” 揍陆伟那是应该的,陆伟那种人是该见一回揍一回,刘玉婷没有再提,只是说:“下回小心点手。晚上收了工跟我回去,我给你擦点药。” 丁铁柱笑着答应了。 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隔天就发生了一件惊掉人眼珠子的事情。 华山村的媒婆张美萍和陆伟的爹妈来了丁家屯,他们带着两个华山村的小伙子挑着两个担子在村里转了一圈,让村里的人都看到了担子里的粮食花布点心,才去了丁长生家。 丁长生冷着脸赶跑了跟着他们想看热闹的人,放张美萍带着陆伟的爹妈进去家门,直接关上大门,还让儿子丁志文丁志武在门口守着不许人靠近。 结果等张美萍和陆伟的爹妈出门离开了丁家屯,丁香就要嫁给陆伟的事情就传遍了丁家屯。 村里人议论纷纷,连知青们都不能幸免。张建军在那里感叹:“这陆伟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娶着丁香这么好的姑娘。又善良又美丽,还勤劳大方。” 徐立道:“还热情。” 金威幽幽补充:“太热情了。” 刘玉婷也私下里跟丁铁柱抱怨:“丁书记和李婶是不是疯了,把丁香这么好的姑娘嫁给陆伟那种垃圾。” 丁铁柱掰了掰手腕,冷声道:“便宜他了,不嫁他还能嫁谁呢。”又仔细叮嘱刘玉婷:“你们女知青出门可都约个男的陪着,千万别几个姑娘就傻兮兮的出门。” 刘玉婷莫名其妙,回家把这话转达给了女知青们。没等知青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谷凤英就先出嫁了。也没见有媒人来提亲,谷凤英连件好点的衣服都没有,就穿着平日里穿的一件蓝底碎花的褂子,哭着被推上了来接亲的手推车。新郎沟渠纵横的老脸上喜气洋洋,和手推车上痛哭的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谷家谁都没告诉,直到谷凤英上了手推车,谷四根点燃了鞭炮才知道谷家在嫁女儿。村里人都没来得及去帮忙,只有几个闲人跑去远远的看热闹。 薛咏梅就是其中一个,她放着地里的活不干,跑去瞧热闹,回来讲给同屋的女知青们听:“谷凤英哭的可惨了,一看就不乐意嫁。那个新郎官听说是临县的老混混,叫乜老四,那满脸的褶子,看起来跟谷凤英她爹似的。” 几个女知青沉默了片刻,最后魏玲叹了口气:“谷凤英真可怜。她家里咋想呢?” 谁知道谷凤英家里咋想的呢?张建军把从薛咏梅这里听到的转述给了男知青们,男知青们也觉得困惑,李光明问赵健:“赵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总觉得最近村里瞒着咱们什么事情。” 赵健也有些犹豫:“我倒是模糊知道一点,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跟你们说。以后女同志们出门咱们都轮班陪着去,不要让她们落单。” 几个男知青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阵子再也不见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热热闹闹的互相串门了,出门干活也都有家里的男人跟着,村里人应该都大概猜到了什么。 转眼间,丁香的婚期也到了。她倒是嫁的挺热闹,陆伟虽然是那么个王八蛋,但他爹妈却是又能干又实诚,丁香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姑娘。陆伟爹妈看起来对丁香挺满意,不但聘礼送的风风光光,娶亲当天还借来了几辆自行车。 丁长生索性在家门口办了酒席,让村里人都来吃酒。村里人都看到陆伟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带着几个堂兄弟骑着车把系着红布的自行车来到丁家屯,把打扮一新穿着一身红衣红裤的丁香扶上自行车,带回了华山村。 看着丁香上了陆伟的自行车,丁志武沉着脸放了一挂鞭炮,丁长生就宣布酒席开始。丁家屯不少小伙子都没动筷子,而是一脸恨意的盯着陆伟远去的身影,连那不懂事的小孩子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都不敢闹腾。 丁家的酒席就这样散了场,李梅招呼着几个来帮忙的婶子把没动筷子的菜分给各家带回去,知青们也分到了一份。 虽然很久没有吃到带荤的东西了,然而带回去的菜谁也没有吃,连张建军这样爱贪小便宜的都没有吃。两个姑娘失踪的那么好几天,一回来就匆匆嫁人,这样膈应的菜他们吃不下去。 村里的人看丁桂芳一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谁知道丁桂芳那天是怎么回来的。三个人走在一起,就她丁桂芳好好的回来了?丁桂芳一家人厚着脸皮抗了些日子,然而他家在的生产小队没人愿意和他家一起干活,他家女人走在路上都有人冲着背后骂破鞋。 丁长生的地位在那里,李梅说话算话,虽然没让丁桂芳一家人陪葬。可是三天两头的他家就被找茬扣工分,自留地里种了点花生也要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村里人除了背后骂他们也没人敢和他家说话,最后丁桂芳家里人扛不住,匆匆找了张美萍给丁桂芳说亲。 张美萍和李梅谈了许久,最后给丁桂芳说了一个山里死了老婆的老猎户。丁桂芳家里匆匆把丁桂芳送进山里,嫁给老猎户,李梅这才算完。 许久之后,才有些许风声传出,薛咏梅张建军东家串门,西家闲扯,打听了一肚子八卦回来,总算把事情撸了个清楚,又忍不住要讲给其他人听。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知道点心里有点底也有个防范,女知青们还是听了薛咏梅的八卦。 那天晚上,电影开始没多久,丁香就拉着谷凤英和丁桂芳说要去找知青们玩。丁长生见她们三人一起,打谷场人又多,也就同意了。出去打谷场没走几步,丁桂芳说肚子疼,想上茅房,三个人就跑去外面野地里陪丁桂芳上茅房。 到了野地里,丁香和谷凤英帮丁桂芳放哨在外面等着,丁桂芳自己钻进了高高的草丛里上茅房。丁桂芳刚脱了裤子蹲下,外面丁香和谷凤英就遇见陆伟和几个流氓喝醉溜达过来。双方撞个正着,丁香和谷凤英忙转身就跑,临跑还喊着:“救命!”好让草堆里的丁桂芳赶紧藏好。 结果丁香慢了一步,被陆伟抓住抱住就啃,谷凤英跑回去救丁香,被陆伟的同伙抓个正着,一伙人就把丁香和谷凤英给拖到陆伟家的地窖里给糟蹋了。丁桂芳藏在草堆里大气都不敢出,硬忍着听着丁香和谷凤英喊着“救命”被抓走,等到外面没人了才一路跑回家。可恨她回了家也没找人去救丁香和谷凤英,硬是啥都没说。 当晚上牛翠花带着村里人在华山村找人的时候,丁香和谷凤英正被堵着嘴绑在陆伟家里的地窖里。第二天陆伟她妈去地窖里取菜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地窖里绑了两个人,为了名声着想,陆伟爹妈等晚上才救出两个姑娘悄悄送去县城医院,这才通知了牛翠花的娘家人。 牛翠花的娘家人赶紧来找丁家,三家商量好了,才叫丁志文牛翠花去县城医院接了丁香和谷凤英,编了那么些话出来。陆伟爹妈又找了张美萍来给陆伟提亲,算是给丁家一个交代,连那乜老四,也是陆家托张美萍给谷凤英找来的,好歹是个归宿。 丁桂芳嫁的那个老猎户却是李梅自己去找的,只是托了张美萍的名儿。这李梅是铁了心不让丁桂芳好过,专门去打听,听说那个老猎户是个爱打老婆的,前头两个老婆都被他打死了,这才让张美萍去介绍给丁桂芳。丁桂芳家里人为了家里太平,也只好忍着把丁桂芳嫁了。 “丁香和谷凤英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丁桂芳直接去打谷场喊人求救,没准这会还好好的呢。”薛咏梅最后叹着气。 郭爱华跟着叹气:“怪不得李婶这么恨丁桂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丁桂芳平时看着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心这么狠。” “丁香平时对丁桂芳可好了,干啥都带着丁桂芳,丁桂芳真是个白眼狼。”刘玉婷跟着声讨丁桂芳:“看看人家谷凤英,明明跑了,还跑回去救人。” 邱芳珍叹气:“那谷凤英不是把也自己搭进去了吗?” 后来刘玉婷私下问丁铁柱:“那天你说揍了陆伟一顿,是去给丁香出气了?咋啥都不跟我说清楚呢?” 丁铁柱沉声道:“陆伟爹妈让陆伟把丁香娶了,陆伟说事也不是他一个干的,凭啥要他娶,不干要跑。丁志文丁志武带着我们几个人去揍了他一顿,让他老实点把丁香娶回去。” 刘玉婷又问丁铁柱:“那你们咋不去找警察?” 丁铁柱惊讶的看着刘玉婷:“找了警察,这整个丁家屯的姑娘们名声都要臭,丁香她们自己也落不着好。嫁给陆伟,起码陆伟爹妈对丁香还不错,凑合过日子吧。” 第12章 第 12 章 大队把这个月知青们的补贴发下来了,刘玉婷数了数自己这几个月存下来的一些粮票和十几块钱,想着拿出一点来在村里换了木耳蘑菇之类的干货和剩下的钱一起去县城邮局给家里寄回去。 这么想着,刘玉婷立刻就要去找丁铁柱帮她找人换干货。正好张建军过来找薛咏梅玩,就被抓了壮丁,薛咏梅让他送刘玉婷去丁铁柱家。 被刘玉婷这么一带动,薛咏梅和魏玲也嘀嘀咕咕商量起来要不要给家里寄点。她们之前的补贴都和男知青们凑起来买了猪牛鸡,这几月才稍微攒了点。 薛咏梅数完了自己的小金库,跟魏玲说:“我打算分一半给家里,等过几个月我哥来看我的时候让他带回去。” 魏玲也想寄点回去,好给家里改善生活,就想找个伴一起去县城,她问郭爱华和邱芳珍:“邱姐爱华你们呢?” 郭爱华刚来的时候也收到过家里的信,吴兰花不知怎么知道了知识青年有补贴,特地从苏秀芸那里拿了郭爱华的地址,写信来让郭爱华把每月补贴的钱和粮票全都给寄回去。郭爱华本来还有点想家,寻思要不要分点寄回家,一看吴兰花那信,简直气炸肺,咋看咋觉得自己是小白菜地里黄,一分钱也不想寄回去了。后来给苏秀芸写信都写厂里地址,让苏胜利转交苏秀芸,寄信人都不带写的,反正苏秀芸拆信看了总会看到是谁写的,也知道往哪里给自己回信。 这会郭爱华听魏玲问自己,就想起吴兰花那封信,又开始有点气鼓鼓,忙压了火气对魏玲说:“我还没法子寄,来的时候就那么点衣裳。那会要不是你们接济,我都快难过死了。我想攒起来等入秋棉花下来了做床厚铺盖,再做件厚棉袄好过冬。” 邱芳珍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头也不抬:“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魏玲愣了一下,才回过神:“那我等刘玉婷回来看她什么时候寄,到时候和她一块去。” 这边张建军把刘玉婷送到丁铁柱家门口,就准备自己回去,结果被开着院子门在院子里摘菜的刘寡妇看到了:“玉婷来了呀,这是小张同志送你来的?咋不等铁柱回来去接你?小张同志进来喝口水。” 张建军忙摆手拒绝:“刘婶我回去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人我给你送到了,这就回了。” 刘寡妇看张建军走了,又问刘玉婷第二遍:“玉婷,咋是小张同志送你来?咋不等我们铁柱去接你?” 刘玉婷急忙解释:“刘婶,我找铁柱有点事。正巧张建军来找薛咏梅,就顺便送下我。” “铁柱去山上林场砍树了,这不你们这对象也处了些日子了?我让他去林场砍点树,趁着天气好晒一晒,等以后你们结婚好打家具。”刘寡妇给刘玉婷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她:“来喝糖水,铁柱专门跑去县城给你买的白糖。”又问刘玉婷:“你找他啥事?” 刘玉婷被刘寡妇说的很不好意思,她低头接过刘寡妇递过来的糖水,低声说:“谢谢刘婶。我就看咱这山里的干货好,想找铁柱帮忙在村里找人换点木耳蘑菇之类的干货给家里寄回去……” 刘寡妇干脆的打断刘玉婷的话:“换啥换,改天下完雨让铁柱带着你去山里自己采点,晒干了给亲家寄过去。你和铁柱亲手采的,保准亲家吃起来更香。” 刘玉婷应了声,刘寡妇又去关上了院门,凑过来跟刘玉婷说:“玉婷啊,趁着铁柱不在,这屋里就咱娘俩,刘婶想跟你问点事。” 刘玉婷心里有点模糊的猜测:“刘婶你问。” 刘寡妇听了刘玉婷的话,赶忙开口:“玉婷,你和铁柱这也处了些时日了,觉得我家铁柱咋样?准备啥时候跟我家铁柱扯证?” 刘寡妇停下来喝了口水,不等刘玉婷答话就接着说:“我也不是催你们。只是这我家铁柱年纪也不小了,你看广泉,和我家铁柱一般大,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刘玉婷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强做镇定的回答刘寡妇:“这结婚是大事,得写信问过我爸妈。铁柱也还没见过我爸妈呢。” 刘寡妇起身就进了屋子,刘玉婷有些慌张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正担心,刘寡妇拿了个大布包出来了:“婶子这里还有点干货,你先给家里寄回去,顺便问问这结婚的事。” 刘玉婷忙拒绝:“刘婶这我不能收,刚都说好了让铁柱陪我自己去采。” 刘寡妇硬把布包给刘玉婷塞:“这有啥,都是一家人。我晒的亲家就不能吃了?你就寄信的时候顺便寄回去给亲家尝尝。这结婚的被子啥的我都准备好了,不用亲家操心嫁妆,给句准话就行。” 刘玉婷拗不过刘寡妇,只能接过了布包放在桌子上,丁铁柱推门进来了:“妈,这大夏天的院子门关这么紧干啥?” 转眼看到刘玉婷,丁铁柱忙笑着跟刘玉婷打招呼:“玉婷,你咋不等我去接你?这一个人过来多危险?” 刘寡妇帮刘玉婷解释:“是人小张同志送玉婷过来的。玉婷想去县城给家里寄信,你抽个时间陪玉婷去一趟。” 丁铁柱忙应了,刘玉婷就要回去。刘寡妇忙说:“那玉婷你就回去写信,婶子就不留你了。”又催丁铁柱:“铁柱你把玉婷送回去,把桌上那木耳蘑菇也给玉婷带上,完了一起去寄给亲家。” 丁铁柱听了“嘿嘿”憨笑着拿起桌上的布包,送刘玉婷回家。 回到女知青的院子,刘玉婷在门口告别丁铁柱,苦着脸带着布包进了屋,把包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发愁。 “这是咋了?”薛咏梅过来看到布包边上撒出来的几片木耳,忙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木耳质量真好!玉婷你动作真快,说要去换干货,这就换了这么一大包,从谁家换的?我也去换点。” 刘玉婷蔫蔫道:“不是换的,是丁铁柱家的。刘婶问我啥时候和丁铁柱扯证,我说得先写信回家问问,刘婶说让我先写信,顺道把这些寄回去。” 薛咏梅笑嘻嘻:“你这婆婆挺好啊,挺惦记亲家的。” 刘玉婷闷闷地“嗯”了一声,脱鞋趴在了床上,把脑袋钻到枕头底下,一动不动了。 晚上吃完饭,春贵婶带着大妞来女知青们这里串门,大妞看着她妈和邱芳珍在院子里乘凉做针线,就悄声问刘玉婷:“玉婷,刘婶今天来我们家说你要和丁铁柱结婚了?” 刘玉婷吓了一跳,忙爬起来回答她:“我没答应,我就说得给家里写信问问。” 薛咏梅也问:“她都跟谁说了?” “不知道她都跟谁说了,肯定不止我们家。”大妞摇摇头,又问刘玉婷:“玉婷你真想和丁铁柱结婚呀?刘婶可不是好脾气,村里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嫁他家。” “这……不会吧。”刘玉婷反驳:“刘婶对我还挺好的。” 大妞探头往门外看了她妈一眼,小声跟女知青们八卦了一下:“你们都知道丁铁柱会打拳,说是家传的。可是丁铁柱小时候就没爹了,哪来得及跟他爹学拳,这家传的拳法是刘婶家里传的。刘婶挺要强的,家里家外说一不二,丁铁柱又听他妈的话,有点气性姑娘都怕嫁过去要受刘婶的气。那性子软的吧,刘婶又怕姑娘立不起来,照顾不好他家丁铁柱,不乐意娶。可她那个脾气,性子软的姑娘家里人更怕姑娘嫁过去要受气。你们来之前刘婶托媒婆给丁铁柱说了好几回亲,最后都没成。” “丁铁柱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人照顾?”魏玲也好奇:“我看他来地里帮玉婷干活挺利索的。” 她们这么说,大妞也不好再说刘寡妇的不好,只是说:“等你嫁过去就知道了。” 郭爱华瞧瞧大妞,再瞧瞧刘玉婷,最后说:“要不再打听打听,这要真等嫁过去再知道就迟了。” 刘玉婷还是有些犹豫,郭爱华见状补充道:“反正不管刘婶待你好不好,你还没真答应和丁铁柱结婚,她就开始到处说,搞得好像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这点就让人有点膈应。” 薛咏梅也劝:“是啊,这传得到处都是,万一你家里舍不得你嫁这么远,事情不成你名声可咋办?” 刘玉婷迟疑了,最后还是说:“等明天再看看,要是她就跟要好的几家说说呢。刘婶平时待我真挺好的。” 几个姑娘见劝不动她,也就不再劝,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晚上临睡的时候,郭爱华还是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跟刘玉婷说了:“玉婷,春贵婶和大妞咱们也经常接触,她们像那拉是非的人吗?要是刘婶真的只跟要好的几家说了,春贵婶和大妞犯得着今晚来这么一趟?” 刘玉婷心里也明白,只是她还对刘寡妇有些期待,又或者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天晚上,刘玉婷失眠了,刘寡妇和丁铁柱的脸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她是想和丁铁柱结婚的,可是没有这么快。下午的时候拒绝的话对上刘寡妇期盼的脸她又说不出口了。刘寡妇到底有没有大妞说的那么强势刘玉婷也并不知道,可刘玉婷到底没能提起勇气拒绝刘寡妇。 写了个开头的信纸还放在刘玉婷的抽屉里,她这次本来也是想写信给父母介绍一下丁铁柱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和丁铁柱结婚的事情。如今一下子就要请求父母同意自己和丁铁柱结婚,父母要怎么想呢?他们连丁铁柱的面都没见过。 刘玉婷咬着被子角,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带吵醒了睡在她两边的薛咏梅和魏玲。薛咏梅迷迷糊糊地问了句:“玉婷,有事吗?” “没有,睡吧。”刘玉婷不再翻身,她躺平睁着眼看着屋子的顶棚一动不动,魏玲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刘玉婷的手:“睡吧。” “嗯。”刘玉婷答应一声,闭上了眼睛,虽然还是睡不着,可是心里平静了一点。 第13章 第 13 章 结果刘玉婷给家里的信还没写好,村里的人都已经知道刘玉婷要和丁铁柱结婚了,大伙见了刘玉婷都给她道喜。刘玉婷又羞又恼,这信更不知道该怎么写。 这天,女知青们轮到刘玉婷在家,村里来人喊刘玉婷说丁书记让她过去一趟。 刘玉婷来到丁长生家,跟丁长生打了招呼,坐在了丁长生对面的凳子上,丁长生一脸慈和的看着刘玉婷:“刘玉婷同志,我们村丁铁柱的母亲刘仙女来跟我说,你要和丁铁柱结婚了,找我给你写介绍信。” 刘玉婷低下头没有回答,丁长生笑了下:“不要害羞,这是好事嘛。你决定和丁铁柱结婚,扎根农村和我们贫下中农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是值得表扬、值得鼓励的事情。村里这么多知识青年,你是第一个和我们当地青年结婚的女知青,咱们丁家屯生产大队的干部们开了会,决定推荐你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我这里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你再回去写一封入党申请书,一去交去县委党支部。” 刘玉婷看着丁长生递过来的推荐信心里错综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没有去接,直到丁长生又问了一声:“刘玉婷同志?” 刘玉婷才回过神,犹豫着从丁长生那里接过两个信封。两封信,一封是要去交给县里民政局的介绍信,一封是去交给县里党支部的推荐信,没有选择,要收只能一起收,要拒绝就一个都没有。 刘玉婷跟丁长生道了谢,昏昏沉沉的往家走,直到快到门口才突然回过神来,她怔愣着看着女知青院子的大门,突然下定了决心,把丁长生的推荐信揣进兜里,大踏步进了门。 院子里其他的知青们已经回来了,见她不在,姑娘们自己做好了饭。这会郭爱华正往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摆饭,见到刘玉婷回来,笑着跟她说:“玉婷你回来了,饭我们都做好了,这会天热了,我们就想着在院子里吃凉快点。” 刘玉婷点点头,怀着满腹心事匆忙进了屋子,从抽屉里掏出那封写了几天也才写了一半的家书提笔往下写,薛咏梅在院子里大声道:“那你快点出来吃饭,本来轮到你做饭,结果人家做好了让你来吃还得三催四请。” 刘玉婷隔着窗户回答一声:“我有点事情,你们先吃吧。”三两笔写完了信装进信封,又开始斟酌语言,写起了入党申请书。 薛咏梅抱怨几句,还是去拿了个空碗,几个姑娘给刘玉婷留出来点,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天很热,女知青们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乘凉,刘玉婷点起煤油灯写完了入党申请书,才出了门跟女知青们说:“我准备和丁铁柱结婚了。今天丁书记给我写了介绍信,明天我就和丁铁柱去登记。” “那你咋跟家里说?”魏玲问。 “就那样说呗。”刘玉婷低下头,没有再解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刘玉婷跟赵健他们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县城扯结婚证,就去刘寡妇家叫上丁铁柱去县城。刘寡妇听说他们要去县城扯证,拉着丁铁柱进里屋把家里攒的钱全部给塞给丁铁柱:“铁柱啊,这钱你拿着扯完证带着你媳妇在县城逛逛,这结婚可是大事,你媳妇看上啥,尽量给买。” “哎。”丁铁柱应了声,喜气洋洋的就和刘玉婷去县城了,刘寡妇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回去院子里做活。 刘玉婷和丁铁柱拿着介绍信去县城民政局扯了证,又去县委党支部。县委党支部的人看了丁长生的推荐信后热情的接待了刘玉婷,收下了她的申请书:“刘玉婷同志,从丁书记的介绍信里,我们看到了你对革命事业的热情以及扎根农村的坚定决心。考虑到你的情况,我们决定特事特办,组织会尽快对你的入党申请给予批复。” “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志不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和关心。”刘玉婷郑重的回答了县委党支部接待她的人。 出了门,丁铁柱松了口气,提出要带刘玉婷在县城转转,买点结婚要用的东西,刘玉婷拒绝了,说作为预备党员要起带头作用,得艰苦朴素。 两人就这么揣着结婚证空手回了丁家屯,丁铁柱把刘玉婷送回家,就自己回去了。女知青都围着刘玉婷问着问那。 “玉婷,你这就算是结婚了?”这是魏玲。 “玉婷,你就这么回来了?也不买点结婚的东西?”这是薛咏梅。 “玉婷,咱们得给你庆祝庆祝,你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做。”这是郭爱华。 “玉婷,恭喜你!”邱芳珍也开口祝福刘玉婷。 “我没啥打算,也没打算搞仪式。本来想着就这么搬过去得了,丁铁柱说什么也得回去问问他妈挑个日子。”扯了证的刘玉婷和前几天相比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神清气爽,不复前几日的犹豫不决。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我们中第一个结婚的,得给你庆祝庆祝。”隔壁男知青们知道刘玉婷回来了,这会都凑了过来。 刘玉婷终于答应就知青们自己庆祝一下,知青们各自凑了几个菜,赵健还拿出了一瓶酒,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了点,大家一起干杯庆祝刘玉婷新婚快乐。 刘玉婷一大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哇”的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可又没法子说出口,只能硬撑着,这会只能借着酒劲哭出来发泄。 女知青们安慰着刘玉婷,把她扶进去屋子里躺着,刘玉婷等人都出去,拉过被子闷在被子里一直哭个不停。 郭爱华给刘玉婷倒了杯凉开水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把刘玉婷的杯子搁在炕边的柜子上就离开了。 院子里男女知青们一边吃饭一边小声商量着,最后还是决定凑份子给刘玉婷买两床被面和两个热水壶做贺礼。 到了订好的日子,丁铁柱一早就来接刘玉婷,他站在屋子门口接过刘玉婷收拾好的铺盖,刘玉婷拿起自己包袱,两人一起往院子外面走。知青们把买好藏起来的被面和热水壶拿出来送给刘玉婷,一群人跟着刘玉婷来到了丁铁柱家。 虽然刘玉婷说了要艰苦朴素,刘寡妇还是邀请了几家要好的人,加上来送亲的知青们,一起吃了顿饭。 吃完饭,就到了离别的时刻,女知青们哭的眼泪汪汪,依依不舍的跟刘玉婷道了别,和男知青们一起回去了。 刘玉婷看着知青们离开的背影,眼泪也流了下来。刘寡妇过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哭啥呢,这大喜的日子。”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丁长生通知刘玉婷她的入党申请通过了,让她准备准备去县委党支部参加入党仪式。 多日的期盼终于等到了结果,刘玉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穿着一身新做的军绿色的衣裳,去县城参加了入党仪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gongchan党员。这样丁家屯除了丁长生和另一名老党员,终于有了第三名党员,他们终于凑够了成立丁家屯党支部的人数,成立了丁家屯党支部,刘玉婷也同时成为了丁家屯党支部一员。 知识青年们这才知道刘玉婷入了党,被刘玉婷瞒了这么久,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张建军跑来跟薛咏梅发牢骚:“这刘玉婷蛮的可真够紧的,你们一屋住了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让你们知道。” “可不?我说她前几天还忧心忡忡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风风火火的把婚结了,原来根在这呢。”薛咏梅气鼓鼓的抱怨:“我跟人打听了,人都说丁长生因为刘玉婷要嫁丁铁柱才推荐刘玉婷入的党。” “别气了,人刘玉婷这是安家落户新农村,改造山河抒豪情。要不你也去结个婚。”郭爱华出来倒水,劝了薛咏梅一句,“打听来打听去有什么用呢,刘玉婷这党已经入了。” “我这不就抱怨一下,都一起住着,把咱们瞒这么紧,连她什么时候写的申请书咱们都不知道,咱们能怎么她了。咱们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跑去替她和丁铁柱结婚。”薛咏梅还是不太高兴。 “我估摸着是那天,”魏玲听见他们说话也从屋里出来了,“就是她说要和丁铁柱结婚的那天晚上。那天刘玉婷当值,结果咱们回来她不在,等她从外面回来又在屋里闷了半天,出来就说要和丁铁柱结婚,估计是那会写的。” “那会咱们都在院子里吃饭呢,谁知道她藏屋里干这个呀。我还喊她吃饭来着。”郭爱华也回想起来了。 薛咏梅咬牙:“你还喊她吃饭,我还给她留饭,咱们都是个傻。” 被说是个傻,郭爱华也不高兴:“刘玉婷去登记回来那天在屋里哭,我还心疼她来着。”想了想,又叹气:“算了,她也不容易。” 魏玲也叹气:“算了。” 刘玉婷入党惹来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知青们虽然没有再抱怨什么,可是私下里却同刘玉婷越来越疏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能留言跟我唠唠嗑吗? 每天单机,真是孤独寂寞冷啊。 第14章 第 14 章 秋天到了,地里的粮食陆续成熟,村里通知知青们,为了防止敌特和投机倒把分子破坏无产阶级胜利的果实,要求男同志晚上轮流去地里看守。 知识青年们有点犯愁,他们人本来就少,还赶上秋收,这么一来人就不够了。 知青们为此专门开了个会,赵健提议:“要不咱们这么办,晚上去看地的男知青,白天就不去地里干活了,留在家里翻翻收回来的粮食,干点轻活。” “哪里能让你们白天黑夜的都干活呢,干脆咱们男女知青合作起来。这点活我们女知青留家里的人就能干了,让晚上熬夜的同志白天好好休息。”郭爱华看了看昨天晚上熬了一夜,眼圈发青的李光明,跟赵健提议。 “这主意不错,我赞成。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我们女同志不用晚上去看地,白天多干点活应该的。”魏玲也同意郭爱华的意见,薛咏梅和邱芳珍也跟着点了头。 张建军算了下,说:“就算这样,人还是不够。这晚上看地,不能一个人去,总得有个伴吧。不管你们女知青帮不帮这忙,我们男知青这边白天少两个劳力。” “我们女知青还一共只有四个人呢,留一个在家干活,只有三个人下地,这活也干了。”薛咏梅不乐意,跟张建军顶了一句。 “妇女能顶半边天嘛。”赵健还在着思考要怎么排班,随口劝和了一句。 金威算了半天,最后说:“咱们就两人轮班,三天一换。一个夜班之后,这一组的两人只有一个白天休息,下次轮到对换。” “那这样,每次轮班得有一个连续干个白天黑夜,身体能受得住不?”赵健还是有些犹豫。 “战天斗地炼红心,排除万难干革命。也就坚持秋收这些日子,咱们能挺住。”李光明举了下胳膊,表示了自己干革命的决心。 “那就暂时这样吧,女同志帮咱们做做饭,让白天休息的那个可以多睡会觉。谁要是坚持不住可一定要说。咱们到时候再想办法。”赵健最后下了决定。 这次连张建军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反对也不能多变出个人来。 虽然晚上看地只有男知青,但白天收庄稼可不分男女。男女知青们忍着秋日的烈阳,汗流浃背的在地里挥舞着镰刀,埋头收割着地里好像望不到头的庄稼,偶尔抬眼一望,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颜色。 收割下来的庄稼被他们抬去打谷场上晾晒,等待晒干之后再来脱粒。留家的女知青在打谷场守着他们的粮食,不停的翻检晾晒,中午还要做了知青们的饭送去田里,也并不是件轻松的活。 最苦的还是需要熬夜守庄稼的男知青,白天黑夜的干活,没几天六个男知青都瘦了一大圈,又黑又瘦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天晚上郭爱华吃饭的时候只吃了一半,就把自己份里剩下的饼给收起来了。魏玲惊讶的看着郭爱华:“爱华,白天干了那么多活,你咋才吃这么点。” 郭爱华看着手里的饼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以后都吃杂粮的饼子吧,我这个月的白面有点用。” 薛咏梅好奇的问:“你打算干啥?” 郭爱华有点害羞:“我打算给李光明烙几个白面饼子晚上去看地的时候吃。他这都瘦的看不出人样了。” “就你会疼人。”魏玲笑嘻嘻的咯吱郭爱华:“那我也跟你吃杂粮饼子,白面留给李春峰吧。” 薛咏梅没好气的说:“我才不给张建军烙白面吃呢,我就留着自己吃。” “那这饭怎么做?”邱芳珍不乐意了,都一起吃大锅饭,这会这个吃那个不吃,她也没个对象需要补贴,自己份里的白面也没分出去的道理。 “就直接做杂粮的。咱两的白面咱两自己留着吃小灶。”薛咏梅决定了。 晚上李光明和张建军轮班去地里看庄稼的时候,就收到了郭爱华送来的一个小布包。 “你留着晚上自己吃。”郭爱华说完,不等李光明回答就跑了。 李光明拿着布包,和张建军一起去地里,心里甜滋滋的。 半夜李光明打开了郭爱华送的布包,里面有一块白面烙的饼,还有两个桃子。李光明咬了一口桃子,又吃了一口饼,甘甜的桃汁包裹着香甜的面饼一起滋润了他的心田。 张建军看得又馋又嫉妒:“光明你分我点,这馋的我都快不行了。” “才不。这是郭爱华专门给我做的。”李光明咽下嘴巴里的饼,拒绝了张建军,小气的背对着张建军接着吃饼。 都是有对象的人,薛咏梅怎么没有给自己做呢,张建军羡慕的看着李光明,被馋的不行,寻思等天亮回去一定要找薛咏梅唠唠。 李光明吃光了两个桃子,留下了半个饼子包好放在自己的兜里准备留给郭爱华。都是知青,每个人份里有多少白面他都清楚,郭爱华把白面给了他,自己肯定就没得吃了,李光明很是心疼郭爱华。 第二天回家,张建军打着哈欠去补觉,李光明跟着大家去地里干活,中午趁着大伙都不注意,把留下的半个白面饼给了郭爱华,郭爱华不肯吃,让李光明吃:“我吃过了,你昨晚一宿没睡,怪可怜的,这饼还是你吃了吧。” 李光明不肯:“咱们有多少白面我知道,白天干活这么累,你本来就瘦,得多吃点,要不身体扛不住。” 最后两个人一人分了一半,就着咸菜吃了那半个白面饼,虽然都只吃到了一点,但心里却跟吃了整张白面饼那么美。 这天晚上李春峰去看地的时候,也得到了魏玲的小布包,第二天回来像吃了蜂蜜一样整天都笑呵呵的。男知青们都知道李光明和李春峰吃上了对象给烙的白面饼,羡慕的同时也打趣张建军,都是有对象的人,只有张建军没吃上对象烙的白面饼。 “我肯定能吃上,你们等着。”张建军跟男知青们放了话,每天干活回来就跟薛咏梅明示暗示想吃白面饼,薛咏梅都装作没看到。自打那天说白面留着自己吃小灶,她就趁自己在家当班那天给自己做了面条,早就把自己份里的白面吃光了,哪里还有剩余给张建军做白面饼呢。 最后薛咏梅被张建军烦的不行,心里暗自骂了郭爱华魏玲一顿,厚着脸皮跟邱芳珍借白面,邱芳珍死活不肯借给她,张建军最终也没能吃上对象给烙的白面饼。 小麦、玉米、高粱、大豆,这些谷子在打谷场晒干,被收了回来。小麦和高粱等着排队脱粒,玉米被她们晾在自家屋檐下,等有空的时候自己搓。收拾了这些,又忙着去摘棉花挖土豆,还有少量的花生甜菜等着他们,一茬又一茬,一波又一波,忙的知青们喘不过气。 这是他们头一回秋收,丁长生也没给他们安排师傅带他们,村里人忙着抢收自己的庄稼,也顾不过来他们。只好看着别人怎么做,自己也怎么做,照猫画虎的硬是把庄稼收了回来。 看着满院子的收获,知青们志得意满,这都是他们劳动的果实。春贵叔喘了口气,被春贵婶打发来看他们的时候给他们泼了盆凉水:“你们算了没?这些够不够交你们生产小队的生产任务?” 赵健叫金威来算了笔账,除了征购粮和需要上交的生产任务,他们剩下的也就勉强够吃。那点棉花分到每个人头上,还不够做件薄棉袄。无产阶级胜利的果实其实并不是那么丰硕。 知青们叹着气去处理粮食,脱好粒的小麦和高粱被他们仔细晾干装进袋子里,玉米也从棒子上面搓下来装好。 没几天,丁长生就领着县里来的人来收粮食。 “丰收不忘mao主席,翻身不忘gongchan党。”县里来收粮食的人打开袋子,抓了一把高粱米仔细看了看:“你们这粮食处理的不错,干净,晒的也够干。不愧是mao主席的好学生。” “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被丁长生叫过来的刘玉婷代表知青们表态:“我们明年会吸取今年的教训,争取更大的产量。向荒山要粮,战天斗地炼红心,排除万难干革命!” 明明才结婚不到两个月,刘玉婷就变得陌生不已,她剪掉了长辫子,改留齐耳短发,本来白皙的肌肤变得黝黑粗糙,瘦的比要熬夜看地的男知青还厉害,原来合身的衣服变得宽宽大大,配上她本来高挑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个风一吹就要倒的细竹竿。 等收粮食的人走了,知青们忙过来看许久没见的刘玉婷。 魏玲一把抓住刘玉婷细瘦的手腕:“玉婷,你怎么瘦成这样?” 郭爱华追问:“刘婶和丁铁柱对你不好?” 看着这样的刘玉婷,几个月前的那点委屈在知青们心里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对刘玉婷的关心。 刘玉婷撸了把头发:“我婆婆和丁铁柱对我挺好的,就是这阵子秋收太累了。” “你可别瞒着我们,我可都听说了,你婆婆舍不得儿子,家里活都让你干。”薛咏梅为刘玉婷打抱不平。 “咏梅你听说了咋不告诉我们?”知青们纷纷谴责薛咏梅。 刘玉婷急忙解释:“没有的事。他们真对我挺好的。谁家的媳妇不干活呢?” 知青们听了她的解释也只能相信了,不信又能怎么样呢?刘玉婷自己愿意,他们也不能跑去丁铁柱家里盯着看刘玉婷到底干了多少活。 第15章 第 15 章 上交了粮食,总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一放松,被秋收累的够呛的知识青年们这天晚上早早就爬上了炕,准备安生睡个好觉。 郭爱华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觉得床好像在摇,就好像是小时候去外婆家坐的船。她眯着眼睛拍拍睡在身边的魏玲:“魏玲啊,我咋觉得床在摇?” 魏玲被她拍醒,也感觉到了床在摇,她立刻清醒过来:“这是地震了吧?” “快起来,地震了!”魏玲急忙爬起来,顺道推了旁边的郭爱华几下:“爱华,快起来,不是床摇,是地震了!” 薛咏梅邱芳珍也被魏玲的喊声惊醒,四个姑娘披上衣服就往屋子外面跑。 这会村里不少人都被惊醒,到处都是“地震了!地震了!”的呼喊。男知青们趿拉着鞋就冲了过来,焦急的敲着门:“你们没事吧?” 魏玲过去开了门,几个男知青进了门,李光明打量了下郭爱华,见她没事,松了口气。李春峰看到魏玲光着的脚,忙把自己的鞋脱下来给她:“这都秋天了,地上凉,你先踩着我的鞋。” 魏玲“哎”了一声,把光着的脚踩进了李春峰的鞋。 这会地已经不摇了,一帮人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又不敢重新进屋子去睡觉,只能在那里侃大山。 村里的民兵们敲着锣四下检查,看有没有人家在地震中受到伤害,路过知青们的院子时告诉他们:“村里的人都去打谷场避震了,你们也赶紧过去。” 知青们收拾了一下衣服,李春峰顶着危险进屋拿出了魏玲的鞋,大家一起去了打谷场。 到了打谷场,知青们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来的太慢了。这会村里人都凑在了打谷场上,比上次看电影还来的齐全。他们三两家要好的围成圈凑在一起说闲话,中间的火堆里隐隐有红薯的香甜味道飘过来。 赵健找了个空点的地方,李光明和李春峰从他们自己的麦秆垛里抽出干的,知青们也点燃了属于自己的火堆。张建军也馋红薯,最后没办法袁洪斌只好陪他冒险回家拿红薯,他两往回走,后面薛咏梅还在喊:“你两多拿点,再带个水壶。” 张建军不耐烦:“就你要求多,要啥自己回去拿。” 薛咏梅就不吭声了,魏玲小声跟郭爱华咬耳朵:“他俩要是真结婚了,那肯定天天吵架。” 郭爱华听了也捂着嘴偷笑起来,李光明跟李春峰凑过来,李春峰好奇的问:“你两说啥悄悄话呢,这么乐呵。” 魏玲忙挥手:“没啥没啥。” 几个人就围着火堆坐在一起,看着火光小声聊起来。 薛咏梅见他们都凑在一起各自聊天,没人搭理自己,就跑去听村里的婶子们聊东家长西家短,一时还听的津津有味。 一会张建军和袁洪斌回来了,他们不但带回来了红薯土豆和水壶,还带了点玉米大豆和几个洗干净的碗。 李光明看到他们笑了起来:“你们这哪里是躲地震,这是搬家吧。”说完就过去帮他们把红薯土豆埋进了火堆下的灰烬里,又烤上了玉米。 张建军把碗分给知青们:“这碗不好拿,你们凑合着几个人合起来用一个碗喝水吧。” “没事,我们都少倒点,喝完涮涮再给下一个人用。”赵健去找了几个石头块搭起来,引了火在石头中间,把装满水的水壶放上去,满意的点点头:“瞧咱这手艺。” 薛咏梅兴奋的跑回来:“我看见玉婷了,等会叫她过来一起。” “她要过来自己会过来,不用叫。”邱芳珍泼了凉水。 薛咏梅也不在意,又换了个话题:“我听见那边有人说等不地震了,就要做粉条呢。咱们要不要做点?” “不做了吧?咱们粮食不多,做那个费粮食。”郭爱华想到他们贫瘠的收成,心里发愁。 赵健想了想:“还是做吧,少做一点。过年炖菜要用,到时候杀了猪,炖一锅酸菜粉条好过年。” 听到过年要用粉条和肉炖,郭爱华就不反对了。这都多久没吃上肉了,听见个肉字都要流口水。 赵健看向薛咏梅:“完了去问问春贵婶,看她家做不做粉条,要是做咱们就和他们一起,咱们做的少自己单去划不来。” “行,我这就去找春贵婶。”薛咏梅说完就走,看来炖肉的魅力对谁都挺大的。 春贵婶他们离刘寡妇一家的火堆不远,薛咏梅路过的时候看到几个村里的大婶正拉着刘玉婷说话,她就过去跟刘玉婷打了个招呼,结果就被邱三嫂拉住了:“小薛同志,你不是正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张同志处对象吗?打算啥时候结婚呀?跟嫂子说说,嫂子给你参考参考。” 刘寡妇也在旁边问:“是呀,小薛同志,你看你和我们家玉婷一起来的,我家玉婷这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你和小张同志什么时候办?” 薛咏梅看着一边苦着脸捂着肚子的刘玉婷,急忙道:“我这还有点事情要办,等会再过来和你们聊。”说着一边往春贵婶那边走,一边故意放大了声音:“春贵婶,你们家那个粉条准备怎么做?” 刘玉婷看着因为薛咏梅离开又重新围过来的大婶们,心里发苦,自打嫁给丁铁柱,隔三岔五就有村里的婶子们来问她什么时候给丁铁柱生个孩子,平时一两个还能应付,赶上这会凑在一起,简直头大。她最近秋收忙的厉害,这会身体不太舒服,恨不能就地躺下就睡,偏偏婆婆还拉着她和这些婶子们唠嗑,听她们传授所谓的生子秘诀。 天亮了以后,知青们打着哈欠回了家。晚上吃了一堆土豆红薯玉米,这会也不饿,他们也就没吃早饭,直接洗漱完毕后扛着工具去地里收拾秋收后的土地,准备收拾好之后深耕施足了肥再赶着种一波大白菜好过冬吃。 晚上知青们吃了晚饭,正想赶紧去补个觉,结果民兵们又来了,说有余震,不能在家睡觉,让他们接着去打谷场避震。 知青们今晚有了经验,带上了足够的柴火食物,提着大水壶,带着自己的水杯,一帮人大包小包的就去了打谷场。 今天带够了柴火的知青们奢侈的点了两堆火。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赵健搭了个石头灶,李光明给生了火搭上了水壶。袁洪斌又在旁边挖了坑,把带来的土豆红薯之类的埋进去,在上面点了火堆。 知青们忍着瞌睡围着火堆唠嗑打发时间,李春峰打着哈欠:“这地震要避到什么时候,我实在困的不行了。” “昨天忘记问问春贵叔了,等会见着问问,他们老人有经验。”赵健安慰他。 正说着,刘玉婷一脸憔悴的过来了,女知青们忙在中间让出个位置给她:“玉婷,坐这!” 刘玉婷道了谢和女知青们坐在一起,舒了口气:“耳朵可算清净了,昨晚给她们叨叨了一宿,我白天干活的时候还觉得耳边有人说话。” “那种三姑六婆的,别那么在意她们。”郭爱华劝刘玉婷:“你就是太在意她们了。” 刘玉婷苦笑:“好歹得给我婆婆面子。” 魏玲摸摸刘玉婷的额头:“玉婷你这脸色怪难看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吧。”刘玉婷捂着肚子往魏玲身上靠:“让我靠着休息会,从昨晚我这肚子就有点不对劲,可是上了几趟厕所也不见拉肚子。” “你不是有了吧?”邱芳珍想起了一种可能,试探着问刘玉婷。 刘玉婷一愣:“应该不会吧?这才结婚几个月,前阵子还天天那么忙。” 薛咏梅一脸八卦:“啥才几个月,你婆婆都等不及了,昨天我过去那么多婶子一起给你讲生孩子,我都不好意思听。” 郭爱华小心的摸了下刘玉婷的肚子:“要不咱们去卫生所看看吧。” “不用了吧。”刘玉婷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怀孕不都大肚子吗?我这肚子平着呢。” “那也去看看,你看你这脸色,看着一点都不健康。去看看咱们都放心。”郭爱华和魏玲一起搀扶着刘玉婷,硬带着她往卫生所走。 薛咏梅赶紧拦住她们:“别急着去卫生所,我刚才看见卫生所的宋大夫也在打谷场避震呢,咱们直接去找他。” 郭爱华和魏玲放下刘玉婷,和薛咏梅一起去请了宋大夫过来看刘玉婷,宋大夫看了看刘玉婷的脸色:“这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咱们到卫生去仔细检查下。” 郭爱华和魏玲忙重新扶起刘玉婷,和薛咏梅三人一起跟着宋大夫去卫生所,赵健见状赶忙让袁洪斌和李春峰跟过去,又让徐立去喊丁铁柱。 到了卫生所,袁洪斌和李春峰尴尬的守在门口,宋大夫带着女知青们进了屋子给刘玉婷检查,刘玉婷果然怀孕了。 宋大夫感叹着:“你这闺女真糊涂,这大着肚子还干重活,肚子疼还不赶紧来看大夫。也就你平时底子好,要不这孩子早没了。” 刘玉婷摸着肚子还没反应过来:“我真有了?” 宋大夫叹气:“这都两个月了,我看你婆婆平时满村的念叨你啥时候生孩子,咋这就没看出来?好歹她也是养大一个儿子的人了。” 丁铁柱这会跟着徐立也来了卫生所,在屋子门口就听到了宋大夫的说话声,他兴冲冲的冲进了屋子,摸着刘玉婷的肚子:“我真有儿子了?” 宋大夫冷哼一声:“才两个月,哪里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回去让你媳妇歇着点,别老让她干活。” 几个女知青看着丁铁柱一脸幸福的抚摸刘玉婷的肚子,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宋大夫领着她们出了屋子。 薛咏梅悄声道:“这丁铁柱有点重男轻女啊。” 郭爱华想到自己家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第16章 第 16 章 有了棉花,郭爱华就开始操心着想给自己缝过冬用的厚被子和厚棉袄了。他们份额里的棉花不多,郭爱华寻思要去跟村里人买点,还要去县城买点结实的布。 魏玲干脆把自己份里的棉花也给了郭爱华,她自己带着厚衣服和铺盖,用不着再做,份里的那点棉花连做个薄棉袄都很勉强。给了郭爱华,和郭爱华自己的凑一凑,倒能凑出来一件厚棉袄。 郭爱华以前顶多就是改改大小,打个补丁,做棉袄这么复杂的活计是从来没有做过的。正巧丁大妞带着弟弟丁小石来串门,郭爱华就跟大妞请教做这么一件棉袄,再缝一个厚棉被需要多少布料。 “这得看你咋做了,我们村里人做棉袄一般面上用好点的布,里子都是破衣服碎布头拼的,用不了多少布。那被子,整个用碎布头拼的都有。”丁大妞跟郭爱华解释。 郭爱华今年春天才来,哪里来的那么多碎布头。而且她从小穿的衣服都是吴兰花郭爱民的旧衣服改的,这会有个机会自己做件新衣服,当然要尽可能的对自己好点。被子倒是可以拆了来的时候带的薄褥子做,但那也不够,只能拼凑个里子。 丁大妞听了郭爱华的打算,给她算了一下:“那你这用的布可够多了,手里攒的布票够不够?” 郭爱华心里盘算一下,手里攒的布票是不太够,忙问丁大妞:“那大妞你知道咱村谁家布票有多的,我去换点。” 丁大妞想了下:“我去帮你问问邱三嫂吧。她家人口多,布票也就比别家分的多,她自己又会织布,家里布票就有富余。棉花你也可以直接跟她买,她家棉花种的也多,比别人家便宜点,质量还好。” “行,那就麻烦你了,大妞。” “没啥,捎句话的事。” 第二天李光明带着个大包袱来了女知青们的院子,说是给郭爱华送东西,魏玲就让他进了屋子。 李光明把包袱放到炕桌上,又从兜里掏出两张布票递给郭爱华:“郭爱华,这两张布票你先收着。” 郭爱华一愣:“李光明你咋知道我要去换布票?”转眼就看到魏玲在冲着李光明做动作,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是魏玲你这个叛徒。” 李光明跟郭爱华解释:“我来的时候东西带的挺齐全的,分到手里的布票和棉花就都攒起来了,你先拿着用。” “那,先谢谢你。”郭爱华脸都红了。 李光明又指了指炕桌上的包袱:“棉花在包袱里,我单独用纸包着。里面还有一件刚来的时候越冬哥找人给我做的厚棉袄,我还没穿,是新的,给你先穿。天气快冷了,你穿暖和点。” 郭爱华吓一跳:“这样太多了,我不能收。而且我已经凑够做棉袄的棉花了。” 李光明认真的看着郭爱华:“你听我的,这边天冷,一件不够穿的。本来我妈给还给带了个厚毯子,我想给你拿过来,但是他们说我已经盖过了,送女同志不好。” “不用不用,这已经太多了。”郭爱华看着李光明送来的棉花和棉袄,心里暖洋洋的,以前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家里从来不关心她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李光明送了东西,就要走。郭爱华忙去送他,一边走,一边从里面的衣服里把钱掏出来:“棉花和棉袄我收了,算你送我的。布票的钱我得补给你。” 李光明不肯收:“咱们处对象呢,给你两张布票怎么了?” “这布票本来是打算去找邱三嫂换的,你给我了,那补给你钱怎么了?”郭爱华非要给。 李光明劝她:“邱三嫂那你还是去换。要不人家丁大妞去问好了,你又不去换,让人家丁大妞咋办?你多两张布票,到时候买布就可以宽裕点,宁多不少。买的时候少了回来缝被子少一截你得哭了,宁可多买点,反正布也放不坏。” 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郭爱华被李光明说服了,不再非要给李光明布票的钱:“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的,都快赶上张建军了。” “我可比张建军好多了。”李光明夸了自己一句,笑着回去了。 过了几天,丁大妞带着郭爱华去邱三嫂那里换了布票又买了几斤棉花,两人一起回到了女知青的院子,把李光明送给郭爱华的棉花和进去,一起给丁大妞带回去,等春贵婶带去邻村弹棉花的那里给弹成棉絮。 丁大妞还跟郭爱华约好了,等春贵婶去县城的时候,就顺便带着郭爱华去买布。 趁着这几天太阳还算好,郭爱华把带来的薄褥子拆开,里外的布料都洗干净,按着丁大妞给算的尺寸拼好了被子里。 春贵婶是偷着去县城卖鸡蛋的,她悄悄攒了点鸡蛋,村里没人买,卖给供销社实在卖不上价钱,家里又缺钱,觉得现在管得不如以前严格了,就起了这个心思,想着要是实在卖不到钱,在城里换点家里能用的东西也好。 郭爱华去找春贵婶的时候,春贵婶刚在篮子底下垫好稻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让郭爱华等等她,就手脚麻利的把鸡蛋整齐的码在篮子里,然后用布盖起来,再把盖布边角都掖在篮子边里,这样风就不会把篮子上面的布吹起来了。 春贵婶就这样挎着篮子,带着郭爱华和女儿丁大妞一起去了县城。丁大石不放心想跟,被春贵婶打发回去了:“你这五大三粗的跟着,人家哪里还会买我的鸡蛋。不当我是抢劫的都不错了。” 进了县城,春贵婶先带着郭爱华去了布料店,帮郭爱华算好尺寸挑做棉袄的布料,看郭爱华还准备买里子布,就劝郭爱华:“我家大妞就是不会过日子,这是怎么给你算的。棉袄的里子哪里用得着进城来买,就算想要新布做里子,邱三嫂那里的布做里子也足够用了。” 柜台后面的售货员听到春贵婶的话,嫌弃的看了春贵婶和郭爱华一眼。 郭爱华听从了春贵婶的建议,顶着售货员嫌弃的眼光选了个蓝色碎花的的布,春贵婶用手摸摸:“这布不错,又厚又结实。” 两人又去挑了一块素色的厚布给郭爱华做被面,这就齐全了。郭爱华拿着售货员开的票去柜台交了布票和钱,满意的带着挑好的布料和丁大妞一起跟着春贵婶走出了布料店。 接下来春贵婶就要去卖她的鸡蛋了,她带着到郭爱华和丁大妞来到菜店附近,让郭爱华和丁大妞去街角站着聊天,假装不认识自己。然后她自己站在路边,只要看到个穿着打扮比较齐整的中年妇女,就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小声问人家:“大姐,新鲜鸡蛋要不要,四分钱一个。” 春贵婶连续问了好几个中年妇女,还真有人买,春贵婶就把篮子上的布掀开一角,让人家看看货,接下来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郭爱华一边和丁大妞闲聊,一边斜着眼睛偷偷看春贵婶卖鸡蛋,觉得还挺有意思。不多时,春贵婶那一篮子鸡蛋就卖完了,她把卖鸡蛋的钱收进衣服里面的暗兜里,趁着天还没黑带着郭爱华和丁大妞赶回了丁家屯。 春贵婶和丁大妞一直把郭爱华送到了女知青的院子门口,约好第二天先带郭爱华去邱三嫂那里买点做棉袄里子的布再去春贵婶家学做棉袄就走了。 郭爱华敲响了门,薛咏梅出来开了门:“爱华你回来了,布买到了?” 郭爱华抱着包着布料的纸包点点头:“买到了。还是春贵婶有见识,跟着她省了不少钱,挑的料子还又结实又好。” 两人一边走,郭爱华一边把春贵婶教她去邱三嫂那里买里子布的事情说了。 薛咏梅也感叹:“果然还是老人有阅历。” 进了门,薛咏梅就催郭爱华把布打开给她们看看,郭爱华应声拆开纸包,把里面包着的两块布拿出来给女知青们看。 魏玲也过来摸了下布:“这布又厚又结实,一看就是春贵婶给挑的。” “还真给你猜对了。” 薛咏梅又问郭爱华县城有没有有趣的事情,郭爱华想了想说没有,又跟薛咏梅抱怨县城布料店售货员态度特别差。 第二天,丁大妞一大早就带着丁小石过来接郭爱华,郭爱华带着昨天买的要做棉袄的花布,跟着丁大妞去邱三嫂那里配做里子的布料。 邱三嫂翻出一块自己织了染色的土布给郭爱华看,藏蓝色的土布染色并不均匀,但是里子又不用见人,这都没啥,就是口副窄,这也是之前丁大妞带郭爱华来买棉花没有让郭爱华在这里买里子布的原因。 邱三嫂见郭爱华犹豫,一看就知道是为啥,就跟她解释:“自己织的布都口副窄,做的时候要剪开自己拼起来,中间那道缝刚好在中间,缝好了不碍着啥。” 郭爱华就把自己买好的面子给邱三嫂看,问她这种窄布多少够和这个配?邱三嫂算了算说了个数,把土布拿过去裁下去一块,剩下的给了郭爱华。 邱三嫂这里是不要布票的,郭爱华和邱三嫂结清了钱,带着布料和丁大妞一起去了春贵婶那里学做棉袄。 看着手中的布料,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一件自己亲手做的厚棉袄,郭爱华的心情就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晴朗。 第17章 第 17 章 过了十月,天气渐渐变冷,知青们秋收的时候种下的大白菜也成熟了,地里一垄一垄的全是水灵灵的大白菜,看起来齐齐整整,一看就知道收成会很不错。 春贵叔提醒知青们,这成熟的大白菜在地里最多能待一个礼拜,再多叶子就要开始烂了。刚歇了没几天的知青们又忙着抢收大白菜,收好的大白菜被他们一筐筐挑回家,在院子里高高的摞起,像一堵堵半人高的大白菜墙。 这天正好是李光明在家做饭,他烙了点饼,又把一锅杂粮稀饭放在火上慢慢滚。 一边的灶眼上滚着稀饭,另一边的灶眼李光明也没让它闲着,大锅里搁了一点点油,等油烧热了,就爆香了姜蒜末,把那切好的豆角扔进去炒,炒了老半天,等豆角的皮变了色才把土豆块放进去和豆角炒均匀,又放了调料炒了几下,李光明就给盖上了锅盖让它们慢慢炖。这豆角这会都老了,不容易熟,得多煮煮才行,不熟的豆角吃了可要出事的。 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出去干活的人要回来吃饭了,李光明才掀开锅盖,把炖烂的土豆豆角盛出来。又出去厨房从院子里的白菜堆上直接取了两颗大白菜撇了外面的老帮子,回来厨房用水冲干净,粗粗的切成块。 锅里搁了一勺点早前炼的大油,等油热了,就往锅里扔了一颗大料用铲子划拉了两下,又扔了把提前切好的葱姜蒜炝锅,伴随着葱姜蒜在油里发出的“刺啦”声,李光明把切好的大白菜倒进锅里用大炒勺快速的翻炒。 这大白菜是个容易熟的菜,炒几下就叶子就发软,李光明往大炒勺里搁了点酱油,顺着锅边一淋,又滴了两滴醋,再炒几下,这香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临出锅的时候李光明又给撒了勺盐,也没尝下味道,直接炒匀就把炒好的白菜盛在了灶边准备好的大盆里。 两颗大白菜,炒出来满满一大盆,李光明端起大盆放到案板上。 男知青们进了院子,就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张建军快步走到厨房扒着厨房的门往里看:“光明,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咋闻着一股肉味?” “哪里来的肉?土豆炖豆角,素炒大白菜,就是没有肉。”李光明嘿嘿笑着端起装着炒白菜的大盆递给张建军:“帮我端去屋里。” 张建军端着白菜往外走,嘴里还在嘟囔:“我总觉得我闻着肉味了,你趁我们不在偷吃肉了吧?” “没有的事。哪里来的肉让我偷吃。”李光明端起土豆炖豆角和张建军一起出了厨房。 见他们端着菜出来,赵健忙问:“要不要帮忙?” “还有稀饭和饼,再帮忙拿几个碗。” “好嘞。”赵健和袁洪斌李春峰三个也跑去厨房帮忙拿东西。 人多力量大,一个人要搬好几次的东西,他们人多一次就全部搬到了屋里。赵健一边给大家分碗,一边说:“我这鼻子没出问题吧,总觉得闻到股肉味。” “你看我没闻错吧。赵健也闻到了。”张建军跟李光明抗议,又冲其他男知青问:“你们闻着没?” 李春峰金威徐立齐齐点头,连袁洪斌都开了口:“闻着了。” 张建军斜眼看李光明,李光明笑笑:“真没炒肉,你吃点白菜看看。” 赵健疑惑的看了下李光明,夹起一块白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惊奇的看着李光明:“这白菜里有肉味,你真没放肉?” 李光明舀着稀饭回答他:“就搁了点先前炼的大油,放了块大料骗骗你们的鼻子嘴巴,吃着香吧?” 没有人回答他,多日不闻肉味的众人忙着低头吃饭抢菜,已经没有空闲的嘴巴了。李光明一见,忙也夹了一大筷子白菜搁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张建军揉着肚子叹息:“自己种的大白菜吃起来就是香。” 男知青们正聊着天,门就被敲响了,李春峰去开了门,进来的是魏玲。两人先是相视一笑,魏玲才跟着李春峰进了屋:“刚才大妞来我们那,看我们满院子的白菜,问我们过冬的菜准备的咋样了?” “这会积酸菜是不是早了?我家那还得迟些日子。”李光明回答。 “大妞他们家菜收的早,今天都开始准备了。腌菜的缸,压菜的石头咱们都没有,还有调料呢?咱们也得去买。” “成,那咱们也准备起来。这腌菜的缸供销社也没有,得进趟城。”赵健思索着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在和女知青们商量了具体要积多少酸菜后,赵健就带着男知青们去村里借了个板车进城买缸。 那卖锅碗瓢盆的老板见他们来买腌菜缸,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带他们去后面库房挑了四个腌白菜的大缸,又问他们:“你们就积酸菜?那酸萝卜酸豆角也挺好吃的,多弄点冬天也好换个口味,光吃酸菜一冬天下来多腻歪。” 老板说得对,男知青们又在老板的指导下买了几个腌菜的小坛子。一帮人把腌菜缸和菜坛子抬上板车绑好,这才前拉后推的把这些坛坛罐罐往回运。 回了家,女知青们看到这么些坛坛罐罐吓了一跳,赵健忙用老板的话跟她们解释:“咱们也不能老吃酸菜,那酸萝卜酸豆角的,也弄一点。” 郭爱华问:“你们这也腌酸豆角啊?豆角干茄子干呢?” “豆角干茄子干也吃。”魏玲回答郭爱华。回答完,魏玲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咱们忘记晒干菜了。” 郭爱华抬头看看太阳:“这天晒还来得及不?” “试试看吧。那茄子豆角咱们自留地里都还有,虽然有点老,这会也不是讲究老不老的时候,能吃就行。” 趁着离大白菜晾好还有几天,知青们忙碌着做干菜。自留地里的老豆角老茄子被他们摘回来。老豆角焯过水,放凉了被他们挂在太阳下面暴晒。老茄子回来切成了片,用盐揉蔫了,同样拿去太阳下面晒。李光明还趁机切了点大萝卜也拿去晒,说要做五香萝卜干。 看着晒在太阳下的蔬菜们,郭爱华犹豫的问:“都这会了,还能成吗?” “听天由命吧。”魏玲也看了下头顶的太阳:“今年这太阳还不错,没准能成。” 也许老天爷也听到了知青们的祈祷,连续几天都是大太阳,豆角干茄子干,还有他们临时起意晒的乱七八糟的一些菜干,很快就晒的干透了。趁着太阳好,他们收了晒好的菜干,又匆忙晒了一批,毕竟冬天没有新鲜蔬菜,菜干能多一点还是好的。 这会院子里的大白菜叶子晒的蔫蔫的,可以开始积酸菜了。 他们的腌菜缸都洗好晾干了,准备压菜的石头也捡回来洗干净煮了一下。最后知青们还不放心的用白酒把缸和石头都擦了一遍。 男知青们提前把家里蒸馒头的大锅洗干净煮了两锅开水,放在一边等着凉了好用。趁着这会,他们把晒好的大白菜洗干净,撇了老帮子从中间剖开放在一边晾。 等着大白菜上的水晾干了,李光明就把大白菜们整齐紧密的码在缸里,码了一层,就抓一把盐在上面撒匀,撒完盐,李光明想了下,又放了几颗花椒。一层白菜一层盐几颗花椒,就这样填满了大缸,最上面盖了一层老菜邦子,李光明喊李春峰和他一起抬起准备好的凉开水倒入缸中,两锅水都倒完了。他们才发现自己准备的凉开水不够用,一缸满了,另一缸还欠点,金威忙烧火,准备再烧一锅水用。 满了的那缸菜被他们用准备好的大石头压好,这缸菜就算完工了。 赵健夸奖李光明:“还是咱们光明记性好。咱们都在家里帮忙腌过菜,就光明记得最清楚。” 李光明苦笑:“这记得太深刻了,自打记事起,年年冬天我妈都要带着我到去帮邻居腌菜,腌了这么些年,看都看会了。” “咱们去看看女同志们腌的怎么样了?她们人比咱们少,咱们去帮帮忙?”李春峰提议。 “行,那就金威在家看火,咱们去帮女同志们。”赵健同意。 男知青们留下金威,和赵健一起去了女知青们的院子。女知青们也到了最后的步骤,要往腌菜缸里倒凉开水,她们提不起那么大的锅,只能用干净的水瓢一瓢一瓢往里舀。 李春峰喊了声:“我们来!”和袁洪斌大步走过去,两人一起抬起装着凉开水的锅往腌菜缸里倒,正在舀水的郭爱华和魏玲忙给她们让开了位置。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薛咏梅手里拿着个老菜邦子对李春峰和袁洪斌表示谢意。 积完了酸菜,知青们又用那些小点的坛子腌了酸豆角酸萝卜之类。李光明的五香萝卜干也做好了,密封在了几个巴掌大小的小坛子里,还分了女知青们几坛。 剩下的大白菜也在被晒好后,经过知青们的仔细挑选,整整齐齐的码成垛,等着天气再冷一点,好放进菜窖储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冬天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炒大白菜的方法,减肥又想吃肉的小天使可以尝试一下,当然油就不要放荤油了,可以放其他健康一点的油。也可以清水煮大白菜,放一点点盐就行。水煮大白菜调理肠胃效果很好,如果你大鱼大肉吃得胃不舒服,就吃水煮大白菜,吃上两顿,胃就舒服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冬日农闲,大家除了串门聊天也没什么事干。这天李光明去华山村找高越冬玩,刚到华山村村口就看到陶辉和高越冬带着东西走过来,他忙跟陶辉高越冬打招呼:“陶辉哥,越冬哥!这大冬天你两不好好在家待着,全副武装的去干啥?” 高越冬冲李光明招手:“光明!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走!哥哥带你吃点好的。” 李光明好奇的问:“大冬天有啥好吃的?” 陶辉笑了:“我前两天在山上布了陷阱,今天和越冬准备去看看有没有收获。要是有,哥哥们就请你吃肉。” 李光明也笑了:“那感情好。”又从兜里摸出来个小瓶子:“来前从赵健那里搞了一小瓶子高粱酒,正好和你们的肉一起吃。” 三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进了山,陶辉带着高越冬和李光明找了几个他之前布的陷阱,都没有收获,三个人有些泄气,陶辉不甘心又找了两个,终于找到一个套了只兔子,那兔子还有点气,看样子才中陷阱没多久。 陶辉赶忙把兔子从陷阱里取出来,跟高越冬李光明说:“就这么一只兔子也没多少肉,拿回去那么多人也不好分,干脆咱们三就地把它解决了算了。” 高越冬李光明双双举手赞成,三人就在山里找了条小溪,在溪边把兔子杀了剥皮去了内脏,又找了点枯树枝点起火堆,就这么烤起了兔子。 等兔子烤熟,三人就蘸着盐就着李光明带来的高粱酒吃了个满嘴流油。 多日未见荤腥,三人吃的这叫一个香,末了李光明依依不舍的啃着光秃秃的骨头,问陶辉:“陶辉哥,这陷阱咋整?教教弟弟呗。” 陶辉嘬着骨头上的余味,跟李光明说:“那就听哥哥给你细细道来。” 李光明跟他凑趣:“求哥哥指教。” 陶辉“噗嗤”笑出声:“这也是跟村里老人学的,用绳子弄个吊脚套就行。”说着就拿过一边的绳子教李光明打吊脚套的活扣,又仔细告诉他要怎么样找兔子常出没的地方,这套要怎么设比较好。 李光明听的认真仔细,真恨不能拿笔做个笔记,高越冬在一边嘲笑他:“光明你要是读书的时候这么认真,王婶也不至于天天跟我妈倒苦水。” 李光明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想学会了回去也逮个兔子给我对象吃。这都多久没吃上肉了,咱也带她改善改善生活。” 陶辉和高越冬对视一眼,双双扑了过来:“李光明你小子行啊!才来多久就处上对象了。哥哥们几年了也没个对象。” 三人吃光了兔子喝光了酒,天色也就不早了,他们就带着酒意各自回家睡觉。 第二天,李光明一大早就起来,找了几根粗麻绳准备实践。李春峰看他带着一堆粗麻绳匆匆忙忙要出门,就问他:“光明你这急吼吼的要去干嘛?” 李光明把自己的计划小声告诉李春峰,李春峰双眼发光:“要不要帮忙?快带上兄弟。” 李光明点头:“走走走,一起走!” 李光明李春峰两人就这么带着一堆麻绳去了山上,路上遇上了丁大石,丁大石一看他们背着麻绳就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光明哥,春峰哥,这是去套兔子?” 李光明李春峰双双点头:“大石兄弟,这山上的兔子一般都在哪出没?” 丁大石一点也不藏私的带着李光明李春峰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道:“我前两天在这看到几个兔子洞,你们在这附近放套试试。” 李光明忙跟丁大石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大石兄弟你咋办?” 丁大石混不在意:“我要去更深点的地方打狍子。你两留心点,要是有啥事大声喊我。” “谢谢大石兄弟,有事我们一定喊人。” 丁大石听了他们的保证,就带着他的东西往大山深处走去。 李光明拿着绳子把昨天学到的认真教给李春峰,两人按照李光明学回来的法子在丁大石告诉他们的兔子洞附近下了几个套。 “这够不够?要不咱们再多弄几个?”李春峰问李光明。 李光明想了下,他这也是头一次,不知道多少合适,总觉得多多益善,也就同意了李春峰的提议,两人又在附近也下了些套,直到带来的绳子都用完才罢休。 干完活,两人擦着头上的汗,跟丁大石打了招呼,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从这天开始,李光明李春峰两人每天都要跑去山上看一看他们的套逮到兔子没有,可是一直失望而归。 大概过了那么一个礼拜,两人兴头也没那么足了,才在一个陷阱里发现了套了一只灰色的兔子。李春峰抓着死去的兔子的翻来覆去的看,好像在看什么绝世美味。 李光明总归是吃过一次兔子的人了,好歹还能克制,他拍李春峰一把:“别看了,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美。” “咱们也偷偷烤了吃吧。再叫上魏玲和郭爱华。”李春峰提议。 李光明也是这么想,两人藏好兔子回去找魏玲和郭爱华。 到了女知青的院子门口,李春峰去敲门,开门的正好是魏玲,李春峰忙小声跟魏玲说:“魏玲,你快去悄悄叫郭爱华出来,我和李光明在这等你们。” “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魏玲虽然嘴里这么说,还是进去屋子叫郭爱华。 薛咏梅去隔壁男知青那里找张建军了,邱芳珍窝在炕上看她的破笔记本,郭爱华正忙着缝她的厚棉袄。魏玲进了屋子凑到郭爱华身边,拽了两下她的衣服,郭爱华放下针线不解的看着魏玲。 魏玲小声道:“郭爱华,李光明在门口找你。” 郭爱华披上厚衣服,跟着魏玲出了门,两人在院子门口和李光明李春峰汇合。 “什么事啊,搞这么神秘?”郭爱华也好奇。 李春峰忙小声说:“光明和我去搞了只兔子,你们回去拿点调料,咱们上山去烤兔子吃。” “那感情好。”魏玲一听忙高高兴兴的跑回去拿调料。 结果这么一拿调料,正赶上薛咏梅从隔壁男知青的院子和张建军聊完天回来,把几人堵在了女知青院子门口:“你们三怎么不进院子,堵门口干嘛?” 从厨房出来的魏玲看到这一幕,忙把手里的调料塞进兜里,才走过来:“我来了,你们三等着急了吧。” 郭爱华也假做着急:“你回去拿个东西怎么这么久,让我们等了老半天,快点走吧。” 几人冲薛咏梅打了招呼,就要走人,薛咏梅赶紧跟了上去,她早就看见魏玲是从厨房出来的:“魏玲你从厨房拿了啥,赶紧拿出来。咱们粮食本来就不多,你们四个还去偷吃。” 魏玲不乐意了:“我们怎么偷吃了,我这兜这么瘪,能装什么粮食?你倒是装给我看看?” 完全不相信魏玲的薛咏梅:“你们肯定是要偷吃,不带着我去我就去告诉别人你们搞小团伙。” 郭爱华也不乐意:“咏梅你怎么这样,也不管我们去哪非要跟。我们四个,正好两对,多你一个算怎么回事啊。” 李光明忙劝说:“薛咏梅,我们就在附近转转。这大冬天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能去哪里偷吃些什么?” 魏玲忙把兜里的包着盐的纸拿出来:“咏梅我就拿了点盐。真就再没有了,不信你翻我兜。” “你拿盐干啥?”薛咏梅还是不放过魏玲。 “化……化雪……”魏玲有些底气不足。 薛咏梅冷哼一声:“就说你们要偷吃。” “谁跟你似的那么馋,老想着偷吃。我们要吃都光明正大吃,肯定带回来。”李春峰气不过,拉过魏玲的手向村外走去。 “你们要是不带吃的回来就是小狗。”薛咏梅还在后面不依不饶。 李光明和郭爱华忙追上李春峰和魏玲,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今天这兔子是没办法全部进自己的嘴巴了。 “魏玲你这也太实诚了,还把盐拿出来给她看。”李春峰发愁的看着魏玲:“真是个傻姑娘。” “我真是讨厌薛咏梅,秋收的时候她在家轮班就给自己开小灶,这会逮着说我们偷吃。”魏玲气的不行。 “算了,下回咱们小心点,别给她看到了。”郭爱华安慰她。 “也怪我,最后和她置气。要不咱们厚着脸皮不搭理她就完事了。”李春峰也非常后悔。 “没事,能逮着第一只,肯定还能逮着第二只第三只,以后有的吃呢。今天这只咱们带回去也行,多搁点水煮一锅肉汤,大家都尝点肉味也不赖,下回咱们再自己烤了吃。” 魏玲还是有些郁闷:“这么拿回去更坐实咱们偷吃的事情了。” “有肉吃谁还管得着这个。”李光明毫不在意。 四人去了李光明和李春峰藏兔子的地方,李春峰把藏起来的兔子从扒拉出来,叹了口气:“可惜大好的一只兔子,就要落到薛咏梅的嘴里了。” 魏玲被他逗笑了,捂着嘴扶着树直乐。 “别叹气了,回去我来做。”四个人一边往回走,李光明一边说:“我搁一大锅水,一大堆菜,足够你们一帮人吃上两顿,保证有肉味不见肉,馋不死她。” “你又要拿大香唬人?”李春峰问李光明,郭爱华和魏玲也已经听说过李光明拿大香炒白菜让男知青们以为菜里有肉的故事,这会也好奇的看着李光明。 “哪能呢?这不是肉嘛?”李光明举起了手里的兔子:“兔子再小也是肉。” “那我回村就去叫刘玉婷来吃肉,人越多薛咏梅分到的就越少。”魏玲突然想一出是一出,觉得既然只能尝到一点,那再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郭爱华无奈的看着魏玲:“你真是损人不利己。” 第19章 第 19 章 说话间几人到了村口,魏玲就要去叫刘玉婷来吃肉,李光明忙跟她说:“魏玲你顺便把丁大石他们也叫来,这抓兔子的地方还是人丁大石告诉我们的。” 魏玲回了声:“知道了。”就一溜烟的跑了。 剩下三人晃悠到家门口,郭爱华说:“李光明你和李春峰先去炖肉,我回去叫邱姐一起过来吃肉。” “直接过来吧。”李光明劝郭爱华:“薛咏梅肯定叫了。” “薛咏梅肯定没叫邱姐,不信打个赌?”郭爱华笑盈盈看李光明。 李光明见郭爱华这么笃定,心里也狐疑起来:“不能吧?” 郭爱华没有回答,就那么看着他。 李光明犹豫片刻,还是跟郭爱华打赌:“要是她叫了邱姐,你多吃一碗。要是她没叫,我少吃一碗。” “行,就这么办。李春峰给你作证。”郭爱华点头应下赌约,进了女知青的院子。 李光明和李春峰一起回了男知青的院子,两人把屋子门推开个缝,李春峰拿过兔子伸着胳膊把兔子从门缝探进去,故意压低声音道:“看看谁来了?” “哎呀看这兔子,我就说你们去偷吃的,还跟我倔!”薛咏梅从屋里一把打开门,得意的看着他们。 “我们要偷吃了这是什么呀?”李光明没好气的回了薛咏梅一嘴:“你没叫邱姐一起来?” “你们走了我就直接过来了,没回去我们院子,从哪里叫她?”薛咏梅在那里打量着死去的兔子,还伸手摸了两把:“这兔子怎么瘦不拉几的?” “大冬天你去逮只肥兔子我看看。”李春峰躲过薛咏梅的手,把兔子给了李光明:“光明,去做。” 李光明一边从李春峰手里接过兔子一边问赵健:“赵健,你那存货还有没有?我炖肉得搁一点。” 赵健笑嘻嘻:“我最后那点不是拿去你越冬哥那里了吗?不过我没了,有人还有!”他说着拍了两下袁洪斌的胳膊:“洪斌,快拿出你压箱底的宝贝。” 袁洪斌默默从自己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拉着李光明去了厨房。今天本来轮到袁洪斌当值做饭,虽然李光明自告奋勇,袁洪斌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混过去,他准备去给李光明打下手。 李光明和袁洪斌到了厨房,袁洪斌就去处理死兔子,李光明叮嘱他:“洪斌,最后切的时候都剁成小块,块小,数量就多,大家都能多尝两块。” 袁洪斌点头表示理解,李光明取了点蘑菇干木耳之类的泡上,又挑了点菜干洗干净。就下去菜窖挑了几颗大白菜和土豆上来,冲洗干净切成了大块。 袁洪斌剁好了兔子就看到案板上满满的菜,犹豫着问了一声:“这菜,是不是太多了?” 李光明回答他:“肉少菜来凑,咱们这么多人呢,那点肉不够吃。” 袁洪斌不再有疑问,去灶边填了把柴火,让火烧的旺了点。 李光明在灶上放上锅,把剁好的兔子肉放进去,添上凉水,又放了几块姜片大葱,接着向袁洪斌伸出手。 袁洪斌愣了下,忙把兜里的酒拿出来,拧开瓶盖递给李光明,李光明往锅里滴了点,把酒瓶还给了袁洪斌,袁洪斌接过酒瓶,顺手放在了案板上。 看着水开了,李光明等了两三分钟才把兔子肉捞出来用盆子盛好。接着把水倒了,用抹布把锅擦干,放了一点点油,抓了几块冰糖放进去,让袁洪斌把柴火撤掉几根火小一点炒糖色。 随着李光明的翻炒,淡黄色的冰糖渐渐化开,变成琥珀色的黏稠液体,还咕噜噜的冒着小泡,李光明忙把焯过水的兔子肉倒进锅里,快速的翻炒起来。等琥珀的颜色渐渐包裹住兔肉,李光明才把大香香叶之类炖肉的的香料放进锅里,又倒了酱油,放了一些晒干的辣椒,给锅里倒上水,盖上锅盖让它们慢慢的炖。 那种酱香还带着一丝甜蜜的味道从锅盖的缝隙中被蒸汽带了出来,扩散的满厨房都是,袁洪斌抽抽鼻子,饥饿的感觉突然那么的明显,他咽了口口水,打开厨房的门决定透透气。 郭爱华拉着邱芳珍进了院子,一下子就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她冲身边的邱芳珍笑道:“邱姐,咱们没白来吧,闻着味都觉得香。” 邱芳珍整理了下手里布袋的绳子,笑笑:“是挺香的。” 两人跟蹲在厨房门口的袁洪斌打了招呼,就进了屋子。 没一会,魏玲带着丁大妞刘玉婷也来了,丁大妞和刘玉婷手里都拎着个小袋子,三人进了院子,也跟蹲在厨房门口的袁洪斌打招呼。 魏玲跟袁洪斌开玩笑:“袁洪斌你蹲厨房门口干啥?就饿成这样了?” 袁洪斌也笑了一下:“你闻闻。” 魏玲不但闻,她还跑到厨房门口扒着门往里看。这会李光明刚才放进去的那些香料和干辣椒的味道也出来了,肉的味道、香料的味道、辣椒的味道和之前的带着甜蜜的酱香混合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李光明打开锅盖,把大块的土豆和泡好的蘑菇木耳菜干之类的放进锅里搅匀,再次盖上了锅盖。 “还得再等一会。”李光明冲着厨房门口探进个脑袋的魏玲说。 “真香啊……”魏玲深吸了一口气,缩回了脑袋,跟袁洪斌说:“我们去屋里等着了。”就和刘玉婷丁大妞一起进去了屋子。 等魏玲进了屋子一形容,这些很久没有吃到肉的家伙个个馋的不行,一个个的都跑来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光明,好了没?” “光明,快饿死了!” “光明,先给我尝一块。” 袁洪斌拦住他们,指使他们帮忙把碗筷搬去屋里,做好开饭吃肉的准备。一伙人拿着碗筷咽着口水走了。 李光明再次掀开了锅盖,他夹起一小块带着骨头的兔肉递给袁洪斌:“尝尝咸淡。” 袁洪斌徒手接过兔肉塞进嘴里,烫的龇牙咧嘴,跟李光明竖起大拇指。李光明自己用小勺子舀起一点汤吹了几下放进嘴里抿了两下,有点咸,等那堆大白菜放进去正好。 见干蘑菇和菜干们这会已经舒展开来,李光明夹起一根豆角用手撕了下,果然已经好了。把被自己撕开豆角扔进嘴里嚼着,李光明把案板上准备好的大白菜们统统放进了锅,这些白菜一下子就在锅里堆起来小山。李光明一手拿着炒勺,一手拿着舀饭舀汤的大勺,双手齐上阵把白菜下面的肉和干菜翻上来,把虚虚堆起的大白菜压到锅底。 没几下子,大白菜就变的软踏踏,和锅里原本的菜混合在了一起。袁洪斌在李光明的示意下加大了火,锅里菜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淹没了大白菜,玉色的大白菜也染上了棕色的酱汁,变得更加美味起来。 李光明的大炒勺不停的在锅里搅着,时不时翻动几下,已经炖烂的兔子肉从骨头上掉了下来,散在了锅里。煮的绵软的土豆让汤汁渐渐黏稠,使得带着肉味的汤汁包裹在了每一份食材上,让锅里的味道更加鲜美。 李光明又往锅里放了点盐,用炒勺搅合几下,满意的闻了下味道:“好了!” 袁洪斌和李光明两人垫着抹布把锅抬到屋里,大家分好碗筷,各自舀了一碗开始享用期待已久的美味。 李春峰扒拉了两口,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这是肉啊,我都快记不起来肉是啥味道了。” 赵健起身要去厨房拿饼:“配着饼吃,赛过神仙。” 袁洪斌起身准备和赵健一起去:“用剩的酒还在案板上,拿过来一起干了。” 刘玉婷忙拿过自己带来的小袋子:“我们自己带干粮了,白吃了你们的肉,哪里还能再白吃你们的饼。”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小块饼子和一个小罐子:“也不能白吃你们的肉,这是我婆婆腌的茄子丁,带过来给你们下饭吃。” 丁大妞也从自己带来的小口袋里拿出个小罐子:“我哥也这么说,还说他饭量太大就不来了,让我替他来。出门的时候我妈硬给我装了个馒头,还让我给你们带了罐她早上炒的鸡蛋酱。” 邱芳珍从口袋里拿出她和郭爱华两人的饼,郭爱华笑道:“我们也带了干粮,肉就要白吃你们的了。” “你们这也太客气了。”赵健跟他们客气一番,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他们可真没多少粮食请人吃。 魏玲要回去拿干粮,被李春峰拉住了:“我的分你,咱俩一起吃。” 魏玲笑眯眯的应了,薛咏梅闻言一个劲看张建军,张建军死活不开口,薛咏梅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拿干粮。 赵健和袁洪斌从厨房拿回来干粮和剩的那点酒,大家就着兔肉炖菜吃了个香。说是兔肉炖菜,其实一碗里根本见不着肉,都是土豆白菜,偶尔能见到点蘑菇干木耳啥的,运气再好点,能看到块肉骨头。 刘玉婷就着自己带来的饼扒拉了两碗菜,才放下筷子揉了两下肚子:“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今天吃的是兔子肉,被我婆婆知道又要说道。”说完还特意看着薛咏梅。 薛咏梅被她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了知道了,就我大嘴,我不说。” 郭爱华好奇:“为啥不能让你婆婆知道咱们吃了兔子肉?” “前几天丁铁柱弄回来只兔子说要给我补身体,我婆婆死活不让吃。说吃了兔子肉,将来孩子生出来三瓣嘴。最后那兔子就他们母子俩吃了,看得我都快馋死了。”刘玉婷很是委屈:“哪有这样的,也没见吃了猪肉生的孩子长猪鼻子。” 魏玲摸了下刘玉婷的肚子:“玉婷,你这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肚子才这么点呀?根本看不出来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刘玉婷眼泪都快下来了,憋了数日的委屈一块发泄了出来:“嫁过去我婆婆就好像变了个人,以前待我那么好,现在整天让我做活。每天累死累活,连块肉都吃不上,那明明是丁铁柱特地跑去给我抓的,一口都不给我吃……” 魏玲忙又给刘玉婷舀了一碗炖菜:“那你多吃点,她不给你吃咱们给你吃。” 赵健放下了饭碗:“刘玉婷娘家人不在这里,咱们这些一起插队的知识青年就是她的娘家人。咱们是不是得代替刘玉婷的娘家人跟刘婶谈一谈?” “你们可千万别,就刘婶那脾气,你们谈完,晚上关上门就得收拾玉婷。”丁大妞赶紧劝阻他们:“你们要是心疼玉婷,就悄悄照顾她,别让她婆婆知道。” 见刘玉婷也流着眼泪点头,赵健只好作罢:“那就这么着吧。” 第20章 第 20 章 刘寡妇最后还是知道了知青们给刘玉婷吃兔子肉的事情,她跑来对着知青们一顿说道,说知青们不安好心,想让她家玉婷生个三瓣嘴的孩子。回去后更是每天紧紧看着刘玉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刘玉婷到知青们这里来。 尽管薛咏梅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说出去的,大家表面上相信了她的话,私底下讨论还是觉得是她,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随着李光明和李春峰下套的技术进步,郭爱华和魏玲也终于吃上了烤兔子小灶,她们两啃着兔子腿,好好表扬了一番李光明和李春峰。李光明和李春峰得到表扬,浑身是劲,准备再接再励找丁大石学习打狍子的技术,争取让对象吃上更好的。 结果没等他们上门去找丁大石,丁大石陪着丁大妞先来了知青们的院子。 前一天刚下完雪,知青们凑在男知青的屋里取暖,听见外面院子门口有人敲门,还惊讶这么冷的天谁还出门来,赵健赶忙出去开了门。 丁大妞见门开了,也不进去,赶着说:“赵健,我爹说等雪化了要去河上捕鱼,让我来喊你们一声,要是你们要去就提前准备好东西,到时候一起去。” “去去去!”赵健一叠声的说:“都要准备点啥?” “渔网,剪子,绳子,杆子,镩子,筐子,到时候穿厚点就行。”丁大石在妹妹身后开口。 赵健一一记下,又问:“镩子是啥?” 丁大石愣了一下:“就是到时候打洞的东西。要不你们到时候跟着用我们的吧。” 赵健还要问,丁大石见丁大妞已经冻的在跺脚,忙道:“你们有的就先准备上,没的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就这么拉着丁大妞回家去了。 赵健见他们走了,也关了院子门回去屋子里。 屋里的知青们见他进来,忙问有啥事。 “是丁大石丁大妞,说春贵叔雪化了要去捕鱼,问咱们去不去,去的话让咱们准备好要带的东西。” “当然要去。只是这大冬天,河上冰都那么厚了,怎么抓鱼?”张建军问。 “丁大石没细说。”赵健回答他,又问:“你们谁知道镩子?要是都不知道,咱们得趁这两天打听打听弄一个。虽然丁大石说到时候没有可以用他们的,但到底还是自己有一个方便。” “丁大石没告诉你啊?” “丁大石急着回去,都没说清楚。”赵健又把丁大石告诉他要准备的其他东西告诉知青们:“这些咱们都有,就那个镩子,咱们都去打听打听,还得打听除了刚才说的那些,还要准备啥。” 邱芳珍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我见过那个镩子。以前在农场看过他们捕鱼。要用那个镩子把冰凿个洞才能放网。” “邱姐快说说!”魏玲赶紧催促邱芳珍。 “就是个一头尖尖的东西,另一头有两个把手。用的时候握住那两个把手往冰上凿,就能把冰凿开个洞。”邱芳珍回忆着:“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形容,反正现在要找,一下子也找不到。” “那就只能用春贵叔的了。”赵健惋惜的叹气。 知青们开始盼着雪化开,然而大冬天,这雪只有越积越厚的。这一天丁大石一个人来敲开了知青们的门,他告诉知青们准备好,他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村外的河上捕鱼,让知青们早点起来在村口集合。 开门的赵健看了下墙根下的积雪,狐疑的看着丁大石:“明天?雪化了?” 丁大石笑了两声:“我爹说看这两天雪小,赶紧捞回来好收拾鱼。过几天雪就更大了,那时候更不方便。” “行,那就明天早上见。”赵健点头。 “明天早上见。”丁大石也学着赵健回了一句,就回家去了。 除了邱芳珍,其他的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跟着春贵叔去捕鱼。经过商量,第二天男女知青两边就留邱芳珍一人在家,值班的两人回来各自私下给她补偿,邱芳珍也同意了。 知青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等在了村口,赵健还在口袋里揣了两双劳保手套。这是他提前去打听了凿冰捕鱼的过程,准备着到时候拽绳子用的。 等了许久,春贵叔才带着丁大石过来,他们父子两一人背着一个筐,里面装着要用的工具。春贵叔看着女知青们:“怎么把闺女们也带来了。这大冷天,闺女们去河上干嘛,快回去。” 薛咏梅笑着跟春贵叔说:“春贵叔,你就带我们去看看吧。我们都没见过这大冬天的咋捕鱼。” 魏玲郭爱华也跟着点头,春贵叔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醒:“那到时候你们在边上看就行,这可是个力气活,大小伙子干着都吃力。” 女知青们点头应承,春贵叔就带着丁大石和知青们去了村外的河边。 村外的河面上这会已经有几家人了,都是壮小伙拿着镩子在那里凿冰,家里老人在一边指点。见春贵叔带着知青们来了,大家都彼此打过招呼。 春贵叔在丁家屯这段河上走了几圈,找好了地方,让小伙子们都过去。丁大石从自己的筐子里拿出镩子,高高举起,对着春贵叔指的地方狠狠砸下,尖利的镩子头立刻在河面坚硬的冰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呯”、“呯”、“呯”,随着丁大石的动作,镩子一下一下砸在那个小小的坑上,小小的坑慢慢变大变深,丁大石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歇了口气。 “我来!”赵健从口袋里抽出劳保手套,一双分给袁洪斌,一双自己带上,从丁大石的手里接过镩子,学着丁大石刚才的动作举起镩子狠狠砸下,镩子准确的砸在了之前的坑里,溅起了无数细小的冰花。 “好样的,就这样。”春贵叔夸奖赵健,赵健闻言,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砸了数下,很快力气就没了,他只好让位给袁洪斌。 知青们一个接一个接过镩子凿冰,在磨着春贵叔同意之后,连女知青都试了两下,被村里其他人看到了,跟春贵叔取笑:“你带的这些城里娃,凿个冰还这么新奇,换这么多人。” 坚硬的冰面终于被开凿出了个大坑,尚未结冰的河水露了出来,冰下的鱼纷纷凑了过来,有几条鱼跳起来,溅了围观的知青一脸水花。 李光明擦着脸上的水,和身边的李春峰一起惊讶:“这么多鱼!” 春贵叔走过来看了下鱼,点头:“是时候下网了,今天收获应该不错。” 春贵叔在渔网下绑了块石头,就用带来的长木杆把渔网沉进了河里。然后对着知青们说:“走,给你们也砸个洞。” 留下丁大石看着他们的网,春贵叔带着知青们来带不远处他刚才看好的地方,对拿着镩子的李春峰说:“就这了,砸!” “哎!”李春峰听了春贵叔的话,立刻举起镩子砸冰。春贵叔看着知青们在冰面上凿好了洞,帮着知青们把渔网也沉进洞里:“等着吧,等会鱼就进网了。” 知青们和春贵叔聊着天,等河里的鱼进网。大半天之后远处的一家人开始收网了,他家的鱼一条条的被渔网从河里带出来,在冰面上蹦跳着,被渔网的主人摘下来扔进筐子。张建军羡慕的看着:“咱们也能有这么多鱼不?” “能。”春贵叔笑呵呵的回答他。 一会儿,春贵叔的渔网也要收了,他拉着杆子把渔网从河里带出个头,然后用粗麻绳把渔网绑起来,喊来男知青们帮他拽着绳子把渔网从河里拉出来。 寒冷的天气里,渔网靠近河面的部分早已经和河面的碎冰冻在了一起,男知青们和丁大石一起拽着绳子,拼命把渔网往外拉,春贵叔站在洞边看着渔网的情况指挥他们。渔网随着他们用力的方向缓慢的移动,终于在被拖出来的部分看到了第一条鱼。 “看见鱼了,再加把劲!”春贵叔鼓励拉渔网的年青人们。 有鱼了!听到了鼓励的年青人们兴奋起来,在鱼获的鼓励下,他们的力气都变大不少,随着他们的努力,渔网终于被完全拉出了洞。春贵叔从渔网里摘下鱼扔进自己的筐子,围观的知青们替他数着,一条两条三条…… 好多条!满满一筐鱼!知青们看得眼热,春贵叔收拾好自己的鱼,对着知青们说:“走,看看你们的收货。” 丁大石带着男知青们再次背起了绳子在冰面上化身老黄牛,知青们的渔网也被拉了出来。春贵叔指导着知青们把鱼从渔网上摘下来。初次捕鱼的知青们手忙脚乱,总有不听话的鱼从他们手里逃脱,掉在冰面上蹦跳起来。 李光明狼狈的从冰上捉起逃跑的鱼:“今晚回去就吃了它!” “行,就吃它。到时候你多吃点。”其他人也开起了他的玩笑。 等鱼都被收到了筐里,捕鱼的人们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带着自己的收货也要回家了。 临分别时,春贵叔叮嘱知青们:“吃不完的鱼先冻在外面,明天让你们春贵婶去教你们腌咸鱼。” 知青们跟春贵叔道谢分别,回到了家里。 进了门,赵健想摘手套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捉鱼,自己的手和外面的劳保手套冻在了一起脱不下。知青们的鞋子也因为整天都在冰上跑来跑去,捉鱼的时候还溅了水,冻成了冰壳。 金威去端来一盆凉水,让赵健和袁洪斌把手放进去好把手套上的冰化开。赵健把手伸进去,被凉水冻的直咧嘴:“冻死我了。” 金威解释:“只能用凉水,用了热水要生冻疮的。” 李光明把鱼分开冻在院子里,又挑了两条大鱼去厨房煮了鱼汤。一帮人就围着火盆一边烤着棉鞋一边喝着热乎乎的鱼汤,享受他们的劳动果实。 第21章 第 21 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青们春天养的小猪也慢慢长大,到了出栏的时间。 这天早上魏玲煮了猪食倒在食槽里,看着猪圈里的两头猪“哼哼”着抢食,问身边跟她一起来喂猪的郭爱华:“也不知道这猪啥时候才能杀?这每天来来去去的看着,可真馋人。” “是挺馋人的,看着就想吃肉了。”郭爱华也跟着魏玲一起看着猪圈里的猪发呆。 赵健和袁洪斌路过,看到的就是两个拿着煮猪食的大锅,对着猪圈发呆的女知青。 “大冬天的你两在这发啥呆?干完活赶紧回去,小心感冒。”赵健提醒魏玲和郭爱华。 “赵健,你说这猪啥时候才能杀?”魏玲又问赵健。 赵健心里也没底:“我也头一次养猪,哪里知道啥时候该杀?而且咱们也没会杀猪的人,改天问问春贵叔。” 下午的时候赵健就跑去春贵叔家找春贵叔,问他春天养的猪这会能不能杀了,要是能杀去哪里找杀猪匠? 春贵叔摸摸胡子:“咱们一起养的这一批猪这会子差不多都能出栏了,啥时候杀你得去问丁书记,这猪是生产队的集体资产。丁书记说能杀了,咱们才能杀猪吃肉。” 赵健道了谢,又去丁长生家。丁长生最近瘦了不少,也不太精神,这会正侧躺在炕上抽旱烟,见赵健进来跟他打招呼,就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赵健坐在炕边的凳子上,有些担忧的看着丁长生:“丁书记,你咋瘦成这样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得好好保重身体。” 丁长生叹了口气:“没啥,最近家里事多。小赵同志今天过来有啥事?” 赵健也不再多问,转而谈起了正事:“丁书记,咱们春天养的猪,啥时候能杀呀?还有多半个月就春节了,大伙都馋肉呢。” “再等几天,等生产任务和上头摊派的都交完了,剩下的咱们才能自己杀了吃。”丁长生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说:“放心吧,这猪养了一年,总得让你们吃上一口肉。” 赵健得了准信,就回去告诉了知青们。 大伙都盼着杀猪吃肉的那一天。 等呀等,终于等到小年那天,知青们正在打扫屋子,丁长生带着县里的人来了,他们去猪圈看了一圈,挑走了一头猪,带去打谷场和从其他村民那里挑的猪一起杀了,只带了肉回去。 晚上的时候村里在打谷场支起大锅,村里的大婶们把白天杀猪不要的那些内脏下水收拾干净,肠子和血也没浪费,灌了血肠,和切成细丝的酸菜一起炖了,全村一起吃了一顿“杀猪宴”。虽然都是些内脏下水,村里的老老少少们还吃得喜笑开颜。 二十六炖猪肉,知青们决定在这一天杀了属于他们的那头猪。 丁大石带着杀猪刀来了男知青们的院子,知青们集合在一起在旁边看着他。赵健和袁洪斌去后院猪圈牵来了剩下的那头猪,张建军伸直了脖子看着待宰的猪,一脸期待。 魏玲和郭爱华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从小一直喂大的。两个姑娘抱在一起转过头去不敢看,李光明有些不忍:“要不你两先回去,杀完了我再去叫你两。” 薛咏梅在一旁道:“有啥好不忍的,养着不就是为了吃。” 魏玲瞪了薛咏梅一眼,转头跟其他人说:“那我两就先回去了。”想了想,又跟李春峰说:“等会吃肉的时候记得叫我们。”说完,拉着郭爱华的手两人就准备走。 邱芳珍见她俩要走,也跟着说:“那我也回去吧。” 三个女知青就这么回去了,留下薛咏梅一个人在男知青这边看杀猪,薛咏梅看着她们三人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虚伪……” 杀完猪,春贵叔和丁大石拒绝知青们的挽留,带着分给他们做酬劳的猪下水回去了。李光明去隔壁院子叫了魏玲郭爱华邱芳珍过来,赵健按照人头把猪肉平均分给男女知青,一边分一边还叮嘱:“这肉咱们可留着过年吃,别这几天就给吃光了。” “知道了,就你话多。”张建军看了赵健一眼,又看了下薛咏梅:“薛咏梅你听见了,可别吃光了。要不过年我们吃肉,你干看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两到底谁嘴馋?”薛咏梅不干了。 见他俩又要吵起来,其他人赶紧劝架:“别吵了,赵健就随便那么一说,没专门指谁。” 分好的肉又被知青们分开几份存放,留在外面冻住的,挂在厨房梁上给灶膛里的烟熏的,也有腌成腊肉的不一而足,这可是一年份的肉,他们要存着慢慢的吃,吃完了,就要再等很久很久才能吃上肉了。 赶在县城的铺子关门之前,知青们又跑去县城买了点年货,一点焦糖一点宝塔糖,一挂鞭炮,几块点心,一小瓶高粱酒,两三大张的红纸。东西不多,可是却代表了他们火热的心和对新春的期盼。 三十那天,知青们把跟春贵婶学着剪的窗花贴在窗户上,对联是不敢贴了,福字用剪的很小的红纸写了,悄悄倒贴在不显眼的地方。男知青屋里的炕桌被他们擦的干干净净,摆上了买回来的那些糖果点心。 李光明蹲在厨房里,炖了一锅酸菜粉条,里面加了切成大片的五花肉,几滴油花飘在汤面上,在油灯下泛着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前阵子去捕鱼的时候冻起来的鱼也被剁成大块,烧了一大盆,白嫩的鱼肉因为放了酱油微微泛黄,衬着上面的玉色的葱丝,也煞是好看。 后院养的小公鸡也被杀掉一只,加上发开的香菇炖了一锅。 这三个是他们仅有的肉菜了,就算还有肉李光明也没舍得拿出来做,现在做了,以后吃什么呢? 见菜实在太少,李光明又取出了一坛子秋天晒的五香萝卜干,发开的蘑菇干炒了一盘子大白菜,又炒了盘土豆之类的,就实在凑不出来了。 来厨房帮忙的郭爱华见李光明这么为难,忍不住劝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年月,有肉吃就算不错了。” 李春峰也在一边说:“这些够了,等会还要包饺子呢,今晚饺子肯定管够。” 几人把东西都搬去屋里,女知青的炕桌也被抬了过来,和男知青们原本的炕桌并在一起,李光明做好的菜和原本桌子上的糖果点心放在一起。因为菜的分量够大,这么几个菜居然也把两个小炕桌摆满了。 赵健拿出高粱酒打开,依然是每个人的杯子里分一点,瓶子就空了。 赵健举杯:“祝mao主席万岁!” “祝mao主席万岁!”知青们一起附和他。 “转眼间,咱们来到丁家屯就快一年了。”赵健整理下衣服,咳嗽两声说起了普通话:“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家里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今天我们在这里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奋斗!希望明年,我们无产阶级胜利的果实能够更丰盛更美好!”赵健说完再次举杯。 大家跟着一起举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庆祝完毕,大家各自放下杯子,魏玲看着窗户外面黑漆漆的院子:“不知道玉婷这会怎么样了?自打上次吃了兔子肉,刘婶看见我们去找玉婷就跟防贼一样。” “玉婷如今是有家的人,今晚肯定比我们热闹。不像咱们,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说到家,大家都沉默了,这是他们大部分人第一次离开家,独自在外生活,也是头一次离开父母和朋友一起庆祝春节。 邱芳珍沉默很久,才说:“我家里人都没了。” 魏玲听了泪眼汪汪,她一把抱住邱芳珍的胳膊:“邱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郭爱华听了,也抹起了眼泪:“我爸妈有我哥就够了,可我还是有点想他们。” 张建军夹了一块鸡肉啃着:“大过年的,说点高兴的吧。” “那我们包饺子,说吃的谁都高兴。”李光明提议。 赵健也点头:“那就包饺子,大过年的吃好点,吃饱穿暖家里也少担心点咱们。” 李光明和李春峰去厨房端来了和好的面调好的馅,袁洪斌把糖果点心收到一边的柜子上,空出地方来,大伙包着饺子一边吃菜一边唠嗑。 春城第二机械厂的家属院里,李大志和王桂香老两口也在一起包饺子,王桂香看着窗外邻居家的灯光,问李大志:“也不知道光明现在干啥呢?这孩子去了快一年,才写回来那么几封信。” “我哪里知道,过年肯定在包饺子。”李大志也跟着她看向窗外,窗外邻居的家里都亮着灯光,窗户上人影晃来晃去,看着就热闹。不像他家,就他们老两口自己。 门被敲响了,李大志去开了门,高越平端着一盘饺子笑嘻嘻站在门口:“李叔,王婶,过年好!我妈让我送点饺子过来。” 李大志笑着接过饺子,叫高越平进来坐:“我家也包了饺子,你尝尝。” 高越平跟着李大志进了门:“我王婶包的饺子老好吃了,我吃饱了再回去。” 王桂香高兴的去给他煮饺子:“多吃点,我就爱看你们小年轻吃东西。” 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站在门口的是甘宝顺:“李叔,王婶,过年好!这都快十二点了,我妈让我来叫你们出去一起放炮。” 高越平忙放下饺子:“等等我,我这就回去喊我爸妈。” 李大志和王桂香一起出了门,院子里已经有不少邻居,大家各自问过过年好,就用烧火的火棍把鞭炮挂起来点燃,“霹雳吧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象征着新一年的到来。 再说回临江市蓝宝县丁家屯。 听到外面连续响起的鞭炮声,知青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他们放下筷子拿出自己的鞭炮出了院子,把鞭炮挂在门口,袁洪斌点燃了鞭炮,同样“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和村里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 看着燃烧过的鞭炮掉落在地上的红色纸屑,知青们想着,明年一定会更好。 第22章 第 22 章 过完春节,转眼就又到了春天。 春耕又开始了,去年养的小牛今年已经长大,可以帮忙拉犁了。这样比起去年,他们的活轻松了很多。犁被套在小牛身上,李春峰在前面牵着牛,赵健扶着犁,其他知青们跟在后面的田地里,用耙子把翻出来的土疙瘩耙碎。 “还是这小牛好,一会就耕了这么多。去年你们男知青拉犁,半天都走不出多远。”魏玲从地里捡起一小块石子扔到了田埂上,夸奖他们的小牛。 “要不平时咱们说肯吃苦的人都形容人家老黄牛呢。”薛咏梅抚摸了下小牛的角,对着小牛道:“好好干,回家给你吃好的。” 远处丁铁柱去年开出来的那片荒地里,丁铁柱和大着肚子的刘玉婷也在耕地。他家没有牛,人口又少,两口子只能用耙子一点一点的翻开土地,刘玉婷干几下就要直起腰喘口气,丁铁柱就赶紧帮她按腰。 “锵锵锵”的锣声突然急促地响起,一个村里的民兵敲着锣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去河边,春汛来了,快去抗洪!” 丁铁柱扔下耙子,喊着这边的知青们:“赶紧去河边,要是水冲进村里就完了!” 知青们也扔下东西跟着丁铁柱往河边跑,赵健见女知青也跟着跑,忙道:“你们女同志先把农具收拾收拾和小牛一起带回家去。” 邱芳珍和魏玲薛咏梅忙回去收拾了知青们扔下的农具,牵着小牛就要回家。 魏玲看到刘玉婷扛着两个老大的耙子,忙去抢过刘玉婷的耙子:“玉婷,我们先把你送回去。” 刘玉婷把耙子给了魏玲,捶了两下腰:“那谢谢你们了。” 女知青们把刘玉婷送到门口,把耙子还给刘玉婷,看着刘玉婷进了家门才转身往自己家走。 一路上村里的人们形色匆匆,不少人拿着装了土的麻袋往河边跑,三个女知青看了也心急,急忙加快了脚步。 今天轮到郭爱华在家做饭,见女知青们回来这么早,笑着问她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这饭还没开始做呢。” “说是春汛来了,他们男知青都跑去河边帮忙了。”薛咏梅回答了郭爱华,就牵着小牛去后院牛棚。 “咱们能不能帮上忙?在家干等着挺着急的。”郭爱华也担心起来。 魏玲想了下回答她:“我们回来的路上看好多人用麻袋装了土往那边送,咱们也去弄几个麻袋装土吧。” “行,我这就去找麻袋。”郭爱华立刻去他们平时放杂物的那个小隔间翻找起来。 男知青们跟着丁铁柱跑到河边的时候,肆虐的洪水已经把岸边堵着的麻袋冲开了一个小口子,正凶猛的冲过来,岸边的人们正手忙脚乱的接过后面赶来的人扛过来的麻袋往缺口堵,然而填补的速度比起凶猛的洪水简直杯水车薪。 袁洪斌捡起长长的粗麻绳就跳进了湍急的河水,赵健吓了一跳,大喊一声:“洪斌!”急忙捡起那根粗麻绳找了一颗大树就把麻绳的另一头往上绕。 男知青们在袁洪斌的带动下一个接一个跳进滔滔洪水,和袁洪斌一起组成人墙,企图用他们的身体堵住奔腾的洪水,保住身后的村子。 赵健拴好了绳子,高喊着:“向荒山要粮,要河水让路!”也跟着他们跳进了洪水。 洪水中的知青们互相抓着彼此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跟着大声喊起来:“向荒山要粮,要河水让路!” 但这样还是不够,六个男知青组成的人墙太短太薄,根本无法阻止汹涌澎湃的洪水。河岸上正帮忙抗麻袋的丁铁柱看到了,扔下麻袋,也跟着跳进洪水,抱住了知青们被洪水冲的摇摆的身体。 丁广泉跳了下来,丁志文丁志武跳了下来,丁大石不顾春贵叔的阻拦跳了下来……村里的小伙子们一个接一个跳进洪水,和知青们一起组成了更加坚固的人墙。 丁长生一边大声给洪水中组成人墙的小伙子们鼓劲:“坚持!再坚持一小会!马上就要堵住了!”一边抓紧机会带着岸上的人抗麻袋填补缺口。 凶猛的洪水带着还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凌把身体撞得生疼,李光明忍着疼痛大声喊起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洪水中的小伙子们跟着喊了起来。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岸上忙碌的人们也跟着喊起来,大家的喊声在轰隆的洪水声中汇成一片。 女知青们扛着麻袋跑过来,刚到河边就听到了岸上的口号声,她们也跟着喊起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郭爱华把带来的空麻袋放在往麻袋里铲土的村民脚边,扛起已经装好土的麻袋往就缺口跑,从缺口冲来的洪水打湿了她的鞋和她的裤子。 一袋又一袋装好土的麻袋被填进了缺口,洪水中的小伙子们也已经摇摇欲坠。当缺口终于被堵住的那一刻,岸上的人全部都欢呼起来。 郭爱华忙叫着:“快把他们拉上来!”说着拽着绳子就要拉人。 洪水中坚持许久的小伙子们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们拽着绳子的那头,完全无法靠自己的力气爬回岸上,郭爱华流着眼泪使劲拽着绳子想把他们往岸上拉,可是她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根本拉不动几个大小伙子。 岸上留守的村民帮着她拉了几下,摇摇头:“这样不行!” 几个年青点的村民给自己腰里绑好了绳子,跳进水里,把在洪水中脱力的青年们一个一个扶上了岸。 这些组成人墙保护了村子的年青英雄,上了岸就直接躺倒在地,他们全身都湿透了,本来在初春保暖的厚棉袄厚棉裤现在全部都变成了负担,沉重的裹在他们的身体上。 郭爱华来到李光明身边,心疼的哭着用手绢给李光明擦脸上的水迹,那不知道是溅在他脸上的洪水还是他流下的汗水。这一刻郭爱华才发现,她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喜欢李光明。 李光明睁着眼睛看着流泪的郭爱华,心疼的不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村民走过来抬起李光明,郭爱华拉住李光明的衣角,问他们:“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丁书记说让我们帮忙把这些小伙子都送回去。”一个村民回答郭爱华。 郭爱华擦擦眼泪,和魏玲两个带着抬着男知青们的村民回了家。 男知青留家的张建军开了门,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 “刚才春汛,大家都去河边帮忙了。你不知道?!”郭爱华没好气的问张建军。 张建军嘻嘻一笑:“我真不知道。今天轮到我在家,我就睡了个懒觉,才起来。” 郭爱华不再搭理张建军,走进院子推开屋子的门,好让村民们把人抬进屋。 一个年纪大些的村民提醒她:“不能直接让他们去休息。得把湿衣服给脱了用热水擦擦才能行。” “我来我来。”张建军忙赶过来,对守着屋子门口的郭爱华魏玲说:“我和这几位大爷来给他们脱衣服擦身子,你两去厨房多烧点热水。” 也只能这样了,看着张建军跟村里的老大爷进去给这些男知青脱衣服,郭爱华和魏玲去厨房烧了热水,倒在盆里给张建军送到屋子门口。 张建军把脱下来的湿衣服都送出来,接过装热水的盆又回去给英雄们擦身子。 郭爱华和魏玲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又不好意思要进去看。 魏玲看了看被张建军送出来的湿衣服,提议:“这么站着也是瞎着急,不如我们把这些衣服给他们拆洗一下。” 郭爱华回过神点头:“还是你有主意。冬天的厚衣服谁都不多,这些厚棉袄湿透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换洗的。这从河水里捞上来的棉袄又不能烤干就直接穿,是得好好洗洗才行。” 两人干脆就搬来小板凳和洗衣盆,在男知青的院子里处理那堆湿透的衣服。过了一会薛咏梅和邱芳珍回来了,也搬来小板凳帮着她们拆洗起来。 张建军和送知青回来的村民终于从屋里出来了,郭爱华和魏玲紧张地问张建军:“他们怎么样了?” “没事了。”张建军随口回答郭爱华和魏玲,一直把来帮忙的村民送到门口才回来对女知青说:“我一个伺候他们六个,忙不过来。刚才大爷们帮忙给他们穿了里衣,这样你们也方便进来帮忙照顾人。” 郭爱华和魏玲听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就要进屋去看,张建军拦住了她们:“他们刚睡着,你们就别进去吵他们了。” “那你说一人照顾不过来让我们帮忙?不进去怎么帮你?”魏玲反问张建军。 “我说是晚上。”张建军补充:“刚村里老大爷说这么冷的天,他们还跳进洪水里,怕是着凉了晚上要发烧,让晚上看仔细点。今晚你们派两人来帮忙,咱们都别睡了,看着他们。要是发烧了,赶紧给叫宋大夫。” “那就我和魏玲。”郭爱华直接回答,也没有去跟薛咏梅邱芳珍商量。 薛咏梅邱芳珍知道她心里急,也没反对。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郭爱华魏玲在男知青这边帮忙,邱芳珍薛咏梅带着拆开的棉衣棉裤回去女知青那边洗干净用火盆烤干缝好。 第23章 第 23 章 到半夜的时候,赵健袁洪斌李光明徐立四个果然发起烧来。郭爱华和魏玲拿淘过冷水的毛巾给他们敷在额头降温。 毛巾换了几回,四人的烧还是没有退下去。郭爱华摸了下李光明烧的红彤彤的脸,下定了决心:“我去卫生所找宋大夫来。” “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女的去多危险。咱俩一起去吧。”魏玲说着就起身穿厚外套。 张建军看着两个着急的女知青,又看看炕上发烧的四个人:“你两在家看着他们四个,我去找宋大夫。”说完,他穿上厚外套就出门而去。 “张建军这会还算有点担当,没真让我们两去。”魏玲看着张建军离开,小声跟郭爱华说。 “好歹都一起干一年的活了,他难道还真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吗?”郭爱华把李光明额头已经温热的毛巾拿下来,放在水里淘了两下,重新拧干叠好给李光明敷在额头。 “也是。”魏玲把手放在一直发出shenyin的李春峰额头:“李春峰这也没烧啊,怎么还一直哼唧。” 郭爱华凑过去也看了下:“肯定还是哪里不舒服吧?等会宋大夫来了请他帮忙给检查下。” 张建军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了卫生所,忙擦着汗过去敲门,一边敲一边大声喊:“宋大夫,我是知青小张啊。赵健他们几个刚才烧起来了!” 喊了半天,宋大夫才披着衣服拿着一盏灯出来开门:“别喊了,我起了。别吵着邻居。” 张建军放小了声音:“宋大夫,能跟我去看看不?” 宋大夫带着张建军回屋:“说说什么情况?烧的厉害不?” “赵健他们四个半夜就烧起来了,敷了凉毛巾也没用,看起来挺厉害的。”张建军亦步亦趋的跟着宋大夫:“李春峰倒没烧,但一直哼哼唧唧的好像哪里不舒服,他人没醒也没法子问。” 宋大夫回到屋里打开自己的药箱检查了下,补充了点东西,又写了个纸条,就拿起手电筒递给张建军:“你带路,快点走吧。” “好!太谢谢你了宋大夫!”张建军急忙帮宋大夫提起药箱,和宋大夫一起出了门。 宋大夫到了门口,把写着“宋大夫去知青那里看病”的纸条夹在卫生所大门上,就跟着张建军去了男知青们的院子。 宋大夫检查了发烧的四人,给他们打了退烧针,又给开了点消炎止痛的药,告诉郭爱华和魏玲:“别担心,就是感冒。另外他们身上有点撞伤,看着像皮外伤,也不知道撞没撞到要紧的地方,还是等天亮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郭爱华接过消炎药放好,魏玲跟着宋大夫去看李春峰。结果看到宋大夫直接脱了李春峰的衣裳,魏玲忙转过了头。 宋大夫检查了李春峰身上的撞伤,又摸了摸他的骨头:“这个也是撞狠了,河里的冰凌子还是挺大的,不走运能要人命。”说着叫张建军帮忙翻过李春峰,一眼就看到了李春峰腰上的大片青紫:“看看这腰!”忙又给李春峰的腰敷上了跌打损伤的药膏叮嘱道:“就让他这么先趴着,等白天一起送去医院。” 魏玲听到宋大夫的话,忍不住把头转回去,就看到了李春峰腰上的伤,吓了一跳:“咋伤的这么重?” 郭爱华见宋大夫看完李春峰就洗手准备回去,忙跟宋大夫说:“宋大夫,要不顺手也看看金威,都一起跳河里的,你也给他看看。” 宋大夫点头:“行。”就去掀开金威的被子看金威,结果一看发现金威不但浑身是伤,脚脖子还肿得老高。 宋大夫重新拿出他的膏药,准备给金威敷上,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还有人在大声嚷嚷:“宋大夫!宋大夫在这不?救命啊!” 张建军出去开了门。门一开,在门口喊的小伙子立刻冲进来拉着宋大夫往外走:“宋大夫,我哥一直吐血!你救救他吧!” 宋大夫赶紧把药膏递给身边的郭爱华,拿起药箱就跟着来人走:“你是谁家的?到底怎了?说清楚!” “我哥是丁广泉,今天我哥被抬回来,半夜就开始吐血了,你救救他吧。”丁广泉的弟弟一边拽着宋大夫一边擦眼泪。 张建军拿起宋大夫的手电筒追过去:“我送你们过去。” 三人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 郭爱华低着头给金威的脚脖子上抹药,魏玲担忧地看着外面:“丁广泉不知道怎么样了?” 郭爱华安慰她:“会好的,他们都是英雄,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张建军疲惫的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坐在了炕边的凳子上,低声道:“丁广泉死了。” 魏玲诧异的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张建军扶着额头:“昨天赶过去宋大夫说不行,要送医院,结果刚出村子,丁广泉就咽气了。” 郭爱华闻言不由自主的又摸了下李光明的额头,魏玲也转头看向李春峰。张建军强打精神问她两:“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郭爱华摇摇头:“烧的没那么厉害了,其他的还不知道。”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三人看着炕上睡着的六个人一起发呆。 过了一会,女知青那边邱芳珍和薛咏梅吃过早饭过来替换郭爱华和魏玲,才发现这边的人还饿着肚子,两人忙去做饭。 饭还没做好,丁长生就带一帮村里的大叔大爷们来了。说怕感冒会传染,要把病号们集中起来好照顾。还能活动的几个知青虽然心里担忧不想让人被带走,但是拗不过丁长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丁长生带着人把发烧的病号们抬走了,只有李春峰和金威没有发烧,侥幸留了下来。 郭爱华追着丁长生问:“丁书记,这是要抬去哪?” “别担心。”一个帮忙抬人的大爷告诉郭爱华:“靠山那边有村里的祠堂,统一抬到那边给宋大夫看着。村里发烧的几个已经抬过去了。” 人被抬走了,薛咏梅让郭爱华和魏玲赶快吃了东西去补觉。郭爱华回到屋里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担心不已。魏玲看她这么担心,问她:“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郭爱华犹豫一下,还是说:“你也累了一夜了,李春峰还等着你照顾呢,我自己去吧。”说完,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就照着好心大爷告诉她的地方去了。 郭爱华在村里绕了几圈,才找到地方。 就在村外的山脚下,破破烂烂的立着一座像大庙一样的屋子,早年是村里的祠堂,后来破四旧的时候被砸过一遍,就废弃了。郭爱华看着这么破的屋子有点疑心:那些都是病号,怎么可能放在这漏风的破屋子里? 她虽然这么想,还是走过去准备看看。结果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味,宋大夫正蹲在大堂里熬药。 “宋大夫?”郭爱华狐疑地问了一声。 “小郭同志?”宋大夫也看到了郭爱华:“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着这药,我进去给再给他们打一针退烧针。” 郭爱华过去蹲在熬药的炉子边上:“宋大夫,丁书记咋整个漏风的屋子?这大冷天的,病号们住这样的屋子能行吗?” 宋大夫也埋怨丁长生:“我也说不能让病号们这么住,得送去医院。免得跟丁广泉似的,有啥没检查出来耽搁了,那就是一条命!结果丁书记不乐意,就让我看着。还非得送到这里来,没火又漏风,这是耽误人呀!这责任我负不起!” 郭爱华看着炉子,默默听着宋大夫的抱怨。宋大夫抱怨够了,就进去厢房给病号打针,过一会出来问郭爱华:“你们知青醒了一个,叫李什么的那个。你要不要去看看?” 郭爱华心中一喜,立刻站起来往屋里跑。 李光明果然已经醒来了,他睁眼看着漏风的顶棚,觉得冷风呼呼的往自己湿透的被窝里钻,还发着低烧的身体一时间又冷又热,瑟瑟发抖。 郭爱华跑进屋,就看到李光明正发着抖使劲往被窝里钻,忙过来帮他拉被子,结果发现被子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李光明看到郭爱华,双眼发亮,他打着抖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郭爱华来给他拉被子的手,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郭爱华,我能叫你爱华吗?昨天在水里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快死了。当时就想,和你处了这么长时间对象,都没叫上你一声爱华,我真是死了也不甘心。” 郭爱华被他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回握住李光明的手:“别动不动死呀死的。只要你好好的,叫啥都行。” 李光明扯着嘴角勉强对郭爱华笑了一下:“我真的觉得我快要死了。这又冷又热的,难受都快难受死我了。” “你快别说了,那是被子被你的汗浸透了。”郭爱华摸着李光明的被子:“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想法子送你们去医院。” 郭爱华出了屋子,宋大夫叫住她:“小郭同志,你回去帮忙找找这些病号的家里人,让他们也都帮忙劝劝丁书记,这些人得送医院去。” 郭爱华答应了宋大夫,回去家里找其他几个知青商量要怎么动员其他病号的家人一起去找丁书记。 张建军问:“丁铁柱在不在病号里?” 郭爱华想了下:“在。” “那你先去找刘玉婷,刘婶知道了肯定要去找丁书记闹。”张建军出了个主意:“就刘婶那个威力,丁书记肯定闹不过。” “你这馊主意不错。”薛咏梅夸奖张建军。 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郭爱华硬着头皮去找刘玉婷,顶着刘寡妇简直要吃人的目光哭诉了病号们的待遇。 没等她说完,刘寡妇就怒气冲冲的出门往丁长生家去了。 第24章 第 24 章 等刘玉婷郭爱华找了其他病号的家属来到丁长生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刘寡妇正堵着丁长生在那里骂:“把人搁祠堂!亏你想得出来!那后头山上就是村里的坟!这是等死了好埋是不是?!” 后赶来的病号家属们听到这话也不干了,齐齐上去围住丁长生七嘴八舌。 “丁书记,你说怕传染我们才让你把人抬走的!” “丁书记,你可说是有人照顾呐,这搁祠堂怎么回事?” “丁书记,祠堂可不是搁病人的地方,这天气搁那里可是要死人呀。” 张建军带着丁广泉的弟弟这会也赶来了,丁广泉的弟弟流着眼泪跟病号家属们哭诉:“我哥昨晚给丁书记抬走说送医院,结果半道就没了!我的哥啊——!” 郭爱华也趁着这机会挤到丁长生面前:“丁书记,宋大夫说这样下去不行,病号们得送去医院。” “送医院!”张建军混在人群里喊起来。 周围的人被他带头,跟着喊起来:“送医院!必须要送医院!” 丁长生被吵的头大,他大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啊!十几口子人,村里哪来那么多钱都送医院去?!” 春贵叔恳求丁长生:“丁书记,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好歹先想办法把人送去医院啊,要是再来个广泉那样的事情可咋办?” 郭爱华跟着说:“丁书记,这病的都是家里的年青壮劳力。这主要劳动力都躺倒了,我们实在没人手,要是有人手我们早自己凑钱把人送医院了。求你给我们安排点人手帮忙送下人总行吧?” 牛翠花听了一耳朵,挤过来跟丁长生说:“爹,这小郭同志说的对呀。这些都是壮劳力,就这么在祠堂躺着也不是个事。”她的丈夫丁志文和小叔子丁志武也病倒了。丁志武还好点,喝了姜汤发了汗烧就下去了,丁志文这会还没醒。兄弟俩虽然没被丁长生送去祠堂,可也是被宋大夫打了退烧针以后就被丁长生关进了空屋子。 连自家儿媳妇都跑来帮别人说话,丁长生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到自家儿子也只好妥协了。他拉着脸安排人去准备板车送病号们去县城医院。 刘寡妇依依不饶:“准备啥板车,又慢又颠簸还透风,大队不是有拖拉机嘛。” 丁长生不同意:“那柴油不好整,要是这会用了以后有啥事情咋整?” 牛翠花又在旁边抽她爹的台:“爹,用那拖拉机多好,一车都拉过去了,速度还快。病号咋好耽搁?咱家志文志武也等着去医院哩。” 丁长生瞪了牛翠花一眼,牛翠花低下了头,嘴里还在那问:“爹?” 丁长生只好同意用拖拉机送病号去医院。十几个病号由宋大夫挑出来几个情况比较严重的先送上了拖拉机,由丁长生和丁长贵送去医院。其他的病号先由宋大夫照看,等第一波的送到了再回来拉他们。 李光明和李春峰金威都在第二波,等他们都被抬上拖拉机送往医院,郭爱华才松了口气,拉着还依依不舍看着远去拖拉机的魏玲回去家里。 晚上的时候李春峰和金威跟着拖拉机回来了,他两经过检查都确定只是皮肉伤,开了药回家调养就好。赵健袁洪斌徐立李光明几个因为后来在祠堂又被冷风吹,病上加病,得在医院住几天。 熬了一天一宿的郭爱华总算安心的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男知青那边收拾住院病号们的东西准备给他们送去医院,顺便看看李光明。 “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咋去?”魏玲担忧地看着郭爱华。 “我去问问春贵婶刘婶他们,他们家里也有人在医院躺着呢。”郭爱华告诉她自己的打算:“这么多病号,总有家里人要去医院送东西。到时候结个伴一起去。” 魏玲见她已经有了打算,就没有拦着她。还帮她把几个住院男知青的东西都收拾好装进兜里,郭爱华就提着两兜子茶缸洗脸盆之类的出门去了。 她先去找了春贵婶,但现在正春耕,丁大石一倒,春贵婶家里更缺人了,老两口双双在地里忙活,看郭爱华要去医院,还托她给丁大石带东西。找了几家,都说人已经去医院了,家里就能放心做活,只让郭爱华帮忙带东西。 最后只有刘寡妇要去医院看丁铁柱,和被托付了一堆东西的郭爱华两人去县城医院。 两人刚出村子,就看到牛翠花提着东西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有些尴尬的跟他们说:“我爹说他派了人在医院看着病号呢,让大伙都在家里安心春耕。我和我婆婆都不放心志文志武,我婆婆帮我打掩护,让我悄悄去瞧瞧。” 牛翠花力气挺大,看郭爱华那一大堆东西,忙抢着帮她拿:“小郭同志怎么拿这么多东西?他们就住两天就回来了。” 郭爱华苦笑:“都是村里人让帮忙带的。” 等三人到了医院,刘寡妇直接去看丁铁柱,牛翠花帮着郭爱华把要带的东西都分给各家病号,才去看丁志文丁志武。 郭爱华拿着知青们的东西来到李光明所在的病房,和李光明一屋的就是赵健他们几个。这会这些人都醒过来了,见郭爱华把他们的日用品都给带过来,都跟她道谢。 李光明见了郭爱华,也满心欢喜:“爱华,你来了。” 郭爱华转头看赵健他们几个,几人忙装着在干别的。 郭爱华就红着脸应了李光明一声:“哎,我来了,光明。” 过了几天,病号们渐渐好转,陆续出院,家里修养的李春峰金威也都能下床走动了。 大家的日子渐渐回到正轨,每天轮流出工,下地干活。 这天李春峰和魏玲跟赵健请假,说有点事情说要出去一趟,赵健同意了。 晚上李春峰和魏玲喜气洋洋的带着糖果点心回来分给知青们,还把他们的结婚证给知青们看。原来李春峰从医院回来那天他们两人就给家里写了信说要和彼此结婚,昨天他们收到回信,家里人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今天两人就去找丁长生开了介绍信,跑去县城民政局扯了结婚证。 张建军好奇道:“丁长生没给你两也入个党?” 李春峰好脾气的回答:“人家刘玉婷那是头一个,为了树典型才给入的。我两算啥?” 魏玲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的结婚证:“我这是自己愿意结婚才结婚的,又不是为了入党才结婚的。” 虽然他两不是头一个扎根农村的知识青年了,不过村里为了鼓励知青们扎根农村,还是奖励了李春峰和魏玲,把离知青们院子不远的两间屋子划给李春峰和魏玲做新房。 那屋子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也不像知青们的屋子一样有院子,可小两口毕竟有了自己的家。男知青们下了工就去帮李春峰修理屋子,春贵叔也带着丁大石来帮忙。 破了洞的墙被他们补好,屋顶瓦片也重新铺了一遍,还在上面铺了一层崭新的牛毛毡,牛毛毡用几块红色的砖头压在屋顶上,也显得喜气洋洋。屋里原本的炕早已经塌了,春贵叔带着知青们拆掉剩余的部分,重新砌了炕。 这么一通折腾,时间已经来到了春末夏初。女知青们看他们屋子都修的差不多了,就跑去帮忙打扫卫生。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魏玲幸福的拿着抹布在屋里转了两个圈:“这里以后就是我和李春峰的家了。” 郭爱华看着被李春峰刷了一层石灰的墙壁,问魏玲:“你们什么时候搬?” “再过几天吧。春贵叔说还得散散潮气。”魏玲回答。 “这空荡荡的,别说家具,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你们这日子要咋过?”薛咏梅问魏玲。 魏玲笑嘻嘻:“这不等你们这些娘家人给添嫁妆呢吗?” 郭爱华也笑起来,她捏了两下魏玲的脸:“原来你在这等着呢。添添添,咱们娘家人给你添嫁妆。” 这也是说笑,李春峰和魏玲两人家里都给他们寄了点钱,再加上他们两攒的钱,修屋子前就请春贵叔给介绍了木匠打了简单的家具,就等着屋子修好了好从木匠那里搬过来。知青们去县城给他们买了点锅碗瓢盆,就算做祝贺他们新婚的礼物了。 屋里的炕被李春峰点燃,连烧了好几天,等屋里潮气都散了,男知青们就跟着春贵叔去木匠家把打好的柜子桌子凳子搬过来,知青们一起帮李春峰魏玲布置新房。 郭爱华帮魏玲抱着一个大包袱,还有些不舍:“咱俩一起睡了那么长时间,以后旁边没有你晚上都睡不着了。” 薛咏梅跟着感叹:“以前咱们五个人睡一个炕,现在就剩三个人了,感觉空落落的。” “我这算是安家落户新农村了。”魏玲把手里抱着的被子放在炕上:“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家里人一面。”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有点伤感,她们的情绪低落下来,一时间没人说话。 丁铁柱这时候提着一刀肉走进来,对魏玲说:“玉婷身体不舒服来不了,让我替她来祝你新婚快乐。” 魏玲闻言笑起来:“多谢了。我们等会要一起庆祝一下,丁铁柱你也留下吃晚饭吧。” 丁铁柱嘿嘿一笑,举起手里的肉:“可不就是奔着你们的喜酒来的嘛。” 第25章 第 25 章 魏玲和李春峰结婚搬出去住之后,女知青这边就剩下三个人,每天家里留一个人,就只有两人能出去干活,人手明显不够。知青们开了会,决定以后男女两边知青合起来排班,每天只留一人就行。 这天赵健接到家里的来信和包裹单,说国家要恢复高考,家里给他寄了点复习资料,让他好好学习,争取能够成为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 赵健一脸痛苦,不肯去取包裹:“好不容易不用上学了,这又要开始。我看着书都头疼。” 袁洪斌硬拽着赵健,两人带着包裹单去县城取回了赵健家里寄来的书,赵健痛苦的开始了复习生涯。 没过几天,金威也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和包裹单,同样是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和复习资料,李光明陪他去县城取了包裹回来,金威每天抱着复习资料手不释卷,还邀请其他知青们和他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恢复高考的消息很快在知青们之间传遍了,他们奔走相告,一起庆祝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还有不少人跑去县城新华书店跟风买了复习资料,把新华书店的复习资料抢购一空,为即将恢复的高考做准备。 高越冬来丁家屯看李光明的时候,也提起了高考恢复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开始复习功课,准备考水利大学。李光明也有点心动,借了赵健的书准备看一下,结果等金威拉着他学习了两晚上,就惨白着脸放弃了。 像李光明这样的家伙很多,听见消息就心动的张罗复习,学个几天就知难而退了,倒是给县城新华书店做了贡献。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虽然要恢复高考,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去考的,必须是要各单位街道或者村里推荐的先进分子才能去考。 赵健又提着礼物去了丁长生家。 他一进门,就看到丁长生正仔细看着一张纸思考什么。 赵健赶忙跟丁长生打招呼:“丁书记!” 丁长生放下了那张纸,对着赵健点头:“小赵同志来了,快来坐。” 赵健把礼物放在桌子上,跟丁长生笑道:“前几天家里寄来点特产,我带来给丁书记尝尝。” 丁长生倒是很直接:“小赵同志是为了高考名额的事情来的吧?这个事情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 赵健点头:“丁书记您真是未卜先知。不知道咱村能有几个名额?” “还几个?”丁长生苦笑:“就这两个,还是开大会的时候,我拼命争取来的。” 赵健忙给丁长生拍马屁:“丁书记真是辛苦了。我代表我们知识青年感谢您为我们做出的牺牲和贡献。” 丁长生笑呵呵地听着赵健的恭维,接着说:“咱们丁家屯的知识青年们,生产劳动都非常积极,都是乐于奉献和牺牲的好同志。小平同志说了,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我也希望能把我们丁家屯的知识青年都送去大学里去深造。可是这名额只有两个,这让我很为难。” 赵健没有说话,认真听着丁长生讲话。 丁长生喝了口水,接着说:“上面下达的指使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应届高中毕业生,这些人都在恢复高考后的招生对象里。这工人干部啥的咱们丁家屯是没有的。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农民和你们知识青年。至于咱村的这些小伙姑娘,你也知道,没几个好学的,名额给他们也是瞎糟蹋了。所以咱们生产大队最终决定从你们知识青年里选人去。” 赵健赶紧表态:“我们知识青年接受祖国和人民的挑选。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丁长生点头:“这就对了。春汛那次小赵同志就表现的很好很积极嘛,希望这次你也能起好带头作用。不仅要自己好好复习,还要督促你们其他知识青年复习功课,做好准备。生产大队决定好人选就通知你们。” 没过两天,丁长生代表生产大队通知知青们,决定推荐赵健和刘玉婷成为积极分子,送他两去临江市高考。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虽然除了赵健和金威,也没人真的去复习功课准备高考。但这次高考还是十年来的头一回,去的不去的都要谈论一下,好像不谈论这事就赶不上时代潮流一样。知识青年们倒不惊讶会选赵健去,毕竟他一向表现的非常积极,还是知青中的领头羊,但刘玉婷是个孕妇,产期就在最近,让她去万一生在考场上怎么办? 刘玉婷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当初没和丁铁柱结婚,这回她也可以复习功课去高考,走进大学校园,成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了。身为知识青年中唯一的党员,这个名额给她是名正言顺,可是现在却只能让出去。 刘玉婷心里百般纠结,到底还是主动写了信让丁铁柱交给丁长生,说自己快要临产,无法参加高考,辜负了生产大队领导的好意,愿意主动把名额交给更需要的人。 丁长生接了信,就喊了赵健让知青们开会,竞争刘玉婷让出来的这个名额。 除了金威,其他人也不是那个学习的料,李春峰在开会的时候提议把名额给金威,除邱芳珍弃权外,其他人都举手通过。金威感谢了大家的帮助,抓着赵健和自己一起复习功课。 邱芳珍闷闷不乐的回了女知青的屋里。她本来就沉默寡言,郭爱华和薛咏梅也就没发现她的异常。 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天,郭爱华终于觉得不对劲,悄悄问薛咏梅:“邱姐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 薛咏梅嗤笑:“就没见她有高兴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邱姐最近天天在那里写信。前天邮递员过来,我见她把厚厚一摞信给了邮递员。她家里人都没了,这是给谁写呢?” “家里人都没了,还不准人家有几个朋友?”郭爱华倒没注意这个。 “以前从来没见她写过信。”薛咏梅好奇。 两人也就私下讨论,没讨论出结果两人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邱芳珍为啥不高兴。郭爱华转头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薛咏梅却上了心。 到了邮递员再来村里的那天,薛咏梅早早等在村口,和邮递员季大福来了个偶遇:“邮递员同志,今天有我们知青的信吗?” 季大福翻了两下袋子,从里面找出两封信:“正好,你们村就你们知青有两封信,碰上你我就不用进村了。一封袁洪斌的,一封邱芳珍的。你要代收?” “今天轮到我在家,他们都在地里干活。我这就帮他们带回去。”薛咏梅从季大福手里拿过信:“麻烦你了,邮递员同志。”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嘛。”季大福说完骑着自行车去下一个村子了。 薛咏梅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袁洪斌的是他家里寄来的,邱芳珍的却是县委发来的,邱芳珍给县委写信干嘛? 薛咏梅把邱芳珍那封信对着太阳举高,妄图想要看到里面的内容,这当然什么也看不到。薛咏梅一边走一边研究信封,仿佛能透过信封研究出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结果回到家进门的时候和对面来人撞个正着,薛咏梅手一抖,手里拿着的信被撕了个大口子。 对面邱芳珍也撞的不轻,手里的东西都掉在地上,邱芳珍揉着被撞疼的鼻子蹲下去捡掉的东西。薛咏梅心里有鬼,忙也去帮她捡,却眼尖发现邱芳珍常看的笔记本下面有一本眼熟的书,《代数》! 这不是赵健和金威复习高考的资料吗?薛咏梅眼疾手快地捡起来:“邱姐,你也想高考啊?那天开会你咋不说?” 邱芳珍一把夺过《代数》,捡起自己的笔记本走了,一句话都没跟薛咏梅说。 薛咏梅拿着手里被撕的信发愁,当时两封信叠在一起,这一下子两封信都烂了,要怎么给人送去? 薛咏梅去找张建军商量,张建军安慰她:“没啥,袁洪斌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也不是故意撕的,跟他说一声就完了。” 薛咏梅拿着邱芳珍的信唉声叹气:“那邱姐呢?刚才我还看见她看《代数》,问了两句,她一声不吭的跑了。这信还被撕这么大个口子,要说我没看,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张建军从薛咏梅手里拿过邱芳珍的信一边研究一边问:“她看《代数》干什么?这书可不好买,高考必读,新华书店一上货就被抢光了。”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她也想去高考呗。”薛咏梅的目光看向张建军手里的信:“我总觉得这信和她高考有关系。那天开会讨论名额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名额给了金威她还在那里研究《代数》,肯定是不甘心。” 张建军也看向手里的信:“县委寄来的……反正已经撕了这么大个口子了……”张建军目光灼灼地看薛咏梅:“不如……” 薛咏梅既好奇又紧张:“这不好吧……本来给她撕这么大个口子都挺难交代了……” 张建军从撕开的口子里拿出信纸:“那也是她撞到你才撕开的,责任算你两一人一半。” 这是一封回信,信里告诉邱芳珍,丁家屯只有两个高考名额,不可能再多给她一个,希望她积极表现,争当先进分子,争取下次高考能得到村里的推荐名额。 张建军和薛咏梅看着信,又看向对方,发现彼此的眼睛都在发光。 晚上郭爱华一进门,薛咏梅就神神秘秘地拦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发现邱姐不但偷偷复习想高考,还给县里写信要名额。”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隔壁男知青的院子里,只不过张建军诉说秘密的对象比薛咏梅多点。 等邱芳珍带着她的书本回来的时候,知青们都已经知道了邱芳珍的秘密。薛咏梅为难的拿着那封撕破的信还给邱芳珍:“邱姐,你的信。今天进门和你撞那一下,信不小心给撕破了。” 邱芳珍看着撕破的信封,心里觉得不对,她哑着声音问:“你看了?” 薛咏梅没有说话。 “你看了!”邱芳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她颤抖着声音指控薛咏梅,一把抢过信,夺门而逃。 “不是我看的……”薛咏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小声解释着。 第26章 第 26 章 邱芳珍和薛咏梅开启了冷战。 起先薛咏梅还心有愧疚,想跟邱芳珍解释,然而邱芳珍每天干完活就带着自己的书本出去,直到晚上睡觉才回来,根本不给薛咏梅解释的机会。时间长了薛咏梅那点愧疚也没了,邱芳珍一出去她就跟郭爱华嘀咕:“就她也想去高考,真是自不量力,就算村里都没人了也不会让她一个黑五类子弟去呀。” 郭爱华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夹在她们两中间两头不是人,又不好去打扰魏玲李春峰的二人世界,每天真是度日如年。 这天难得邱芳珍薛咏梅都在家,一个在炕东头看书,一个在炕西头做针线,屋里的空气好像被她两冻住了一样,眼看薛咏梅拿着针线要凑过来和自己说话,郭爱华索性找出纸笔去屋外廊下给苏秀芸写信。 郭爱华才写了没几个字,就看到刘玉婷抱着个小包袱匆忙跑进院子。 刘玉婷一进院子就喊着:“快关门!” 郭爱华来不及问她怎么回事,忙先去把院子的大门关上,还上了门闩。屋里正无聊的薛咏梅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跑了出来,看到刘玉婷抱着包袱满头大汗,急忙接过包袱扶住她:“玉婷,你这是怎么了?” 刘玉婷喘着气被薛咏梅扶进屋里,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了炕上,问跟进来的郭爱华:“爱华,门关严实了没?” “关严实了,还上了门闩。”郭爱华拿了个空碗兑了一个碗温开水递给刘玉婷:“喝口水喘喘气。” 刘玉婷这才放心倒在了床上:“可千万别让我婆婆和丁铁柱进来咱们的门。” 郭爱华把水碗放在炕桌上,薛咏梅帮刘玉婷脱了鞋,刘玉婷把腿缩在炕上,歪着身子斜躺在炕上喘匀了气,这才慢慢说:“这回求你们收留我,我没处可去了,得回来住几天。” 数日不见,刘玉婷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黑更瘦了。她看起来很疲惫,粗糙泛黄的脸黯淡无光,脸颊上还分布着一些深色的斑点,齐耳短发也没有打理,乱七八糟的扎着,只有肚皮高高的鼓起,看起来像老了十七八岁,再不复从前的美丽,也看不出一点将为人母的喜悦。 邱芳珍犹豫片刻,拿过一条薄被给刘玉婷盖在身上,正想说话,薛咏梅却快人快语的开口问:“丁铁柱欺负你了?你这马上要生了,他还欺负你?” 刘玉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为了这个。我想去医院生,我婆婆不让,非让我在家生,说有宋大夫就够了。那宋大夫是个兽医,平常凑合看看也就算了,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行。” “宋大夫那医术……”薛咏梅也摇头:“小病凑合,大病随缘。” 郭爱华吃惊:“宋大夫人是不错,可看病是差了点。上次他们生病最后还不是送去医院了?” “丁铁柱怎么说?”薛咏梅问刘玉婷。 刘玉婷猛然坐起,又扶着腰倒了下去,声音带着些愤怒:“他听他妈的。说他妈是过来人了,知道怎么对我好。” 这真是太可气了!薛咏梅跟刘玉婷保证:“玉婷,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让他家的人进来咱家一步。” 郭爱华也气愤的说:“我这就去检查下咱们的门,顺便跟男知青那边也说一下,省的他们放丁铁柱进门,让丁铁柱从咱们喂猪的小门里过来。” 刘玉婷拿着手帕一边擦泪一边说:“为了不让我去医院,我婆婆天天盯着我,我是趁着我婆婆去上茅房的功夫偷跑出来的。” 郭爱华再次跟刘玉婷打保票:“放心,绝对不让他们把你带回去。”就出去通知男知青们锁门。 男知青们听说了这事也是义愤填膺。 刘玉婷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自从跟丁铁柱结了婚,就一天天憔悴下去,现在都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赵健扔下书本,分派任务:“光明和洪斌建军去女知青那边看着点,丁铁柱娘两是练过的,别到时候起了冲突伤害到女同志,咱们要有备无患。” 知青们各自行动,徐立还跑去把李春峰和魏玲夫妻两叫回来。魏玲一来就进屋子去安慰刘玉婷,李春峰和男知青们打了招呼,大家在院子里等着丁铁柱来找人。 “刘玉婷肯定让这娘两折磨坏了,以前多么独立坚强的一个女同志,现在哭着跑回来求助。”张建军感叹:“她连我都敢打呢。” “不能让咱们的女知青就这么被欺负了。”赵健严肃地盯着门口。 “对,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咱们女知青!”李春峰附和。 刘寡妇上茅房出来发现儿媳妇不见了,忙去自家地里找儿子:“这玉婷怎么这样,咱家对她有啥不好,上个茅房的功夫就跑了。” 丁铁柱无奈地看着刘寡妇:“妈,你就随她去吧。人家城里的姑娘想法和咱们不一样,要去医院生就去医院生吧。这闹来闹去村里人要看笑话的。” 刘寡妇瞪着丁铁柱:“你就随着你媳妇和你妈做对?生孩子这事你们男人不懂,我把你生下来养成这么大一个壮小伙子,该听她的还是该听我的?快去找你媳妇,找不回来才会叫村里人看笑话。” “她肯定是回知青那边去了,我干完这点活就去接她。” “你记得就行。”刘寡妇气哼哼的回去了。 丁铁柱干完活来知青们院子这边接媳妇,就看到了女知青们紧闭的大门。 丁铁柱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出来给他开门。丁铁柱只好大声问里边:“我是丁铁柱呀,玉婷在你们这不?” 里面传来薛咏梅的声音:“不在,你回去吧。” 丁铁柱闻言去李春峰和魏玲家看了一圈,同样大门紧锁。不过李春峰魏玲家没院子,丁铁柱趴着窗户往里瞅了下,确定没人,就回来女知青院子这边。接着大声放话:“玉婷啊,我知道你在里边呢,跟我回去吧。我妈那人刀子嘴豆腐心,都是为你好。” 刘玉婷在屋里听了怒不可歇,起身出了屋门,冲着院子门大声道:“你们娘俩连门都不让我出,生怕我自己去医院,也叫为我好?” “你都快生了,这不是怕你自己出门出事嘛。”丁铁柱为自己和母亲辩解。 刘玉婷怒上加怒:“你也知道我快生了。这几个月,除了开头在宋大夫那里查出来我有了,再不肯让我去医院检查下。感情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们丁家没关系。” 丁铁柱也有些不快:“无缘无故的谁去医院,你咋老想着去医院呐。我妈是过来人了,这生孩子的事她都知道,有她就够了。” 刘玉婷扶着肚子怒骂:“啥叫无缘无故的要去医院,谁家怀孩子不去医院检查。你妈那么能耐,啥都能知道。见天让我干活,说多动动才好生,累得我肚子疼的不行又让我躺着保胎。我怀的这哪里是她孙子,是她家仇人吧。” 郭爱华魏玲见刘玉婷动了怒气,两人赶忙上去把她拉回屋子里劝她:“消消气,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刘玉婷强压怒火:“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外面丁铁柱又开始敲门:“玉婷你开门,我妈真是为你好。有话咱们回家说,别闹了,让人看笑话。” 薛咏梅在院子里舌战丁铁柱:“看笑话也是看你们母子俩的笑话。哪有你们家这么虐待儿媳妇的,你看看刘玉婷自打和你结婚,都累成什么样了?她嫁你的时候还是咱村一枝花,这才多少日子,就被你们折磨的老了十几岁,跟女乞丐似的。我们咋敢让她跟你回去?” “你让玉婷跟我说话!”丁铁柱被薛咏梅气得砸门:“玉婷,你问问良心,我家对你怎么样?你那入党的推荐信不是我妈去找丁书记,你能拿到?!” 刘玉婷在屋里闻言,气的直哭:“我就不应该和他结婚。叫他说的像是我为了入党才嫁的他了。这日子没发过了,我要和他离婚。” 郭爱华劝刘玉婷:“别说气话,我们都知道你和他处对象,看对眼了才嫁的。” 刘玉婷心里后悔,当初她是和丁铁柱看对眼了,可也有那么点是因为丁书记那封推荐信才下定了决心,现在她是悔不当初。当初怎么就叫猪油蒙了心,凭着她自己的表现,过个几年也能入党了。 薛咏梅在外面也气笑了:“丁铁柱你自己也问问良心,玉婷是那样的人吗?要不是看上你这个人,她好好一个省城女知青嫁到你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们母子俩?” 男知青们在一边观战,着急的不行却插不上话,这会赵健终于逮住了个机会:“丁铁柱,从来没见过你家这样,怀孕了不带去医院检查,生孩子也不让去医院的。你家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今天刘玉婷我们是留定了,等她生孩子我们知青自己送她去医院。你啥时候想清楚了啥时候再来!” 丁铁柱郁闷的不行:“你们没见过是你们没见过,我们农村都是在家里生。你们都扎根农村了,还带着你们城里人的观点。在家生了咋了?我们这都在家里生!” 丁铁柱说了半天,里面还是不开门,他又使劲砸了几下门,愤愤的回家去了。 见丁铁柱终于走了,知青们松了口气。 魏玲看着刘玉婷消瘦的身体,提议:“今天咱们做点好吃的,给玉婷补补。” “行,把咱们攒的肉做了。难得今天咱们人齐全,一来给刘玉婷补补,二来咱们也聚聚。”赵健点头同意。 第27章 第 27 章 刘寡妇见丁铁柱无功而返,真是恨铁不能成钢:“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连个媳妇都收拾不了?” 丁铁柱给刘寡妇解释:“妈,人家大门关着,死活不给开门。我总不能隔空就把你儿媳妇弄出来吧。” 刘寡妇怒道:“明天我去。” 第二天刘寡妇找了几个相好的婶子,带着她们一起去丁长生家找李梅哭诉:“李主任啊,这事你得管管,这帮知识青年把我家儿媳妇关他们家里,不让我儿子进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邱三嫂道:“这刘玉婷也真是不懂事。生个孩子不让她去城里医院生,就哭哭闹闹的跑回去。我生了这么多儿子,都是在家里生的,还不是个顶个的壮实。” 李梅自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也都是在家里生的,如今两个儿子长的强壮结实,连大胖孙子都给她生了两,女儿丁香虽然命不好,可也是水灵灵一个小美人,如今肚子里给她怀着外孙。 所以李梅也不觉得在家生有什么不好,她安慰刘寡妇:“刘大姐,村里肯定是要给你做主的,哪里能让你儿媳妇这么闹腾。这些知识青年也太不懂事了,还都上过学,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别人家的家事他们跟着掺和什么。” 韩二婶在旁边帮腔:“可不,李主任,你可得给我们刘大姐做主。” 李梅点头:“成,我这就跟你们走一趟。” 就这样,李梅带着刘寡妇和这一帮三姑六婆一起去女知青们的院子,路上有路过的妇人见到她们一帮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也都好奇要问一声,刘寡妇立马上前哭诉,就有那打抱不平的也加入队伍。再加上跟着她们去看热闹的八婆闲汉,这去往女知青院子的队伍越来越大,竟有稀稀拉拉的几十口。 知青们昨天赶走丁铁柱,高高兴兴的庆祝了一下。这会才起来开了门准备去上工,他们在院子里商量着得调整他们的轮班表,最近家里都得留女同志,好陪着点刘玉婷。赵健正跟三个女知青在那里说:“最近就辛苦你们了,等刘玉婷这事忙过去,咱们就上工轮班都让男同志来,给你们放假,让你们好好休息几天。” 刘玉婷坐在小凳子上,看他们为了自己开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我真是麻烦你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梅和刘寡妇的婆妈军团到了! 刘寡妇见门只开着一条缝,没有从里面闩起来,飞起一脚就把门踢开了。 正在说话的知青们被踢开的门吓了一跳,就见刘寡妇一马当先走了进来:“刘玉婷,有你这么做儿媳妇的吗?我们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一不高兴就哭哭闹闹的跑回来,男人低头来接都不肯回去。这帮子小年青是会接生孩子还是会照顾产妇,你蹲在这生了要怎么办?” “她生了我们自己送她去医院!”薛咏梅跳出来面对刘寡妇。 “我还没说你们,你们就自己跳出来了。”刘寡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知青们:“你们安的什么心,锁着门不让别人家的儿媳妇回家。她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非得让你们插手我家的事。还是城里来的人,怎么个个这么不懂事?!” “我们是玉婷的娘家人。”郭爱华也上阵帮忙。 “我呸!”刘寡妇吐了口吐沫在地上:“你们生她了还是养她了,当她哪门子的娘家人?” 赵健带着男知青们护在女知青们前面:“刘婶,从来没见过你们家这样的。怀孕了不带人家去医院检查,这都要生了,还是不让去医院。刘玉婷怀的可是你家丁铁柱的孩子,你们咋能这么对待她?” 邱三嫂插话:“哪有怀个孩子不去医院就这么闹腾的。我生了这好几个,都没去过医院,不都好好的。就你们没事找事,无缘无故的闹着要去医院。” 刘寡妇上前推开赵健:“你让她自己说说,我对她跟亲闺女似的。就这么一回不顺她的意,就这么跟我闹腾。我可是她婆婆,这么不尊重长辈,她还是个党员!” 刘玉婷忍不住了,她甩开扶着她的邱芳珍走了过来:“这和党员有什么关系。生孩子哪里能不去医院。我在你家做牛做马,生个孩子还这么磋磨我。大着肚子让我下地干活,疼的不行了都不给看大夫,让我自己在家躺着。我也是我爸妈生的,不是你家的奴隶。” “话不能这么说,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这村里这么多女人,哪个大了肚子就不干活了?还不都照样要下地,莫非就你刘玉婷特殊点,大个肚子干点活就不行了?” 刘寡妇趁着刘玉婷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住她:“你跟我回家!” “我不回!”刘玉婷挣扎着喊:“救命啊!” “玉婷!”郭爱华薛咏梅忙过来抓着刘玉婷的另一个只胳膊,把她往回拽。 挡在刘玉婷和刘寡妇中间的赵健急忙伸长胳膊去拦,刘寡妇身后的几个大婶扑了过去硬生生拽开了他,赵健又没办法对着这些中老年妇女下手,急的不行,忙喊着:“快来帮忙!” 男知青们忙过来围堵刘寡妇,却被来看热闹的闲汉们堵住来路:“女人的事情,你们男人插什么手!” “什么女人的事情!你们这是在害人!”李光明抓住来人拦着他的胳膊要往过去冲。 来人直接给了李光明一拳:“什么害人!那是人家的家事。”袁洪斌赶过来助拳,双方打了起来。 毕竟村里人多势众,男知青们一时赶不过去,那边对着李寡妇邱三嫂的赵健和女知青们就落了下风,她们堵住了赵健,又有几人拉住了郭爱华薛咏梅邱芳珍。韩二婶带着几个妇女架着刘玉婷就往外走。 刘玉婷被她们架着,哭喊着:“别拉我,我肚子疼!” 韩二婶摸了下刘玉婷的肚子:“装什么装,这还没到生的时候!” 谷四婶好心道:“这大肚子可不能马虎,咱们不能这么生拉硬拽了,这毕竟是刘姐的儿媳妇,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能大意。” 刘玉婷以为谷四婶要放了自己,期翼的看着她,谁知道谷四婶对着其他几个妇女提议:“姐妹么,咱们把刘姐这儿媳妇抬起来,小心点给她抬回去。” “这法子好。”一个大婶笑起来,几个妇女换了位置抬起刘玉婷,不顾她的挣扎一路往丁铁柱家里抬过去。 郭爱华挣不开拉着她的大婶,眼睁睁看着刘玉婷哭喊着被抬走,她愤怒的看着陪着刘寡妇来了以后就站在一边看的李梅:“李主任,你这个妇女主任就这么看着他们迫害刘玉婷吗?” 李梅道:“我虽然是妇女主任,可是人家刘寡妇对刘玉婷一没打二没骂,就是要带儿媳妇回自己家,人家做错啥了?这村里生孩子都在家里生,我自己也在家里生,志文志武还不是长的那么大了,不去医院就不能生孩子了?不让她去医院就是迫害她?” “大着肚子干活累到肚子疼,还不算虐待?”薛咏梅也问李梅:“李主任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玉婷,那时候啥样现在啥样,这一对比,就看出来玉婷在她家过的啥日子了。” “看玉婷现在这样,玉婷爸妈知道了得多心疼。李主任你自己也有女儿,你设身处地的想想。”郭爱华给薛咏梅帮腔。 李梅想到丁香,也叹了口气:“这我也没办法。刘玉婷嫁给丁铁柱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你们说刘寡妇虐待刘玉婷,可除了刘玉婷黑了瘦了你们也拿不出别的证据。总不能说人家让刘玉婷大肚子在地里干活就是迫害刘玉婷,那全村的媳妇大着肚子的时候都下地干活呢。难道你们还要说我们全村都迫害妇女?” 李梅说着话,见刘寡妇带着韩二婶那几个抬着刘玉婷已经走的看不见人影了,就冲那边还在打架的闲汉和男知青喊了声:“成了,人都走了,还打什么打。” 闲汉们扔下愤怒的男知青,笑呵呵跟李梅说话:“李主任听你的,我们不打了。这帮孩子不收拾收拾不知道咱村的规矩啊。人家婆媳闹别扭,他们还非要插一杠子。” 李梅看着愤愤不平的知青们,威胁道:“长点记性,以后别乱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了。这都恢复高考了,得罪了村里的人,你们还想不想去考试想不想回城了?” 知青们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梅又跟看热闹的村里人说:“都散了。刘寡妇家的热闹你们也敢看。” 看热闹的人闻言陆续都散了,李梅也扔下发傻的知青回自己家去了。 要在帮助刘玉婷和自己的前途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知青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健看着丁铁柱家的方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李光明金威袁洪斌郭爱华薛咏梅都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一起往丁铁柱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邱芳珍小跑几步拦住了他们:“你们别冲动。看看我,都七八年没回家了,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们想跟我一样吗?” 张建军看着站起来的知青们,犹豫半天:“要去你们去吧,我是想回家的。”他说完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徐立犹豫了下,跟着张建军回去了。 薛咏梅看着拦住她们的邱芳珍,突然跑过去抱住她哭起来:“邱姐,对不起。” 知青们本来就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听着薛咏梅的哭声,郭爱华也啜泣出声,连金威一个男知青都跟着哭起来。 邱芳珍扶住抱着她哭的薛咏梅,看着停下脚步的知青们,再次开口:“回去吧。” 赵健抹了把泪,停下脚步转过身:“回吧。” 走在一起的知识青年们陆续发出哭声,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刘玉婷哭泣,还是哭泣自己的命运。 第28章 第 28 章 晚上李春峰魏玲两口子吃过饭来知青们这边看刘玉婷,才得知了白天的冲突。 魏玲后悔道:“我两咋早上没过来看看呢,要是迟点出门,也能遇着过来帮帮你们。” “多你两能顶啥用呢,我们这么多人,最后还是被他们把玉婷抢走了。”郭爱华看着自己的碗叹气:“也不知道玉婷现在咋样了。” “别想了。咱们实在是没办法。”赵健扒了一口饭:“他们人太多了,就咱们这几个人,总不能跟全村做对。” 张建军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看其他知青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就说:“我说句话你们别不高兴,当初也是刘玉婷自己要嫁给丁铁柱的。别人也没有逼迫她,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她入党都没通知咱们一声,现在过不好了,跑回来让咱们给她出头。” 薛咏梅拍了张建军一巴掌:“你还记恨这事呢。我们和她一屋被她瞒了那么久,现在都不记恨她了。” 说了半天话,也没有人再提出给刘玉婷出头。鼓起的勇气一旦被戳破,就再也提不起来了,想到李梅的话,他们心里都暗自发寒。谁不想回城呢?谁也不想像邱芳珍一样,离家七八年,连父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再也没有人说话,他们安静的吃完饭,送走李春峰魏玲夫妻,就各自回屋。 三个女知青心事重重的躺在炕上,谁也没有说话,可是三人都知道彼此都还没有睡着。昨天这个时候刘玉婷就躺在他们中间,摸着肚子畅想孩子生下来就跟丁铁柱离婚,带着孩子回城远远的逃开丁铁柱母子俩。 半夜的时候女知青的院子门被敲响,郭爱华扬声问:“谁啊?” 丁小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是小石头啊。玉婷姐要生了,我娘被叫走了,我姐让我来叫你们。” 三个假装睡觉的女知青立刻爬起来穿好衣服,薛咏梅和邱芳珍去找昨天刘玉婷在的时候她们收拾好的东西,郭爱华跑去开门。 门开了,一头大汗的丁小石站在门口,这孩子明显是跑着来的。 郭爱华问:“你哥呢,大半夜的咋让这么一个小孩自己跑来。” “我哥说我人小来报信不起眼,他和我姐要是来报信,村里人看见肯定得跟刘婶告状。” 说话间,郭爱华已经敲开了隔壁男知青的大门,跟来开门的袁洪斌说:“小石来报信,说玉婷要生了。” 袁洪斌立刻叫其他的男知青起床,赵健隔着窗户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们东西收拾好了不?” “就昨天玉婷说的那些东西,还没凑齐,已经有的正收拾着呢。” 李光明手忙脚乱的出来:“我先把小石送回去。” 丁小石见他们都起来了,忙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去看玉婷姐吧。要是被人看见你们送我回去,人家就知道是我来报的信了。” 知青们只能叮嘱着“路上小心”之类的话,看着他一路跑走了。 等邱芳珍和薛咏梅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过来,赵健留下张建军和徐立看家,让金威去叫李春峰魏玲夫妻,其他人一起赶去了丁铁柱家。 丁铁柱家的院门敞开着,点着火把,里面人来人往。春贵婶正站在门口,见知青们赶来了,悄悄冲他们点下头。 丁铁柱听着屋里刘玉婷传出来的哭嚎声,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薛咏梅过去堵住他:“丁铁柱,玉婷咋样了?” 丁铁柱见知青们来了,没给他们好脸色,但冲着刘玉婷的面子还是回答薛咏梅:“不知道。我娘和邱三嫂他们在里面接生,把我赶出来了,不让我进去。” “宋大夫来了没?”郭爱华急忙追问。 丁铁柱一愣,恍然大悟:“我说缺了啥,原来没叫宋大夫。我这就去叫。” “你在这看着,我去叫。”李光明说完就往卫生所跑。 这会魏玲和李春峰也赶来了,魏玲手里还提着一包红糖,她喘着气问郭爱华:“怎么样了?” 郭爱华摇头:“不知道,我们也刚到。” 一行人在屋外听着刘玉婷的哀嚎,战战兢兢的等在那里。 谷四婶端着个盆子从屋子里出来,丁铁柱立刻过去追着问:“谷四婶,我媳妇怎么样了?” 谷四婶看着门口一堆人,直接把盆里的血水泼在地上:“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干啥,还不去厨房帮忙烧热水,都往厨房搬点柴火,厨房柴火都不够了。”说完,去厨房又盛了一盆热水回去屋里。 郭爱华和魏玲赶忙去院子里的柴堆抱起柴火往厨房跑,帮忙烧热水。 大家焦急的等在院子里,不知所措。院子里只剩下从屋里传来的刘玉婷的喊声,和韩二婶训斥刘玉婷的声音:“别喊了,攒着点力气留着等会生孩子用。这会力气都喊光了,等会怎么办?” 谷四婶又出来泼了一盆血水,薛咏梅看得脸色煞白:“这么多血。” 春贵婶过来小声安慰她:“这才哪到哪,还早着呢。”说完,又问谷四婶:“巧英她妈,铁柱媳妇怎么样了?要不要给她做点吃的?这都喊了大半天了。” 谷四婶看看屋内:“那就做点容易进口的吧。这还早着呢,这么喊,不吃点补补体力怎么行。” 春贵婶就和谷四婶一起去了厨房,一个盛水,一个做饭。 丁铁柱看着地上的血水,忍不住又开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去请宋大夫的李光明终于回来了,他抱着宋大夫的药箱,拉着宋大夫的胳膊把衣服都没穿好的宋大夫拉进院子。 宋大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他说:“你叫我没用,生孩子得叫产婆,我只会接生个猪呀牛呀的。” 丁铁柱见了宋大夫好似见到救星,一溜烟的迎了过去:“宋大夫,你快来看看玉婷吧。这叫了老半天了,还流了那么多血。” 宋大夫很为难:“我也没给女人接生过,我是个兽医,平时也就给你们看看跌打损伤。” 郭爱华抱着柴火路过,问他:“那玉婷怀孕还是你给诊出来的?” 宋大夫无奈:“那是经验,平常母猪有没有我怎么看,那天就怎么给小刘同志看。” 丁铁柱拽着宋大夫往屋里走:“那你咋给母猪接生,也咋给玉婷接生。” 宋大夫坠着不肯走:“这不行,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再说女人生孩子,我一个大男人,你妈也不让我进去。” 丁铁柱不管不顾的拽着宋大夫敲门:“妈,宋大夫来了,你快开门让宋大夫进去给玉婷看看。” 宋大夫本以为刘寡妇不会给开门,谁知道门居然开了,刘寡妇满头大汗站在门口,两只手上全都是血:“宋大夫来了,快来给看看,我儿媳妇好像不太好。” 宋大夫猛一看到那么多血,就觉得要遭,忙洗了手跟进去用他给母猪接生的经验看了下刘玉婷,又仔细摸了刘玉婷的肚子:“这胎位是不是不太正啊,产婆呢?” 韩二婶凑过来:“刚才让人去叫了,还没来。” 邱三嫂道:“我生了那么多,也没看出来这胎位不正啊。” 宋大夫怒道:“血都流成这样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快送医院!” 韩二婶嘟囔:“那产婆还没来呢,等产婆来了再看看。” 宋大夫吼起来:“等什么产婆,必须马上送医院!” 丁铁柱听了宋大夫的话,一把推开韩二婶,从炕上抱起刘玉婷就往外跑:“玉婷,我们这就上医院。” 刘寡妇急忙拿了张被子把刘玉婷盖住。 宋大夫的怒吼屋里屋外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赵健一把抓住抱着刘玉婷从屋里跑出来的丁铁柱:“去找丁书记,用拖拉机送刘玉婷去医院。” 丁铁柱急忙抱着刘玉婷往丁长生家跑,知青们忙跟过去。 刘寡妇听见赵健的话,也跟着往丁长生家跑。刘玉婷毕竟是她的儿媳妇,怀的也是她的孙子,虽然和刘玉婷为了在家生还是在医院生闹矛盾,可轻重她还分得清,到了这必须去医院的地步,那就越快越好。要想用拖拉机还是得她自己出马,这帮小年轻根本说不动丁长生。 就见刘寡妇一个老太太,飞快的跑过去,抱着刘玉婷的丁铁柱和知识青年们根本追不上她。 等一帮人到了丁长生家门口,刘寡妇已经敲开了丁长生家的门,正跟丁长生磨:“丁书记,你就用你那拖拉机送我家玉婷去医院吧。” “什么我那拖拉机,那是生产大队的拖拉机。”丁长生披着衣服纠正她。 “对对对,”刘寡妇一叠声的附和:“你就用那个生产大队的拖拉机送我家玉婷去医院吧。” 丁长生教训刘寡妇:“前两天你们婆媳两为了去医院满村闹腾,怎么今天你又想通了?” 刘寡妇忙赔不是:“那是我不对,我给村里的人道歉。你先送我儿媳妇去医院吧,要不我孙子出点事咋办?” 丁长生还要说两句,李梅想着那天刘玉婷为了要去医院生孩子和刘寡妇闹矛盾跑回女知青的院子,还是她去主持公道让刘寡妇带着人把刘玉婷架回去的,忙在丁长生身后开口:“我这就让志文起来开拖拉机送你们去医院,你们先把人送到拖拉机上。” 丁铁柱又抱着刘玉婷往大队办公的地方跑,刘玉婷这会已经嚎不出来了,她低垂着头软软靠在丁铁柱怀里。等丁铁柱和刘寡妇把刘玉婷抬上拖拉机,刘寡妇小心的在刘玉婷鼻子下面试探了下,感觉还有气,这才劝丁铁柱:“铁柱,别担心了。玉婷一定能好好的把我孙子生下来。” 知青们也想上拖拉机跟着去医院,刘寡妇死活不让他们上去:“这么多人挤着我儿媳妇怎么办?” 双方正在争执,李梅带着丁志文来了。李梅把知青们带的东西都接过来放上拖拉机,对刘寡妇说:“刘大姐,我去总行吧。总得有个人去医院帮你们办手续吧?” 刘寡妇让开位置,李梅爬上了拖拉机,赵健趁机往上爬,被刘寡妇一脚踩中手指:“无亲无故的,你们跟着干啥,我就看你对我家玉婷不安好心!” 赵健吃痛掉下拖拉机,知青们只能看着丁志文开动拖拉机,载着刘玉婷和丁铁柱娘两还有李梅“突突”着绝尘而去。 第29章 第 29 章 知识青年们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一夜,最终等来的是刘玉婷的死讯。 当时正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丁志文开着拖拉机回来,就被守在村口的李光明和郭爱华看到,李光明连忙喊住丁志文:“丁志文,刘玉婷怎么样了?” 丁志文停下拖拉机,沉默地看着他们,最后低声说:“刘玉婷死了。” 夏日的夕阳耀花了郭爱华的眼睛,她的眼前红彤彤一片:“死了?” “送到医院大夫说是难产了,孩子拿出来人就没了。我妈和丁铁柱娘两留在医院处理后事,让我回来通知你们……”丁志文后面再说了什么,郭爱华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泪水顺着眼眶无声的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丁志文看向像李光明:“刘玉婷是党员,按理是要火化的。丁铁柱和刘婶不同意,我得找我爹去处理,你们先回去通知你们的人吧。” 李光明点点头,扶着郭爱华回到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来和他们换班守村口的赵健和袁洪斌。 赵健看到满脸是泪的郭爱华,心中一凉,又无声地看向李光明,李光明沉默着冲他点头。赵健和袁洪斌也明白了,调头和李光明郭爱华一起回去了他们的院子。 除了正在做饭的邱芳珍,包括李春峰魏玲夫妻在内的知青们都聚集在男知青们的院子里等消息。见到去换班的赵健袁洪斌和守在路口的李光明郭爱华一起回来,薛咏梅忙问:“有消息了?玉婷怎么样?” 李光明对着她期盼的目光艰难开口:“丁志文说,刘玉婷没了。” 话音落下,薛咏梅和魏玲一直憋着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自打昨晚送走刘玉婷她们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忍着不敢去想,时间拖得越久,心就悬的越高。如今预感成了现实,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 邱芳珍听到哭声,从厨房出来,看到沉默的知青们,就猜到了刘玉婷的结局。她想了想,还是问:“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最后一面。”最后四个字伴着她的啜泣声说了出来。 赵健揉了下眼睛:“应该的。都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 他们回到屋里换了干净整齐的衣服,重新集合,一起走去丁长生家。 牛翠花开了门,看见他们,顿了一下才说:“我爹和志文已经开着拖拉机去城里了。” 赵健道了谢,知青们伴着血色的夕阳走向县城。 知识青年们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县城医院里静悄悄一片,很多病房的灯都熄灭了。他们跟守门的大爷说了半天好话,大爷才答应他们进去,还特意给他们指明方向,太平间是医院偏门旁边的那个小平房,让他们别乱闯。 哭了一路,女知青们的眼睛都哭肿了,看着那个小平房,她们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李光明握住郭爱华冰凉的手,和她一起走。 丁铁柱没有在太平间守着,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太平间的门口,被一直在找他的知青们发现,赵健打开手电筒照在丁铁柱的脸上:“丁铁柱,你不去守着刘玉婷,在这里干什么。” 丁铁柱捂住眼睛,终于回了神,他喃喃道:“丁书记把玉婷带走了,他们要把她烧了。他们要把她烧了!他们要烧了玉婷!”他说着说着就大声痛哭。 赵健追问:“带去哪里了?火葬场?” 丁铁柱“呜呜”痛哭,没有回答他。 丁铁柱这里问不出答案,赵健也无可奈何,只能去太平间值班的人那里打听。 被丁铁柱的哭声吵醒的值班大爷也没有生气,帮他们查看了记录,刘玉婷的尸体被丁长生领走没多久,他还记得:“就是今天那个难产的姑娘吧?下午为了要送去火化,他们大队的人还和她家里人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最后警察来了才给拉开。” “大爷,你知道不知道她送去哪了?”赵健忍着哀伤问。 “咱们蓝宝县自己没有火葬场,都是送到临江市殡仪馆去火化的。”值班大爷好心的撕了一张纸写了临江市殡仪馆的地址递给赵健:“我给你写个地址,你们去了好找。” 知青们又拿着地址要去汽车站,张建军问丁铁柱去不去,丁铁柱不回答,就蹲那里哭。李光明看着他哭,气不打一处来,和李春峰两个一起架起丁铁柱,就和知青们一起去了长途汽车站。 在汽车站等了半夜,凌晨六点他们带着丁铁柱坐上了早上第一趟去临江市的长途汽车。 一路无话,他们到了临江市打听着找到临江市殡仪馆,最后在等候室找到了丁长生和丁志文父子。 丁长生一脸疲惫,看到知青们带着丁铁柱到了,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来了?” 奔波一整夜的知青们坐在丁长生身边的长凳上,赵健跟丁长生打招呼:“丁书记。” 小窗口那里开始叫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家属们哭泣着领走家人的骨灰,整个等候室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丁长生突然解释:“本来刘玉婷是党员,火化之前应该给她安排个追悼会,让你们跟她告个别。可是咱村太远了,人都来不了。我就没去整礼堂,没能让你们见着她最后一面。” 哭了一夜的女知青们这会已经哭不出来了,她们木然看着小窗口,丁铁柱又开始痛哭起来。丁志文被他哭的心烦,语气冰冷的训斥他:“这会你才知道哭,当时你干嘛呢?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媳妇都保不住。” 丁长生叹息一声:“算了。” 窗口的人喊起了刘玉婷的名字,丁长生起身去签字,郭爱华魏玲跟在他身后,想再看刘玉婷一眼,但只看到了那个从窗口递出来的小小的骨灰盒。 大前天晚上还在一张炕上一起畅想未来的姑娘,现在就变成了这么一盒子骨灰,郭爱华悲从中来,再次啜泣起来,李光明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魏玲强忍悲痛,接过了骨灰盒:“丁书记,我来吧。” 领了骨灰盒,丁长生决定带着知青们坐拖拉机回去,反正拉不拉人,那些柴油还是要费。而且带着骨灰盒,长途车的人也嫌弃晦气不会让知青们上去。 丁长生和丁志文带着知青们去他们停拖拉机的地方,魏玲捧着骨灰盒跟在他们身后,女知青们围在她身边,男知青们押着丁铁柱跟在最后。 丁长生带头爬上了拖拉机,赵健跟着上去,几个男知青生拉硬拽把丁铁柱弄进拖拉机,女知青们才挨个上了拖拉机。拖拉机的车斗里还有大片干枯的血迹,是那天晚上送刘玉婷去医院的时候留下的,知青们小心的避开血迹,挤在车斗里。 丁志文坐上驾驶座,开动拖拉机,带着刘玉婷和知青们回到了丁家屯。 回了村子,魏玲抱着刘玉婷的骨灰往家里走,丁铁柱才回过神,冲上来堵住他们:“把玉婷还我。” “凭什么?要不是你们家,玉婷咋能落到这地步?”薛咏梅质问丁铁柱。 丁长生看了一眼知青们:“把骨灰给他,好歹是他家的人了,总要埋进他家的坟头,你们抱着骨灰不给他,让刘玉婷当孤魂野鬼啊?” 魏玲满腔不愿的把骨灰盒给了丁铁柱,一行人跟着丁铁柱身后去丁铁柱家,却没能进去丁铁柱家的门。 刘寡妇嫌弃刘玉婷是难产而死太晦气,不让刘玉婷的骨灰盒进门:“你们爱放哪里放哪里,反正今天不能进这个门。” 丁铁柱神色难看地看着他妈:“妈,这是我媳妇,是我们老丁家的人。不进咱家的门她还能到哪里去?” 刘寡妇把着门:“傻儿子,玉婷死的这么晦气,还烧成灰,这得成厉鬼啊。我不让她进这门是为了你好。要是这厉鬼缠着你,你还怎么娶新媳妇?” “我有玉婷了,娶什么媳妇。我要和玉婷过一辈子。”丁铁柱抱紧了骨灰盒,硬是要往里闯。 刘寡妇“啪”的关上了门,把丁铁柱和刘玉婷的骨灰盒一起关在外面,隔着门跟丁铁柱下话:“丁铁柱,你要是带着这个冤孽回家,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丁铁柱在门外拍门哀求,然而刘寡妇铁了心不让他带着刘玉婷的骨灰进门。 郭爱华看着丁铁柱:“先去我们那里,我们不怕晦气。那也是玉婷的家。” 丁铁柱沮丧的跟着知青们到了女知青的院子里,先把刘玉婷的骨灰安置在女知青们这里。 郭爱华去洗了几个果子供在骨灰盒前面,薛咏梅问一直盯着骨灰盒的丁铁柱:“丁铁柱,你打算咋办?丁书记还说玉婷要埋在你家坟头,你妈连门都不让玉婷进了,还能让玉婷埋进你家坟头吗?” 丁铁柱低着头不说话。 赵健看不过眼,跟知青们说:“咱们还是得去找丁书记,请丁书记给刘婶做做思想工作,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搞封建迷信。” 丁长生回到家也是长吁短叹,没了刘玉婷,丁家屯党支部人数不够,又要被取消。正打算抽根旱烟消消愁,赵健又跑来了。 丁长生放下旱烟:“小赵同志,又有啥事?” “刚才我们跟着丁铁柱去他家,刘婶连门都不让刘玉婷进,还能让刘玉婷进他家坟?” “真是混账!”丁长生气得扔了旱烟杆:“我电报都给人刘玉婷家里拍了,她这么闹,到时候让人家刘玉婷的家里人怎么看我们丁家屯。” 第30章 第 30 章 丁长生最终还是去找刘寡妇,警告了她一番。要是刘寡妇再搞封建迷信,说些刘玉婷要变成厉鬼,不能进家门的鬼话,他就给刘寡妇挂上封资修的牌子拉去打谷场 pi dou ,刘玉婷有没有变成厉鬼暂且不知道,先让她刘仙女尝尝变成牛鬼蛇神的滋味。 刘寡妇也见过前两年人们怎么对待那些封资修的,饶是她胆大包天也怕了。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看着丁铁柱抱着刘玉婷的骨灰回到了家,过些日子等刘玉婷的家里人来了,还得看着刘玉婷葬进自家祖坟。 想到这些,刘寡妇心里就不是滋味。她虽然不得不同意丁铁柱把刘玉婷的骨灰接回家,却要求丁铁柱把骨灰盒收拾起来别碍她的眼。丁铁柱拗不过她,只能把刘玉婷的骨灰盒收在自己和刘玉婷那屋的柜子里,更别说像之前女知青们那样弄点果子供一供了。 过了几天刘玉婷的弟弟刘玉飞风尘仆仆赶到丁家屯,丁长生亲自接待了他,还让丁志文带着刘玉飞去丁铁柱家看他姐姐。 听说刘玉飞来了,知青们也都赶往丁铁柱家门口等着,想陪着刘玉飞一起看看刘玉婷最后一眼。 一行人在丁铁柱家门口汇合,跟着丁志文敲开了丁铁柱家的大门。 丁铁柱被刘寡妇打发去地里干活了,这会只有刘寡妇自己在家。她开了门,见丁志文带着知识青年们和一个神似刘玉婷的年青小伙子进了门,知道是来看刘玉婷的,便拿着钥匙去打开丁铁柱和刘玉婷那屋的门:“刘玉婷的骨灰铁柱自己个收着呢,就在这屋,你们先进去坐坐,我去叫铁柱回来。” 赵健忙拦住刘寡妇:“刘婶,丁铁柱在哪里干活,我们去叫。你是这屋的主人,又是长辈,哪里能让你一个人跑来跑去,我们在这里等着呢?” 刘寡妇不情不愿的说:“就在我家地里。” “我这就去叫丁铁柱回来。”李光明闻言立刻就往丁铁柱家的田里去了。 刘寡妇只能板着脸带着刘玉飞和知识青年们进去了丁铁柱和刘玉婷的屋子。 郭爱华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都没见到刘玉婷的骨灰盒:“刘婶,玉婷的骨灰盒在哪呢?让她家里人看一眼吧。” 刘寡妇冷冷道:“我哪里知道,等铁柱回来给你们拿吧。”说完就出去了。 刘玉飞红着眼睛问:“她就是我姐的婆婆?我姐信里还老夸她,说多好多好。这和我姐说的也差太多了吧?” 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 刘玉飞又问:“电报里说我姐是难产死的?那孩子咋样了?” 知青们也是一愣,那天他们忙着刘玉婷的后事,居然也忘记问这事了。 丁志文闷声回答:“还在医院,我娘给看着。” 薛咏梅忙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丁志文依旧声音闷闷的。 气氛更尴尬了,大家站在屋子里,你看我,我看你,再也没人说话。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李光明才拉着丁铁柱回来了。 丁铁柱当着众人的面从柜子里拿出用军绿色的衣服包着的骨灰盒,放在了柜子上,小声道:“在这里呢,我娘胆子小,放外面怕吓到她……” 话未说完,刘玉飞颤声叫着:“姐啊……”抱住了刘玉婷的骨灰盒痛哭起来。 被他这么一哭,几个女知青想起平日和刘玉婷相处的种种,眼泪跟着就下来了。 丁铁柱也跟着哭起来:“玉婷啊……” 晚上刘玉飞没有顶着刘寡妇的冷脸答应丁铁柱留在丁铁柱家,而是去男知青们那里借住了一晚。丁志文还答应刘玉飞和知青们,等办完刘玉婷的丧事,就带着他们去县城医院看刘玉婷留下的小女儿。 第二天一早,知青们陪着刘玉飞去丁铁柱家和丁铁柱一起送刘玉婷的骨灰去了丁铁柱家的坟头。 丁铁柱在自己这一辈那一排挖了个坑,把刘玉婷的骨灰盒搁进去,骨灰盒上依然包着那件军绿色的衣服。那是刘玉婷当时参加入党仪式的时候穿的,穿完那一次就被刘玉婷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留作纪念,如今被丁铁柱拿来包裹刘玉婷的骨灰盒,陪伴刘玉婷长眠。 “姐啊,你就这么丢下我们走了……”刘玉飞哭喊着扒在坑边上不肯撒手,被身后的男知青们硬生生拽开了。 “玉婷啊……”丁铁柱念叨着刘玉婷的名字,流着眼泪往坑里填土。 看着黄土被丁铁柱一铲一铲地撒入坑里,渐渐遮住了包裹着军绿色的骨灰盒,耳边还响着刘玉飞的哭喊声,女知青们也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玉婷啊……” 丁铁柱铲了几铲子土,来帮忙的村民就带着男知青们过去帮忙铲土填坑,土坑被慢慢填满,填坑的人动作也越来越慢。 慢一点,再慢一点,再看她最后一眼。 然而再深的坑也有填满的时候,埋葬刘玉婷的深坑最后鼓起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的土被填坑的人们仔细的拍平。 葬礼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刘玉婷的一生被彻底埋葬在这小小的山村。 下午的时候丁志文带着刘玉飞和知青们去县城医院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刘玉婷的小女儿。 刘玉飞看着小外甥女又擦了把眼泪:“我这小外甥女,取名字了没?” 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的看孩子的李梅回答:“还没,这几天一直没见着丁铁柱娘俩,也不见他们带句话来,不知道打算怎么办。” 刘玉飞闻言又愤怒又难过,他想把孩子带回去省城,被医院的大夫给劝住了:“这孩子现在还太小了,还是难产的,连医院的保温箱都离不开,等大点你再跟她父亲商量看能不能带走孩子吧。” 知青们拉着刘玉飞把他送去长途汽车站,给他买了票,一直把他送上了车。 看着长途车开动慢慢离去,知青们才往丁家屯走去。 薛咏梅一路一直在数落丁铁柱娘俩:“这娘俩的心也太狠了,孩子就这么扔医院里不管。” “咱们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孩子的,前几天怎么就忘了问一声呢?”郭爱华满心愧疚。 李光明劝郭爱华:“那天咱们赶来县里都半夜了,就见了丁铁柱一个。那丁铁柱一声不吭,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郭爱华突然停住脚步:“你们说,丁铁柱知不知道这个孩子?” “肯定知道,他们娘俩送玉婷去的医院,医院生孩子都要产妇家属签字。”金威说。 又过了些日子,李梅抱着刘玉婷的小女儿回到了村里。她连家都没回,直接抱着孩子去了丁铁柱家。 有那和丁铁柱关系好的人看到,忙飞奔去田里找丁铁柱回来。 刘寡妇不肯收孩子:“李主任,你把这么个丧气孩子送回来干啥?” “你们家的孩子不送来你们家,让我送去哪里?”李梅有些生气,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看孩子,为了这孩子忙的连家都没回,每天就在县城娘家凑合。 “她舅舅前两天不是来了吗?你让带走不就完了。”刘寡妇还是不愿收。 听了刘寡妇这话李梅彻底火了:“感情这孩子不是你们家丁铁柱的种还是怎么的?让你这么嫌弃她?” 正巧丁铁柱气喘吁吁的扛着锄头跑回来,他忙扔下锄头从李梅怀里接过孩子:“李主任,给我吧。这孩子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这还像句话。”李梅把孩子给了丁铁柱,又问他:“当时刘玉婷在医院抢救和这孩子这些日子住院的钱,都是村里给你们垫的,这钱你们啥时候还?” 丁铁柱看了看刘寡妇沉着的脸,犹豫片刻,才对着李梅说:“等工分算下来,直接从我份里扣吧。” “那就这样吧,我回去跟你们丁书记说一声。”李梅点头答应,又瞪了刘寡妇一眼,才走了。 转天李光明和郭爱华去山上摘野秋梨回来,两人刚走到女知青院子门口就看到牛翠花远远走来。郭爱华干脆站住脚步,跟牛翠花打招呼:“翠花嫂子,你来了?” 牛翠花看左右没人,忙赶了两步和郭爱华一起进了女知青的院子:“我娘在家一直骂刘婶,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出来躲躲。” 看她们进了门,李光明就郭爱华道了别,自己回去男知青那边。 这边牛翠花进了院子东张西望:“你们那个小薛同志不在吧?我就心里憋的慌,想找人唠唠,可这村里都是大嘴巴,我就想到来找小郭同志你了。” 郭爱华进屋子厨房转了一圈:“家里没人,看样子她们都出去了。” 牛翠花听说没人,就干脆地坐在了廊下的小板凳上:“小郭同志你也坐。上回咱俩一起去医院,我就觉得你这人不错。我有个事跟你说,你完了跟人说的时候千万别说是从我这听的就行。” 郭爱华听她这么说,又跑去院子门口张望一番,确定薛咏梅不在附近,才回来坐在牛翠花身边:“翠花嫂子你说。” 牛翠花压低声音,凑在郭爱华耳边:“我娘这几天不是在家骂刘婶吗,我听了几句,也觉得刘婶这事办的不地道,才跑来跟你们知青说的。” 郭爱华也小声问:“刘婶干了啥事?” 牛翠花摇头:“那天晚上你们小刘同志送医院,我娘不是跟去了吗?听我娘说,到了医院,大夫说小刘同志难产,问家里人保大保小,刘寡妇坚持要保小,丁铁柱光在那里哭,一个‘不’在都没提。” 郭爱华吃惊地捂住了嘴:“我们晚上赶过去的时候丁铁柱哭的可惨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能干出这事。” 牛翠花接着说:“我娘还劝他们,说保住了儿媳妇以后要多少孙子没有,偏赶着保这一个。刘寡妇死活不听,就是要孙子,结果生出来是个孙女,儿媳妇也没了。当时刘寡妇听医院的人说是个女孩,撂下脸就走了。小刘同志还是我娘和医院的人给收拾好了送到太平间去的。” “那丁铁柱呢?”郭爱华此刻真想把丁铁柱娘俩碎尸万段。 “丁铁柱傻呆呆就跟着推车去太平间了,看都没看一眼孩子。”牛翠花讲完又补充:“这孩子在医院住了这么些日子,丁铁柱娘俩没去看过一眼,问都没问一声。昨天我娘把孩子给他们送过去,刘寡妇死活都不要孩子,真是作孽呀。” 牛翠花给郭爱华爆了这么一个大消息,又再次强调:“你可以跟你们知青讲,但千万别把我说出去了。” 郭爱华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听到牛翠花说话,机械的点了下头。牛翠花见郭爱华点了头,站在门口张望了下,见左右没人,就悄悄回家去了。 第31章 第 31 章 丁长生是大队书记,他家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就算牛翠花不跑来告诉郭爱华,没几天刘寡妇娘俩干的这些事依然传遍了全村,都说他们娘俩做人不地道。就有那好事的村民跑来跟知识青年们唠叨这些事,说他们应该去闹闹。 可是知青们能怎么办呢?刘玉婷的丧事都办完了,真闹起来他们还要不要去高考,要不要回城了? 跟着金威赵健学习的人越来越多,连张建军都去城里买了复习资料有空的时候就看几眼。虽然这次没有选上,但高考又不是只有这一次,以后年年都会有。他们得好好学习,要是下回选上,就争取考上大学早点回去,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高考前两天,李光明去华山村给要参加高考的高越冬和陶辉送行,回来又送走了赵健和金威。 这一年,是十年来第一次高考,从决定恢复高考到决定高考时间都非常紧迫,所以高考题目都是各省市自己出。这些要参加高考的各地先进分子都要提前去市里准备,高越冬赵健他们参加的就是临江市的高考。 到了高考这天,大家都没什么干活的心思了。一边拿着锄头在地里心不在焉的锄草,一边讨论着高考。 “赵健金威这会进考场了吧?”张建军看看天色,没话找话地问大伙。 薛咏梅哼了一声:“你看看这太阳,这会应该都开始考了。也没个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正说着,丁志文带着一个陌生的年青小伙走了过来,对着郭爱华说:“小郭同志,这是从你家乡来的何宏伟同志,专门来找你的。” 何宏伟对郭爱华伸出手:“郭爱华同志,你好!” 郭爱华疑惑的放下锄头,用手绢擦了下手,和何宏伟握手:“你好,何宏伟同志!” 何宏伟严肃的看着郭爱华:“郭爱华同志,你的母亲和厂里分别给你拍了几封加急电报,你怎么不回信呢?厂里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特地派我来找你,一来确定你的平安,二来通知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丁志文在旁边尴尬地插话:“何宏伟同志,这电报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前阵子村里出了点事,大家都忙,那电报估计没注意弄丢了。” 何宏伟惊讶:“这都能弄丢?那可是连续几封?!” 丁志文更不好意思了:“对不起,真对不起。小郭同志,你也知道那几天的事情,大队绝对没有扣着你的电报,我们是真没见着那电报。” 既然确定不是郭爱华故意不回电报,何宏伟的表情也就没那么严肃了:“郭爱华同志,你就叫我小何吧,我和胜利秀芸都是朋友,要不也不能主动争取来这一趟。” 郭爱华紧张地握住衣角,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不是什么大事,绝对不可能连续发几封电报还派人来,她催促何宏伟:“那你就叫我小郭吧。那个,小何呀,你快点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宏伟面色沉重起来:“小郭,你可做好心理准备。这消息不太好。” 郭爱华点点头,看着何宏伟:“你说。” “我厂郭爱民同志和邹志刚同志两人和街上的不良青年起了冲突,郭爱民同志的腿被打断了,你的父亲郭春生同志急怒攻心,脑溢血发作,陷入昏迷,目前还在医院没有苏醒。” 郭爱华的大脑“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站在她身后的李光明忙扶住她。 “小郭,你不要紧吧?”何宏伟也关切地问。 郭爱华扶着李光明的胳膊重新站稳,问何宏伟:“我爸和我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说郭爱民同志的腿伤得太严重,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至于郭春生同志,情况不太好说。厂里暂时派了人帮你母亲照顾病人,但还是希望你能尽快回去。毕竟病人最需要的还是亲人的关怀,而你母亲上了年纪,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郭爱华忙转身往家里跑。 李光明拉住了她:“这么几天都等了,也不急这一刻。这会天都快黑了,你们要摸黑走山路去县城吗?而且小何同志这一路赶过来也挺辛苦的,爱华你也让小何同志歇一晚上。” 郭爱华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啊,小何,看我这急的。” 何宏伟不介意地摇头:“没事,谁听到这么大的事都要着急。我也知道你心里急,可正像这位同志说的,现在天太晚了,我初来乍到,也不能带着你一个女同志在山里赶夜路。你可以先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袁洪斌拍拍李光明的肩膀:“光明,你先陪郭爱华回家收拾东西。” 李光明点头答应,从地上捡起郭爱华扔下的锄头,陪着郭爱华往家里走。 薛咏梅忙要跟过去:“我也去。” 邱芳珍拦住薛咏梅:“你去干嘛?” “都是女同志的东西,李光明一个男的怎么帮着收拾,我去帮忙。”薛咏梅振振有词。 这下连袁洪斌这样沉默的人都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让他两单独待会?” 薛咏梅不好再非要跟去,她耸拉着脑袋拎着锄头去锄草了。 丁志文见何宏伟事情都通知完了,就邀请何宏伟去他家歇脚,何宏伟同意之后问男知青们:“咱们男知青那边有没有空铺能睡人?我晚上过去睡,明天一早方便接小郭去县城。” “有,你晚上过来吧。晚饭要不要也给你做上?”张建军问何宏伟。 丁志文接口:“那就这么定了。男知青那边离女知青们确实近,何宏伟同志晚上过去住明天上路也比较方便。”又对张建军说:“晚饭就不用做了,等晚上吃完饭,我送何宏伟同志过去你们男知青那边休息。” 李光明和郭爱华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郭爱华心里乱七八糟,李光明心中忐忑不安。 “爱华……” “光明……”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最终还是李光明先开了口:“爱华,你别着急。现在离这么老远,你干着急也没用,没准等你回去伯父就好起来了呢?” 郭爱华忧郁地看着地上的石子:“我担心的是我哥,他到底惹了什么人,给打的这么厉害,会不会牵连到家里,我妈会不会有危险。” “我看你们厂的人挺负责的,伯母应该没什么危险。再说咱们现在是太平年月,法治社会,现在也没前两年那么乱了,都在抓紧恢复生产。警察肯定能抓到那些不良青年的。”李光明赶紧安慰郭爱华,其实他自己也是提心吊胆,不知道郭爱华回去会不会遇到危险。 郭爱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安静了些:是啊,还有警察呢。再说自己一家住在厂区家属院,母亲一天就在厂里转悠,最多就是去个医院。只要别乱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她勉强笑了一下,感谢李光明:“真是谢谢你安慰我,这会心里好受多了。” 李光明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平静了点,他犹豫着开口:“爱华,你这一回去,咱们就离老远了。你……有什么事你可记得给我写信。” 郭爱华先前一直想着家里的事情,听李光明这么一说,也醒悟到他们将要分别,心中除了对家人的担忧与焦虑,又添上了对离别的伤感,心里犹如打翻了调料罐,各种滋味都涌了上来:“我肯定给你写信,你也一定记得给我写。”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起进了女知青的屋子,郭爱华把自己的东西都翻出来开始整理,李光明默默帮她把不穿的衣服叠好收在包袱皮里。 第二天一大早,女知青们早早起床,郭爱华把自己的被褥也叠好用包袱皮包起来。吃过早饭,薛咏梅邱芳珍各帮她拿了一个包袱,送郭爱华出门。 男知青那边也已经起床吃过早饭在门口等着了,何宏伟见郭爱华出来,就来接她手里的大包袱:“小郭,早上好。这包袱怪沉的,我来帮你拿吧。” 李光明抢先一步从郭爱华手里拿过包袱:“我来,怎么能麻烦大老远来的小何同志呢。” 郭爱华把包袱给了李光明,自己接过薛咏梅邱芳珍手里的包袱,李光明也赶紧抢过去:“都给我拿着,我今天不去地里了,送送你们。” 三人告别其他还要去上工的知青,安静地走在路上,李光明看着郭爱华,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这一送,李光明把何宏伟郭爱华一直送到了汽车站,眼看着何宏伟和郭爱华买了车票准备上车,李光明终于忍不住握住了郭爱华的手。 正准备上车的郭爱华转头看着李光明,李光明看着郭爱华的眼睛,鼓足勇气大声说道:“爱华,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当先进分子,争取早日回城。你可千万等我,等我一回城,就跟我爸妈说了去娶你。” 郭爱华被他说的热泪盈眶:“好,我等你,你一定来找我。” 何宏伟看看郭爱华,又看看李光明,问李光明:“你知道去哪里找小郭吗?” 李光明一愣,何宏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在天河市春蕾服装厂,你可记住了。” 李光明连忙点头。 汽车马上就要开了,售票员不耐烦的催促了两声,李光明依依不舍的放开郭爱华的手,看着她上了车。 “爱华,记得等我!”李光明隔着车窗对着郭爱华大喊。 “我一定等着,等你来找我。”郭爱华也拉开车窗,回应李光明。 汽车缓缓开动,越来越远,慢慢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郭爱华就这样离开了李光明和充满无数回忆的丁家屯,和何宏伟回到了久违的家乡天河市。 还是熟悉的家属院,却又有什么不同了。正是上班时间,院里的邻居大多数都在厂里车间,偶尔有几个在家,见何宏伟和郭爱华走在院子里,也都是点头个就算打招呼了。郭爱华总觉的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想想郭爱民和邹志刚干的那些事,郭爱华也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郭爱华和何宏伟提着郭爱华的行李走到了郭爱华家门口。 郭爱华就看到当年自己和郭爱民两人一起住的那间屋子门开着,屋子中间的那道帘子和郭爱华的床已经拆掉了,郭爱民的床换成了一张宽敞的双人床,原来的柜子脸盆架之类的家具都在以前郭爱华住的那边靠墙摆着。 此时郭爱民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吴兰花把一盆水搁在床边的凳子上,淘了毛巾给郭爱民擦脸。 何宏伟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板,见吴兰花和郭爱民看过来,才开口:“吴兰花同志,厂里不负所托,给你把小郭同志带回来了。” 郭爱华跟在何宏伟身后,小声叫道:“妈。” 吴兰花忙过来握住何宏伟的手:“真是谢谢厂里了。我还以为这死丫头铁了心不肯回来。”又瞪着郭爱华:“你这死丫头一分钱都不给家里寄,写信也不回,发个电报还装死,干脆就死那别回来了。” 郭爱华听她这么说也冷了脸,拿着自己的包袱往外走,何宏伟忙拽住郭爱华的包袱,劝和娘俩:“吴兰花同志,这事真不能怪小郭同志。我给她作证,他们大队出了事,小郭同志根本没收到咱们发过去的电报。” 听何宏伟这么说,吴兰花不好再说什么,她从兜里掏出钥匙给郭爱华:“你走了以后,你的床铺我们都拆了,这几天你先和我住,等你爸出院再说。” 郭爱华一声不吭拿了钥匙转身就去隔壁,吴兰花忙对何宏伟说:“这位同志,你也去隔壁喝口水歇歇,等我给我家爱民擦完脸就过去。” 何宏伟忙摆手:“不用了,小郭同志送到了,我也该回厂里去汇报情况了。吴兰花同志也请放心,厂里也知道你家的情况,过几天小郭同志的工作应该就能安排下来。” 吴兰花感谢了几句何宏伟,何宏伟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吴兰花把手里不再湿润的毛巾放进水里淘了两下,重新拧干给郭爱民擦脸,郭爱民一动不动地躺在枕头上,嘴巴里却不闲着:“妈,这人是不是对郭爱华有意思,你看刚才他还替郭爱华说话呢。” 吴兰花拧了郭爱民一把,压低了声音:“说什么瞎话呢,咱们可和人家邹志刚家说好了。”想了想她又叮嘱郭爱民:“你也别给郭爱华说,等过几天你爸出院,咱们两家商量好了,就直接办事。要不她提前知道跑了怎么办?” 郭爱民撇撇嘴:“行行行,我知道了,保证一丝风声都不漏出去。” 吴兰花这才满意地拿毛巾擦了两下郭爱民的手,把用过的毛巾扔进盆里端起来对着郭爱民道:“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她。” 郭爱民也叮嘱他妈:“妈你也对她慈和点,要不惹毛她,她跑了怎么办?” “知道了。”吴兰花随意应了一声,端着盆出门把脏水倒了,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郭爱华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吴兰花想起郭爱民的嘱托,也没再提郭爱华不肯给家里寄钱的事情,而是冷着脸吩咐郭爱华:“先别收拾你那堆东西了,去煮点小米稀饭,等会跟我去医院看你爸。” 郭爱华停下动作,顾不上刚才还在和吴兰花生气,惊喜地看着吴兰花:“我爸醒了?” 吴兰花点头:“大前天就醒了,就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大夫说可以给喂点流食。” 郭爱华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厨房给郭春生煮小米稀饭。 煮好了小米稀饭,郭爱华拎着饭盒跟着吴兰花去厂办医院看郭春生。 跟着吴兰花走进厂办医院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郭爱华一边爬着又黑又窄的楼梯,一边问吴兰花:“妈,怎么不把我爸送去市医院,咱们这厂办医院条件还不如人家东北乡下的县城医院呢。” 吴兰花冷冷道:“市医院病床是那么好排的呀,没钱没势拿什么送你爸去市医院。” 郭爱华被这么一噎,也不好再说什么,娘俩就这么安静的一直爬上了顶楼郭春生的病房。窄小的病房里挤着六张病床,都住满了,还在门边加塞了一张临时床铺。病房里的家属病人正在闲聊,见吴兰花领着郭爱华进来,当没看见一样接着聊自己的。 吴兰花也当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向靠着窗户那边郭春生的病床。 厂里派来帮吴兰花照顾郭春生的小伙这会正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看,见到吴兰花,忙把手里的书放下,跟他打招呼:“吴阿姨,你来了。”又看着吴兰花身后的郭爱华:“这是你女儿吧?从东北回来了?” 吴兰花点点头,问他:“我们老郭怎么样了?” 小伙回答:“刚醒来尿了尿,在床底下的尿盆里。”他拿起自己的那本书,对吴兰花说:“既然你女儿也回来了,那我明天就回厂里上班去了。” 说完,小伙跟郭爱华点了下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兰花哼了一声:“看这德行。”转身从郭爱华手里拿过饭盒,自己给郭春生喂饭。 郭爱华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郭春生,轻声叫他:“爸。” 郭春生看着她,眨了下眼睛,口中发出“嗬嗬”声,郭爱华看的心里发酸,忙端起放在床下的尿盆跟吴兰花说:“我去清理一下这个。” 吴兰花“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郭爱华就跟临床一个大妈打听了下厕所的位置,端着尿盆出了病房。 吴兰花喂完了饭,就留下郭爱华让她今晚在医院给郭春生守夜,自己带着饭盒回家去照顾郭爱民。 郭爱华就这么坐在郭春生床边的木头凳子上,看着吴兰花离去。她本来还想今晚找机会给李光明写封信,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郭爱华刚低头给郭春生掖了下被子,隔壁床刚才被她问路的大妈就问她:“姑娘,这是你爸呀?前些日子咋不见你?” 郭爱华点点头:“是我爸,我刚从插队的地方回来。” 大妈正要接着问什么,苏秀芸提着两个罐头进了病房:“爱华!” 郭爱华惊喜地看着苏秀芸:“秀芸!你怎么找来了?” 苏秀芸把罐头放在郭春生病床边的柜子上,握住郭爱华的手:“爱华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何宏伟一回去厂里就告诉我把你接回来了。我下班回家一看,你家只有郭爱民在,我就猜你来医院了,果然给我猜对了。” 苏秀芸还是那样快言快语,除了长了个头,一点都没变,郭爱华被她握着手,心中一阵亲切,仿佛回到了过去悄悄跟苏秀芸抱怨吴兰花的时候:“我刚回来行李还没收拾就跟我妈来医院了,今晚还让我守夜。” 苏秀芸惊讶的问:“刚回来就让你守夜?何宏伟说你们都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路上根本就没怎么休息。” 郭爱华安慰她:“没事。何宏伟人挺好的,在车上晚上都是他守夜,让我休息。” 苏秀芸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 郭爱华了然地看着她:“你们处对象呢?信里也不告诉我一声。” 苏秀芸一点也不害羞的点头:“不是你说你们同屋的女知青有个大嘴巴吗?我就没在信里说。” 郭爱华忙拉苏秀芸坐下:“那现在说说。” “说什么呀,也就那样。”苏秀芸坐在郭爱华让出来的凳子上,依然拉着郭爱华的手:“可算等到你回来了。看你这黑眼圈,还说不要紧,要不今晚让我哥来替替你,你去我家和我睡一晚。” “不用了,我也想多陪陪我爸。而且咱俩家门对门的,这么干肯定要被我妈抓住。倒是你,要是你明天还没见我回去,就帮我带个笔和信纸过来。”郭爱华拒绝了苏秀芸。 苏秀芸眼不眨的看着郭爱华,看的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看什么?” 苏秀芸笑嘻嘻:“这么着急,是赶着给对象写信吧?” 郭爱华扭头看看郭春生,见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才道:“是,本来打算趁今晚找个我妈不在的时间写信。可我一回来就过来医院了,没找着机会。” 苏秀芸跟郭爱华保证:“交给我了。要是明天到下班时间你还没回去,我就给你带过来,封信和邮票也给你包办了,你在这写完了我帮你寄出去。” “那可太谢谢你了,我也愁写好了要怎么抽时间去邮局寄信。”郭爱华感激苏秀芸。 “不用谢,咱俩谁和谁呢。”苏秀芸看看周围的人,拉着郭爱华往病房外走:“我有事和你说。” 两人走到黑洞洞的楼梯间,苏秀芸才小声说:“你可小心点,我听说打郭爱民和邹志刚的那帮人还没抓到。还有小道消息,说郭爱民和邹志刚是耍流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招来这顿打的。” 郭爱华怒道:“郭爱民还没长记性?又去耍流氓?他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苏秀芸叮嘱郭爱华:“你可千万小心。万一真像流传的那样,你可是郭爱民的妹妹,人家要报复很有可能牵连到你。” 郭爱华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二天早上吴兰花带着给郭春生的早饭来了医院,看到郭爱华趴在郭春生病床边打盹,一巴掌拍醒她,让她回去休息,到中午做好午饭再来医院换班,还告诫她:“回去家里动作轻点,别吵着你哥睡觉。” 郭爱华一路匆匆赶来,昨晚也只是稍微打了个盹,这会困的走路都要打摆子了。她慢悠悠的走回家,看到郭爱民那屋子的门关着,估计是还在睡,就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吴兰花的屋子。 屋里郭爱华带回来的包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扔了一地,郭爱华猛然清醒,以为家里遭了贼,结果检查屋子才发现屋里其他东西都好好的,只有自己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郭爱华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吴兰花翻的。只是当时离开丁家屯的时候为了路上安全,她把攒起来的钱和粮票都缝在自己的衣服里。她昨天回来就被吴兰花带去医院,没来得及洗漱换衣服,这会缝着钱和粮票的衣服还贴身穿着,吴兰花昨天没翻到,所以才把东西扔的乱七八糟泄愤。 郭爱华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拢起来检查,发现李光明给自己的那张写着他家里地址的纸条不见了。当时时间匆忙,李光明给了她,她就装进了黄书包的夹层,后来上了火车才藏在了针线盒里。 郭爱华在家里一通翻找,最后在门背后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被撕碎的纸条。郭爱华把那些碎纸片都捡出来,放在桌子上重新拼起来,又找了张结实的纸打了浆糊把碎纸片按拼好的顺序粘在纸上。 等做完这些,就快到中午了,郭爱华看看窗外的大太阳,把自己的包袱重新包好塞进吴兰花的床底下,出去打开厨房门准备做午饭。 就在这时,苏秀芸一脸气愤地领着一个姑娘拦住了郭爱华。 这个被苏秀芸领来的姑娘看起来是个讲究的细致姑娘,身上的衣服洗的很干净,还用熨斗熨过,膝盖打着补丁的裤子都被她熨出笔直的线条,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苗条的身形挺拔好看,还长着瓜子脸柳叶眉高鼻梁大眼睛,就像以前月历海报上的女明星。 姑娘怒气冲冲想开口说什么,被苏秀芸咳嗽一声打断:“爱华,这是邹春娟,是邹志刚的妹妹,她有事找你。” 郭爱华犹豫了下:“这都中午了,我得赶紧做饭好去医院给我爸送饭。” 邹春娟焦急又愤怒地看着郭爱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饭……唔……”她话说到一半被苏秀芸捂住了嘴巴。 苏秀芸小声道:“小声点,都去我家说。被郭爱民听到怎么办?” 苏秀芸去开了自家的门,郭爱华被邹春娟硬拉进了苏秀芸家,苏秀芸马上关上门,还去放下了窗帘。 屋里光线暗了下来,郭爱华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跟游击队似的。” 邹春娟惊讶地看着郭爱华:“你真不知道啊!你哥和我哥两人一个被人打成瘸子一个被人打成傻子,这眼看是娶不上媳妇了。你爸妈和我爸妈就出了个馊主意,要换亲!要搞封建包办婚姻,把我嫁给你哥,把你嫁给我哥!” “这怎么行!”郭爱华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声音太大被对面的郭爱民听到。 苏秀芸也说:“就是!今天何宏伟带邹春娟来找我说了这事,我立刻就带着她来找你了。我们爱华可是有对象的人,怎么能被包办婚姻嫁给一个不认识的傻子。” 邹春娟补充:“这傻子以前还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 苏秀芸跟着补充:“这瘸子以前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可你两都是好姑娘,怎么能毁在这么两个流氓手里?!” “就是!”邹春娟附和:“我是坚决反对的,今天早上我去找了厂里的领导,领导说绝对不能让厂里出现这种迫害妇女的封建思想,要找双方父母谈话。” 郭爱华问:“啥时候谈?我做做准备。” “今天下午两半办,在厂工会的办公室。你可一定要把话带到,想法子让她去,这可关系到咱两的一生。”邹春娟认真地看着郭爱华,直到郭爱华跟她保证:“一定带到。”这才满意。 苏秀芸想了下:“我估计这谈话没啥作用。为了保险起见,爱华你把行李提前收拾好放我家吧。到时候不行你就跑。” 邹春娟听了这话,忙道:“照你这么说也对,我也找个没人的时候收拾几件衣裳拿过来,麻烦你帮我收着。” 苏秀芸答应下来,邹春娟和郭爱华各自行动。 邹春娟匆忙回家收拾东西,郭爱华也把自己塞在吴兰花床底下的包袱拿过来藏在苏秀芸家里。 中午郭爱华做好了饭,分出一份打开郭爱民的房门端进去,见郭爱民还在睡,也没叫醒他,直接把饭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就出来了。 给郭爱民送去了饭,郭爱华又把给郭春生熬的稀饭盛进饭盒盖好,自己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提着饭盒去了医院。 吴兰花已经等得不耐烦,见到郭爱华提着饭盒来了,问道:“你死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见郭爱华只带了郭春生的稀饭,又怒气冲冲地问:“你让我吃什么?!” 郭爱华低头打开饭盒的盖子:“妈,厂里有人来找你,说让你下午去一趟。饭在家里,你顺路回家吃了去嘛。” 吴兰花问:“找我什么事?” 郭爱华握紧了拿饭盒的手:“不知道。”又催促吴兰花:“妈,人家说让你下午两点半就要到厂工会的办公室,你快回去吃饭吧。爸的饭我来喂。” 吴兰花说声:“喂仔细点,别噎着。”就走了。 郭爱华叹了口气,用勺子舀起点稀饭吹一吹,给躺着的郭春生喂饭。心里却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厂里领导会怎么劝吴兰花,好打消她的念头。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苏秀芸带着邹春娟匆匆赶来。 邹春娟一把拉起郭爱华:“快走,我在门口听着里面都吵翻天了。” 郭爱华看着躺在床上的郭春生:“我爸怎么办?” “我替你看着,你快去。”苏秀芸也替她着急,把自家钥匙给了郭爱华:“实在不行你两就去我家拿了行李跑吧。钥匙用完搁窗台的花盆下面就行。” 郭爱华接过钥匙,跟苏秀芸说声“谢谢”就跟着邹春娟往厂办跑。 两人刚跑进厂办的小楼,就听楼上“砰”的一声巨响,跟着响起吴兰花的声音:“她是我生的,怎么办随我说了算,关你们什么事情!” 又有一个女声跟着嚷:“就是,我们两家的家事,自己说了算!一厂的领导整天闲着没事干想插手别人家事,这算什么领导!” 邹春娟脸色一变,和郭爱华两人匆匆藏在楼梯附近的卫生间里,两人大气也不敢出,扒在卫生间的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听外面两个人的脚步声重重响起,还伴随着对厂领导的埋怨渐渐走进,又渐渐远去。 等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郭爱华和邹春娟把厕所的门推开个缝,仔细看了下外面,才躲闪着出来,上楼去找厂领导。 两人上了楼,进了厂办的办公室,直奔妇女主任付秋菊的办公桌:“付主任,求你救救我们。” 付秋菊认出了上午来找来厂里的邹春娟,看着邹春娟身边的姑娘问邹春娟:“这个是吴兰花同志的女儿?” “是,这就是郭爱华。我中午回去就找她了,刚才听我妈和她妈在楼上说话,可吓死我两了。” 郭爱华也跟付秋菊问了好,又问付秋菊:“付主任,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两刚才听着好像不太好。” 付秋菊对面办公桌的一位老阿姨怜悯地看着郭爱华和邹春娟:“这事不好办呐,这两位老同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倔强,死活要搞封建包办婚姻。这 wen hua 大革命刚刚结束,我们也不能因为人家要搞封建包办婚姻就把他两拉去 pi dou 。” “不只是因为这个,我听说邹志刚和郭爱民这顿打是因为耍流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到现在人还没抓住,我怕会牵连到这两个小姑娘。”付秋菊有些同情郭爱华和邹春娟,好好的两个小姑娘,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家里人了呢? 老阿姨想了想,对付秋菊说:“不如让这两姑娘出去躲躲?” “这主意不错。”付秋菊想了想:“我去进修的时候和春城毛纺四厂的洪主任关系不错。这样吧,你两等等,我给你两写封介绍信,你两带着信去找洪主任,在她那里躲躲。我听说小郭同志刚从东北回来,刚好春城也在东北,你也好适应,到时候多照顾点小邹同志。” 郭爱华和邹春娟感动得直说谢谢,付秋菊就去写介绍信。 老阿姨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钱:“咱们想办法给这两姑娘凑点路费。” 厂办的其他人也都你两块我一块的凑起来,有别的办公室的人知道了,也给点,最后凑了二十三块钱给了郭爱华和邹春娟。 何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了,也凑过来:“我送你两去火车站,火车票不好买。我在火车站有熟人,直接把你两送上车,到时候你们在车上补票就行。” 郭爱华和邹春娟对厂办的好心人感谢了又感谢,才跟着何宏伟走了。 出了厂办的小楼,郭爱华对何宏伟说:“小何,我两行李都在秀芸家里。你也知道我家和秀芸家是对面,这会去拿行李可能要被抓个正着,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何宏伟爽快道:“没问题。你两先去火车站等我,咱们在火车站那个雕像下面碰头。” 郭爱华把苏秀芸的钥匙给了何宏伟,和邹春娟两人去了火车站。 何宏伟来的时候不但带来了郭爱华邹春娟两人的行李,还带来了苏秀芸,他解释:“虽然有了钥匙,可我不知道你两的行李是哪个,还是去医院找了秀芸一起去拿你们的行李。秀芸说想送送小郭,我就带她来了。” 苏秀芸一把抱住郭爱华哭起来:“我们爱华命怎么这么苦啊,这才回来又要走了。这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郭爱华像上次离别一样安慰苏秀芸:“秀芸别哭,我还给你写信。” “那你别写厂里的地址和苏胜利转苏秀芸收了,你直接写何宏伟家里的地址。”苏秀芸哽噎道,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别写了。以防万一,我知道你记挂着我就行了。” 何宏伟看看周围:“快走吧。你们哭来哭去的好多人在看。而且咱们走的时候吴兰花同志正到处找小郭,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就这样,三个姑娘抹着眼泪跟着何宏伟进了火车站。 这一别,不知再相见又是何年何月? 第34章 第 34 章 郭爱华和邹春娟一路转车,到了春城。 这时已经距离她们从天河市出逃过去了好几天,两人一路都提心吊胆,担心被家里人发现追上来。 郭爱华和邹春娟跟火车站的人打听了春城第四毛纺厂的位置一路找过去,厂子门口收发室的大爷看到她们的介绍信信封上写着洪主任的名字,热情的给她们指了路:“洪主任在最里面那个白色的小二楼,靠东头第二间办公室。” 按照收发室大爷指的路,郭爱华和邹春娟来到洪主任办公室门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郭爱华深吸口气敲响了门。 门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女声:“进来。” 两个本来就提着心的姑娘听着这严肃的声音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邹春娟腾出一只手握住郭爱华的胳膊,郭爱华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对着办公室里的人说:“你好,我们是从天河市春蕾服装厂来的郭爱华和邹春娟,来找洪静慧主任。” 办公室里一个带着眼镜的短发中年女子抬起头:“我就是洪静慧。有介绍信吗?我看看。” 原来这就是目前唯一能收留他们救他们的洪主任?看起来也太严肃了。郭爱华从身侧的黄书包里拿出仔细保存的介绍信,双手交给了洪静慧,邹春娟紧靠郭爱华站着,两人一起用期翼的目光看洪静慧阅读付秋菊写的介绍信。 洪静慧看完信抬起头,郭爱华和邹春娟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就见洪静慧把信放在办公桌上站起身,往她们身边走过来:“你们的情况春蕾服装厂的付主任已经在信里告诉我了,我对你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咱们都是新中国了,哪里还能任由这种封建包办婚姻压迫妇女。只是你们毕竟没有正式的调职手续,厂里没有办法给你们空出名额安排正式的工作。” 听到这里,郭爱华和邹春娟的心顿时沉甸甸的,全身都跟掉进冰窟一样。她们无助的看着洪静慧:“我们……我们该怎办?” 洪静慧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安慰她们:“你们不要急,听我说完。我先安排你们在厂里做临时工,收入是比正式工低点,但也能住在厂里的宿舍,在厂里食堂吃饭,先解决你们的温饱问题再说。以后你们好好干,争取找机会转正。” 郭爱华和邹春娟感觉瞬间从冬天到了春天,心里暖洋洋的,郭爱华感谢地看着洪静慧:“太感谢你了洪主任,你简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邹春娟也抹着眼泪感谢洪静慧:“洪主任,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 洪静慧道:“别这样,都别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放着你们不管,让你们踏入火坑。” 洪静慧说完就带着她们去办了入职手续,又带着她们去厂里后勤那里办了入住手续,拿了钥匙,最后还亲自带她们去职工宿舍。 郭爱华和邹春娟提着自己的包袱紧紧跟在洪静慧身后,看着洪静慧的背影,心里想着:洪主任看起来那么严肃,实际上却是个亲切温柔的好人呀,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洪静慧脚下生风,一路带着郭爱华和邹春娟走到厂区后门附近的两座小二楼,跟她们介绍:“这就是咱们厂的单身宿舍,只有家里比较远的单身职工才能申请过来住。楼房就这么两栋,都给咱们厂的女同志住了,男同志们住后面那片平房里。” 说完,洪静慧敲响了一楼一间屋子的门:“你两就以后就住这。” 开门的是个漂亮的姑娘,斜斜编着一根马尾搭在胸前,见到洪静慧立刻打招呼:“洪主任好!” 洪静慧点点头:“小谭啊,休班怎么没回家?” 小谭姑娘给他们让开路:“本来想着睡个懒觉再回去,谁知道一觉起来就这会了。” 洪静慧带着郭爱华和邹春娟进门,给她们介绍:“这是咱们厂检验科的谭丽丽。”又给谭丽丽指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郭爱华和邹春娟:“这是新来郭爱华和邹春娟。刚后勤把她两分你们宿舍了,以后跟你们一起住。她们两个家比较远,你们多照顾着点。” 谭丽丽爽快答应:“洪主任你就放心吧。”说着她就去叫醒靠里一张床上正在睡觉的姑娘:“荣芳,起来,来新人了。” 荣芳揉着眼睛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洪静慧:“洪主任!”她忙抓起放在一边的衣服躲在被子里穿好才出来被子打招呼:“洪主任好。” 洪静慧点头:“小荣好。” 谭丽丽拉起荣芳:“咱们把那两个空铺上的东西拿下来,好让新来的同志住。” 洪静慧看他们这么积极的欢迎新人,就说:“那你们忙,这两姑娘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洪主任您回去忙吧,交给我们了。”荣芳也跟洪静慧保证。 洪静慧走后,谭丽丽荣芳两人齐上阵把门口一个上下铺两张床上放着的杂物拿下来,荣芳喘口气,跟郭爱华说:“你两就睡这个上下铺吧。还没问你们叫什么?” 郭爱华把自己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有些拘谨的回答:“我叫郭爱华,她叫邹春娟。” 谭丽丽愉快地说:“那以后就叫你们爱华和春娟,你们也可以叫我丽丽。荣芳她还是荣芳。” 荣芳拍了谭丽丽一巴掌,跟郭爱华和邹春娟说:“你俩自己商量一下,看谁睡上铺谁睡下铺。” 郭爱华倒还有从丁家屯带回来的铺盖,当时直接打包送去苏秀芸家,一路带了过来,这会可以直接用,邹春娟随身的却只有几件衣服。两人商量后,决定让郭爱华睡下铺,邹春娟先在下面和郭爱华挤着睡,等凑齐了铺盖再搬上铺去。 郭爱华心里算了一下,跟邹春娟说:“厂里好心人帮咱们凑的钱还剩不少,给你凑床铺盖倒是够了,只是这东北天气冷,这会都秋天了,你那两件衣服不够用。怎么得也得给你买两件厚衣服。” 谭丽丽听见两人商量怎么帮邹春娟凑铺盖,在一边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这是毛纺厂,厚毯子什么挺多的。等会我陪你们买两床便宜的,这天气也能先凑合用。等天气冷了,你们也有工资了,该买厚铺盖买厚铺盖该买厚衣服买厚衣服。” 邹春娟感谢谭丽丽:“丽丽真是太感谢你了。” 郭爱华下了决定:“我这还有两张布票,咱们先给春娟你买两件衣服。你这两件换洗衣服这会早晚穿都冷。” 荣芳这会出去公共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回来对着镜子正在梳头,闻言道:“我陪你们去,我妈在百货公司站柜台,卖布的,能给你们便宜不少。” 等荣芳梳好了头,郭爱华的床也铺好了,剩下的行李都被谭丽丽放在了她上铺的空位上。荣芳就要带着郭爱华邹春娟出门,谭丽丽也跟了过来:“我也去,这都好久没逛过百货公司了,出去看看。” 这样四个姑娘就一起去了百货公司,说说笑笑的给邹春娟挑了两件现穿的衣服。谭丽丽和荣芳又把郭爱华和邹春娟送回宿舍,约定了等谭丽丽休班回来就带邹春娟去买便宜毯子,两个本来今天轮休的本地姑娘就回家去了。 晚上郭爱华拿出在百货公司买的纸笔,准备给李光明写信告诉他自己的新地址,邹春娟看到忙拦住了她:“你在东北,你妈都能说动厂里派人去把你叫回来。万一她下定决心要找你,找去你插队的地方打听怎么办?” 郭爱华看着那张写着李光明家里的地址,曾经被吴兰花撕碎又被自己捡回来粘起来的纸条,想想吴兰花的性格,也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她忧愁的放下了手里的笔:“那怎么办,我答应一回天河市就给光明写信的,这都拖了多久了。” 邹春娟看着纸条上李光明的地址跟郭爱华建议:“你对象是春城人啊。他既然是春城人,那迟早是要回来的。现在你千万别给他家里写信,万一他家里看到收信人是他,把信转寄过去怎么办?你再忍忍,等回来的人差不多了,咱们照着地址过去打听打听。” 也只能这样了,郭爱华悻悻然收起纸笔:“谢谢你,春娟。要不是你提醒我,万一被我妈找来咱两就惨了。” “谢什么呢,以后就咱们两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相依为命了。”邹春娟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跟郭爱华说。 “是啊,就剩咱们两个了。”郭爱华也看向宿舍里空着的其他床铺。 他们来得不巧,宿舍里的姑娘要么休班回家去了,要么赶上大夜班。这个初到春城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地人留在陌生的宿舍里。 半晌,郭爱华拿起新买的牙缸牙刷放在脸盆里:“咱们去收拾收拾也睡了吧。” 邹春娟答应了,两人出门去宿舍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的院子里,郭爱华抬头望去,宿舍楼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点灯,橘色的灯光从他们的窗户透出来,衬着天上明亮的星辰,看上去有一种温暖的寂寞。就好像身处人群的人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说说笑笑,自己却怎么也插不进话,只能孤独的看着。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邹春娟,邹春娟皱了下眉毛:“那又能怎么样?你看这天上的星星,多美多亮啊。寂寞又怎么样?它比那些灯漂亮多了,等过几天月亮圆了就有月亮陪着它了。就像现在,有我陪着你,等你对象回来了,你对象也来陪着你,你就不寂寞了。” 是啊,郭爱华想着:自己还可以等李光明回来春城,只是不知道这日子还要等多久? 第35章 第 35 章 李光明也在思念着郭爱华。 自从郭爱华走后,李光明就一天天数着日子计算郭爱华到了哪里?期盼着等郭爱华到家好给他写信回来,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光明都没有盼到郭爱华的来信。 赵健和金威这会已经考试回来了,赵健见李光明这么着急,就问他:“你干嘛不直接给郭爱华家里写信,这样她一到家就能看到你的信。” 李光明苦笑:“爱华家里人要是看见女儿还没到家就先有男同志写给她的信先到,肯定要把我当成臭流氓,这信能到她手里吗?” “用女同志的名义寄不就完了?”赵健给李光明出主意。 正巧李春峰魏玲两口子来串门,魏玲就提议:“就用我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 李光明也动了心,把这些日子写给郭爱华,却没有去寄出去的信拿给魏玲,魏玲在信封上寄信人那一格写上自己的名字还给李光明:“成了。” 李光明满怀着希望去县城邮局把这些信寄了出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信到了天河市的时候郭爱华已经和邹春娟坐上火车去了春城。到处找不到女儿的吴兰花看到有人给郭爱华寄信,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拆开来看,发现里面写信的落款是那个郭爱华针线盒里藏着地址的李光明,当即愤怒的把信撕了个粉碎。 高考成绩也终于下来了,金威榜上有名,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赵健却名落孙山。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赵健虽然拿到了高考名额,本人却是个看书就头疼的主,复习读书一点都不自觉,全靠金威拉扯,袁洪斌督促。 大家祝贺过金威,金威就收拾行李回城准备去大学入学了。 高越冬和陶辉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两人一起考上了心仪的水利大学,要去外省读书。李光明准备了礼物去华山村给高越冬和陶辉庆祝,隔天又送走了他们。 附近其他村里也有知识青年考上大学回城的消息陆续传出,在刘玉婷死后就变得压抑的气氛开始浮躁起来,人人都动了心思,想要早点回到城市里去。 赵健率先给家里写信报告自己虽然高考失利,但还是很想家的,希望能早日回家。过了几个月,赵健和袁洪斌就接到了调他们回城工作的调令,二人也就收拾东西和住在一起的知青们道别,回去了省城。 男知青的屋子里如今只剩下了李光明、徐立、张建军三人孤零零的过日子,他们终于体会到为什么郭爱华走后薛咏梅总爱往男知青这边跑,说这边热闹看着有人气了。 徐立张建军每隔几天就要给家里写信,等不到邮递员来村里取信就自己走老远的山路跑去县城寄,根本不顾知青们还有地里的农活要干。 李光明看着早先家里寄来的信发呆。 那是在高越冬回城后没多久,李大志和王桂香写给李光明的,信里说:他们听高越冬讲丁家屯出了事情,有个女知青去世了,现在陆续有知识青年被厂里招工回城工作,李大志和王桂香老两口就想着也去厂办跑跑,早点把李光明调回去。 李光明当时并没有同意,虽然他也很想回城,却又怕父母为了自己回城的事情欠别人人情。 李光明悔恨的想:当时他李光明报名上山下乡,带着一腔热血来到丁家屯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怎么就没有想到家中的父母呢? 不可否认,刘玉婷的死给知青们上了深刻的一课,一夜之间让他们长大成熟了很多。 李春峰也问李光明:“光明你还犹豫什么呢?你家里都在机械厂,要把你招工调回去一点都不难。” 李光明反问李春峰:“那春峰你和魏玲咋不回城?我看你两一点行动都没有。” 李春峰叹气:“我两已经结婚了,算是扎根农村,要回去太难了。幸亏你和郭爱华当年没一冲动就在这边把婚结了,我和魏玲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应该等着回城了再结婚。你要能回去就早点想办法回去,别想着再等几年,郭爱华家里能让她一直等你吗?” 李光明想到前阵子用魏玲的名义给郭爱华写信,郭爱华也一直没有回信。心里开始担忧起来,最终李光明还是写信给李大志王桂香,担忧地问他们把自己调回去得欠多少人情? 李大志王桂香看到李光明的信,一看他信里的问题就知道儿子回心转意想要回城了。 两人一边开开心心写信给李光明说:像李光明这样去插队的职工子弟,厂里每年都要往回调一批,再加上李光明是双职工独生子,当年要不是自己闹着要去根本就不会让他去。这样的情况要调李光明回来,王桂香去卤点大肘子在厂里领导们来食堂吃小灶的时候端上去说说就行了,并不用专门去跑人情走关系。 一边王桂香真去卤了几个大肘子,又拿出真本事做了些精细点心,配上几瓶高粱酒,由隔壁冯嫚儿陪着她晚上摸黑去几个厂领导和劳资科的头头家里转了一圈,招李光明回城工作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光明就这样同时收到了家里的信和厂里调他回城工作的通知。李光明被父母做事的效率弄得哭笑不得,可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爱子心切。他定下心,带着厂里的通知去大队找丁长生办了手续,在徐立张建军羡慕的眼神中带着自己的行李踏上归途。 临走前,李光明再次借用魏玲的名义给郭爱华写信,告诉郭爱华自己即将回城,如果要给他回信,就寄到自己家里。 等收到郭爱华的回信,再跟家里讲明情况,就可以去天河市把郭爱华娶回家了,李光明乐观的想着。 这会郭春生已经出院了,郭爱华走后厂里又派了人去帮吴兰花照料郭春生,并没有让郭春生因为吴兰花太忙碌而缺少照顾。所以郭春生虽然还是有些痴呆,但已经可以被人扶着坐起来喂饭吃了,还能磕磕巴巴的讲两句傻话,恢复的算是相当不错。 郭爱民也可以一瘸一拐的走两步路,厂里给他调了岗位,换了个轻省的活给他。可惜郭爱民并没有因为被打瘸了腿长记性,他依然整天游手好闲,同伙邹志刚成了傻子没法子再和他一起兴风作浪,他转头就和另外一群混混玩在了一起。 吴兰花每天在厂里干完活,回家还要伺候郭春生郭爱民爷俩,累得精疲力尽,只能咒骂逃走的郭爱华来解乏。郭爱华刚跑的时候她还去厂办催厂办再派人帮她去郭爱华插队的地方找找,可是厂办的人早知道吴兰花怎么对待郭爱华,郭爱华邹春娟逃走的路费还是他们给凑的呢,这会当然是一推二五六,不肯派人去。 后来吴兰花收到李光明借魏玲的名义写给郭爱华的信,知道了郭爱华并没有跑回丁家屯,也就没有再去厂办找人。她倒是想着要不要去李光明家里那边找一找,但是当时光顾着撕纸条,根本没记住上面写的地方,只能无奈的算了。平时只当没有生过郭爱华这个女儿,只有骂人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带上几句。 邹志刚家里的人还隔三岔五的带着一帮人来找吴兰花闹,一会说郭爱民害了邹志刚,一会说郭爱华拐带了邹春娟,每次都要要些赔偿回去。吴兰花再泼辣也干不过人家人多,只能给点了事,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样的吴兰花,在食堂大庭广众下接到老对头吴桂花从厂里收发室给她带回来的信,心情自然没有多好,何况收信人还写着郭爱华的名字。 “老吴快打开看看,没准里面有你家爱华去哪里的线索呢?早点找到你家爱华,也早点有人帮你照顾家里,你也轻省点。”给吴兰花带信的吴桂花看吴兰花接了信,忙催促她。 旁边都是同事,吴兰花不好和吴桂花闹腾,只是白了她一眼,把信装进工作服的兜里:“我晚上回去和她爸一起看。” “你家老郭已经能看信了呀?”吴桂花大声问,平时和吴兰花不对付的同事们听到她的声音都凑过来,等着看热闹。 吴兰花把手里的饭盒递给食堂打饭的人,回头骂吴桂花:“吴桂花你吃饱了闲着没事干是不是?那死丫头就是死在外面都和我家没关系,谁要她回来帮忙。我家爱民孝顺着呢,每天都帮我照顾他爸。” 吴桂花还要说什么,吴兰花一把推开吴桂花,把打好饭菜的三个饭盒装进网兜里,回家吃饭去了。 伺候郭春生郭爱民爷俩吃完饭,吴兰花才有时间打开那封从丁家屯寄给郭爱华的信,里面写信的依然是那个可恶的李光明! 吴兰花忍着怒火把信仔细看完,想找找有没有可以找到郭爱华的线索,可从头到尾都只有李光明絮絮叨叨的诉说离别之情,最后还让郭爱华给他家里寄信。 吴兰花一边看一边怒气冲冲的想:你倒是写写你家里在哪里?老娘好去试试能不能把那死丫头找回来! 可是李光明居然没有写!吴兰花气得一把把信扔进了火盆。 第36章 第 36 章 李光明上火车前给家里拍了电报,李大志王桂香老两口接到电报,高高兴兴算好了日子,提前去换班准备到时候去接李光明。 李光明下了火车,王桂香老远就看到儿子在站台上走,忙拖着李大志过去,抱住儿子一顿猛揉:“哎哟我的儿子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李光明提着行李尴尬地站在站台上任他妈揉搓:“妈,我还长高了,你没看出来啊。” 王桂香放开李光明,上下打量他:“好像是有点。”又心疼地摸儿子的脸:“怎么还黑成这样了?这都遭了些什么罪呀。” 李大志看儿子大包小包一大堆,从他手里拿过两个包袱:“这大包小包的都是啥?知道的你是回城知青,不知道以为你是小媳妇回娘家。” 王桂香也从儿子手里抢过个包袱:“来,妈也帮你拿点。看我儿子这手,都勒红了。” “都是当时带去的行李,还有点干货,临走看山里干货好,我就把手里粮食什么的都跟村里人换成干货带回来了。看着包袱大,其实轻着呢。”李光明举起挂满包袱的胳膊挥了两下给父母看,给他们证明东西并没有很重。 一家人终于团圆,热热闹闹的回了家。 到了家,李光明把带回来的东西给王桂香看,王桂香拨拉着那些干蘑菇干木耳榛子松子高兴得直夸李光明:“我儿子真能耐了,这些东西质量可真不错!看这木耳又黑又厚,晒的也干。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就泡点咱们做来吃。” 李大志翻了两下李光明包特产的包袱,叫道:“这咋还有人参鹿茸,儿子你这是干啥去了?没干坏事吧?” 王桂香忙捂住李大志的嘴:“叫什么叫,让人听见怎么办?” 等李大志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再叫了,王桂香放下手也去看包袱里的东西:“别说,这鹿茸人参真不错,还不少,这是从哪弄来的?李光明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李光明解释:“我们知青有补贴,你们还老给我寄钱,回来的时候攒的那些钱和粮票我全换了,就换了这么点。春贵叔说这是个好东西,让我好好收着。” 王桂香点头:“确实是好东西,完了分出来点,我再找你夏婶配点药材,整点好酒,咱们也泡点药酒。剩下的你就好好收起来。” 李光明又拿出两个罐子献宝:“妈,你看看这蜂蜜,我看着挺不错的,也换了点,可惜不好装,不然多弄点回来。” 王桂香去拿了筷子沾了一点尝了下,欣慰地点头:“是不错。看来我们光明这两年长进真不小,这都会挑山货了。” 李大志去拿了杯子过来舀了勺蜂蜜兑上水,美滋滋喝了口蜂蜜水:“真甜。” 王桂香收拾好了东西,鹿茸人参藏去里屋的柜子里,其他山货拿去院子里的小厨房放好,就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李光明爱吃的菜。 饭菜端上桌,王桂香给低头猛吃的李光明夹了一大筷子油汪汪的五花肉:“光明来吃点肉,我听越冬说你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可怜死了。” 李大志也夹了一筷子炖肉塞进嘴巴:“你这说的,好像咱们在家能顿顿吃肉一样。” 王桂香瞪他一眼:“李憨娃,我缺你吃缺你喝了?” “没有没有,咱们在家挺好的,比孩子在村里好过的多了。”李大志讨好的夹了一块排骨送到王桂香碗里:“桂香,你也吃。” 李光明闻言犹豫着停下筷子:“妈,这一顿得吃掉咱家几个月的肉票啊。” 王桂香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大酱炒鸡蛋:“没事,这些没用肉票,我是托咱们食堂采购的老钱帮忙买的。” 李光明听了王桂香的解释松了口气,又抓了根棒子骨啃起来。王桂香怜惜的摸着李光明的头:“看这孩子遭的这罪,连根光骨头都啃的这么香,都赶上我们食堂那看门的小狗了。” “哪有这么比儿子的。”李大志也拿起一根棒子骨,突然发问:“儿子,听越冬说你小子给我和你妈找了个儿媳妇?” 李光明猝防不及,被问个正着,他咳嗽着放下大骨头,喝了口王桂香递过来的蜂蜜水:“这个,我本来准备吃完饭开个会跟你们汇报的。” “先说说先说说。”王桂香一叠声催促:“妈等不及了,你先说一下她叫啥?长啥样?等吃完饭咱们再开会具体讨论。” 李光明坐直身体,王桂香赶快示意李大志放下筷子,李大志立刻放好筷子也端端正正的坐好听李光明汇报:“她叫郭爱华,天河市人。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好,哪都挺好,保证你们见了都喜欢。她比我先回城了,我回来的时候给她写了信,等她给我回了信,我就去天河市把她给你们娶回来。” 李大志王桂香齐齐拍手:“说得好,我们等着。” 拍完手王桂香又补充:“你明天记得去厂里报道,早点分派好工作好早点去娶我儿媳妇。” 李光明的发小甘宝顺高越平早就听王桂香念叨今天要去火车站接李光明回来,下了班也不耽搁,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看李光明,一进李光明家的院子就闻到了香味,甘宝顺笑道:“王婶,光明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知道你给光明做好吃的了。” 王桂香忙让他两进来,三个小伙子欢欢喜喜抱做一团,高越平喜气洋洋:“光明,我们可等到你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就我两玩,多没意思。” 甘宝顺也拍着李光明的背:“光明你在乡下吃了啥?咋突然长高这么多?” 李光明笑嘻嘻:“缺盐少油的,啥都没得吃。这是劳动的力量,天天在地里干活,能不长吗?我不但长高还长壮了,看我这肌肉。”他说着举起胳膊,甘宝顺和高越平两人一边一个捏他的胳膊:“哎哟,这肉还长的挺瓷实。” 王桂香拉过两凳子,留甘宝顺高越平吃饭,甘宝顺和高越平跟王桂香道了谢,两人洗了手,一人举起一个棒子骨,啃得香喷喷:“还是我王婶做的饭好吃。看这大骨头酱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光明就去厂里劳资科报了道,劳资科的人告诉他要等另外几个和他同一批的知青回来一起分配,让李光明回去等消息。 李光明回家跟甘宝顺高越平玩了几天,王桂香就得到消息说李光明被分到车队去了。 李光明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无所谓的收拾东西准备去厂里指定的地方学开车,王桂香却愁眉不展,冯嫚儿见了问她:“老王你这是愁什么呢?车队可是个肥差,不但能学门技术,等出师了还能私下赚点钱。多好?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我们家光明这插队才回来,就给指派出去学车,以后到了车队又要到处跑,我真是舍不得。” 冯嫚儿心思一转,问她:“要不咱们换换?我家越平不是跟着我家老高进了钟表修配厂吗?可是这孩子手笨,怎么都学不好,老高天天说他。我看你家光明挺心细,手也巧,不如让光明替了我家越平的名额去钟表修配厂。” 冯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她接着说:“完了再让我家越平用光明这名额去机械厂,我倒是挺舍得他去外面的,那孩子就是个傻大胆。等你家光明去了钟表修配厂,我保证老高好好教他,那独门手艺全都传给光明。” 王桂香听着也有些心动:“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还得回家和孩子商量一下。” “那你快去。迟点人家定下来咱们就不能去改了。”冯嫚儿催王桂香。 王桂香回家跟李大志和李光明商量,李光明想了下,同意了冯嫚儿的提议:“我这几天和越平一起玩,发现越平整天愁眉苦脸的,说在厂里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总被人嫌弃,回家就被他爸收拾,日子难过的不行。” 李大志道:“那这还得去走关系送礼,怪麻烦的。” “老冯提出来的,走关系送礼也就老冯自己去办。空手弄个名额老冯办不到,换个人还难不住老冯。”王桂香并不在意这些。 见李光明愿意换,王桂香再次问李光明:“你这是决定了?换了咱们就换不回来了。” 李光明点点头:“我也不想去车队到处跑。经过这两年,我想着以后多在家陪陪你们。越平去了车队也不错,宝顺在搬运班当班长呢,正好和他对接,也能看顾着点越平。” 事情就这么定了,转头王桂香去告诉了冯嫚儿李光明的决定,冯嫚儿喜不自胜地表示这送礼走关系她都一手包办,让王桂香回去等消息。 果然,过了几天,冯嫚儿来通知李光明去钟表修配厂报道,工作也给安排好了,就跟着高越平他爸高镇山学修表。 高越平也顺顺利利的在机械厂报了道,可惜的是他虽然顶着李光明的名额进的机械厂,厂里却没有把李光明那个车队的名额给高越平,而是把高越平分配在了搬运班,刚好在甘宝顺手下干活。 冯嫚儿满意的不得了,提着两盒午餐肉跑来感谢李大志王桂香。王桂香赶忙推辞:“哪里能收你的礼呢?这事情都是你跑下来的。光明不用去车队到处跑,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第37章 第 37 章 李光明就这么进了钟表修配厂,从此每天跟着高越平他爸高镇山学修表,他心灵手巧,学得挺快,高镇山非常满意这个徒弟,每天夸个不停,再也不见当初教高越平时的不耐烦。 李光明也挺喜欢钟表修配厂的工作,觉得每天捣鼓那些小零件挺有意思。除了一直没有盼到郭爱华的回信,生活也没有什么缺憾了。他倒是想过再写封信过去,可是在丁家屯打着魏玲的名义写过去的信郭爱华都没有回,怕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回信,李光明怕自己再写信催促,郭爱华要为难。只能安慰自己好好工作,等工作都熟悉了就请个假,悄悄去天河市看一眼。 高越平去了机械厂,终于脱离了和钟表里那些细小零件为伴的生活,每天只要用力气扛东西就行,班长还是他发小甘宝顺,从此高越平也不再愁眉苦脸,每天上班都开开心心。 这次对换的双方都挺满意,就是冯嫚儿心里有些愧疚。机械厂毕竟是个大厂子,福利待遇都不是钟表修配厂能比得上的,更何况李光明本来有车队那么个肥差,冯嫚儿总觉得自己家这是沾了李光明的便宜,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补偿李光明。 这天甘宝顺下夜班回家,看到自家门口摆着个竹篮子,他一边冲屋里大声问:“妈,这是谁在咱家门口搁了个篮子?”一边伸手掀开了篮子里的布,篮子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啊——!”甘宝顺吓得倒退两步,把手里的布扔的老远:“这谁家孩子,怎么搁我们家门口啊!” 李光明睡的正香,被甘宝顺一声“啊”惊醒。他眯着眼睛摸索着把衣服披在身上出了门,冲着院子外面大声问:“宝顺你喊什么呢?什么孩子?” 高越平也打着哈欠打开自己家院子的门:“宝顺你干啥一惊一乍的?” 长辈们也陆续被吵起来,埋怨着:“一大清早宝顺这孩子是要干嘛?”然后打发自家小辈出门去看。 夏茯苓被儿子的喊声惊醒,穿好衣服出门打开院子,就看到一个躺着小婴儿的篮子端正的放在自家门口,自家儿子甘宝顺抱着装饭盒的网兜躲的老远,战战兢兢的看着这里,好像门口放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 zha dan。 夏茯苓皱着眉头把篮子里的婴儿抱起来检查了一下,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就让儿子过来:“宝顺你过来,把那篮子也提进来,等会我上班顺便把这孩子带去医院检查下。” 甘宝顺不情不愿的过来提起篮子,嘴里唠叨着:“这是谁家这么缺德啊,扔孩子非得扔咱们家门口。” 李光明和高越平这会也过来了,跟在甘宝顺身后看夏茯苓怀里抱着的孩子,听了甘宝顺的话,李光明就猜测:“估计人家也是打听过,知道夏婶心软,还在医院做护士,这才把孩子搁你们家门口的。” “我妈做护士招谁惹谁了?就该着要给他们捡孩子?”甘宝顺心里的气还是不顺。 王桂香见李光明出去半天没回来,也披着衣服过来看:“老夏你这是捡了个孩子?” 夏茯苓见到王桂香,忙把孩子送过去:“老王你先帮我看着点孩子,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单位。家里没这么小的孩子用的东西,我早点带着她过去医院,看看妇产科的人有没有可以给这孩子用的东西,也好给喂点吃的。再让人家儿科的大夫看看,给检查一下。” 王桂香接过孩子:“成,我抱着,你快去忙吧。” 夏茯苓匆匆梳洗过,就要带着小婴儿去医院。甘宝顺看她提着自己上班的包,还要提那么大个装小婴儿的篮子,只能从夏茯苓手里抢过那个篮子,口不对心地说:“妈,我送你去。” 母子两个就这么一起去了医院。 王桂香带着李光明回到家,打发李光明去洗漱,自己去了厨房做早饭。 李大志刷完牙进了厨房,拿起一块葱花饼扔进嘴里,问王桂香:“怎么回事?我听外面喊老甘媳妇捡了个孩子?” “不是夏婶捡的,是人家送他们门口,宝顺下夜班回来看见孩子都吓到了。”李光明也跟进了厨房。 王桂香忙给葱花饼里卷上酱递给儿子:“早饭马上就做好了,你先填填肚子。” 李大志只好自己给葱花饼里卷酱:“那他家打算把这孩子怎么办?” “谁知道呢?”王桂香把锅里的饼铲出来放在盘子上,回答李大志:“老夏只说带孩子去单位给儿科的人看看,没说要拿这孩子怎么办?” 晚上夏茯苓母子带着小婴儿重新回到了大院,知道了早上那件事情的人都跑去他家看小婴儿,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夏茯苓好脾气的一一回答。 “大夫给检查了,说是个健康的孩子。妇产科的人给孩子喂了点牛奶,还给我带回来点,让晚上给她喂。” “对,是个女孩子。” “派出所也和宝顺去了,人家说孩子一看就是家里打听好了故意放我家门口的,想找到亲生父母估计困难。” “还没决定呢,等派出所确定找不到她父母再说吧。这几天先搁我家养着。” 甘宝顺被院里的婶子们挤得只能站在门口,他看着母亲抱着那个捡来的小婴儿和大婶们聊的欢快,脸上似乎都泛着柔和的光芒,叹了口气跟身边的李光明和高越平说:“我猜这孩子养着养着就要变成我家的了。” 甘宝顺一语成截,派出所那边一直没有找到小婴儿亲生父母的线索,院子里的人帮忙打听也没打听到蛛丝马迹,这孩子就一直养在甘宝顺家。怕甘富贵甘宝顺父子不会照顾小婴儿,每天夏茯苓上班就把孩子带去医院,下班再带回来,父子俩只能轮班接送夏茯苓上下班。 大概是养久了养出了感情,又见孩子亲生父母一直没有踪影,夏茯苓和甘富贵商量说想收养这个小婴儿。甘富贵当然是听老婆的,他们夫妻本来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甘宝安死在前些年的动乱里,家里就剩小儿子甘宝顺一个,如今多了小女儿,权当做是慰藉。 甘富贵给儿子通知了即将有一个妹妹的消息,就和夏茯苓两口子去派出所给小婴儿办了收养手续,还给落了户口,取名叫做甘宝琳。 甘宝顺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认下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妹妹。 “你说我爸妈,这算是收养了个闺女,还是收养了个孙女。要是我大哥还活着,估计我侄女都能比这个妹妹岁数大。”甘宝顺拉着李光明和高越平喝酒,顺便跟他们吐苦水。 三个人围在一起蹲在李光明家的院子里,中间的小板凳上搁着一小瓶酒三个小酒盅和一小碟子花生米。酒是甘宝顺搞来的,小酒盅和花生米是李光明提供的,高越平负责跟着他两吃吃喝喝。 这会听了甘宝顺的苦水,高越平拿起一颗花生米高高扔起,然后张大嘴接住掉下来的花生米,又咪了一口酒,才说道:“要是你不认她当妹妹,就得认她当女儿了。我看夏婶是下了决心要收养你这妹妹,你看着手续办的多快。” 李光明问甘宝顺:“你爸妈没问问你的意见?不过也是奇怪,院里这么多人都没看见是谁把这孩子放你家门口的。” “临出门去派出所才告诉我要有个妹妹了,问都没问一声。”甘宝顺苦恼的说:“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取好了。你看这名字,甘宝琳,一看就不是在派出所临时想的。”想到父母收养甘宝琳这事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了很久,还一直瞒着没告诉自己,甘宝顺心里就不是滋味。 李光明随意的安慰甘宝顺:“就像越平说的,毕竟是甘叔夏婶自己收养女儿,又不是给你收养女儿,告诉你有什么用。别难过了,当年甘叔夏婶生你,也没有提前通知你哥啊。” “你咋知道他们没告诉我哥?”甘宝顺不服。 王桂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整个院子都知道,当年宝安看见你妈抱着你从医院回来,哭的满院子都能听见,还哭哭啼啼要离家出走,回老家找姥爷姥姥。” 李光明拿着酒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尴尬的冲着王桂芳笑:“妈你回来了。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早什么早,这都几点了?”王桂芳看到三人中间小板凳上的酒瓶子,问李光明高越平:“你两陪宝顺在这喝闷酒呐?” 李光明高越平忙收拾东西:“不喝了,我们马上就收拾好。” “没事,你们陪着宝顺喝吧。好歹这个还没哭着闹着要离家出走。”王桂香嘲笑完甘宝顺,又跟李光明高越平说:“东北爷们喝点酒算啥。我去给你们整两凉菜。” “妈,不用了。我们这就把宝顺送回去。”李光明给高越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架起甘宝顺送回了甘宝顺家。 夏茯苓给开了门,看着蔫答答的甘宝顺,闻到一阵冲鼻的酒气:“宝顺这是找你们喝闷酒去了?” 李光明替甘宝顺解释:“夏婶,没有的事。就是随便喝了一两杯。” 甘富贵出来从李光明高越平手里接过甘宝顺:“就知道这小子要折腾,故意没告诉他。果然就跑去闹腾你俩了。麻烦你俩了,你俩先回去吧。” 李光明高越平忙说:“不敢,没有麻烦。”然后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第38章 第 38 章 冯嫚儿最近忙着给李光明介绍对象,虽然高越平跟她说李光明去插队的时候认识了个姑娘,可眼看李光明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姑娘却连影子都没见着,冯嫚儿觉得李光明可能被对象给甩了,她想着给李光明介绍个更好的姑娘,也好还了换名额的人情。 冯嫚儿在毛纺厂工作,厂里的好姑娘可真是挺多的,她细细打量了几天,终于看好了一个姑娘,叫董爱芳。冯嫚儿跑去跟董爱芳通了气,说要给她介绍小伙子,董爱芳也到了年纪,家里正在催,想想也就同意了。 冯嫚儿就回去跟王桂香说这事,王桂香有些犹豫:“光明还等着人家小郭姑娘给回信呢,这会跑去跟别人相亲是不是不太好?” 冯嫚儿劝道:“就去见见。咱们光听光明说这小郭姑娘多好多好,可是光明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这小郭姑娘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说是要写信,光明等了这么久了也没等着她一封信。没准人家遇见更好的,早把咱们光明抛到脑后去了。” 王桂香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等李光明回家就跟李光明说了。 李光明闷闷不乐:“我不去。我和爱华说好了,要等她的。” 王桂香拿冯嫚儿说的那些劝李光明:“你这不是没等着嘛。” “我准备等厂里的活都熟悉了就请假去天河市看看,要是爱华真的遇上比我好的,那我也只有祝福她了。”李光明蔫头耷脑的,心里也不踏实,郭爱华一直没给他回信。李光明也写信给还在丁家屯的李春峰问过,魏玲她们也没有收到过郭爱华的信,这等于郭爱华一回天河市就音信全无,让人不得不担心。 “你冯婶都跟人家姑娘说好了,你不去让冯婶怎么跟人家说。你就去看看,回来就说感觉不合适,也让你冯婶好过点。”王桂香最终拍了板,李光明只能勉强答应去应付个差事。 冯嫚儿给李光明拿来了一本《机械维修》,告诉他:“都给你约好了,这《机械维修》你两一人一本,礼拜天早上你去河滨公园门口那个假山旁边等着,等公园那个报时的大喇叭一响,说到九点了,你就和拿着这书的姑娘接头。” 见李光明木着脸接过了《机械维修》,冯嫚儿接着说:“接头暗号都给你们订好了。你说,你也看《机械维修》呀?姑娘回答,我这是《革命故事会》。你就问,这个《车轮滚滚》好看吗?姑娘跟你回答,这本《金光大道》挺好看的。你就说,我觉得还是《龙舟战鼓》最好看。姑娘就说,《机械维修》才最好看。这些都对上了,你两就算接头成功,接下来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李光明听得目瞪口呆:“冯婶,这都赶上地下党接头了。就不能直接把人名字告诉我,到时候看到拿着这书的过去一问就行了。” 冯嫚儿拍了一把李光明的头:“这叫矜持,现在相亲都这样,不信等到时候你早点到河滨公园去看。” 见李光明还木呆呆看着自己,冯嫚儿把接头暗号给李光明又重复了两遍,问他:“记住了没?到时候可别说错了。” 李光明回答说:“记住了。” 冯嫚儿让他重复一遍给自己听,李光明只好乖乖照着说了一遍,冯嫚儿听他说的都对,没有记错的地方,才放过李光明,回家去了。 甘宝顺高越平听说了,一起跑来嘲笑李光明,让李光明给他们再背一遍接头暗号,被李光明捶了一顿,两人才嘻嘻哈哈的坐在李光明身边的椅子上。 甘宝顺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羡慕:“冯婶啥时候也能给我介绍个姑娘。” 高越平懒洋洋道:“我妈啥时候也能给我介绍个对象呢?” 到了冯嫚儿给约好的日子,李光明一早就去了河滨公园,高越平那天休班,也早早起来跟着李光明去了。 两人以为自己到的挺早,结果到了河滨公园一看,假山旁边已经站着男男女女好几位了。 李光明和高越平也在假山旁边找了空地站着,四只眼睛左瞄右看,观察哪个是李光明的相亲对象。 高越平跟李光明咬耳朵:“光明,你看那边那个短头发的姑娘,手里那本好像和你这边一样,是《机械维修》。” 李光明定睛看去,果然那个姑娘手里也拿着一本《机械维修》,就是姑娘个头有点高,还理了个短头发,看起来跟个男同志似的,李光明就有些怯,要是这姑娘知道他是来走过场的,会不会打他? 公园的大喇叭开始报时了:“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 李光明鼓起勇气走向姑娘,报上了冯嫚儿的接头暗号:“你好,你也看《机械维修》呀?” 姑娘看了李光明和他身后的高越平一眼:“我这是《革命故事会》。” 李光明和姑娘就这么一问一答走了一遍冯嫚儿约定好的接头暗号,旁边高越平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说完暗号,李光明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李光明。” 姑娘点头:“你好,我叫董爱芳。”说完董爱芳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的高越平:“你相亲还带着伴?他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帮你送他去医院。” 高越平连忙摆手:“没事,我就肚子疼,你两继续。” 李光明尴尬的解释:“这是冯婶的儿子高越平,他非要跟过来。” 董爱芳不再关注高越平,和李光明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年龄爱好之类的,两人就没话说了。 相亲的两个人加上围观的高越平,三人在公园假山旁边默默站了一会,董爱芳说她要回家了,李光明和高越平把董爱芳送到公园门口,也回家去了。 这次相亲自然以失败告终,冯嫚儿埋怨儿子:“人光明去相亲,你跟着去算怎么回事?董爱芳跟我说,觉得光明相亲还带个人陪着,没有男子气概,她看不上。” “我就看看相亲怎么弄的,学习一下。”高越平冲冯嫚儿抗议:“妈你光顾着给光明介绍对象,啥时候也给你儿子我介绍一个,你不想抱孙子了?” “等光明有对象了就给你找。”冯嫚儿敷衍着儿子。 冯嫚儿不肯罢休,见李光明和董爱芳没成,转头又陆续给李光明介绍了几个姑娘,结果全部失败。 这下冯嫚儿也纳闷了,她问高越平:“你天天跟光明一起玩,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怎么介绍了这么几回,一个都没成。” “光明心里还想着他对象呢,哪里愿意和别人处对象。”高越平劝他妈:“妈你别费心思了。” 冯嫚儿痛定思痛,想到李光明的对象小郭姑娘是个南方人,南方姑娘都娇小玲珑,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李光明是不是不喜欢他们本地姑娘这种比较强壮的类型。 高越平听了冯嫚儿的想法,赞同道:“是有这可能。头一次我两去见董爱芳,那姑娘不仔细看就跟个男同志似的,光明都给吓着了。” 冯嫚儿吸取教训,再次开始给李光明物色对象人选,她最后看上了厂里的陈玉莲。这陈玉莲个头瘦小,还长了张瓜子小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本地姑娘,反倒像是南方来的。冯嫚儿本来不太看得上这个陈玉莲,嫌弃人家姑娘家里条件不好,这会顾不上了,觉得虽然姑娘家里条件不好,但陈玉莲本人挺能干,配李光明也算凑合。 陈玉莲听冯嫚儿介绍对方是家里独子,父母都在机械厂上班,当时就点头答应了。 在冯嫚儿的要求下,李光明再次来到河滨公园,手里依旧是那本《机械维修》。 陈玉莲看着李光明打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心里有点不乐意:不是说男方家里条件不错,隔三岔五就能吃上肉吗?这衣服裤子上咋还打着补丁,看起来瘦巴巴的看着也不像隔三岔五能吃肉的人。 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就带了点不情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光明对完暗号,就敷衍着随便介绍了下自己。 李光明也是来应付差事的,见对方心不在焉,自己也就随便说了两句。没一会这相亲就散了,比第一次见董爱芳还散的快。 冯嫚儿见李光明出去这么快就回来了,诧异地问:“光明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见着姑娘没?是不是她没来?” 李光明回答:“来了,就是没啥聊的,我就回来了。” 冯嫚儿见李光明这边问不出什么来,转天在厂里见到陈玉莲就问陈玉莲怎么回事,陈玉莲心里正气冯嫚儿给她介绍的对象条件没有说的那么好,见冯嫚儿问,就说:“对方看不上我吧?这男的相亲还穿身打满身补丁的衣服,根本不是诚心来相亲的。” 冯嫚儿被她说的有些生气,替李光明辩解:“这年月,身上有个补丁怎么了?这说明人家勤俭节约。要是他一个普通工人穿的一身光鲜去见你,身上一个补丁也没有,你觉着他能是个老实人?” 陈玉莲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嫌贫爱富,就给冯嫚儿推荐别人:“冯婶你别生气,我就说说。你上次不是说他喜欢南方姑娘吗?我们宿舍有两个姑娘,都是南方来的。一个叫郭爱华,一个叫邹春娟,个顶个的漂亮,跟我们本地姑娘就是不一样。要不你去看看她俩?” 第39章 第 39 章 冯嫚儿开始去观察郭爱华和邹春娟这两个姑娘,虽然两个姑娘都是临时工,可是都既能干又漂亮。其中那个叫邹春娟的,尤其漂亮,长的跟电影明星似的。 冯嫚儿看了一阵子,盯上了郭爱华。那个叫邹春娟的姑娘虽然漂亮能干,可是太漂亮了,显得不那么踏实,而且那姑娘打个补丁都要给补丁绣一圈花边,太过于细致了些。这个叫郭爱华的姑娘就刚好,踏实能干,脾气也不错,穿着打扮也比较朴素,看着符合李光明那种相亲还穿着补丁衣服去的小伙子的审美,最妙的是她也姓郭,跟李光明的心上人小郭姑娘一个姓。 冯嫚儿有了这个想法,就去找郭爱华。郭爱华正要说自己有对象了,就被身边的邹春娟截走了话头:“多谢冯婶关心,我们两在这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说的小伙子肯定好,爱华到时候一定去。” 冯嫚儿满意地看着郭爱华:“那就这么定了,等定好时间和接头暗号我来通知你。” 郭爱华要开口反驳,被邹春娟死死握住了手,郭爱华诧异地看了邹春娟一眼,没有再说话。等冯嫚儿走了,郭爱华才问邹春娟:“春娟,你知道我有对象的,为啥还非要帮我答应冯婶安排的相亲,还不让我反驳。” 邹春娟劝郭爱华:“爱华你听我说,冯婶是厂里老员工了,我看她在头头脑脑那里还挺有面子。咱们两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要是拒绝了她,被记仇怎么办?” “不会吧?冯婶看起来不是那种人。”郭爱华觉得邹春娟想得太多。 邹春娟问郭爱华:“那你知道她是哪种人?平时咱们也没和她接触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得小心点。而且只是让你去相亲,又没让你立马就嫁给他。你就去应付个差事,回来说感觉不对,处不来不就得了。” 见郭爱华还是很犹豫,邹春娟接着劝她:“你那个李光明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去相一回亲怎么了,你又不是要移情别恋。我看冯婶这年纪差不多,家里孩子肯定有当知青的,你去应付了冯婶的差事,以后和她混熟了,借着她这样的本地人的人脉,不是更好打听他们当地知青的情况?” 郭爱华还是犹豫不决:“这不合适吧?” “你就去吧。刚才我都替你答应人家冯婶了,再去改口多不好。你看咱们屋的陈玉莲,相亲相了多少回了,也没人说她不是。”邹春娟苦口婆心。 郭爱华只好认命,等冯嫚儿的消息来了就去相亲。 到了约好的那一天,郭爱华把冯嫚儿提前给她给的那本《机械维修》放在包里,苦着脸出了门。 冯嫚儿回去兴冲冲告诉李光明,让他接着去河滨公园相亲,这回给他说个真正南方来的姑娘,绝对不是上次陈玉莲那样只是长得像。 还是熟悉的河滨公园假山旁边,还是熟悉的《机械维修》,还是熟悉的大喇叭整点报时,李光明对这套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 河滨公园那边甚至有几个熟面孔看到李光明都和他打招呼:“机械维修,又是你呀?这回相个什么样的姑娘?”李光明这次干脆拎个包,把《机械维修》装进去,等见到姑娘再掏出来,省的总被人问来问去那么尴尬。 李光明进了河滨公园,远远就看到假山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敢置信的揉了下眼睛,一路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爱华!” 郭爱华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就看到朝思暮想的李光明正冲着自己跑过来,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犹豫着问:“光明?” 李光明因为快速奔跑而喘着粗气,他迫切的想早点看清对方的脸,如果不是对方也叫他“光明”,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家乡看到了郭爱华,只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长得相似的人。 他越跑越近,郭爱华的脸渐渐清晰,和自己心中的郭爱华一模一样,这确实是郭爱华!他满心欣喜的一叠声叫着:“爱华爱华爱华……” 郭爱华听到李光明“爱华爱华”的叫声,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也起身向李光明的方向跑去,两人在途中汇合,李光明紧紧握住郭爱华的手:“爱华,我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见到你。” 郭爱华泪如雨下,把这些日子压在心底的思念、彷徨、委屈一起发泄出来:“光明,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李光明慌忙从兜里掏出手绢,七手八脚的给郭爱华擦眼泪:“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了。咱们这不是终于见着了吗?” 郭爱华哭了好一会,泪水才终于停下,她拿过李光明的手绢擦着眼泪和李光明一起坐在假山边的石阶上:“要是早知道你回来了,我就厚着脸皮拿着地址找过去了。” 李光明眼睛不眨的看着郭爱华,早晨金色的阳光照在郭爱华的脸上,几颗还没擦干净的眼泪就像透明的露珠一样,他指点郭爱华:“这还有点没擦干净。” 郭爱华忙照着李光明说的地方擦过去,李光明看着她擦眼泪,犹豫着问她:“爱华,你……怎么不给我回信?我用魏玲的名义给你写了好几封。” 郭爱华停下手,急切地问李光明:“你什么时候写的?里面没写你家地址吧?” “没写。出了什么事情?”李光明见郭爱华这么着急,急忙回答她,又补充:“都是在丁家屯的时候写的,地址都留的魏玲的。见你一直没回信,我怕你不方便回信,后来就没敢再给你寄信,想等着你回信了再寄。” 郭爱华松了口气:“我是和春娟一起从家里跑出来的。估计你写的信到我家的时候我早和春娟走了,咱们时间给岔开了。我到了春城以后也想着给你写封信告诉你我的新地址,可是春娟说怕他们去丁家屯打听我两下落,这信我就没敢写。” “这是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要让你们这么心惊胆战的过日子?”李光明焦急地问:“是被你哥那事牵连到了?” 郭爱华摇头:“家里是有点事,我哥那个倒不是我们跑出来的理由。”她细细跟李光明讲了吴兰花和邹春娟家里人要拿她和邹春娟换亲的事,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忙用手绢擦擦眼角。 郭爱华接着跟李光明解释为什么问他给自己写的信里有没有写地址:“你给我写着地址的那张纸条被我妈撕碎了,她肯定看过上面写的东西。我想着你肯定是要给我写信的,就担心她看到信要是想起来到你家这边找我和春娟怎么办?所以自打到了这边就一直提心吊胆,怕她找来,连你家附近都不敢去。这事我一直憋在心里,连春娟都不敢说,怕她知道了跟着提现吊胆。” 李光明真想不到郭爱华居然能碰上这种事,他早听郭爱华讲过她母亲吴兰花重男轻女,但没想到能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 李光明轻轻拍着郭爱华的背安慰她:“还好你们遇上了那么多好心人,帮你们逃出来了。我回去就打听打听我们那附近最近有没有南方口音的人过来找人。” “世上还是好人多。要不是付主任和洪主任帮忙,我和春娟连个落脚的地方走找不到。”郭爱华也满怀感激,说完她又叮嘱李光明:“你打听好了早点告诉我。我和春娟现在吃住都在厂里,除了来的时候去百货公司给春娟买了两件衣裳,到现在都没出过厂子大门,今天还是头一次出来。平常春娟每次想出门看看我都得找借口拦着她,又不敢告诉她为什么。” 说了这么多话,郭爱华的嘴角看起来都有点干,李光明让她等会自己,跑去了公园门口。 郭爱华还以为李光明要去上茅房,就坐在原地等着,她捏着自己的包,摸到了那本《机械维修》,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相亲的。现在遇到李光明,她是打死也不想去相亲了,可是又不好放别人鸽子,等会要怎么跟李光明说呢。 郭爱华正发着愁,李光明端着两瓶玻璃瓶的汽水回来了,他塞了一瓶给郭爱华:“说是天冷了,可太阳还这么大。晒得我都渴了,刚才看见公园门口小卖部有卖汽水的,就去买了个汽水,顺便给你也带了一瓶。”他低头喝了一口汽水:“哎,橘子味儿的,真好喝。爱华你也快尝尝。” 郭爱华接过汽水喝了一口,低下头看着汽水瓶:“是挺好喝的。” 李光明也看着手里的汽水瓶发呆,他刚才去买汽水的那个小卖部墙上挂了个钟,他就看了一眼,发现都快到九点了,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相亲的,九点公园的大喇叭响起来就要去和人家姑娘对暗号。到时候要怎么跟郭爱华说呢,我今天来相亲的,结果遇着你了,你先等我会,我去和人家姑娘对个暗号说句话就回来?这像话吗? 时间在李光明和郭爱华的沉默中慢慢过去,九点马上就要到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公园的大喇叭开始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 假山周围的男男女女们开始行动了,年轻男女们或害羞或期待的拿出准备的好约定物品,走向另一个拿着相同物品的人,对上了暗号的就成双成对的离开,也有好几人拿了同样的东西,暗号对错了又急忙去找别人对。 看到周围的人都开始行动,李光明和郭爱华都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和对方说。 最终郭爱华拿起身边的包,先开了口:“其实我……” “其实我是来相亲的。”李光明打断了郭爱华的话:“因为是邻居婶子介绍的,我不得不过来应付一下差事。你等我一会,我去找到约好的人对上暗号跟人家解释清楚就回来。” 郭爱华心里又急又乱,光听李光明说他是来相亲的,也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好不容易等李光明说完,她也挺不好意思的跟李光明说:“其实我也是来相亲的,是厂里前辈给安排的。我怕得罪厂里的前辈,不得不来这一趟。” 想到李光明说他也是来相亲的,郭爱华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咱们就分头行动,都去和人家解释清楚,别让人家误会了。”她说着从包里掏出冯嫚儿给她的那本《机械维修》。 李光明看到《机械维修》愣了一下,被前面数次相亲训练出来的他反射性的脱口而出:“你也看《机械维修》呀?”他一边说一边也从包里掏出了《机械维修》。 郭爱华看着李光明手里的《机械维修》,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的回答:“我这是《革命故事会》。” 两人一问一答走完了流程,李光明如释重负:“真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你。” 郭爱华也回过神来:“回去要好好谢谢厂里的前辈,真是太谢谢她了。要不是她,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是啊,我回去要好好谢谢冯婶。”李光明说道。 郭爱华一愣:“给我介绍对象的厂里前辈,厂里的人也叫她冯婶。” 两人对看一眼,都明白这是同一个冯婶,就一起笑起来。 李光明牵起郭爱华的手:“可算松了口气,咱们好好转转。” “就在公园里转转就行了。”郭爱华还是怕会被人找到。 李光明给她鼓气:“现在你找着我了,有我这个本地人在呢。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妈再厉害,也不能千里迢迢带一大帮人来抓你和你朋友。” 郭爱华想想也是:“那就好好转转,我还没转过春城呢。今天让你当个向导。” 李光明和郭爱华就这样手牵手往公园外走,有人在旁边跟李光明说话:“机械维修,今天终于牵上姑娘的手了,恭喜啊。” 李光明举起和郭爱华牵在一起的手:“就牵这一个,以后不会再来了。也祝大哥你早点找到对象。” 两人去公园门口的小卖部还了汽水瓶,开开心心的在附近的街道上慢慢逛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准备回家,李光明一路把郭爱华送到了郭爱华在毛纺厂的宿舍楼底下,看着她进了屋子,才转身离开。 宿舍里正好有人,谭丽丽看到送郭爱华回来的李光明,忙问郭爱华:“陈玉莲说你今天去相亲了,就是这个?” 郭爱华点头:“就这个。” 陈玉莲坐在窗口的桌子边上剪指甲,闻言冷冰冰的说:“就这一身补丁,你还让他送你回来。” 邹春娟替郭爱华说话:“补丁怎么了?我看这小伙挺精神的。” 荣芳正巧打饭回来,一进门就听到陈玉莲这话,她“哼”了一声,对陈玉莲说:“说的好像你自己件件都是好衣服,不用打补丁一样。” 谭丽丽也帮腔怼陈玉莲:“就你这条件也好意思嫌弃别人穿补丁衣裳,你以为自己是谁家大小姐呀?真正的大小姐前几年都拉去 pi dou了,你怎么还在这啊?” 陈玉莲扔下指甲剪,“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邹春娟担心地问谭丽丽:“这不要紧吧?” 谭丽丽无所谓:“随她去。陈玉莲就这么个人,别人夸几句她漂亮,她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嫌这嫌那的。整天看人都用鼻孔看,我们全屋都看腻歪她的鼻孔了。” 白静略劝了两句:“少说点吧。论漂亮,春娟比陈玉莲好看多了。” 邹春娟有点不要意思:“哪有的事。” 等晚上屋里的姑娘陆续去洗漱,只剩邹春娟和郭爱华两人的时候,邹春娟才问郭爱华:“不是去应付差事吗?怎么还让他送回来了。这样知道了你住哪里,以后缠上你摆脱都摆脱不掉。” 郭爱华想起这个就想笑:“这个就是我对象。” “你对象不是李光明吗?”邹春娟一脸惊讶:“你别是看今天这个好,真的要移情别恋了吧?” 郭爱华笑得一脸甜蜜:“这个就是李光明。今天在公园见着他,我也吓了一跳,心里那个着急,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我是来和别人相亲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冯婶给介绍的,今天要相亲的对象。” 邹春娟一拍手:“这可真巧,俗话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就是这样吧?” “是呀,我也觉得巧。这可真要好好谢谢冯婶。”郭爱华也觉得巧合成这样,真是姻缘自有天定。 李光明回了家,就看见王桂香做了一桌菜喜气洋洋的等着他。 李光明吃惊地问王桂香:“妈,今天是有啥好事?做这么多菜?” 王桂香看着儿子吃惊的表情就得意起来:“妈一看你到这个点都没回来,就知道你今天相亲顺利,给你庆祝一下。” 李光明笑起来:“是挺顺利的。姑娘特别符合我的心意,谢谢妈给我庆祝!” 王桂香拿起筷子塞到儿子手里:“快说说。” 李光明拿起筷子吃饭,故意调他妈的胃口:“妈你猜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见儿子一脸轻松,没有再提着小郭姑娘不放,王桂香的心落了地。她也曾经对这个可能要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小郭姑娘心生好奇,可是看着儿子因为等不到小郭姑娘的回信而闷闷不乐。王桂香心里的好奇就变成了担忧,这个小郭姑娘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连信也不能回了,是不是真的遇上更好的,不愿意跟李光明来往了?可是想到儿子满嘴都在夸小郭姑娘,王桂香又觉得能被儿子这么喜欢,小郭姑娘应该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最让王桂香担心的是,李光明一直挂念着小郭姑娘,每次去相亲都是敷衍了事。万一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小郭姑娘,不肯和别的姑娘结婚怎么办? 现在看到李光明相亲回来一脸轻松,还说说笑笑,王桂香真心感谢今天和李光明相亲的姑娘。当然,还要谢谢把这姑娘介绍给儿子的冯嫚儿。 王桂香满意地看着李光明狼吞虎咽:“肯定是个好姑娘。你就这么回来了?这么晚了,没带人家姑娘去吃个饭?” 李光明放下饭碗:“现在这街上就那么几个饭馆,还都要粮票。谁出门相亲还带粮票出门啊。我把人姑娘送回去宿舍就回来了。” 王桂香拍板:“那你下次约人家姑娘出门,身上带几张粮票,再多带点钱。” 吃完饭,李光明把今天见郭爱华的经过告诉了王桂香,王桂香才知道儿子今天见的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小郭姑娘。 听儿子讲完了郭爱华的苦衷和这些日子的经历,王桂香也跟着抹起了眼泪:“这姑娘也过得真不容易,咱们以后要对她好点。” 李光明忙跟王桂香保证:“我保证以后好好待她,让她再也不用过的这么艰难。” 王桂香又问李光明:“光明你问没问,小郭姑娘现在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就帮。这独身一人跑这么远过日子,人生地不熟的,难处肯定很多。既然她和你冯婶在一个厂上班,那咱们就托你冯婶帮忙照顾照顾她。” 李光明答应了王桂香,又跟王桂香说:“妈,正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呢。” “你说。” “爱华说我给她写咱家地址的那纸条被她妈看到过,怕她妈找人来咱们这抓她回去,现在每天就守在厂里,连门都不敢出。我答应她,给她打听打听咱们这附近最近有没有南方口音的人来找人,你跟附近的婶子们熟悉一些,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王桂香一口答应:“这有什么问题,我这就去找你冯婶。她人头比我还熟悉,让她也帮忙打听打听,还能顺带打听她们厂附近的情况。” 话说完,王桂香就起身去了隔壁高越平家找冯嫚儿,她不但要请冯嫚儿帮忙打听这些事,还得感谢冯嫚儿今天给她家光明介绍了好姑娘呢。 过了些日子,王桂香告诉李光明,她和冯嫚儿问遍了附近的婆婆妈妈们,都说没有见到有南方口音的人来找人,毛纺厂附近也没有。 李光明去告诉了郭爱华,两人松了口气。 郭爱华感激的握住李光明的手:“光明,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感谢伯母和冯婶。” 李光明笑嘻嘻道:“以后见了面,你自己去谢谢他们。” 郭爱华装作没听到,她拍了下心口:“看来我妈光顾着撕纸条,根本没记住上面写的啥。以后我和春娟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第41章 第 41 章 从此郭爱华再也不用想法子拦着邹春娟出门去逛了,偶尔还会和邹春娟一起出去玩。 这天邹春娟说要去剪头发,非拉着郭爱华陪她去理发店。邹春娟不但剪了头发,还听理发师傅的推荐烫了个卷花头,又吹了个高高的刘海,看起来时髦又漂亮。 邹春娟还要拉着郭爱华也烫一个,郭爱华死活也不肯,坚定的拒绝了邹春娟和理发师傅。 两人出了理发店回厂,一路上的人都在看邹春娟。邹春娟得意极了,走路昂首挺胸,时不时用手拂过她卷卷的短发,再拉几下衣角,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更平展一些。 回了宿舍,同屋的姑娘都惊讶的看着邹春娟的新发型,说新发型趁得她更漂亮了,白静问:“春娟,你这头发花了多少钱?” 这话一出,姑娘们都竖起来耳朵,连正在换衣服的陈玉莲也停下了动作想听听看。 邹春娟一脸不在乎:“五块六。” 白静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能买大半袋白面了,你就这么烫了个头?” 邹春娟拿起自己的饭缸:“咱们得趁着现在年青好好打扮,等以后老了再打扮就不好看了,我觉得这钱花着挺值的。”说完,她就拉着郭爱华出门去食堂吃饭。 看邹春娟出了门,陈玉莲哼了一声:“不就是个临时工,看把她狂的。” 其他几个姑娘假装没听到陈玉莲的话,各自忙碌着。 郭爱华和邹春娟到了食堂门口,就看到有人在食堂外面的黑板上写通知,原来是附近的技术学校办了个夜校在招生,郭爱华凑过去和写通知的人打听要去哪里了解这个夜校的具体情况。写通知的人在这写了半天,就遇上这么一个感兴趣的,不但仔细给她讲了夜校的具体情况,还给她指了从毛纺厂去技术学校的路。 邹春娟等的不耐烦,拿过郭爱华的饭缸和饭票,自己先进去食堂打饭。等郭爱华和夜校的人说完话进去食堂,邹春娟已经打好了两人的饭,一个人先吃上了。 郭爱华赶忙过去跟邹春娟道歉:“春娟,对不起,让你等了半天。” 邹春娟问郭爱华:“爱华你还打算去上学?咱们这活本来就累,还三班倒,下了班觉都睡不够,哪还有空去学习?” 郭爱华解释:“我也知道这个。但是咱们做洗纱工,又苦又累,还对身体不好。咱们都还是临时工,转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现在苦一点去找时间去学点技术。刚才夜校的那人跟我说,要是能完成学习,考上技工证,以后转正比较容易。” 听说对转正有用,邹春娟也动心了:“那咱们吃完饭去那个技术学校看看。” 吃完饭,郭爱华和邹春娟就按照写通知的那人给指的路去了技术学校,才知道这个夜校还要交报名费和学费,邹春娟不太乐意:“我看咱们厂那些读中专的,人家都是包吃住还给分配工作。怎么到了咱们这,还得交钱了?” 两人闷闷不乐的回了宿舍,郭爱华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带着钱去技术学校报了名。人家夜校的人说了,这夜校的老师和白天教中专的老师是同一拨,这年头中专多难考啊,夜校交了钱就能跟着这些老师学习,这钱花的也不算亏。 邹春娟知道了还埋怨郭爱华:“你傻呀,人家说是同一拨老师你就信?人家老师白天带中专生,晚上再来带你们,老师不累呀?” 话虽然这么说,但郭爱华学费已经交了,也不能要回来。郭爱华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成为了一名夜校会计班的学生。 隔了几天,李光明来找郭爱华出去的时候,郭爱华把这事告诉了李光明,说自己以后要多花点时间学习,毕竟这学费不便宜,不能白交了。 李光明同意:“这是应该的。”又跟郭爱华打听上课的技术学校在哪里,几点上下课。郭爱华也都一一告诉了李光明。 当天晚上郭爱华下了课,抱着书本走出学校的时候,就看到李光明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 李光明看到郭爱华出了校门,忙冲着她招手:“爱华,这边!” 郭爱华冲李光明扬起了笑脸,走了过去:“你咋来了?” 李光明接过郭爱华手里的书本放在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们下课都这么迟了。而且你一个人走回去毛纺厂也怪孤单的,我骑自行车送送你,咱俩也算顺道约个会。” 郭爱华在李光明的示意下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那你这是天天都要过来?那多累啊?” 李光明小跑几步,骑上自行车,迎着风回答郭爱华:“这有什么,你每天三班倒还要抽空来上学。我又不用倒班,每天下班也就回家吃饭睡觉,用这时间过来陪陪你多好。” 自行车被李光明骑的摇摇晃晃,郭爱华不得不用手扶住李光明的腰,好让自己在自行车上坐的更稳一点。李光明达成目的,自行车稳稳的向毛纺厂的后门骑过去。 王桂香发现李光明每天吃完晚饭,就骑着自行车跑出去了,疑惑地问李大志:“光明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每天吃完饭就不见个影子。那自行车在家里那么长时间了,都没见他骑,最近倒是骑得勤快。我前两天还看见他往后座上绑棉垫子。” “肯定是追媳妇去了,不然往后座绑啥棉垫子,那肯定是要给小姑娘坐的。”还是李大志了解儿子。 “天天骑个自行车带人家小郭姑娘到处溜达到十点多才回来?这不能吧?”王桂香还是有些疑问:“等今天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要是真的得让他早点把人家姑娘送回去。” 这天李光明接了郭爱华送回毛纺厂之后回到家,就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王桂香李大志夫妻都没睡,两人坐在堂屋等着他,一幅要审问的架势。 李光明不等老两口问,自己就先招了:“这不是爱华去报了个夜校吗?我担心她下课晚回去不安全,去接一接。” 王桂香表示理解,心里还好奇,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小郭姑娘还挺上进。这眼看小郭姑娘就要实打实的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了,自己却只知道小郭姑娘叫郭爱华,都没见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 第二天王桂香悄悄去借了冯嫚儿家的自行车,等晚上李光明前脚出门,后脚王桂香就催李大志骑着自行车带上自己悄悄坠在后面。李大志拗不过王桂香,只能依言照办。 老两口一路跟着李光明的自行车到了技术学校门口。这会才刚开始上课,门口都没什么人,李光明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自己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技术学校的大门发呆。 老两口远远看着儿子,王桂香念叨:“这傻孩子这么早来干嘛,街上这会都没什么人。” 李大志也把自行车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了,拉着王桂香坐在一边:“别坐那么外面,小心被人看见。”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夜校下课,李光明骑着自行车带着郭爱华往毛纺厂过去,王桂香才和李大志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王桂香问李大志:“看清了没?” “没。”李大志回答:“光明骑的太快了,就看着姑娘身量挺小的,没看清长啥样。” “我也是。”王桂香坐上自行车,示意李大志:“快点,咱们得赶在光明回家之前回去。” 李大志答应一声,忙跨上自行车,带着王桂香往家里飞奔。 结果隔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王桂香就发现李光明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问李光明:“光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你妈?” 李光明喝了一口稀饭,问王桂香:“妈,你和我爸昨天跟着我去技术学校那边了吧?我带着爱华往毛纺厂骑车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两人可像你们了。” 李大志老神在在:“哪有,没有的事。” 李光明夹了一筷子凉拌胡萝卜丝,看着李大志:“爸你不知道吧?我昨晚在院子外边看着你两先进来才跟着回来的。” 王桂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看看,看看。” 李大志给王桂香打圆场:“光明你看,这小郭姑娘算是板上钉钉的咱家人了,可我和你妈都还没有见过她。你也不把人给领回来,我和你妈只有自己采取行动了。” 李光明来了劲:“那你们昨晚人也看了,觉得爱华咋样?” 李大志咳嗽一声:“你小子那自行车骑的跟疯了一样,我两根本就没看清。” 王桂香也提醒李光明:“你那自行车骑慢点,你自己不要紧,你车后头还带着我儿媳妇呢,摔着了怎么办?你下回也别去那么早了,干坐在那傻不傻。你迟一点去,我给你做点吃的,小郭姑娘下了课你就给她吃。天天学到这么晚,怪可怜的,得多吃点补补。” “还是我妈想的周到,我替爱华谢谢你了。”李光明称赞王桂香。 “去去去,不用你谢,我这是关心我儿媳妇呢。”王桂香推开凑过来的李光明:“我们以后也跟着你叫小郭姑娘爱华吧。老叫人小郭姑娘小郭姑娘怪生分的。” 李光明高高兴兴的坐回去吃饭:“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也觉得叫爱华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那年头学习好的孩子都上中专,学习一般的孩子才去上高中 因为好点的中专一般都是和大厂合办的,出来就分配,上大厂子工作 那会考上个中专,就跟咱们现在考上一本那么高兴 最后祝各位小天使中秋节快乐~~ 第42章 第 42 章 这天刚好是个礼拜天,又赶上郭爱华不用轮班。李光明见郭爱华最近学习那么刻苦,索性拉她出来玩一天,放松一下,也是想趁着郭爱华玩的心情好的时候跟她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两人还是约在河滨公园见面,这是郭爱华第二次来河滨公园,上次来她心里太紧张,根本没来及细看这个春城唯一的公园。 这回才发现一进了公园正门,门口就是上次她和李光明见面的假山,假山两边还有两条小路绕到后面,小路边上栽着成排的大树,这会正是枝叶茂盛的时候,郁郁葱葱的看着就令人神清气爽。 李光明带着郭爱华走上了左边的小路,边走边跟郭爱华说:“现在天气太热了,后面河边有划船的,咱们去划船,水面上小风一吹,别提多舒服了。” 郭爱华好奇地看着另一条路:“那边是什么?” “是个小动物园,里面啥都没有。你要是想看,咱们就先去那边动物园,看完了再去划船。”李光明指着路边的小树林:“也不用走回去再走那边的路,从这个小树林穿过去就到了。” 虽然李光明说里面没什么,但郭爱华长这么大,加上上次来相亲也就来过这么两回公园,动物园更是一次都没去过,这会就挺感兴趣:“动物园里啥样?我都没见过。你要是不介意,时间也不紧的话咱们能去看看吗?” 李光明当然不介意,当下就带着郭爱华钻进小树林,抄近道去了动物园。 花两毛钱买了两张门票,李光明带着郭爱华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动物园,郭爱华问李光明:“这个还要单独买门票啊,我还以为咱们进公园的时候买的那个票就行了。” “当然要单独买门票,不然动物园里的动物都吃啥?”李光明逗郭爱华,郭爱华听了也是微微一笑。 动物园也不是像李光明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虽然那些牛啊马啊,他们插队的时候都见过,这会看却也别有趣味。还有郭爱华没见过的老虎和猴子,有那带孩子来的人,小孩拿着吃的往猴子山里扔吃的喂猴子,郭爱华看着跃跃欲试。 李光明厚着脸皮跟带小孩的人讨了半个果子,满足了一下郭爱华的好奇心。 逛完动物园就到了大中午,李光明要带郭爱华在公园里的饭馆吃饭,郭爱华不肯,说太浪费钱了,最后两人又折回去,在公园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煎饼,又在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坐在假山边的石阶上说说笑笑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午饭,李光明去还了汽水瓶,两人按照原定计划去河边划船。 李光明去买了票递给看小船的人,看船的人从身后的小屋里拿出一对涂成蓝色的木质船桨给李光明,郭爱华从李光明手里接过来一只船桨,两人就准备上船。 李光明还顺着土坡磨磨蹭蹭的往船边上蹭,郭爱华已经利索的从岸上跳进了两头尖尖的木质小船,回头笑看着岸边的李光明。郭爱华跳得很平稳,船都没有怎么晃动,夏日的阳光从岸边大树的树叶间落在站在蓝色小船上微笑的郭爱华身上,蓝色的小船载着穿着白色衬衣的郭爱华,水面粼粼的波光和随着风吹过树叶而跳跃的点点阳光相映成趣,这一刻的怦然心动永远留在了李光明的心间。 郭爱华等了很久,还不见李光明上船,不由问看呆了眼的李光明:“光明你怎么了?怎么还不上船?是不是怕水?要不咱们不划船了,去玩点别的?” 李光明回神,忙大跨步上了船,小船因为他的动作摇晃起来,李光明忙扔下船桨,蹲在小船里,用双手扶住船帮。 郭爱华用自己手里的船桨撑着岸边的土地稳住小船,看着紧张的李光明笑出声:“光明你真的怕水啊?” 李光明见船稳了,就在船里坐好,捡起被自己扔开的船桨在水里拨拉:“爱华你过来教教我怎么划船。” 郭爱华坐在李光明身边,两人在小小的船里挤在一起,一人拿着一个船桨开始划船,郭爱华划着船指导李光明:“咱两动作要整齐,往同一个方向用力,要不这船就总在原地打转。” 过了一会,李光明总算掌握了窍门,小船在两人的努力下离开岸边,向远处行去。 李光明问郭爱华:“爱华你经常划船?” “也没有。”郭爱华回忆着:“我姥姥家刚好在湖边,小时候我跟着姥姥过,有时候我们也不划船,就坐那个洗衣服的大盆在湖里飘来飘去掰莲蓬回去吃。” “好吃吗?” “清甜的,就是要去莲子心,不去就苦兮兮的。” “我听说莲子心能治病。” “应该吧,到了季节常有人来收,我们小孩子都攒着用那个换点零钱买糖吃。” “真好。”李光明感叹:“我们厂的小孩想攒点零钱都要去厂里废料堆那里扒拉半天。”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远处隐隐约约有歌声传过来,打断了李光明和郭爱华的聊天。 郭爱华看向传来歌声的方向,对李光明说:“别说,这会唱这歌还挺应景的。” 李光明来了兴致:“那咱们也跟着唱唱?” “好呀。”郭爱华欣然同意。 两人跟上了远处的歌声一起大声唱起来:“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附近有划船的人听见他们跟着唱,也跟着唱起来,一波传一波,不一会整个河面上的人都跟着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 一首唱完,跟着唱的人和起头唱的人都笑起来,明明都是陌生的人,在这一刻,却仿佛隔着水面都变成了朋友。 起头唱的人来了劲,又唱起了《红星照我去战斗》:“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这次李光明和郭爱华两人没有跟着唱,郭爱华听他们唱了几句,伤感道:“这歌让我想起来玉婷了,当时咱们刚去丁家屯搞联欢,玉婷唱的那个《映山红》,唱的多好啊,可惜了……” 李光明也感叹:“刘玉婷也是倒霉,遇上丁铁柱这样的,看起来能抗事,可是一点护不住老婆。” 郭爱华道:“何止护不住老婆,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他妈说啥他是啥,要是当初在医院他能坚持要保大,玉婷也不至于最后落那么个下场。玉婷没了,刘婶连孩子都不让进门,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我知道,前阵子和春峰写信还说起来了。”李光明安慰郭爱华:“丁铁柱可算硬气了一回,顶着刘婶的冷眼保住了孩子,没让孩子被送走。前阵子他怕自己出去上工孩子被刘婶悄悄送走,还跑去给孩子上了户口,取了个大名叫丁双双,说取这名字是因为想下辈子还能和刘玉婷成双成对在一起。” 郭爱华气道:“丁铁柱还想有下辈子?!玉婷这辈子遇着他丁铁柱已经是到了血霉了。可千万别有下辈子了,下辈子让人玉婷好好过吧。” “别气别气。”李光明劝郭爱华:“差这么好些年呢,他两下辈子到不了一起。”心里却叹气今天最重要的安排是泡了汤,现在这情况还怎么跟郭爱华提起结婚的事情呢。 两人顶着大太阳划了一下午船,才慢悠悠划回岸边。上了岸,两人把船桨给看船的人送回去,就准备回家。 郭爱华的脸晒的红扑扑的,她用手绢扇着风,跟李光明说:“在水上虽然凉快,可这太阳也真够晒的。你看你这脸,红的跟早上看的那个猴子的屁股似的。” 李光明仔细看了下郭爱华:“你的脸也一样。” 郭爱华摸摸自己的脸,热乎乎的:“怪不得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看来回去要用凉毛巾敷敷。光明你回家也记得敷凉毛巾。” 李光明答应了,把郭爱华一路送回毛纺厂的宿舍,郭爱华又叮嘱了一遍李光明让他回家敷凉毛巾才进了屋子。 李光明回了家,甘宝顺和高越平早等着他了。 甘宝顺看见李光明进了院子,忙迎上他:“光明,今天顺利吗?” 李光明摇头叹气打开自己家的门,高越平连忙跟上:“这是事情有了变化?” 李光明没搭理他们,进了屋子往椅子上一摊,高越平忙去给李光明倒水,甘宝顺立刻站在李光明身后给他揉肩膀:“光明啊,你今天不是要跟你家爱华提婚事吗?” “别提了,根本就没开口。”李光明垂头丧气。 高越平把水端到李光明嘴边:“光明来,凉的。” 李光明端过水杯一口气喝干,才苦着脸说:“本来划船划的挺开心,我们还跟着别人唱了歌。结果就这唱歌唱坏了,人一唱《红星照我去战斗》,我两就想起来一起战斗过的一位女同志,这位女同志因为遇上个厉害婆家,最后难产死了。这让我还怎么提婚事,光忙着安慰爱华了。” 甘宝顺问:“怎么回事?” 李光明就大概跟甘宝顺高越平说了一下当年刘玉婷的事情,甘宝顺高越平跟着骂了一顿丁铁柱一家不是东西,又劝李光明:“光明你也别泄气,你两处这么长时间对象了。也不在乎多那么一天两天,这次不成下次再找机会,肯定能把你家爱华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这个年代饭馆的都是公家的,不是私人自己能开的。公园里的应该是属于公园,街上的属于饮食服务公司或者食品饮食公司【按规模不同有省里市里的,也有当地街道办的厂】,这个公司名称各地并不统一。  公园门口的这种小摊子同样不是自己可以开的,摊主也都是饮食服务公司或者食品饮食公司的工人,一般是临时工。我姥姥当年就在这种公司,负责卖年糕。 注二:刘玉婷唱歌见第六章,她当时唱的《映山红》和这里出现的《红星照我去战斗》都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歌。 第43章 第 43 章 转眼又到凉秋,天气渐渐变冷。 李光明依然日复一日的去接郭爱华下课。 这天郭爱华刚抱着书本和李光明在校门口汇合,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李光明忙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郭爱华围上:“爱华,这眼看着天冷了,你咋不穿暖和点?” 郭爱华把书放进车筐里搓着手:“今天我后面那班的人来迟了,我替他顶了会班。来不及加衣裳,回宿舍拿了书就跑过来了。” 李光明把用网兜装着的饭盒递给郭爱华:“那你肯定也还没吃饭,我妈让我给你带了几个包子晚上吃,你先吃了顶顶饿。” 郭爱华“哎”了一声,接过饭盒打盒盖,跟李光明说了声:“替我谢谢阿姨。”就捧着一个包子急匆匆啃起来,一看就是饿得狠了。 李光明心疼地看着她:“慢点吃,小心噎着。” 郭爱华咬着包子点头,声音含糊地跟李光明说:“光明你也吃。” 李光明把装着剩下包子的饭盒盖好,用网兜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我吃过才出来的。你先吃了这个垫垫,剩下的带回去慢慢吃。这冷风里,吃多了容易生病。你后面那班的人怎么老迟到让你顶班啊?” 郭爱华吃完包子,叹着气:“因为我和春娟都是临时工,人家是正式工。就逮着我们欺负呗,我和春娟为这个和人吵了几回了,一点用都没有,人还是照样迟到。” 李光明也跟着叹气:“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才能转正,要不咱们也去送送礼走个后门啥的?” 郭爱华坐上自行车后座:“不用了,送了也是白送。我和春娟又不是厂里职工子弟,没名额就是没名额,还是好好学习考个技工证看看吧。” 李光明骑上自行车:“你一毛纺厂的洗纱工,学个会计,这考出来也不对口啊。” “谁说不是呢?”郭爱华把脸藏在围巾里回答李光明:“当初也没想这么多,现在想后悔换一个也不行了。” 李光明送完郭爱华回了家,王桂香看见李光明就问:“你出去的时候围的围巾不是这一条啊?这是女孩子的吧?” 李光明一脸笑容的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是爱华的。” 王桂香不再说话,回头和李大志悄悄嘀咕:“这年青人谈对象花样真多,还换上围巾了。” 话虽然这么说,王桂香还是很心疼儿子和未来儿媳的。说完这话没几天就去买了毛线,花了功夫织了两条厚围巾,都是同一个颜色,就上面的花纹稍微有点区别,看着能分清楚男女款式。又去跟厂里一个手巧的媳妇学人家织手套,也是成双成对的给织了两幅,其中一幅还用了不少心思给织成了那种能露出来半拉手指的分指手套,在手背上用扣子给扣了个盖子,冷的时候可以解开扣子把那个翻盖给放下,就能把露出来的手指给包起来了。 等李光明再出门去接郭爱华的时候,王桂香就拿出来用棉布套子套起来的饭盒:“最近天气冷了,估计你去等到爱华放学,这东西都要凉了,我就给弄个了棉布套子把饭盒包住了,好歹能吃口热乎的。” “谢谢妈!还是我妈想得细致,我咋就没想到呢。”李光明夸着王桂香,把饭盒放进了车筐,就要骑车出发。 王桂香叫住李光明:“等会,我话还没说完。” 李光明停下自行车,又推着自行车倒回来:“妈,你说。” 王桂香把织好的围巾手套从屋里拿出来给李光明:“给你和爱华织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围巾手套,让你美个够。” “妈你真好!”李光明开心的给了王桂香一个大大的拥抱。 王桂香推开儿子:“你先看看。” 李光明一边翻看围巾手套一边问王桂香:“妈,哪个是我的?哪个是爱华的?” “有粉色花的是给爱华的,藏青花的那个是你的。你见了爱华让她试试,要是有哪里不合适就拿回来我给改改。”王桂香叮嘱李光明。 “好嘞。”李光明当即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换上了王桂香给新织的围巾,给王桂香看:“妈,好看不?” “好看,你去吧。”王桂香催促李光明:“这都磨蹭半天了,再不去就得让爱华等你了。” “我马上就走。”李光明听了,立刻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郭爱华下了课,从李光明那里收到王桂香给织的围巾手套,心里也是一暖,当下立刻换了原来的戴上了王桂香给织的这个。 浅灰色的粗毛线织就的围巾,边缘处用浅粉色给织了一排雪花的图案,看起来俏皮可爱。手套也同样是浅灰的颜色,在手腕的地方也织着粉色的雪花,就是用的线比围巾的细。这样手套看起来就比围巾薄一点,比较灵活方便。以前只见过那种白线劳保手套是这种分开指头的,没想到人工也能用毛线给织出来。 李光明看到郭爱华翻来覆去研究着手套手背上的翻盖,就把王桂香告诉自己的转告给郭爱华:“我妈说你要学习,就去跟人家学了这样的手套。写字的时候那个盖给翻起来,露出来半拉手指头好拿笔。平时把翻盖翻下来护着手指头,也好保暖。” 站在深秋的阵阵冷风中,衣着单薄的郭爱华早已经被冻了个透心凉,可是王桂香的围巾和手套却让她的心温暖起来。 郭爱华小声道:“我妈都没这么对我好过。”她感激地看着李光明:“光明,你一定替我好好谢谢阿姨,跟她说我太谢谢她了。” “一定给你转达。”李光明跟郭爱华保证,又炫耀的给郭爱华看自己的围巾手套:“看,咱俩这围巾手套都是成双成对的。” 郭爱华看着李光明围巾上的藏青小雪花噗嗤一笑:“挺好看的。” 李光明又给郭爱华看饭盒外面的棉布套:“这也是咱妈想到的,怕天冷我把东西带过来就凉了,想给你吃热的。”他说着从棉布套里拿出来饭盒打开:“让我看看咱妈给你做了啥好吃的?” 饭盒里是两个茶叶蛋和一个用白面蒸的很宣软的馒头,还有几块带着油光的酱色的排骨。茶叶蛋已经剥好了,馒头还微微冒着热气,排骨整齐的排在饭盒的一边,李光明看了一愣,开玩笑说:“这可不好带回去吃了,带回去不是馋你们宿舍的人吗?” “我们宿舍人挺好的。”郭爱华说完想起了陈玉莲,这带回去被她看到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只好跟李光明说:“算了,就在路上趁热吃了吧。”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李光明停好了自行车,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吃茶叶蛋排骨和馒头,在郭爱华的坚持下,李光明只好也吃了一个茶叶蛋两块排骨。 吃完了茶叶蛋和馒头,两人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李光明摸着郭爱华冰凉的手,又摸摸她单薄的衣服:“你后面那班的人又迟到了?” 郭爱华点点头,李光明发愁:“你这得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也只能忍着了,春娟那么要强的人吵了几次也只能忍下来了。”郭爱华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两下:“快点回吧。” 李光明忙骑上自行车送郭爱华回毛纺厂宿舍。 郭爱华回了宿舍,邹春娟先眼尖的看到了郭爱华的新围巾和新手套:“爱华,你这新围巾手套从哪里买的?真好看,以前都没见过这个花样的。” 谭丽丽闻言也凑过来看:“这可都用的好毛线给织的,买的可舍不得给用这么好的毛线。” 郭爱华跟她们解释:“不是买的,是今天光明来接我带过来的,说是他妈给织的。”想起李光明当时那几句“咱妈”,郭爱华的脸微微发热。 邹春娟听了,羡慕道:“爱华你婆婆真好。” 谭丽丽也道:“你婆婆对你真上心,这手套可不是一般人能织出来的,肯定是花了大心思。” 邹春娟看了下陈玉莲空着的床铺:“幸亏陈玉莲不在,不然这会不知道又要酸不拉几的说些什么话呢。” “就是。”谭丽丽附和邹春娟。 “你两少说两句吧。”白静躺在床上劝了一句。 听了白静的话,邹春娟和谭丽丽不再吐槽陈玉莲,而是对着郭爱华脱下来的手套和围巾开始研究用了什么线,什么针法。 李光明回了家,也跟王桂香表达了郭爱华对她的感谢:“爱华说让我替她感谢你。我都听见了,她还挺小声的感叹说她亲妈都没你对她好。” 王桂香也知道郭爱华遇到的那些事情,听李光明这么说,也是感叹:“爱华这孩子在家里都遭了什么罪啊,人家对她好点就这么感谢人家。” “可不是。一般人家,哪里会有比亲妈还好的婆婆呢,咱们这是独一份。”李光明又开始隐晦的给王桂香拍马屁。 王桂香捏了李光明一把:“行了,今天用了那个棉布套子,吃上热饭了吗?” “吃上了,馒头还冒着热气呢。”李光明说:“妈你往后可千万别再放这么好的东西了,我和爱华都知道你是关心她,可她和别人一起住呢。今天爱华吓的都不敢带回去吃了,冒着冷风坐马路牙子上吃完才回去的,还非要给让我帮忙吃鸡蛋排骨。” “知道了。”王桂香怜惜的看着李光明,仿佛要透过他看到今天可怜巴巴坐在马路牙子上吃饭的郭爱华:“那茶叶蛋排骨本来是给领导们的小灶,结果今天领导们突然有急事去市里开会没来厂里,我们就每人分了点,咱家厨房还多着呢。爱华他们宿舍都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些都不敢带回去,是不是怕不够分?明天多带点让她带回去给分分,吃了我们爱华的好吃的也对我们爱华好点。” 李光明听了哈哈大笑:“妈,你可够了。是我们爱华老带好吃的回去,有个女的就阴阳怪气说些闲话。毕竟爱华还只是个临时工,被人传闲话也不好,咱们以后别给带这么好的就行了。” 第44章 第 44 章 郭爱华因为王桂香给织的新围巾和新手套在厂里出了不少风头,不少人下了班都跑来她们宿舍看这新鲜花样的围巾和手套,准备回去学着也织上一幅。也有人想厚着脸皮借回去慢慢研究或者让郭爱华找织这手套的人也帮他们织一幅,这样的统统都被郭爱华拒绝了。这毕竟是王桂香的一番心意,谁知道她们拿回去要多久才还呢?让王桂香帮他们织那更不可能了,郭爱华才不会给王桂香揽这种麻烦事。 因为这些,总有人背地里说郭爱华小气抠门什么的,被邹春娟听见了总要过去掰扯一番。郭爱华一边感谢邹春娟对自己的维护,一边担心邹春娟一个临时工这么得罪人要被穿小鞋,邹春娟才不怕,她最近在和厂长的儿子曹洪亮谈对象,腰杆子都挺的比以前直了。 邹春娟是挑了个宿舍里人最多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郭爱华的,当时说得还挺大声。 郭爱华听了祝福邹春娟:“春娟,这可太好了,那我得祝你俩幸福。” 谭丽丽听到了,就跟邹春娟说:“春娟,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你对象,你看爱华他家李光明天天送爱华回来,我们看都看腻歪他俩了。” “看什么呀,洪亮他就在咱们厂上班,你们不是经常都能看见。”邹春娟假意推脱了一下。 “那哪能一样,以前曹洪亮那是什么人,咱们认识他,他可听都没听说过咱们。现在是咱们春娟的对象了,不得带回来给咱们认认人吗?”白静连忙帮腔。 “那好吧,我明天就跟洪亮说,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带回来,也认认人。”被白静这么一说,邹春娟也就一口答应。 陈玉莲脸色铁青的看着邹春娟,咬着牙:“邹春娟你这是攀上高枝了,这么得意。那我可得等着你带曹洪亮回来给咱们开开眼。” 谭丽丽看了下陈玉莲,转过脸跟邹春娟说:“荣芳今天不在,完了咱们得告诉她一声,让她一起来看你家曹洪亮。” 白静看了下宿舍,也跟邹春娟说:“春娟你啥时候带曹洪亮回来,到时候也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这宿舍乱七八糟的,咱们得收拾一下,总不能就这么给男同志看。” 结果谭丽丽还没来得及通知荣芳一起来看邹春娟的对象,邹春娟已经把曹洪亮带回了宿舍。 那天刚好是白静给开的门,她开了门看到邹春娟身后站着曹洪亮就吓了一跳:“哎呀,春娟,你怎么这么快就给带回来了,宿舍我们还没打扫呢。” 曹洪亮从邹春娟身后伸出手推开了门,绕过邹春娟和白静走进屋子:“打扫啥?以后大家都要常来常往,不用那么讲究。” 邹春娟跟着曹洪亮进屋,白静搬了个凳子放在邹春娟下铺郭爱华床边,准备给曹洪亮坐,结果曹洪亮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在了白静的床上。白静也没说什么,自己坐在郭爱华床上,拉着邹春娟坐了她搬来到的凳子。 郭爱华本来坐在自己床上看书,被他们这一弄,只好抱着书去了谭丽丽床边,和谭丽丽坐在一起。 只听曹洪亮大声跟邹春娟说话:“春娟,都给介绍介绍这些女同志,你们宿舍的姑娘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邹春娟忙给做了介绍,大家跟曹洪亮打了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就剩了白静陪着邹春娟和曹洪亮说话。 一会曹洪亮的笑声就传了过来:“你们女同志就是爱干净,看这宿舍不但干净还有香味儿呢,白静你刚才还说没打扫。” 白静呵呵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曹洪亮你真会说话,难怪能追到我们春娟。” 过会邹春娟送走了曹洪亮,回来就问:“你们不是要见曹洪亮吗?怎么人来了都不过来说话?” 谭丽丽道:“就是有点突然,我们没做好准备。这不是还有白静陪着你们吗?” 自此,曹洪亮在宿舍就常来常往,姑娘们和他熟悉了也不再像初次见面那么拘谨,曹洪亮开玩笑的时候也会跟他说一两句话,慢慢发现曹洪亮这人还挺幽默,只有荣芳还一直对曹洪亮冷着脸,曹洪亮也不在意,对着荣芳的冷脸依然笑言笑语。 这天难得后面轮班的人没有迟到,郭爱华心情颇好的回去宿舍,路上刚好遇到荣芳,荣芳见到郭爱华,也是满面笑容:“爱华,今天那谁没迟到呀?” “没有,真是难得,等会去食堂吃顿好的庆祝一下。”郭爱华也笑着回答荣芳。 两人肩并肩一起回去宿舍,郭爱华拿钥匙开了宿舍的门,发现曹洪亮坐在下铺白静的床上,握着上铺陈玉莲从床沿垂下来的脚脖子摸。 郭爱华看到这个,一下子怒火冲冠,她怒道:“曹洪亮,你干嘛呢?!” 曹洪亮不紧不慢地松开陈玉莲的脚脖子:“没干嘛,就不小心碰到了。” 陈玉莲坐在自己铺上翻着白眼看了郭爱华一眼:“大惊小怪干啥,就是睡蒙了脚丫子伸出去不小心给碰了一下。” 荣芳拉开郭爱华自己进了屋:“曹洪亮陈玉莲你两干嘛了自己心里清楚。” 邹春娟和郭爱华荣芳走了个前后脚,进屋里看见气氛不对,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洪亮你今天过来的挺早的,等急了吧?” 郭爱华这气消不下去,哪里能那么巧就刚好握住上铺脚脖子的?她指着曹洪亮和陈玉莲:“你问问他两在干嘛?” 曹洪亮搭着邹春娟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春娟,你听我跟你说,这都是个误会。” 曹洪亮带着邹春娟走了,陈玉莲也不再搭理郭爱华和荣芳,接着在她的上铺睡觉。郭爱华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她憋着火和荣芳一起去食堂吃饭,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李光明去接郭爱华放学,看到郭爱华一脸闷闷不乐,就问她怎么了?这算是宿舍里的丑事,就算是李光明,郭爱华也不好和他说,只能含糊这应了两句,说陈玉莲又气人。 晚上邹春娟终于回来了,见陈玉莲还在睡觉,就骂她:“陈玉莲,你要不要脸,勾引别人对象,你还有脸在这好好睡觉。” 陈玉莲猛然翻身,把枕头从上铺冲邹春娟砸下来:“谁勾引你对象了?自己谈个对象没本事看住,还怨别人。” 荞麦壳做的枕头重重砸在地上,邹春娟踢了一脚没踢动:“你怎么这么贱,自己光明正大谈一个对象不行?非要偷偷摸摸的勾搭。” 白静躲在床里边劝她们:“你们别吵了,大晚上都要睡觉呢,到底勾引没勾引,明天找曹洪亮出来三个人把话说开不就知道了。” 荣芳正在睡觉,被她们吵架吵醒,没好气的在那边道:“吵什么吵,我就这么告诉你俩吧。我表哥和曹洪亮是同学,曹洪亮从上学那会就同时勾着几个女同学了。这会上了班,和他谈对象的姑娘就更多了,邹春娟你和陈玉莲两人合起来才能凑个几分之几。” 邹春娟陈玉莲白静三人哑火,一起看向荣芳,同样被吵醒的谭丽丽闻言一脸惊讶地问荣芳:“荣芳,你说真的?曹洪亮真那么花心?” “骗你干嘛?”荣芳重新眯着眼缩进被子里:“我表哥亲口告诉我的,他们每次出去玩,曹洪亮身边的姑娘都不一样,有时候还带两三个左拥右抱,姑娘们姐姐妹妹搞的跟旧社会似的。” 邹春娟呆住了,她喊了声:“我不信!”就开门顶着夜色跑了出去。 郭爱华忙披上衣服追出去:“春娟,快回来,天都黑了!” “爱华你回去吧,我去找洪亮问清楚就回来。”邹春娟跑的飞快,郭爱华到底也没追上她,只能眼看着她飞奔而去。 郭爱华回了宿舍,放出大消息的荣芳已经重新睡下,白静爬到上铺去安慰脸色青白,一脸呆滞的陈玉莲,两人正小声说着话。 谭丽丽见郭爱华回来,就问她:“春娟怎么样了?” 郭爱华摇头:“没追上,说要去找曹洪亮问清楚。” 邹春娟这一整夜都没回来,第二天郭爱华下了中班回来宿舍拿饭缸准备去食堂打饭,才见到邹春娟一脸春色的躺在自己的铺位上。见了郭爱华,邹春娟懒洋洋的打招呼:“爱华,你回来了?我懒得上去,在你床上睡会。” 郭爱华扯过被子给邹春娟盖上:“冬天天冷,你盖上点再睡。你昨天不是去找曹洪亮了吗?他怎么说?” 邹春娟一脸甜蜜:“洪亮说都是那些女的缠着他,他也觉得烦,让我别信别人乱说的话。” 郭爱华听了问邹春娟:“他说你就信?你也没找其他人打听打听?” “哎呀,还打听什么呢?”邹春娟捂着被子翻了个身,在被子里闷声说:“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打听来打听去不是显得不信任我家洪亮吗?” 郭爱华大惊,她连忙推着被子里的邹春娟:“你和他……?你们可还没扯证,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可没人给你撑腰。” “没事,你怎么这么封建呢?这都什么年代了?”邹春娟翻开被子安慰郭爱华:“我户口不是还在老家吗?洪亮说他先回去跟他爸说说,想办法给我在这边落个户口,再带我去扯结婚证。你可帮我保密,别告诉别人。” “好,我给你保密。”郭爱华小声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邹春娟疑惑道:“就咱们两人,你声音那么小干什么?” “这不给你保密嘛。”郭爱华逗了下邹春娟,两个姑娘一起笑了起来。 第45章 第 45 章 从此宿舍里邹春娟陈玉莲荣芳三人各自为政,王不见王。郭爱华和邹春娟好,谭丽丽和荣芳好,可是她两自己关系也挺好,并不能为了邹春娟和荣芳就跟着冷战。这样谭丽丽每次和郭爱华说话两人都像做贼一样,一个不小心被邹春娟或者荣芳看见,就会被说是叛徒,两人别提多闹心了。 白静倒是想当个和事佬,几次找她们谈话:“你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闹了。” 可是白静自己还经常和陈玉莲嘀嘀咕咕,谁会给她这个面子呢。 本来冬天天气就冷,这会宿舍里更像是冰窖一样。谭丽丽实在受不了,原来休班都不回家的人,现在逮着空就往家里跑,就为了逃开宿舍这诡异的气氛。 郭爱华却没什么地方可以逃,每天下了课总得要回宿舍去睡觉的。只能拉着李光明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往回走,就指望回去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都睡了,自己可以不用跟他们打照面。 几天下来,李光明终于忍不住问郭爱华:“爱华,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每天拉着我在外面溜?” 郭爱华沉默片刻,还是回答李光明:“宿舍里有点事,春娟和陈玉莲荣芳她们闹别扭,回去宿舍里跟冰窖一样,怪难受的。” “她们闹她们的,你过你的。这有啥难受的?”李光明不解。 郭爱华给李光明解释:“光明你不明白。这女孩子闹别扭,不是光自己闹,关系要好的得跟着站队,这几天我跟丽丽说话都得偷偷摸摸,不能让春娟和荣芳看见。只要春娟看见,就要跟我发脾气,说我是叛徒,跟荣芳那边的丽丽打小报告。” 李光明笑起来:“好好的宿舍,给你们整的跟三国一样。” “可不是嘛。”郭爱华很惆怅:“春娟陈玉莲荣芳,刚好魏蜀吴三国。” 李光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郭爱华到处瞎逛。有天还骑着去了河滨公园,两人摸黑翻墙进了公园,顶着冷风蹲在河边一起吃了王桂香让李光明带给郭爱华的夜宵。 吹了半晚上冷风,郭爱华回去就感冒了,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小脸烧的红彤彤,一直“阿嚏阿嚏”个没完。邹春娟又跟曹洪亮出去了,谭丽丽也回去了家里,和事佬白静今天要上大夜班,宿舍里就剩了陈玉莲和荣芳。 陈玉莲才不会管和死敌邹春娟站一派的郭爱华,最后还是荣芳看不过去,半夜爬起来给郭爱华兑了杯温水,又找了退烧药给郭爱华灌下去,郭爱华抱着被子感谢荣芳:“谢谢你了,荣芳。” 荣芳摸了下郭爱华的额头,跟她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这药也吃了,就是不知道对症不对症,你等白天了还是去医院看看,我去帮你跟你们组长请个假。你也别老在外头晃悠了,大冬天的晚上早点回来。我不和丽丽置气了,你两都别跑了,爱一起玩就一起玩吧,我们闹别扭连累到你们了。” 郭爱华小声问荣芳:“那春娟呢?” 荣芳气哼哼道:“那是我跟她闹别扭吗?自己看走眼了也不打听打听,别人说出来还不信。她再这样和曹洪亮混下去,准没好果子吃。” 好吧,这三国大战还得继续下去,郭爱华闭上了嘴巴。 李光明去接郭爱华放学,没接着人,担心地跑来宿舍看,开门的是陈玉莲。两人见到对方心里都有些不得劲。 陈玉莲早知道郭爱华对象就是和自己相过亲的李光明,人还是她跟冯婶推荐的。李光明不知道啊,这才发现郭爱华嘴里老找事的陈玉莲就是和自己相过亲的陈玉莲,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双手抓着包着棉布套的饭盒,低着头不看陈玉莲:“你好,我来看看爱华。她在吗?” 陈玉莲没吭声,扫了一眼李光明依然打着补丁的裤子,翻着白眼让开门,自己回去坐在白静的铺上翻弄一本毛衣针法的书。 李光明进了屋带上门,就看到郭爱华拥着被子缩在靠门这边的下铺上,蔫答答的看着自己,忙过去把饭盒放在郭爱华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摸郭爱华额头:“爱华,你这是感冒了?” 郭爱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李光明摸着郭爱华的额头已经不烧了,才放下点心,问郭爱华:“饭吃了没有?” 郭爱华没精打采的摇头,李光明问:“你的饭缸呢?咱妈今天给带了包子,我去你们食堂给你打点稀饭回来,你好歹吃点。” 郭爱华勉强出声:“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要不怎么吃药?”李光明不容拒绝。 郭爱华只好把自己的饭缸指给李光明看,李光明拿了饭缸,又跟郭爱华要了毛纺厂食堂的饭票,跑去给郭爱华打饭。 盯着郭爱华吃了饭,又吃了药,李光明才带着担忧回家。 王桂香正和冯嫚儿唠嗑,见李光明回来,疑惑的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不是跟我说这几天爱华宿舍里不太平,你两放了学就到处瞎转悠吗?” 李光明沉声道:“爱华给转悠感冒了,我今天去他们宿舍看了下她。” 冯嫚儿听了说:“那我明天上班也去看看她,有什么不太平也给调解调解,也叮嘱她们宿舍的人照顾下她。再多的事,也不能跟一个病人置气。” 李光明跟冯嫚儿解释:“不是的,冯婶。没人和爱华置气,是他们宿舍别人在置气,搞得爱华两边不是人,跟这个说话不好跟那个说话也不好。” “是这样呀?”冯嫚儿一拍大腿:“我就说咱们爱华是个好姑娘,不是那种爱闹脾气的人。” 王桂香道:“那这样,我明天早上做点好消化的,老冯你上班的时候帮忙给爱华捎过去。” 转过天,李光明下班回来准备早点去郭爱华宿舍看她,也好盯着她按时吃饭吃药,就被甘宝顺高越平堵在路上。 “光明,我妈昨天回去说你对象病倒了?现在怎么样了?”高越平关心地问李光明。 李光明急着去看郭爱华,就跟甘宝顺高越平说:“等我回来咱们再聊,你们先放我去看人。” 甘宝顺说:“咱们边走边说,我和越平这就回去骑自行车,陪你跑一趟。” 三人就这么骑上自行车去毛纺厂,路上李光明讲了郭爱华是怎么感冒的事情,讲完问甘宝顺:“宝顺,平时就属你注意多,你想想能有啥办法让这些姑娘们和好,别再闹腾了,这都连累我家爱华病倒了。” 甘宝顺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连这几个姑娘为啥置气都不知道。” 高越平道:“光明你干脆早点把你家爱华娶回家,她嫁到你家自然就不用住宿舍里了,随便那几个姑娘怎么折腾都影响不了她。” 甘宝顺点评:“还是越平这主意正,我都没发现越平这小子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李光明看着几个同样骑着自行车的人把他们超过去,叹气道:“我也想早点把爱华娶回家。可是上次划完船以后再没找到机会跟爱华提婚事。” “李光明你真磨叽,还是不是咱们东北大老爷们了?”甘宝顺指责李光明:“你们划船那会还是夏天,现在冬天都过去一大半了,你还没找着机会提?” 高越平兴致勃勃的出主意:“我看电影里头,他们南方有那唱山歌的,男男女女站在山头上唱歌,看对眼就能领回家了。要不光明你也去学学?把你家爱华领山头上跟她唱个歌?” “高越平,那是电影。”甘宝顺又开始说高越平:“再说光明他家爱华还病着,你让把人家领山头上去吹冷风。刚说你长进了你又冒傻气。” 甘宝顺怒不其争的看着李光明高越平:“我怎么遇上你们这么两个傻蛋。” “我不傻。”李光明高越平齐声道。 “那证明给我看。”甘宝顺骑着自行车挡在李光明高越平前面:“光明你不傻就快点想法子把你家爱华去娶回来。越平你不傻就去谈个对象,别整天跟我抱怨你妈不给你介绍对象,我也还等着冯婶给我介绍对象呢。” 李光明低头猛踩自行车,大脑飞速转动想着挑个什么样的时候跟郭爱华提婚事比较好。  甘宝顺骑着自行车追来他身边,鼓励李光明:“光明你快点想,想好了告诉我。到时候我去借个照相机偷偷跟你俩身后给你们拍下来,以后老了也有个纪念。” 等到了毛纺厂宿舍门口,李光明进去屋子里看郭爱华,甘宝顺高越平两个就站在门口扶着自行车等着,两人都伸长脖子往里看,可惜姑娘们都拉着窗帘,他俩什么也看不到。 今天谭丽丽来上班发现郭爱华病了就没有再回家,决定留下来照顾郭爱华。李光明和谭丽丽打了招呼,跟她说:“谭丽丽,谢谢你今天照顾爱华,给你添麻烦了。” 谭丽丽道:“叫我小谭就行了,我跟爱华什么关系,照顾她是应该的,不麻烦。你给爱华带什么好吃的了?” 李光明拿出饭盒:“没什么好吃的,病号饭,就是图个好消化。” 两人照顾郭爱华吃了饭,郭爱华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让李光明早点回家,谭丽丽也说李光明一个男同志在女宿舍呆太久也不好。李光明见郭爱华有人照顾,再想想门外寒风里等着自己的两个傻蛋,就同意了。 谭丽丽送李光明出门,见李光明在门口和甘宝顺高越平汇合,回来讲给郭爱华听:“你们家李光明怎么来看你还带两个人作伴?大冬天的,那两人也不知道跟着进屋里来,傻乎乎在冷风里等着你家李光明出去,真是两个傻帽。” 第46章 第 46 章 李光明想来想去还是告诉甘宝顺高越平,他想等天气暖和了就带郭爱华去爬山。 甘宝顺一脸惊讶:“光明你可别想不开真听越平这傻小子的,带人家姑娘去山头上唱歌。” 李光明一脸鄙夷:“怎么可能,我是打算带爱华去看日出。等太阳出来的时候趁着她心情好,跟她提结婚的事情。宝顺你可承诺了去借个照相机给我拍下来留念的。” 甘宝顺虽然觉得李光明这个主意傻透了,可是他自己也想不出来更好的主意,更何况这是人家李光明娶媳妇,又不是他甘宝顺娶媳妇,只好答应下来,老老实实去借了照相机,还拉着高越平提前去踩点,看到时候怎么藏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在哪里拍角度比较好。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天气也暖和了起来,郭爱华宿舍的三国大战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渐渐破冰,郭爱华的日子不再那么难过,心情也就好起来,李光明约她大礼拜天早上去爬山看日她也答应下来了。 李光明一大早就起来刷牙洗脸,拾掇起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了件灰色毛哔叽的上衣,配黑色的毛哔叽裤子,脚下踩着那双带去丁家屯一直没舍得穿,又好好带回来的翻毛皮鞋。为了显得精神,李光明上衣里连棉袄都没穿,就穿了件厚毛衣,白衬衫的领子从毛衣的领口翻出来,衬着深棕色的圆领毛衣,干净又斯文,为了好把这个白衬衫领子显出来,他连上衣的扣子都只扣到倒数第二颗。 李光明就这样顶着寒风准备出门,被在厨房做早饭的王桂香抓个正着:“李光明!一大早你穿成这样干啥去!” 李光明抓着门:“那个,我今天约了爱华去看日出。” “你穿成这样不冷啊。”王桂香站在厨房门口严厉地看着李光明:“回去加件衣服。” 李光明只好乖乖回屋里套上围巾手套,又裹了一件军大衣重新出来,王桂香看了满意点头:“这才是这天气该穿的。”她从厨房拿出那个带着棉布套的饭盒递给李光明:“知道你急着出门没心思吃饭,这个拿着,去了和爱华一起吃。” “哎,谢谢妈。”李光明接饭盒跟王桂香道了谢。 出了门,甘宝顺和高越平都在门口搓手跺脚地等着李光明,甘宝顺见了李光明就埋怨:“光明,你可真够磨蹭的。我俩为了你调了班,下了夜班连家都没回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自己倒磨叽半天才出来。” 李光明脱下军大衣递给甘宝顺:“帮我拿着,这不被我妈抓住回去加了件衣服。” 甘宝顺接过大衣,又去拿李光明手里的饭盒:“饭盒呢?哥哥们还没吃饭呢。” 李光明避开甘宝顺的手:“回头再请你吃饭,这个是我妈让带去和爱华一起吃的。” “真是重色轻友。”甘宝顺撇撇嘴:“那赶紧走吧。早点办完事哥哥们也好早点回来吃饭。” “宝顺你照相机借好了没?”李光明追问。 “好了。”甘宝顺给李光明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大相机:“我和越平先走了,在南屏山那边预备着。你去接你家爱华,到了别找我们,我们见着会自己悄悄跟上去的。” “好嘞。今天就靠你们了!” 三人分头行动,甘宝顺高越平去南屏山下埋伏,李光明去毛纺厂接郭爱华。 李光明打着哆嗦在毛纺厂宿舍门口接到郭爱华,郭爱华一看到李光明就问他:“光明,你穿这点不冷吗?要不我回去给你拿件衣裳。” 李光明牙齿打颤:“不……不冷……” “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郭爱华说完就回宿舍找谭丽丽借了件军大衣拿出来给李光明披上:“快穿上,虽说最近天气暖和了点,但这一早一晚还是冷得不行,等中午暖和了你再把这大衣脱了。” 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军大衣,早知道就穿着来了。李光明看着郭爱华一身棉袄棉裤棉鞋,还围着围巾带着手套:“咱们去爬山,你穿这么多,到时候走不动。” “那到时候咱们走慢点,我这感冒才好,可不敢再耍单了。”郭爱华给李光明扣上军大衣的扣子:“都说春捂秋冻,你也穿暖和点才好。” 两人到了南屏山下,天还是黑的,李光明生怕甘宝顺和高越平看不清跟错人,把手里的手电筒灭了两下,又放大声音说:“爱华,我妈给咱们带了点吃的,咱们现在吃点,也好有力气爬山。” 郭爱华拧了李光明一下:“说话这么大声干啥?这黑漆漆的怎么吃东西?咱们先忍忍,等到山上天亮了再慢慢吃。” “好,那听你的,爱华。咱们到山上再吃。”李光明说话的声音依然挺大,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四下张望,想看看甘宝顺高越平在哪里。 “光明,你看什么呢?”郭爱华疑惑地看着李光明:“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有,咱们走吧。”李光明用手电筒照亮前路,和郭爱华一起往山上走去。 能想到大冷天一大早跑去爬山看日出的人不多,李光明和郭爱华爬了半天也没遇到一个同路的。等到了半山腰,天色已经蒙蒙亮,郭爱华回头看见离她和李光明不远跟着两个人,忙拉了下李光明,小声道:“光明,你看后面有两个人跟着我们。” 李光明忙回头仔细去看,越看越像甘宝顺和高越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跟郭爱华说:“没事,可能是同路的。” “这走了一路,都没遇上同路的。那两看着明显都是男的,两个男同志一大早一起去看日出?”郭爱华可不好糊弄。 “没准人家热爱运动,一早爬山锻炼身体呢?”李光明接着忽悠郭爱华,拉着郭爱华爬山:“再说这会天都亮了,要真是坏人,人家早趁着刚才天黑的时候动手了。”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郭爱华被李光明说服了,没有再去关注后面那两人,她捶着腰喘了口气:“这山还挺高,爬了这么会挺累人的。” 李光明问郭爱华:“那咱们还爬不?这会已经到半山腰了,按说等会也能看见点日出。不一定非要去山顶。” “爬!”郭爱华给自己鼓劲:“来都来了,哪里能半途而废。要看就看最美的日出。” “那我在前面走,你坠着我,好省点力气。”李光明心疼郭爱华,出了个主意。 郭爱华同意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接着爬山,结果他们一直爬到山顶,也没遇到别人。 此时远处挨着地平线已经出现了一道朦胧的橘色光芒,李光明和郭爱华忙大步跑上山顶的平台,向着东方望去。 “咱们来的正好!”李光明望着越来越亮,越来越宽的橘色光芒兴奋地对郭爱华说。 郭爱华看着那道橘色的光芒里微微露出一点头的太阳,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咱们赶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要是再迟一点就看不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色的太阳终于完全爬出了地平线,金色和橘色的光芒将天空染了个通透,连云海中的朵朵白云都仿佛镶了一层金色的边。 李光明豪气顿生,拉着郭爱华转向自己,用坚定的声音对郭爱华说:“郭爱华同志,你愿意嫁给我,和我一起为建设四个现代化新中国而奋斗吗?我向mao主席保证,结婚以后一定待你好,你说东我不说西,你让偷鸡我不撵狗……” 郭爱华“噗嗤”笑出声:“谁让你偷鸡了?” 李光明尴尬地看着郭爱华:“就那么个意思……” 郭爱华正色道:“我郭爱华愿意嫁给李光明同志,和李光明同志一起为建设四个现代化新中国而奋斗。向mao主席保证,我结婚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待你,和你长长久久相守一辈子。” 李光明高兴地抱住郭爱华原地转圈:“爱华,你这是答应了?” 郭爱华用手擦着眼角:“是,我答应你了。快放我下来,太阳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光明忙把郭爱华放下来,仔细看她眼睛:“快让我看看,你眼睛怎么样了?” 郭爱华用手遮着眼睛躲开李光明:“没怎么样,稍微有点不舒服,我用手绢擦擦就好了。” 李光明拿着手绢给郭爱华擦眼角的泪水:“你这是哭了吧?什么太阳耀的呀,吓了我一跳。”结果被郭爱华一顿捶。 伴随着“咔嚓”的声音,一道亮光闪过,郭爱华一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明装作不知道,大声问郭爱华:“怎么了?爱华?” 躲在大石头后面奉命偷拍的甘宝顺和高越平连忙收起相机,往山底下跑去。 “那边有人!”郭爱华追过去:“我就说这两不是好人,一路坠在我们后面,这会躲在大石头后面不知道在干啥坏事!” 眼看是瞒不住了,李光明忙拦住郭爱华:“那是我朋友,我请他们来帮忙的。”说完,李光明冲正在狂奔的甘宝顺和高越平喊:“宝顺,越平,回来吧。正好趁着太阳出来了,咱们照张合影。” 甘宝顺和高越平停住脚步,走回来跟郭爱华打招呼:“你好,小郭同志。我们这是想给你们拍下来,将来做个纪念。” 郭爱华瞪了李光明一眼,跟甘宝顺和高越平说:“你们好,既然都是光明的朋友,就别叫我同志了,叫名字就行。” 李光明给他们做了介绍:“这是甘宝顺和高越平,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 等郭爱华和甘宝顺高越平都互相介绍过,甘宝顺就指挥李光明:“光明你和郭爱华背对着太阳站好,我给你们照张相。” 郭爱华和李光明依言而行,等照完了郭爱华和李光明的合影,甘宝顺又从大石头后面的大包里掏出工具:“咱们照个四人合影。” 郭爱华李光明高越平站好位置,甘宝顺按下快门,然后飞快跑去高越平身边站好,“咔嚓”的声音再次响起,胶片上留下了沐浴在清晨阳光中的四人年青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可能会问,这个年代就能借到可以自己带着去拍照的照相机了? 答案是有的,照相机到民间的时间比这个还早,那时候的照相机是那种黑白的,用的胶卷和现在的不一样,洗出来的照片比巴掌还小一圈 第47章 第 47 章 既然郭爱华已经答应了和自己结婚,李光明隔天去接郭爱华放学的时候就问郭爱华什么时候跟他回家见家长。 郭爱华这会正侧坐在李光明的自行车后座上,她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听李光明这么问,就一口答应:“你先让我准备准备,总不好空着手就去见你家里人。” 李光明乐呵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人去他们就挺高兴的,不用准备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郭爱华话还没说完,自行车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磕了一下,猛的一颠,李光明和郭爱华两人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李光明一条腿被压在自行车下面,郭爱华被摔了个仰倒,半拉身子压在自行车的后轱辘上。 郭爱华顾不得自己,先去把压在李光明身上的自行车推开看李光明的腿:“光明,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光明话音还没落,就见从旁边黑洞洞的小巷里窜出两个蒙头蒙脸的人拿着棒子冲过来,李光明忙忍痛爬起来拉着郭爱华就跑。 郭爱华扶着李光明,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有劫道的!” 强盗追上来对着郭爱华脑后勺就是一棒子,这一棒子没打中她的后脑勺,却狠狠落在了郭爱华的后心,打得郭爱华一个踉跄,和脚步不稳的李光明一起跌倒在地。 趁这个空隙,另一个强盗堵在了李光明和郭爱华身前:“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李光明挣扎着想爬起来,他们身后的强盗见了,大棍扫过李光明的腿弯,李光明吃痛下跌倒在郭爱华身上。 郭爱华强忍恐惧,颤声道:“我俩都是普通工人,没什么钱。” “胡说!”一个强盗瓮声瓮气地说:“我听说这个技术学校学费可不便宜,你怎么可能没钱!” “给她点厉害看看!”另一个强盗提着棒子走过来:“看你长的还不错,爷先爽爽。” “你们别乱来!”李光明爬了几步护在郭爱华身前:“我们身上的钱都给你们,那个自行车也给你们,你们放了我俩。” 瓮声瓮气的强盗把棒子夹在腋下过来:“改主意了,看你俩一身补丁,估计也没啥钱,还不如让我们哥俩爽爽,正巧爷爷还没娶上媳妇。” 李光明看准时机扑了过去,用身体压住瓮声瓮气的强盗死死抱住他,大声喊:“爱华快跑!” 郭爱华顾不得后心阵阵疼痛,爬起来喊着“救命”向远处毛纺厂后门的值班室跑,提棒强盗见状顾不得去追郭爱华,忙轮着棒子对着李光明砸,想要先解救自己的同伴。 郭爱华冲到毛纺厂后门正狂拍值班室的大门,远远看到在保卫科晚上巡逻的人正走过来,忙喊着:“有人劫道!”狂奔过去。 保卫科的几个小伙子立刻迎过去,带头的小伙子扶住郭爱华,问她:“人往哪里?” “在那边!”郭爱华连忙带路往出事的地方跑:“我对象拦着他们,让我跑。你们可千万救救他。” 小伙子们一边跑一边安慰郭爱华:“我们肯定能救下他,你放心。” 一行人跑过去,大老远就听到李光明的喊声:“抢劫了!快来人!” 保卫科的小伙子们狼一样冲过去,救下了抱着强盗的腿不让强盗跑,正被强盗殴打的李光明。 李光明见终于来了人,松了口气,放开了强盗的腿,倒在了地上,忍着疼痛小声对跑过来抱住他的郭爱华说:“跑了一个。” 郭爱华抱着李光明泪雨如下,拼命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他跑不了的,咱们这就去医院。” 保卫科的小伙子们制服了强盗,把摔坏的自行车扶起来立在墙边,分出几个人帮着郭爱华抬起李光明送去医院,剩下的人押着强盗去了警察局。 到了医院,李光明被送去急诊室,陪郭爱华送李光明来医院的保卫科小伙才发现郭爱华自己也受了伤,劝她去看大夫:“这位女同志,刚才黑漆漆的没看见,这到了灯底下才看见你伤得也不轻,你也快点找个大夫看看,手续什么的我们去帮你办。” “对。”领头的小伙跟郭爱华说:“我是春城毛纺四厂保卫科的方正平,你就叫我小方吧。你就在这里休息,我们去给你挂个号,等号挂回来你先去看大夫。有什么事你说,我们帮你办。” 郭爱华也做了自我介绍:“我也是春城毛纺四厂的,叫郭爱华。里面那个是我对象,叫李光明。今天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我和光明这会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既然咱们都是同一个厂,就不要客气了。我这就帮你们去办手续。让小齐他们几个在这里陪着你。”方正平说完就去医院大厅给李光明和郭爱华补挂号手续。 剩下三个保卫科的小伙子坐在郭爱华对面的椅子上,那个叫小齐的青年跟郭爱华开口:“小郭同志,等会估计警察同志会来找你问话,我们都在这陪着你,你不要怕。” 郭爱华点点头:“谢谢你,小齐同志。我知道了。” 小齐又问郭爱华:“要不要我们帮你俩通知家里人?” 郭爱华犹豫一下:“我只知道我对象他家住在第二机械厂家属院里,不知道具体是哪家。他自己也不是机械厂的职工,这怎么通知?” 小齐问:“那你知道他工作单位不?他父母在哪里工作?” 郭爱华回答:“他在钟表修配厂上班,他父母都是机械厂的人,他妈在机械厂食堂工作。” “这就成了,我们去机械厂食堂打听下就知道了。”说完,就分派了个小伙子去机械厂找李大志王桂香。 这会方正平带着个护士大妈过来:“小郭同志,手续都办好了。你的号也挂上了,让这位女同志帮忙扶着你去看大夫吧。” 护士大妈过来扶起郭爱华:“瞧这小姑娘伤的,真是可怜。”不等郭爱华回话就把她送进了诊疗室。 大夫看了郭爱华的伤,说除了背上的伤重点,其他都是皮外伤,就给开了药让护士给她上药。 郭爱华趴在病床上,心里满满都是愧疚,李光明为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要怎么面对李光明的父母? 等郭爱华上好药出了门,方正平告诉郭爱华:“小郭同志,你对象刚才出来了,大夫说你对象要住院,小齐他们把你对象送去住院部了,我带你过去。” 郭爱华心中一跳:“他……他没事吧?” 方正平安慰郭爱华:“没事,就是腿的骨头裂了,其他都是皮外伤,住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休息。” 郭爱华这才安心了点,拿着自己的药跟着方正平去了住院部看李光明。 王桂香和李大志已经被跑去找他俩的小伙子找到,赶来了医院。郭爱华到李光明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一对陌生的夫妻正围着李光明的病床边上,夫妻中的大婶正握着李光明的手嘘寒问暖。 郭爱华看着灯光下温暖的一家三口,哽在心头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才说出口:“叔叔阿姨,对不起。” 李光明的病床刚好靠着门这边,李大志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了病房门口泪水涟涟的女孩子,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拉了下王桂香的衣服,王桂香回头看过来,也看到了流着泪水的郭爱华,王桂香赶紧拿出手绢过去给郭爱华擦眼泪:“这是爱华吧?有啥对不起对得起的?你是他媳妇,他保护你都是应该的。” 李光明躺在病床上,轻轻叫了一声:“爱华,你怎么样了?我听送我来的几位同志说你也受伤了?” 王桂香闻言紧张地上下打量郭爱华:“爱华,伤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郭爱华连忙说:“我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已经上好药了。” 王桂香不放心地把郭爱华的胳膊腿摸了几遍,又看了郭爱华手里的药才放心。 李大志道:“桂香,让人家爱华坐下来说话,闺女还带着伤呢。” 王桂香闻言拉着郭爱华坐在李光明病床边上跟郭爱华说话:“这遭的什么难呀,好好的上个学也能遇上这事,幸亏光明跟着你,要是他不在,你一个女孩子可怎么办?” 李大志去跟方正平道谢:“这位同志,今天真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老两口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这两孩子。” 方正平客气两句,陪着李大志说话:“大爷,你叫我小方就行。这会你们家属来了,我就先让小齐他们回去巡逻,我在这里陪着你们等警察同志来问话,等完了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再顺道送这位小郭同志回我们毛纺厂。” 李大志忙道:“这真是麻烦你了。爱华我自己送她回去就行,你忙你的。” 方正平笑笑:“没事,小郭同志也是我们毛纺厂的一员,我们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再说这事就出在我们毛纺厂后门不远,这也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回去以后也打算商量一下,扩大一下我们巡逻的范围,看能不能把毛纺厂后门外面那片没人的地也划进去,尽量保证群众安全。” 两人正说着话,押强盗去警察局的一个保卫科小伙带着警察找了过来:“正平,咱们救的那两人呢?警察同志听说人受伤了,特地来医院问话,就不用他们过去了。” 方正平和李大志起身跟警察同志问了好,就由李大志带着警察同志进了他们身后李光明的病房去找李光明和郭爱华问话。 第48章 第 48 章 送走警察同志已经大半夜了,李大志想送郭爱华回宿舍去,郭爱华不肯,想在这里陪着李光明。 王桂香劝郭爱华:“爱华啊,晚上有我在,你今天也受了老大的罪,回去好好歇歇,明天还得上班。” 郭爱华道:“阿姨,就让我陪会光明吧。再说这会回去宿舍里的人也睡了,倒吵着他们。” 王桂香接着劝:“爱华,你听婶子的。你们一屋子住着,你一晚上不回去他们也担心,你好歹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再说你身上也有伤,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下班再来。你也回去换件衣服,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可还有倒春寒,你衣服扯了这么大个口子,看着怪冷的。光明这里我和他爸都在,你放心。” 李光明也跟着劝:“爱华,你回去休息吧。你这一身伤,还不好好休息,我担心的都睡不着觉。” 郭爱华被李光明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再看看自己,不但衣服扯了个大口子,裤子膝盖也破了个洞,怪不得冷飕飕的。她终于听了王桂香的劝:“那阿姨,光明,我先回去了。” 李大志要送郭爱华,方正平在旁边说:“大爷,我反正还要回厂里去,顺便把小郭同志送回去就行。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小郭同志安全送到。” 王桂香道:“哪里能让你送呢,怪麻烦你的。” 方正平毫不在意:“这有什么麻烦的,顺道的事。倒是大爷大妈,这位小李同志单位上你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我听说钟表修配厂管的挺严,迟到旷工不仅要扣工资,还要点名批评。咱们约个时间,明天我陪着你们去跑一趟,给你们做个证,证明小李同志是和歹徒搏斗受伤了,省的厂里扣他工资。” 李大志一拍脑袋:“哎哟,多谢小方同志你提醒,我差点给忘记了。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方正平和李大志约好时间,郭爱华和王桂香李大志李光明道了别,两人就回去毛纺厂。 方正平一直把郭爱华送到宿舍门口,见郭爱华进了屋子,才去保卫科和同事汇合接着巡逻。 郭爱华进了屋,谭丽丽还没睡,开着一盏小灯坐在铺上看书,见郭爱华回来了,忙起身迎了过来:“爱华,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昏暗的灯光下,谭丽丽走近了才发现郭爱华身上破了的衣服和脸上的伤口,吓得叫了一声:“爱华你这是怎么了!?” 已经睡着的其他几人被谭丽丽的叫声吵醒,陈玉莲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白静和荣芳爬起来,荣芳穿着衣服问:“丽丽,怎么了?爱华回来了?” 郭爱华疲惫地坐在自己床上:“回来的路上遇上劫道的,光明为了护着我受了伤送医院了,是厂里保卫科的人送我回来的。” 白静爬在床上,伸长胳膊拉了灯绳,打开了屋里的大灯。谭丽丽去拧了干净毛巾过来给郭爱华擦脸,郭爱华接过了毛巾避开伤口把脸上的脏污擦干净,自己去把毛巾淘干净搭在脸盆架上。 谭丽丽看着郭爱华带回来的药膏,问郭爱华:“爱华,脸上的伤药是哪个?我再给你涂点。” 荣芳也过来问郭爱华:“爱华,怎么回事?” 郭爱华硬撑着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荣芳感叹:“幸亏你们遇上好人了。” 谭丽丽道:“你家李光明算不错,知道自己顶在前面,是咱东北爷们。” 郭爱华闷声道:“丽丽你能不能帮我去说个情,我想跟人调个班去照顾光明,晚上给人补上大夜班都行。” “我陪你去,帮你说说。”谭丽丽一口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谭丽丽就陪着郭爱华去找人调了班,郭爱华想着王桂香晚上在医院,这会肯定没工夫做饭,就匆匆在食堂打了稀饭馒头咸菜,还加了两鸡蛋送去医院。 谭丽丽正巧歇班,就陪着郭爱华去了。 王桂香看到郭爱华洗干净了脸上好了药,衣服也换上了干净的,精神还不错,才放下了心。她把李光明交给郭爱华,自己回去厂里上班,顺便给李大志请假,总不能躺下一个李光明,她和李大志两口子都去要请假回家,那厂里也不能答应。 方正平下了夜班就陪着李大志去了钟表修配厂给李光明请假,钟表修配厂的人听说李光明是因为勇斗歹徒受伤了要请假,还有毛纺厂保卫科的人给作证,不但立即给准了假,承诺不扣工资,还派了两人提了一盒麦乳精来医院看李光明。 送走谭丽丽和钟表修配厂来看李光明的人,忙了一早上的郭爱华总算松了一口气,坐在李光明床边的凳子上,拿了个在医院门口买的苹果准备削苹果给李光明吃。 李光明躺在病床上,看着郭爱华低头削苹果,想想昨晚的心惊肉跳,再看眼前这平静温馨,心里就一片温暖,他忍不住就和郭爱华开玩笑:“爱华,要是我就这么瘸了,你就再找一个好的。” 郭爱华把削好皮的苹果切下来一块塞进李光明嘴里:“吃你的吧,你李光明就是瘸了我也认定你了,不嫁别人。” 李光明嚼着苹果:“那邹春娟嫌弃你哥是个瘸子,就和你跑出来了。” “包办封建婚姻和自由恋爱能一样呐?”郭爱华哭笑不得:“再说人家春娟也不是嫌弃我哥是个瘸子,人是嫌弃我哥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整天惹事生非。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嫌弃春娟她哥是个傻子跑出来的?” “没有,绝对没有。”李光明举手保证:“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这事以后别说了,人春娟现在有对象了,不小心被人听到传出去就不好了。”郭爱华叮嘱李光明。 李光明道:“知道了,保证不提了。” 中午郭爱华要去医院食堂打饭,被李光明拦住了:“我妈等会肯定就送过来了,你再等会。” 果然,饭点刚过,王桂香急匆匆用网兜提着几个饭盒赶来,她一脸心疼地看着李光明:“儿子等着急了吧?我一做完饭就往过来赶,生怕你两等不及去医院食堂打饭了。医院大师傅做的哪里有妈做的好吃?” 郭爱华去向同病房的人借了两张凳子过来摆在李光明床边,把王桂香带来的饭盒放上去:“阿姨猜得真准,刚才我要去医院食堂打饭,光明说让等着,果然阿姨就送来了。” 王桂香把李光明扶起来:“我就知道这小子准是等着要我送饭。” 李光明靠在枕头上:“妈,人医院食堂的大师傅也是大师傅,和你同行。” 王桂香打开饭盒盖子,把饭盒和筷子一起塞在李光明手里:“吃吧,大师傅和大师傅怎么能比?” 郭爱华给王桂香倒了杯水:“阿姨辛苦了。” 王桂香道:“爱华啊,叫阿姨挺奇怪的,就叫婶子吧。过些日子就该改口了,先凑合凑合。” 郭爱华被王桂香这么一说,脸也红了,她“哎”了一声。 王桂香又把一个饭盒塞在郭爱华手里:“爱华也尝尝婶子的手艺,想吃啥告诉婶子,婶子给你做。” 李光明在一边笑嘻嘻:“要不直接改口吧,省的麻烦。” 郭爱华听了,端着饭盒悄悄瞪了一眼李光明。 王桂香自己也端着饭盒坐在李光明床边吃饭,闻言满意地看了郭爱华一眼:“我心里再急,也得等爱华来咱家看看,满意咱家再说。” 郭爱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扒饭,一句话都不敢说。 晚上甘宝顺高越平下班听说李光明住院了,跟着来送晚饭的王桂香来看李光明,两人自告奋勇要轮班给李光明守夜,让王桂香和郭爱华回去。 郭爱华晚上要给人补大夜班,跟甘宝顺高越平道了谢就跟着王桂香出了病房。 高越平看着郭爱华离开,问李光明:“光明,你们家郭爱华不要紧吧?白天来看你,晚上还给人家补大夜班,她昨天也没休息好吧?” 李光明也是愁:“我也担心,爱华她是临时工,假不好请,只能跟人家调班,人家还沾她便宜,大夜班换白班。我也说让爱华别来了,别调班了,这太遭罪了,可是她死活不肯。” 甘宝顺感叹:“光明你这媳妇对你真好,她宿舍里那些小姐妹有没有这么好的,啥时候给哥哥们介绍介绍?” 郭爱华回了宿舍,又想去买点排骨去食堂借个灶给李光明炖排骨汤,谭丽丽听了给她出主意:“这划不来,你那点排骨还不够食堂那帮人揩油呢。炖个排骨汤用的材料又不多,我帮你去借个小煤炉子,爱华你就在咱们宿舍门口给你家李光明炖排骨汤,咱们在家还能帮你看着点。” 郭爱华一听也是,就用自己攒的粮票去外面跟人兑了肉票,去买了点排骨,回来用谭丽丽帮忙借的小煤炉子在宿舍门口给李光明炖排骨汤,汤里还搁了点红枣和切成大块的萝卜。香味飘了老远,进进出出宿舍的人都要凑过来闻几下。 邹春娟在曹洪亮那里住了几天,让曹洪亮陪着回来宿舍拿东西,也闻到了郭爱华的排骨汤味,曹洪亮问:“这是谁在宿舍熬汤呐?闻着这味道你们晚上还能睡得着觉?” 白静回答:“爱华给她对象熬的,她对象住院了。” 曹洪亮啧啧感叹:“真是个好姑娘,郭爱华他对象真有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国庆节快乐\(^o^)/~ 第49章 第 49 章 到李光明出院那天,郭爱华早早就去医院帮忙收拾东西。把什么水壶脸盆都用网兜装好,零碎的物件都规整到一起,就剩李光明老老实实在床上坐着,郭爱华就去办出院手续。 甘宝顺和高越平偷空把厂里搬东西的三轮车给骑过来了,等郭爱华办完手续回来,两人抬起李光明就走,准备把他装三轮车的那个车斗里运回家。 李光明被他两抬着一路直叫:“我就伤了一条腿,拄着拐能自己走,别这么抬我!” 甘宝顺高越平充耳不闻,嘻嘻哈哈一路把叫着的李光明抬出医院搁在三轮车的车斗里,郭爱华和王桂香拿着住院用的那些东西跟在他们后边,看得哈哈直笑。 王桂香乐淘淘道:“这三小子咋这么能整幺蛾子。” 郭爱华倒是挺羡慕:“他们三感情真好。” 到了家,甘宝顺和高越平又把李光明抬进他屋里放好,王桂香就招呼几人:“都别走,你们几个都为了这个臭小子忙了几天了。你们去堂屋唠嗑,婶子给你们做点吃的吃过了再走。” 甘宝顺高越平都答应了,王桂香高高兴兴去厨房做饭,郭爱华给李光明掖好了被子,准备去厨房给王桂香帮忙,却被李光明拉住了手:“爱华,我有话跟你说。” 郭爱华站住脚步,在李光明床边坐下:“光明,你有啥事就说。” 李光明和郭爱华四目相对:“爱华,你看这几天我爸妈你也见过了,今天我家你也来了。我家除了在乡下有个远方亲戚,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现在你对我家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啥时候咱们正式上个门,走一下程序?” 郭爱华想了一下:“好歹等你好点了,能自己到处转悠了吧?再说我也得准备准备,看头回见面给你爸妈准备啥礼物好。” 李光明调侃:“啥头回见面,这几天都见过多少回了。” 郭爱华轻拍了李光明一下警告他,李光明想了一下又问郭爱华:“要不要等我好了,咱俩去趟天河市,也见见你爸妈。毕竟要娶他们的闺女,怎么的也得去见一面?” 郭爱华低头叹气:“你也知道我是怎么跑出来的,要是咱俩回去。被抓住回不来了怎么办?” 听她这么一说,李光明也有些犹豫:“这不至于吧?本来抓你是因为要用你给你哥换老婆,你带着对象回去,他们还能强迫你嫁给别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郭爱华安慰李光明:“你要是实在想去,等咱们将来有了孩子再去。我就不相信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能怎么样。” “你……也别这么信不过他们……”李光明有些尴尬。 “那是你没见过他们,只要是为了郭爱民,我妈啥事都能干出来。”郭爱华捏着李光明的被角:“不说了,我出去看看有啥能干的。” 郭爱华去厨房找王桂香想帮忙,王桂香不好拒绝,就拿几个土豆给郭爱华,让她去削皮。郭爱华就用小盆端着几个土豆去院子里削皮。 王桂香做好了饭,郭爱华帮忙端去堂屋,王桂香喊开饭,高越平和郭爱华去李光明那屋扶李光明出来吃饭,甘宝顺问王桂香:“王婶,不等我李叔了?” “今天我请假去接光明,你李叔就去上班了。”王桂香解释了一句。 晚上郭爱华回了宿舍,正好屋里只有谭丽丽在,郭爱华就和谭丽丽商量给李光明的父母送点什么好。 谭丽丽想了想道:“这年月,也没啥好东西。要不你从咱们毛纺厂买点好毛线给你未来公婆织个围巾?” “这天气都开始暖和了,送围巾合适吗?再说你看光明他妈给我织的那个围巾手套,我手艺这么差,要是织一幅送去,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郭爱华有些担心。 “这有什么,重要的是心意。”谭丽丽道:“再说围巾比较实用,迟早能用上。你送点别的,用了就没了,其他的衣服鞋子你也不知道尺码。” 郭爱华被谭丽丽说动了心思:“丽丽你说的也对。衣服鞋啥的送的尺码不合适也不好,其他的好的咱们也买不起,只能送心意了。” “爱华你要是觉得这些太单薄,就再去买瓶雪花膏花露水之类的给你婆婆,保证你婆婆高兴。临上门再配点水果点心,这礼就够重了。”谭丽丽接着给郭爱华出主意。 两人正商量着,邹春娟推开门,和曹洪亮手牵手进来了。 郭爱华和谭丽丽停下话头,跟曹洪亮邹春娟打了招呼,就一起坐在谭丽丽的铺上看书。曹洪亮和邹春娟说了几句话,见陈玉莲白静不在,其他两个姑娘都不和他说话,就悻悻然的走了。 邹春娟一点也不在意,送走了曹洪亮。她就神神秘秘的打开带回来的那个人造革包,从里面掏出两条裙子,炫耀给郭爱华和谭丽丽看:“你们快来看,洪亮从南方给我带回来的裙子,漂亮不?” 郭爱华疑惑地问:“这天气送裙子?” 邹春娟道:“这怎么了?过些日子暖和了就能穿了。现在送正好!” 谭丽丽过去拿起裙子摸了下:“这条是的确良的,这个花色倒是很好看,应该是南方新出的花样,咱们这里没有。” 邹春娟自己以前也在服装厂干过,知道些怎么分辨布料,她拿起另外一条抖开在身上比划,略微得意的凑到谭丽丽身边:“丽丽你看,这个应该是丝绸的吧?我以前在服装厂听人说丝绸的可贵了,都是卖给外国人赚外汇用的。” 谭丽丽撩起裙角仔细看了,又细细摸了摸:“这个不全是丝绸的,里面掺了别的,所以颜色比较艳,不过也很不错了。在咱们这可是拿着钱都买不着,曹洪亮从哪里给你搞来的?” 邹春娟脱了衣服,把丝绸的那条裙子穿在身上:“洪亮前几天跟着他爸去南方兄弟厂里考察,人家厂里就是做这个的,他就便宜给拿了一条。” 邹春娟身形本来就苗条挺拔,脸蛋更是没话说,这条大红色的丝绸连衣裙料子又服帖,穿在身上把她美好的身形完全展示出来了。再加上这条裙子虽然是条长裙,裙摆也大,但是露的地方也不少,整条胳膊半个背都露在外面,胸口还低,隐隐约约能看到胸衣从裙子的胸口露出来,邹春娟雪白的肌肤和大红的丝绸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惊艳。 郭爱华道:“这裙子好看是好看,这可料子和款式,在咱们这里怎么穿出去?” 谭丽丽也道:“是啊,爱华去上个夜校,还有人眼红那学费去劫道呢。” 邹春娟穿着裙子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泛着光的面料随着她的转动光彩熠熠,越发耀眼好看,衬得她像个小仙女一样。转完圈,她幸福的倒在郭爱华床上:“就自己在屋里穿穿过个瘾也好,这裙子一穿身上,真是啥烦恼都没有了。” 谭丽丽撺掇邹春娟:“春娟,快把那条的确良的也换上看看。” 邹春娟闻言爬起来换上了那条的确良的裙子,这条裙子样式倒还能在春城穿上街。黑白棋子格的花纹,裙摆不大不小,方便走路又不至于随风乱飘,长度刚好在小腿那里,短袖,前面是衬衫样式的翻领,下面系着扣子,腰上有条和裙子同样面料的飘带。 郭爱华点头:“这条好看,没有前面那条那么夸张,容易穿出去。” 邹春娟又转了几个圈,说道:“我还是觉得那条料子好,穿在身上可贴服了,特别舒服。可惜那料子,穿出去得给人打成封资修。” “si人帮早就打倒了,哪里还来的封资修。”谭丽丽把邹春娟脱在床上的红色丝绸裙子举起来:“南方的大城市这种料子也有人能穿吧?主要是这个款式,应该是给外国人造的,咱们这里谁穿这么露的款式,半个胸都出来了。” 邹春娟正要回话,突然“阿嚏”一声,郭爱华忙拿了衣服给她披上:“这天气穿着裙子满屋子转圈,快披上,我给你倒点热水喝。” 邹春娟也觉得不妥,把裙子换下来穿上了厚衣服。陈玉莲推门进来,就看到谭丽丽正帮邹春娟叠那件红色的丝绸裙子,她脸色一冷,“啪”的关上门又走了。 谭丽丽满头雾水:“陈玉莲这怎么了?” 邹春娟皱着眉头:“没什么,估计看见我这裙子不高兴了吧?” 谭丽丽恍然大悟:“她还和曹洪亮缠在一起?曹洪亮不会也给她买了这么一条裙子吧?” “应该不能。”邹春娟把两条裙子重新放回那个人造革的包里:“这裙子一看就不是容易弄到手的东西,洪亮连他妈都没送,哪里还能多一条送给陈玉莲。” 郭爱华问:“那陈玉莲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曹洪亮都谈婚论嫁了,陈玉莲还在这里作妖?” “还能怎么回事?洪亮早跟我说他和陈玉莲分了,但是陈玉莲每天就缠着他死不撒手,洪亮都快被陈玉莲烦死了。”邹春娟也是一脸厌烦:“你说陈玉莲这是图什么?” “我看是曹洪亮死性不改,脚踏两条船。”谭丽丽冲邹春娟说:“春娟你去跟别人打听了没?荣芳说的那事是真的不?” 邹春娟犹豫一下,还是承认了:“是真的。” 郭爱华怒不其争:“那你还和他谈对象?!” 邹春娟也很委屈:“那都是以前,洪亮说他现在和那些女的都分了。而且洪亮说了要想办法帮我转正,让我当正式工。我不想再做临时工了,整天被人欺负不说,哪天人家说不要我们了,我们再回天河市吗?我死都不会再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个年代的绸缎,最常见的大概是被窝面了,但那个说是绸缎,其实是化纤的。 动乱之前,还有有钱人家穿穿丝绸的东西,动乱之后基本就绝迹了,就是穿,也是偷偷穿在外衣里面,不给人看见。但丝绸厂那个时候还是存在,毕竟在那个时候这也算一个重要的外汇来源。 第50章 第 50 章 那天郭爱华和邹春娟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邹春娟又出去几天没回来,郭爱华有些担心,谭丽丽劝她:“人各有志,人家春娟图的和咱们不一样。她自己都不愁,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如抽空练练你那针法,好给你公婆织围巾。” 李光明见郭爱华愁眉不展,问过缘由,也劝郭爱华:“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替她愁什么呢?” 郭爱华道:“出来的时候,付主任让我多照顾着她点。” “她邹春娟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家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刚来的时候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你说照顾她还情有可原,现在你们在这边都一年多了,还有什么可照顾的。说句不好听的,邹春娟人情世故可比你郭爱华强多了。”李光明说。 李光明说的确实有点道理,郭爱华也知道邹春娟比自己要精明,不是那种睁着眼吃亏的人,也就把这事放下了。自己跟着谭丽丽研究织毛衣的书,指望织个能拿出手的围巾到时候好送给王桂香李大志。 等到李光明能一瘸一拐去上班,郭爱华这围巾也织好了,就是这会已经过了送围巾的天气。郭爱华有点尴尬,她悄悄跟李光明说了,李光明直乐:“春天都快过完了,你这围巾才织好,让他们夏天戴吗?” 郭爱华捶了李光明一拳:“当时织的时候就担心这个,你现在还取笑我。” 李光明安抚她:“没事,就是个心意,咱们东北天气冷,你现在送了他们还能戴几天。” “戴什么戴,这些日子都穿单衣裳了,过些日子都能穿短袖了。”郭爱华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门心思的要织围巾呢。 李光明笑了一会儿,和郭爱华约好了带郭爱华回家见父母的日子,临别再次安慰郭爱华:“就送你那个围巾吧,你织了这么长时间,都是心意,我妈肯定喜欢。” 郭爱华回去左思右想,还是悄悄找了荣芳,请她帮忙从百货公司买了一块适合老大爷的毛哔叽料子,又买了雪花膏和花露水,和自己织的那对围巾放在一起,才算满意。 王桂香听李光明说要正式带郭爱华来家里见家长,也是一脸喜气,盘算着要给郭爱华做些啥好吃的,她问李光明:“你们插队的时候也算一个锅里吃过饭了,爱华平时喜欢吃点啥?” “那时候有吃都不错了,哪里还有挑食的?吃啥她都吃得挺香的。”李光明摸着头发:“要不,妈你多做点肉吧。那会偷偷去山上烤兔子,她每回都挺高兴的。” 王桂香拍了李光明脑袋一巴掌:“就知道吃肉。你去吧,我去跟人打听下爱华他们老家都做啥菜。” 双方各自准备,都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全,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到了日子,李光明收拾利索来毛纺厂宿舍接郭爱华,郭爱华也梳洗干净找了身没补丁的干净衣服穿上,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出来和李光明汇合,李光明帮她提了一个兜,两人牵着手去坐了公共汽车上李光明家。 这边王桂香和李大志也起了个大早,换上了干净整齐的衣服,在家里等着郭爱华上门。趁着李光明去接郭爱华,王桂香还用裁好的红纸包了两个小红包分了一个给李大志:“等会爱华见了咱们,你记得给人家红包。” 李大志接过红包收在上衣口袋里:“记住了,一定给。”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李光明的声音:“爸妈,我带着爱华来了。” 王桂香连忙整理了下衣服,挺胸抬头,示意李大志去开门,李大志打开屋子门,就看到李光明笑容满面的领着郭爱华站在门口。 郭爱华在李光明身后跟李大志问好:“叔叔好。” “你好你好!”李大志有些局促地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郭爱华见到王桂香又跟王桂香问好:“婶子好。” 王桂香也是喜气洋洋:“爱华好,快过来坐。” 四人各自落座,郭爱华从带来的布兜里掏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王桂香和李大志。 送给王桂香的是郭爱华自己织的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围巾两边用咖啡色的毛线勾着边,还有两瓶雪花膏和花露水,王桂香满意的把围巾搭在自己脖子上:“还是我们爱华体贴,今年秋天我就有儿媳妇给织的围巾带了,看食堂老钱他们不羡慕死我。” 送给李大志的则是一条咖啡色的围巾,用暗红色毛线沟边,一看就和王桂香的那条是一对,还有块藏青色的毛哔叽料子,郭爱华特地问过荣芳,多扯了一点,这样无论是要做衣服还是做裤子,这块料子都够。李大志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王桂香拿着那块毛哔叽在李大志身上比划:“这料子真衬你爸,完了我就带人找裁缝给他做件中山装,到你们结婚那天就给他穿身上。” 郭爱华被王桂香这么一说,脸都红了,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李大志从兜里摸出王桂香给准备好的那个红包给郭爱华:“爱华啊,这是爸妈的一点心意。” 王桂香拍了李大志一巴掌,也拿出自己的那个红包,和李大志的一起塞给郭爱华:“爱华啊,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给自己添件新衣服啥的。” 郭爱华不好意思收,李光明接过来直接塞进郭爱华的兜里:“爱华你就当提前收改口费了,看我爸都等不及了。” 郭爱华犹豫半天,还是小声叫了一声:“爸妈。” 李大志王桂香满足极了,王桂香强忍着笑意道:“你们在这里聊,我去给你们做饭。” 郭爱华忙站起来要跟着王桂香去帮忙,被王桂香按下来:“以后日子长着呢,今天头一回来咋能让你进厨房。妈都准备好就剩下锅了,马上就好。” 郭爱华还是很不好意思,只好站在厨房外面等王桂香菜熟了帮忙端盘子,李光明也跑出来凑热闹,最后就剩李大志一个人在屋里等着开饭。 王桂香做了两道东北菜猪肉炖粉条和小鸡炖蘑菇,又做了两道跟别人打听来的郭爱华老家那边的菜粉蒸五花肉和珍珠丸子,这都是硬菜,王桂香花了不少功夫提前准好的。再加上个素炒花菜和鱼丸子汤,一共六样,凑了个六六大顺。 一上桌,王桂香先夹了个珍珠丸子放在郭爱华碗里:“爱华来尝尝这个珍珠丸子,这是妈新学的菜,听着人家说的做的,也不知道味道和你们那边的像不像。” 圆滚滚的丸子上滚满了糯米,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艳红的辣椒粒,看起来可爱又美味,郭爱华看着感动极了:“妈,这也太丰盛了。” “儿媳妇头回上门,就得做点好的。我也来尝尝这个南方菜。”李大志夹起一筷子粉蒸五花肉塞进了嘴里,满意地连连点头,含含糊糊道:“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见自己做的菜被夸奖,王桂香心里高兴。 郭爱华给王桂香和李大志各自夹了一块鸡肉,带着羞涩说:“爸妈,你们吃。” “哎。” “好!” 老两口被郭爱华一声“爸妈”叫得浑身舒坦,李光明见郭爱华害羞不肯给自己夹菜,只好自己给自己夹菜吃。 吃完了饭,郭爱华表示自己晚上还有个大夜班要上,得先回去了,王桂香李大志亲亲热热的把郭爱华送出门,让李光明送郭爱华回毛纺厂。 送走郭爱华,李大志问王桂香:“桂香,这儿媳妇咱们是见了,也挺满意的。什么时候咱们去见见亲家,快点把咱儿媳妇娶回家。” 王桂香心里的高兴劲一下子就没了,她是知道原委的,当下有点为难的把事情讲给李大志听,讲完了就跟李大志讨论:“我看爱华那意思,是不想再回去了。她那是躲都躲不急,生怕给抓回去,哪里还能带咱们去见亲家。” 李大志琢磨半天,才道:“可这结婚哪里有不告诉父母的,就算咱们见不着亲家,也得让光明带着礼物去一趟。人家收不收那是人家的事情,咱们不能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把人家闺女娶回来。” 王桂香道:“再看看吧,等光明回来问问光明,他跟爱华提过没有?爱华什么意见?” 等李光明回来,老两口就拿这事问李光明,李光明跟他们汇报:“我早问过爱华了,爱华说要是我两回去,再被扣住回不来就麻烦了,不敢回去。”至于郭爱华说要生米煮成熟饭再去的话李光明是不敢告诉王桂香李大志的。 虽然李光明这么说了,李大志王桂香还是觉得这件婚事得通知郭爱华的父母一声,可是他们又怕李光明郭爱华真去了,郭爱华被她父母扣住回不来,那这么让他们满意的儿媳妇就没了,老两口只好背着李光明想办法。 李大志思考几天,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讲给王桂香听:“桂香,你听听我这个办法成不?咱俩自己去见爱华她爸妈,为了儿媳妇,咱们豁出去这张老脸好好跟人家讲讲道理,也调和一下爱华和她父母的矛盾。要是成了,那咱们一家和和气气的办婚事,要是不成,她父母还能扣着咱们两个老头老太太不放?” 王桂香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同意了:“那我去找老冯,让她找和爱华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打听下爱华家里的地址。这事咱们也别告诉光明和爱华,自己悄悄去。要是成了,就给他们个惊喜,要是不成就不说了,怪丢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香女士再次利用了职务之便,一般人家一次买不了这么多肉 前几天渺渺小天使给我灌溉了营养液 今天看到又有一位名字为“”的小天使给我灌溉了营养液 是的,系统引号里是空的,所以不知道这位小天使到底是谁 我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但是我这个文不是V文,所以营养液还是请你们留给更需要的作者 小天使们看我的文,评论我的文已经是对我非常大的肯定了 喜欢我,就收藏我一下,接着看我的文,我就非常感激,非常开心了 总之,非常非常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 第51章 第 51 章 王桂香就去找冯嫚儿帮忙,冯嫚儿也觉得李大志王桂香这个主意不错,就一口答应帮王桂香去找邹春娟:“老王,你家老李说的对。再怎么着,咱们娶人家女儿,总是要见见亲家,跟人家说一声的,哪里能闷不吭声的就娶回来。和你家爱华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叫邹春娟,我明天上班就去他们车间把小邹找出来问问,保证不让你家爱华知道。” 王桂香道:“那就麻烦你了老冯,到时候光明和爱华结婚,还得请你吃谢媒酒呢。” 冯嫚儿笑道:“那我就等着了。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一定给你办妥。”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冯嫚儿一上班就去车间找邹春娟,可惜邹春娟跟曹洪亮谈对象,为了看住曹洪亮让他别总和别的姑娘勾三搭四,最近都没怎么去车间上班,厂里看在曹洪亮的份上也不好说她什么,冯嫚儿去找了好几趟都没找到邹春娟。 这老姐妹的嘱托怎么能完不成呢?冯嫚儿干脆也不去车间找人了,她直接去厂办等在曹洪亮办公室的门口,到了上班的时间,果然就看到邹春娟和曹洪亮牵着手过来了。 冯嫚儿忙迎过去:“小邹,我找你有点急事,能借一步说话吗?” 邹春娟看看曹洪亮,曹洪亮拿出办公室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问邹春娟:“要不你们先用我办公室,里面没人。我在门口等着,你们说完我再进去上班?” “那太谢谢你了,小曹主任。”冯嫚儿道完谢就拉着邹春娟进了曹洪亮的办公室,还带上了门。 邹春娟眼睛看着被冯嫚儿带上的门,有点不耐烦的问:“冯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和你一起来的小郭同志不是快和我们院的小李结婚了吗?小李他爸妈,想去天河市见一下亲家,托我来跟你打听一下小郭同志他们家地址。”冯嫚儿搓着手看邹春娟。 邹春娟一惊:“你们这样搞,问过爱华了没?” “爱华不是不同意嘛,老两口想着去见了亲家,调解一下矛盾,也给爱华一个惊喜。”冯嫚儿解释:“小邹,光明她妈和我都知道你和爱华的难处,所以光明她妈想着他们老两口自己偷偷去,要是成那自然是好。要是不成,去的是他们老两口,那么大岁数了,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还能抓着他们逼供问爱华在哪里不成。” “那是你们不知道爱华她妈有多厉害。”邹春娟皱着眉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明白。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邹春娟说完就从曹洪亮办公桌上撕了张纸写了郭爱华家里的地址给了冯嫚儿:“冯婶,要是你们没成,可别告诉爱华是我把地址给你们的。” 冯嫚儿把纸条收进口袋:“你放心。要是没成,从爱华到光明,这事一点消息都不会漏出去,就当他们老两口上光明她妈娘家转了一圈。” 冯嫚儿跟邹春娟保证完又叮嘱邹春娟:“小邹你也千万别让爱华知道这事。” 冯嫚儿晚上下班回家趁李光明去接郭爱华放学把纸条给了王桂香:“老王,我可给你办妥了,就等着两孩子的谢媒酒了。” 王桂香忙不迭点头:“太谢谢你了老冯。放心!少不了你的谢媒酒。” 转头老两口跟人调好了班,李大志悄悄去买了火车票,老两口开始收拾东西。李光明回来就看到家里一片乱糟糟,不由问:“爸妈,这是怎么了?家里弄得这么乱?” 王桂香道:“你三姨那边有点事,我和你爸过去看看。” 李光明问:“你俩都去?那肯定是大事?要不我也请个假陪你俩一块去。” “不用。”李大志阻止李光明:“我和你妈去就成了。你这腿才好了去上了几天班,不能再请假了,老请假人单位要怎么看你。” 王桂香也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两去就行了,你好好上你的班吧。这才上了多久的班,就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哪里能再请?到时候我们自己去火车站就行了,你也别来送。” 李光明只好作罢,任由王桂香李大志老两口自己去了火车站。 王桂香李大志在省城安庆市转了趟火车,才到了天河市。下了火车,两人先跟人打听了百货公司的位置,去百货公司买了些糕点酒水,才拿着邹春娟给的纸条找到了春蕾服装厂家属院。 这会正是三四点钟,南方天气正热,不上班的人都猫在屋里,院子里没啥人,王桂香李大志在春蕾服装厂的家属院里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盘着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妇女蹲在门口洗衣服。 王桂香立刻凑过去跟人家问路:“大妹子,你好啊。能跟你打听下你们院子这个郭春生家在哪里不?” 这洗衣服的正是吴兰花,她今天上早班。这会刚回来伺候郭春生吃完了饭,正在洗郭春生郭爱民爷俩换下来的脏衣服,就碰上问路的,还是两不认识的陌生人来找她家。 吴兰花冷着脸:“这就是,我是他老婆,你找他什么事?” 王桂香忙堆起笑脸:“大妹子,那个……我儿子叫李光明,插队的时候认识了你闺女郭爱华……” 吴兰花当然知道李光明是谁,她怒道:“那死丫头在你们那是不是?你们可真得意,藏着那死丫头,还敢来我家!你们来干啥?!”她说着举起捶衣服的棒槌就冲王桂香而来。 李大志张开双臂挡在王桂香身前:“爱华她妈,有话好说。” “跟你们有什么说的,能让那死丫头乖乖回来去给邹志刚当老婆嘛!” “那个……大妹子你也考虑下我家光明,绝对比那个邹志刚聪明能干。”王桂香躲在李大志身后跟吴兰花说。 “对对对,我两就是来提亲的。你家要是愿意把闺女嫁给我家光明,我们保证好好待她。”李大志举着手里的糕点酒水给吴兰花看:“大妹子,我们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 吴兰花扔下手里的棒槌:“你们能出多少彩礼?” “大妹子,你说说看,得多少?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这边嫁娶都是什么规矩。娶你家闺女,这彩礼就按你们南方的规矩走。”王桂香问吴兰花。 “拿来一万,郭爱华那死丫头就给你们了。”吴兰花狮子大张口。 王桂香李大志为难起来,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一万块钱他们还真的拿不出来,相熟的人家也没人有这么阔气,能借出来一万块钱的。 王桂香跟吴兰花商量:“大妹子,这是不是有点多。我家都是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几十块钱,这一万块钱实在拿不出来。” “哪里多?!”吴兰花跟王桂香算账:“郭爱华跑了,人家邹志刚家天天来闹,我总得给人家补偿吧?郭爱华还拐着人家邹春娟一起跑,害的我家爱民也没了媳妇,我总得拿钱给我家爱民娶媳妇吧?这娶媳妇,房子不要收拾?家里不买三大件?不给人家女方彩礼?就我家爱民那腿,不多给女方家里点人家能点头嫁过来?郭爱华一跑,让我损失了多少?我总得在她身上补回来吧?算个一万块还算少了!” 这是卖闺女了吧?王桂香心里犯嘀咕,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再和吴兰花开口。李大志把手里的糕点酒水递向吴兰花:“大妹子,要不这点心你先收下,这彩礼我们再商量一下?一万块对我家实在有点多。” 吴兰花收起糕点酒水,哼了一声:“一万块,一分不能少。要是拿不出来,就老老实实把那死丫头给我送回来。” 听见外面吴兰花的吵闹声,不少猫在屋里乘凉的人都从打开窗子从后面偷偷看热闹。 和郭春生吴兰花住对门的张春芳把经过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小声道:“吴兰花真是穷疯了,卖闺女也得有个限度,也不看看你家爱华能值这么多钱吗?” 趁着休班睡午觉的苏秀芸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问张春芳:“妈,外面怎么回事,吵死了。” “对门爱华的对象家里来人跟吴兰花提亲,吴兰花张口就要人家一万块。”张春芳不屑的撇嘴:“爱华虽说是个好姑娘,可冲着她是郭爱民的妹妹,有多少人敢娶?娶回去以后就得给郭爱民收拾没完的烂摊子。吴兰花还好意思跟人家要这么多钱。” 苏秀芸听闻也凑过来在窗边偷看,见王桂香李大志说不过吴兰花只能答应说回去凑凑看,就离开了院子,忙对张春芳道:“妈,我出去一趟。” 张春芳知道她想去打听郭爱华的消息,就点头:“你去吧,小心点别被人看到告到吴兰花那里去。” 苏秀芸跟着王桂香李大志走出去老远,才追上去:“叔叔阿姨,你们等等我。我是爱华的朋友,她现在还好吗?” 王桂香李大志站住脚步,王桂香道:“她挺好的,姑娘你怎么称呼?要不我们帮你给她捎封信?” 苏秀芸道:“我叫苏秀芸,叔叔阿姨叫我小苏吧。知道她好我就放心了,带信就不用了,我怕她看见我的信想给我回信,到时候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万一被别人看见她的地址就不好办了。” 王桂香李大志想到这个可能性,问苏秀芸:“那咋办?小苏啊,你看爱华她妈会不会找人跟着我们,好去把爱华找回来。” 苏秀芸问王桂香李大志:“叔叔阿姨,你们还真准备凑那一万块钱啊?”见王桂香李大志点头,苏秀芸劝他们:“你们可千万别,有这一回就有下一会,就郭爱民那个闯祸的本事,你们有座金山都不够填,被他家缠上,你们这辈子都逃不开了。你们听我的,回去可千万别再来了,他们都不认爱华了,你们也就别认这个亲家了,就当根本没这回事。” 王桂香李大志面面相视:“这怎么行?” 苏秀芸见他们还在犹豫,又劝他们:“不信你们回去问爱华,她肯定也怕了郭爱民了,要是因为郭爱民拖累了你们,爱华要多内疚啊。你们这次来爱华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拼命也得拦着你们。” 王桂香想了又想,也觉得自己老两口没听劝就兴冲冲跑来有些欠妥,终于妥协:“那我们回去再跟爱华商量下。” 苏秀芸见两个老人家终于听了劝,便道:“夜长梦多,我这就找我对象送你们去火车站,让他找熟人直接送你们上车。你们要是怕爱华她妈找人跟你们,就多转两趟车。” “我们这就走,要劳烦你和你对象了,小苏。”李大志下了决定:“我们不怕麻烦,多转几趟车就多转几趟车,别把麻烦给爱华带回去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块这个请无视,为了表示吴兰花的贪婪故意写的 真实情况是当年女方家里要求500块彩礼,再配齐三大件就能为难死男方了 第52章 第 52 章 王桂香李大志老两口听了苏秀芸的话,转了三四趟火车绕了一大圈路才回了省城庆安,又在安庆坐火车去隆山市王桂香娘家远亲三姨那里住了一天,隔天才坐着长途汽车回来了春城。 来来去去折腾了好几天,去的时候兴冲冲满怀希望,回来的时候希望落空不说还得提心吊胆,老两口疲惫又憔悴。下了长途汽车,李大志提着老两口随身的东西,王桂香扶着腰尴尬地看着李大志:“咱们回去跟孩子咋说?” 李大志低着头叹气:“这事都怪我,兴冲冲就拉着你去了。我负主要责任,回去咱们就开会,我得主动承认错误,给孩子们道歉。” 两人垂头丧气的回了家,等着李光明下班回来就主动跟李光明讲了他们这几天去做了什么,李光明听到老两口转了好几趟火车还去三姨家住了一天才回来,乐得哈哈大笑:“爸妈,你们这是去见爱华她妈还是去见敌特,爱华和邹春娟当时跑出来都直接坐火车就过来了。” 李大志敲敲桌子:“你小子严肃点,现在主要是怎么跟爱华说,我两跑去她娘家闯了这么大的祸。” 李光明坐直身体,恢复一脸严肃:“爸妈,我代表我自己和爱华给你们赔罪。对不起,这事让爸妈担心了。要不是为了我和爱华考虑,你们也不会跑这一趟,遭这么大的罪。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属于好心办坏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爱华的,我相信爱华也不会因此对你们有啥看法。” 王桂香道:“你是得原原本本帮我们告诉爱华,这事是我们老两口做的不妥当。我也知道爱华是个好姑娘,不会因为这个怪我们。可是我两还是担心,我两跑这么一趟,会不会耽误你们结婚,毕竟你和爱华去扯证还得开证明,我两这么一折腾,她到时候要怎么回去开证明。还有那个介绍信,爱华现在在毛纺厂算临时工,她到底归现单位毛纺厂管还是归原单位服装厂管?要是归服装厂管,那介绍信也得回去天河市才能开。” 李光明一愣:“我还没想到有这个,等会我去接爱华的时候问问她。” 李光明虽然揽下了这个活,可是心里也没底。晚上去接郭爱华,他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外面,手摩挲着自行车把手上凹下去的小坑,心里一直在想着怎么说。 这个自行车还是早前那辆,当时忙乱间被来救人的保安科小伙扶起来立在毛纺厂墙边,后来忙忙碌碌大家伙都忘记自行车这事了。亏得这自行车当时被又摔又砸,坏的够彻底,在墙边立了几天也没人推走,过了几天方正平路过看到这车才想起来这茬,就给李光明送回来了。李大志和高镇山每天下班回家就给李光明敲敲打打修这车,直到最近才修好,比李光明的腿还好的慢。 郭爱华放学出了校门和李光明汇合,两人聊了几句,郭爱华见李光明总是欲言又止,就问他:“光明,你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李光明只好实话实说:“我爸妈跑去你家相见亲家,没办成,又回来了。” “啊?!”郭爱华吃惊不小:“你爸妈哪里来的地址?” “他俩没说从哪里来的……”李光明老老实实把李志达和王桂香告诉他的转述给郭爱华听,末了又跟郭爱华道歉:“爱华,我爸妈说这事是他们办的不对,让我替他们给你道歉。” 郭爱华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低声道:“这也不怪你爸妈,他们也是为了咱俩好。毕竟娶了人家女儿,以后要做亲戚的,想要见一面也正常。谁家都希望家庭和睦,这是为了咱俩,你爸妈才走了这么一趟。” 李光明急忙解释:“我爸妈他们就是想调和一下矛盾,想着咱们都要结婚了,你家里哪里还能逼着你嫁别人呢?” 郭爱华心里乱哄哄的:“一万块彩礼,亏我妈想得出。明码标价卖女儿,也得看看我值不值那么多钱。” 李光明扶着郭爱华的肩膀安慰她:“爱华,你千金不换,绝对比一万块值钱多了。是我太穷,拿出不来那么多钱。谢谢你能看上我这个穷小子,虽然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保证以后一定待你好,我爸妈也一定待你好,让你在我家过得幸福快乐,再也没有那么多要发愁的事情。” 郭爱华被李光明说笑了,她哭笑不得得捶了李光明的肩膀一下:“我知道了。” 李光明跟着笑了两声,郭爱华就问李光明:“这一路可够远的,你爸妈没累着吧?真是太辛苦他们了。” “绝对没有。”李光明跟郭爱华保证:“而且咱爸妈保密工作做的可真不错,转了几趟车不说,还跑去三姨家住了一晚上才回来,就怕你妈找人跟着他们要找你。” 郭爱华这才放心,李光明想起王桂香说的那些话,又跟郭爱华转述一遍,最后问郭爱华:“爱华,咱俩当时都没想到这些,我爸妈跑这一趟,你妈都成惊弓之鸟了,以后肯定盯得更严,你要怎么回去办手续。” 郭爱华道:“没事。我当时从丁家屯回去第二天就跑出来了,手续啥的都没来得及去厂里办,户口也没落。后来到了毛纺厂,洪主任帮我把户口挂在毛纺厂的集体户口上了,如今手续都可以直接在毛纺厂这边办,不用回去天河市。” 李光明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等咱们结婚一定要请洪主任来,好好谢谢她。” 郭爱华看着李光明的笑脸,心中下定了决心,她严肃地看着李光明:“光明,咱俩虽然是自由恋爱,可结婚以后过日子总免不了要和家里人相处。如今我家里什么情况你父母也看到了,要是咱俩结婚,你家里就要和郭爱民这么个祸头子做亲戚,虽然两家离得远,但以后难免要被他连累。你回家再和父母沟通一下,跟他们说明白以后会遇到的情况。他们要是想明白以后不乐意咱俩的婚事了,我也理解,毕竟我家里这样的情况,谁也不会愿意来做亲戚的,那咱们就点到为止。你回去好好跟你爸妈沟通一下,也不要让他们为难。” 李光明急忙抱住郭爱华:“爱华你说的这是什么气话,我爸妈怎么可能不乐意咱俩,他们可满意你了。再说咱们春城和天河市离得这么远,如今是咱们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可不知道咱们在哪里,只要咱们不主动过去,他们找都找不到咱们。以后咱们也不理会那些,就安安生生的过咱们的日子。我爸妈经过这一回,也是想通了,不会再老想着要见亲家。他们来让我问你,只是怕因为他们这一折腾,耽搁咱们办手续扯证。” 郭爱华故意问:“那结婚的时候连个娘家人都没有,你父母也乐意?不怕丢人?你自己乐意以后就这么跟着我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有什么不乐意的。”李光明表决心:“再说咱们光明正大登记结婚,有什么躲躲藏藏的。就跟你说的那样,扯了证,咱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家里就算找来又能怎么样?” 郭爱华低头不再说话,李光明劝她:“你别想那么多了,咱爸妈怎么可能不满意你,要是不满意你,谁愿意大老远能跑这么一趟,回来的时候还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你家里追上。” 见郭爱华还是不说话,李光明又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爸妈看中的也是你这个人。我爸妈是喜欢你才想去见你家里人,你家里人怎么样一点都不影响我爸妈对你的态度,他们就是担心给你添麻烦才让我来问问你。” “当真?”郭爱华问李光明。 “当真。”李光明一再保证。 两人就这么回了毛纺厂。 邹春娟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都待在宿舍,看起来一肚子心事,问她也不说。再也不见她天天守着曹洪亮,宿舍里的几个姑娘都在猜邹春娟是不是和曹洪亮分了。 郭爱华回去宿舍见邹春娟正躺在床上翻书,就直接问她:“春娟,我家地址是你说出去的?” “哪能呢?咱们一起跑出来的,我哪里能把你家地址告诉别人。”邹春娟心虚的笑了一下:“爱华你可别乱猜疑人。” “在春城,我家地址就你一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光明他爸妈是怎么跑到我家去的?”郭爱华问邹春娟:“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一直在宿舍待着,看我的眼神还怪怪的。” “他们真跑去了?”邹春娟惊讶的问,随即又谄笑了下:“我在宿舍,也不单是为了这个。爱华你也别生气,我是真觉得他们是真心的,都托冯婶堵到洪亮办公室门口了,我也是没办法才说的。” 果然是邹春娟说的,郭爱华听李光明说他父母去自己家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看着邹春娟:“春娟,你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 邹春娟从上铺探下身子,拉住郭爱华解释:“没有的事。爱华,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是好朋友,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郭爱华扶住邹春娟:“小心点,别掉下来。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就这样吧。” 转天早上,郭爱华跟谁也没打招呼,自己去厂里请假说家里有事,就去买了张去省城庆安的火车票,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春城。 作者有话要说: 开什么证明呢?开单身证明。 那会结婚要开单身证明和结婚介绍信,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 第53章 第 53 章 郭爱华一个人来到了省城庆安市,下了火车她在火车站门口买了张庆安交通地图,就照着地图上画的,坐上公共汽车去了离火车站最近的东江日报社。 郭爱华坐在公共汽车的木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昨天李光明跟她说她家里要一万彩礼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小时候她住在外婆家,外婆曾经惋惜的指着隔壁邻居家的疯女人跟她说,这个疯女人年青的时候聪明又漂亮,后来疯女人家里送疯女人去城里洋学堂读书,疯女人和城里的少爷谈新式恋爱,登报和家里脱离了关系,后来疯女人被城里的少爷抛弃,被家里接回来就这样疯疯癫癫了,让郭爱华长大一定要听家里的话,做个好姑娘。当时年幼的郭爱华根本不懂,只是傻傻的答应外婆等长大了一定做个好姑娘。没想到如今她郭爱华也走上了这条路,要去登报和家里脱离关系了。 郭爱华并不是什么胸怀宽大的人,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虽然从小在吴兰花的压迫下长大,但郭爱华也并没有长成逆来顺受的性格,她还是在逮着机会就要抗争一下,结果越抗争,越被压迫,郭爱华也在一次次失望中冷了心。因为郭爱民得罪人被分配到东北的时候,郭爱华就想过再也不回去了,谁知道阴差阳错,还是不得不回去天河市,和邹春娟一起逃出来的时候,郭爱华依然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去了,谁知道她没回去,李大志和王桂香却为了她和李光明的婚事,跑去了天河市,结果失望而归。 郭爱华正胡思乱想着,售票员的声音响起:“东江日报社到了,要下车的抓紧!” 郭爱华连忙跟着下车的人下了车,下了车没走两步,就到了东江日报社的二层小楼。郭爱华看着写着东江日报社的木牌,抓紧了身上斜背着的黄书包的书包带子,低头走了进去。门口收发室正看报纸的大妈见了连忙喊住她:“干什么的?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往里闯?” 郭爱华跟她道歉:“婶子,对不起,我刚想事情没注意这边。我能打听下,咱们私人想在报纸上发个声明找谁?” 大妈想了下,冲着斜对面一个开着门的办公室喊了一声:“老齐,来活了。” 办公室里出来个穿着灰色两用衫,带着黑框眼镜,大概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站在办公室门口顺着头发:“啥活?” 大妈对着老齐道:“这姑娘说要发个私人声明。”说完她冲着郭爱华道:“你就跟她去吧。” 郭爱华跟大妈道了谢,跟着老齐进了办公室,老齐坐在自己办工作后面翻着桌子上的稿纸:“你要发啥?我们这是论字收费的,你有多少字?” 郭爱华从黄书包里拿出昨晚写好的声明递给老齐,老齐接过去看完,吓了一跳,她声音老大的问郭爱华:“你这是要和家里脱离关系啊?” 郭爱华刚“嗯”了一声,还来不及说话,老齐就接着大着嗓门问郭爱华:“看你年纪也不大,能和家里有多大矛盾,就要和家里脱离关系?前几年世道乱,嫌弃家里成分不好闹着要脱离关系的倒是挺多,如今都安稳了,你这是闹腾什么?”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老齐的话,都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郭爱华。 被这么多人看着,郭爱华的决心倒更坚定了:“我是要和家里脱离关系,家里搞包办婚姻,迫害妇女,把我当货物一样买卖。” 老齐听郭爱华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她低头数了郭爱华声明上的字,给郭爱华开了个条:“行了,你拿着这个出去到会计那里交钱吧。” 郭爱华接过条子,问老齐:“同志,我这个什么时候能登出来?” “早着呢,你交钱的时候留个地址,登出来报社会给你寄一张样刊。”老齐把郭爱华的声明夹在一边,接着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稿子。 郭爱华有点着急:“同志,我是从外地来的,这个能加急吗?加急得多少钱?” “让你回去等着就等着,你这是脱离家庭关系,又不是寻人启事,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老齐有点不耐烦。 郭爱华这次来省城,是想等着声明登出来了,买一张报纸在省城给家里寄过去的。她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哪里敢在报社里留下自己的地址,万一家里收到报纸找来报社怎么办?她心里正焦急,就听声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郭爱华,真的是你?” 郭爱华闻声望去,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眼熟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整洁的警察制服,正笑着看她,是赵健。赵健见郭爱华看他,就解释:“我刚才在楼上看着就觉得有点像你,正好办完事下楼路过,就过来看看。” 郭爱华有点尴尬:“赵健你好,我也是过来办点事。” 赵健问郭爱华:“你不是回南方了吗?怎么又跑到庆安来了?” 郭爱华叹气:“也是一言难尽。” 赵健身边的中年男人问:“这是小赵的朋友啊?来办什么事的?我刚才听说你要加急?” 老齐把郭爱华的声明拿出来:“这小姑娘要和家里脱离关系,说是从外地来的,非要加个急。” 这样本来就不太好说的事当着赵健的面被翻出来,郭爱华更尴尬了,她简直不好意思看赵健的脸,中年人拿过郭爱华的声明看了两眼:“既然是小赵的朋友,还是从外地来的,要加急就加一下。明天的早报正排版呢,现在送上去排上,明天早上就能出来了,让小姑娘等一晚,明天拿了样刊回去多好。” 赵健给中年人道谢:“那太谢谢你了,郑编辑,改天请你喝酒。” 中年人挥手:“没事,举手之劳。小赵带着你朋友去会计那里交钱吧,我等会上楼就把小姑娘的声明给带上去排上。” 郭爱华也跟中年人道了谢,赵健领着郭爱华去会计那里交钱。郭爱华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感谢赵健:“赵健,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赵健倒是不在意,他一边走一边跟郭爱华聊天:“这有什么,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郭爱华你当时回了老家就音信全无,光明等不到你的信,都快害上相思病了。说起来他家在临江市,那边离庆安也不远,你见过他了没?” 郭爱华顿了一下,回答赵健:“见着了,要是没啥意外,我两就快结婚了。” “都快结婚了,你还跑来登报要和家里脱离关系?”赵健恍然大悟:“你家里不同意你和光明结婚吧?” 郭爱华沉默了一下,琢磨着李光明和赵健一屋住了那么久,关系也不错。现在遇到赵健,赵健肯定要跟李光明打听,这些事迟早还是得被赵健知道,就实话实说的告诉赵健:“不怕你笑话,我回去老家,他们想让我嫁给别人给我哥换个老婆,我不同意,就跑出来了。光明爸妈倒是好人,想去调解下家里和我的矛盾,结果我妈跟人家要一万块钱彩礼。我没办法,只好来登这个声明了,这样也好,以后也不怕我家里的事拖累了光明。” 赵健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干巴巴道:“你父母也太重男轻女了,这可是买卖婚姻,迫害妇女。你和光明这事,也真是好事多磨,幸好你们最后还是要结婚了,到时候结婚可一定要叫我。” “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肯定得叫你啊。”郭爱华答应赵健,又叮嘱他:“赵健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在哪里,我怕家里那边不罢休找过来,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们结婚,丁家屯这波人都不叫了?你在丁家屯,你妈都能找单位的人过去找你。”赵健问郭爱华。 郭爱华叹气:“以后有机会再补上吧。我哥真是个能闯祸的,我是怕他了,如今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交完钱出来,赵健问郭爱华:“你那声明明天才能登出来,你今天住哪里?地方找好了没?我送你过去。” 郭爱华道:“我一下火车就跑过来了,这附近有没有小旅馆,凑活一宿就行了。” “那哪行?”赵健不同意:“既然没找好地方,那就听我的安排。你一个女同志,哪里能一个人住这种小旅馆?我在部队招待所认识个人,你去那边住一晚上,比较安全。” 郭爱华心里估摸了一下价钱,也就同意了:“那就麻烦你了,赵健。” 赵健一路把郭爱华送去部队招待所,安排好了才走。 第二天郭爱华早早起来,在部队招待所结了账,就跑去东江日报社领了登着自己那个声明的样刊,又跟门口卖报纸的买了一份。 郭爱华拿着这两张报纸去邮局买了信封邮票,把其中一张报纸仔细叠好塞在信封里,写上天河市春蕾服装厂的地址和收信人吴兰花的名字,寄信人却没有写地址,只写了郭爱华自己的名字。封好了信封,贴上了邮票,郭爱华看着这封信良久,才闭着眼睛把信塞进邮筒,快速走出了邮局,心里默默道,对不起了姥姥,最终还是没做成你心目中的好姑娘。 过了大半个月,身在天河市因为伺候郭春生郭爱民爷俩一身疲惫的吴兰花收到了郭爱华那封没有写寄信人地址的信,直接骂着脏话把信撕了个粉碎:“死丫头,怎么不死在外边算了。还敢写信回来,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货,人家连一万块彩礼都不愿意给她出,赔钱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降温,小天使们请注意保暖哟~ 第54章 第 54 章 郭爱华回到春城,已经到了大下午,她看了下火车站广场上的大钟,还差一点就到了下班的时候,决定直接去钟表修配厂找李光明。 李光明这两天也不好过,昨天晚上他去技术学校门口接郭爱华放学,结果等人都走光了也没等到郭爱华,他还以为郭爱华有什么事情没来,就跑去郭爱华在毛纺厂的宿舍看。 宿舍里邹春娟和谭丽丽见李光明来找郭爱华,说在学校没接到郭爱华也担心起来,邹春娟说她早上起来郭爱华就已经出门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见着郭爱华,谭丽丽忙出去打听,结果听和郭爱华一个班的人说郭爱华一早就去请了假,根本没去上班。 三人到处找郭爱华找到大半夜也没有一点消息,最后还是邹春娟提出这事先瞒着李光明家里,让李光明第二天照常去上班,她和谭丽丽第二天正好休班,就接着找人,要是过个两三天郭爱华还没找到,他们就去派出所报警。 李光明怕王桂香李大志担心,回家还要表现的啥事都没有,只是说自己和郭爱华聊了会,才回来迟了。李大志和王桂香想着李光明和郭爱华可能还在商量郭爱华娘家那事,虽然觉得李光明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也就没有追问。 因为一直担心郭爱华,李光明去上班都心神恍惚,捡错好几个零件,被高镇山念叨了几句。李光明也不在意,就一心一意盘着下班好去汇合邹春娟谭丽丽接着找郭爱华。 李光明下了班走到厂门口就看到消失了两天的郭爱华站在马路对面冲着自己招手,他紧绷着的心穆然放松,,大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郭爱华问她:“爱华你去哪里了?这两天担心死我了。” 郭爱华被李光明抱住,两天来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轻声安慰李光明:“让你担心了,我去办了点事。” 这会正是下班时间,钟表修配厂门口人来人往,见他俩抱在一起,就有小伙子在一边吹口哨起哄,门口看门的大爷拿着扫把冲过来厉声道:“大白天的搂搂抱抱干啥呢?还要不要脸?!” 起哄的人一哄而散,李光明和郭爱华也红着脸混在人群里跑开了。 李光明一边拉着郭爱华的手往毛纺厂走,一边跟她说话:“我和邹春娟谭丽丽约好了下了班在毛纺厂后门那集合,一起去找你。今天他俩休班,应该都找你一整天了,邹春娟还说再找不着就要去报警。” 郭爱华内心一片柔软:“是我的错,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出去了。” 到了毛纺厂后门,谭丽丽和邹春娟已经等了李光明很久,两人站在路边,焦急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到李光明牵着郭爱华过来,忙一路跑了过来。 郭爱华看到谭丽丽和邹春娟,也松开李光明,迎了上去,三个姑娘牵着手凑做一堆,谭丽丽埋怨郭爱华:“爱华,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跑出去了,我们昨晚找了你大半宿,今天又找了你一个白天。” 郭爱华赶忙跟谭丽丽和邹春娟道歉:“都是我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邹春娟上下打量郭爱华:“爱华,你跑去哪里了?一晚上都没回来。” 郭爱华跟邹春娟解释:“我去省城办了点事,晚点跟你说。” 邹春娟点了下头:“那我等你,你快去跟你家李光明说话吧,看他急的。”说完,她拉着还要跟郭爱华说话的谭丽丽回了宿舍。 李光明和郭爱华在宿舍旁边的小树林里找了个清净点的地方,两人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不等李光明开口问,郭爱华就从随身的黄书包里拿出被她仔细收好的报纸给李光明:“我去省城报社登了个声明。” 李光明一头雾水的翻着报纸:“什么声明?” 郭爱华指着报纸中缝那小小一块:“在这。” 李光明仔细看去,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要和家里脱离关系啊!” 郭爱华把报纸收回来叠好:“我已经给家里寄了一张报纸回去,过些日子他们就能收到了。” 李光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郭爱华真是又心疼又气:“你这是何苦呢?” 郭爱华低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家的父母怎么对待儿女,我的父母又是怎么对待儿女的?这么一次次的,整得我这心都拔凉拔凉的。当初去了丁家屯,我就没想着再回去天河市,结果呢?他们把我叫回去,不是为了叫我照顾我爸,而是为了用我给郭爱民换媳妇,我给郭爱民害得还不够惨吗?如今倒好,你爸妈诚心诚意的去了,他们连我在哪里都不问一声,倒先忙着叫价了。” 李光明忙安慰郭爱华:“咱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郭爱华接着道:“我那天晚上回去想了一宿,才想着去登这个声明。就我妈和郭爱民那脾气,就算咱们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只要知道咱们在哪里,肯定能死皮赖脸的追过来。郭爱民那就是个祸头子,我自己就算了,要是再拖累到你家怎么办?你也别说你不介意,我自己是他的亲妹妹,都已经烦透他了,恨不能这一辈子都别再见他。” 李光明沉默了会,才开口:“爱华你说的有道理,谁家都想过太平日子,不想和那种祸头子扯上关系。但这遇上了也没办法,就算你登了这个脱离关系的声明,郭爱民要是跑来闹腾,你也还是没办法。” 李光明这么一说,郭爱华也醒悟过来:自己为什么非要一根筋跑去登声明呢,郭爱民那就是个死皮,就算脱离关系了,人家要来闹也照样闹。 郭爱华不由庆幸:“辛亏我是跑去省城登的,也没在报社留地址,他找不来。” 李光明见状再次握住郭爱华的手:“他跑来也不怕。我娶的是郭爱华,和郭爱华有什么样的哥,有什么样的父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父母看中的也是郭爱华这个人,而不是郭爱华的娘家,只要郭爱华愿意做他们的儿媳妇,他们就很高兴了。” 听李光明这么说,郭爱华也最终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结婚吧。” 李光明高兴的从马路牙子上跳起来:“爱华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我明天就去厂里开介绍信和证明。” 郭爱华点头:“不反悔,等明天厂办的人上班了,我也去开介绍信和证明。都开好了咱们就去扯证。”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李光明乐呵呵的把郭爱华送回宿舍,两天来积攒的担心和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郭爱华回了宿舍,谭丽丽和邹春娟两人正等着她。 郭爱华跟两人道了歉,谭丽丽虽然很想知道郭爱华到底跑去省城做什么了,可是看郭爱华和邹春娟的样子,像是藏着什么秘密要私下说,就跟郭爱华说:“爱华,可算是等着你平安回来了,以后有事告诉我们一声。我今天休班,得回家去一趟,你们先聊。” 郭爱华再次跟谭丽丽道了谢,谭丽丽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家去了,把宿舍留给郭爱华和邹春娟说悄悄话。 送走谭丽丽,郭爱华把自己去省城登声明的那张报纸给邹春娟看了,又说了李光明的话,最后自责:“我当时也是想懵了,就郭爱民那个赖皮,这个根本就没有用。” “怎么没有用?”邹春娟道:“虽然这个对郭爱民自己跑来耍赖皮没用,可是要是郭爱民闯了祸,这脱离了关系,你就不用给郭爱民收拾烂摊子了呀。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咱俩一起去,我也好登一个。” 这么说也是,郭爱华又把那张报纸收好:“春娟你说的也对,那这报纸我还是收着,没准以后遇上啥事还能用用。” 郭爱华又告诉邹春娟自己准备和李光明去扯证的事情,邹春娟满脸羡慕:“还是爱华你好,带着户口就出来了。我回来的早,户口都落在服装厂那边了,那会咱们急着跑,也没能把户口带出来。” 郭爱华问邹春娟:“春娟你不是说曹洪亮答应给你想办法吗?他怎么说?” 邹春娟一脸惆怅:“他就嘴上答应,这都过了快半年了,还是一点信都没有。我稍微催一下他,他就嫌我烦,说最近管得严,要等风头过了才能给办。” “我说你最近怎么不跟曹洪亮在一起玩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在闹别扭?”郭爱华问邹春娟:“实在不行你写个委托书,让曹洪亮找个人帮你去老家把户口迁过来?” 邹春娟眼前一亮:“对呀,我咋没想到这个,我那是集体户口,迁出来又不用找去我家里,直接去厂里就完事。明天我就跟洪亮说说,让他给想想办法,要不这结婚证没法子领。” 解决了大事,也过了饭点,邹春娟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跟郭爱华说:“这会去食堂也没什么好菜了。我刚好从洪亮那拿了点饭票,咱们也去吃吃领导们吃的小灶。” 第55章 第 55 章 李光明回家告诉李大志王桂香老两口他要和郭爱华去扯证的事情,老两口别提多高兴了。王桂香立刻盘算起来要挑什么日子,到日子要请谁来,酒席上准备点啥菜。 李光明听着王桂香盘算,在旁边打岔:“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我们插队那时候结婚,就是请亲近的人吃顿饭就完事了。” “那怎么行?”王桂香不乐意:“那会是那会,这会是这会,咱们家这些亲戚朋友,你和爱华厂里那些同事,怎么也得招待一下人家吧。” 李光明道:“妈,你仔细想想,爱华那边家里肯定是没人来的。你请一堆咱家亲戚朋友,让爱华多孤单?” 王桂香想了下:“咱家也就你三姨一门亲戚,还在外地呢,不知道能不能赶得过来。那同事们总得请吧?” “爱华就是个临时工,要请也就同宿舍的几个人。”李光明在那里盘算:“我进厂子也没多久,没几个人要请,主要就是你和我爸的同事,这都隔层了,就请几个特别亲近的就行。” 李大志看李光明和王桂香讨价还价,就说:“桂香,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等他们决定好了,咱们帮着办就行了。他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 见王桂香不再说话,李大志又跟李光明说:“光明,你尽快和爱华商量个结果出来,看这酒要咋办?但是不能像有些年青人那样不办酒,自己跑去领个证就完事。你也要理解我和你妈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想要给亲戚朋友夸一下的心情。” 李光明点头称是,一家人各自去洗漱睡觉。 转眼李光明和郭爱华各自开好了介绍信和单身证明,两人相约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王桂香本来想请假在家等李光明和郭爱华的消息,被李光明劝着去上了班,临走还叮嘱李光明自己在厨房给准备了点好吃的,让李光明扯完证带着郭爱华回来自己庆祝一下。 李光明穿了件白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配浅咖色的长裤,腰上还系了条牛皮的皮带,收拾的潇洒利落。他对着王桂香屋里的镜子照了下,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才背起放好介绍信和单身证明的黄书包出门去毛纺厂接郭爱华。 郭爱华这天也好好打扮了一下,她仔细把有点长的头发整齐的辫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由于条件有限,只能尽力捡那没补丁的衣服裤子穿了,上身白色带着黄色小碎花的长袖衬衣,下身穿了条黑布裤子,脚上却是去年夏天新买的一双白色塑料凉鞋。收拾好了,郭爱华就背起常背的那个黄书包,准备出门。 开了门,郭爱华就看到李光明站在院子里。两个打扮一新的人,背着一样的黄书包看着对方,突然就都有点害羞。 李光明整了下书包带子,磕磕巴巴地对郭爱华说:“爱华,你……准备好了不?要是好了,咱们……就……走吧。” 郭爱华低着头“哎”了一声,两人并肩出了毛纺厂的后门,往公共汽车站走去,准备坐公共汽车去民政局扯证。 从民政局出来,李光明看到旁边有个照相馆,就拉着郭爱华过去看,说要想照张合影做留念,好纪念他们结婚的这一天,郭爱华也同意了。两个人蹲在照相馆的橱窗外面看照片,合计着放个多大的合适,就看到橱窗下面摆了一排彩色的照片。 李光明就指着那排彩色照片给郭爱华看:“爱华,咱们也去照个彩色的怎么样?” 郭爱华羡慕地看着彩色照片里穿着各种艳丽服饰的姑娘,有点犹豫:“那彩色的不常见,要挺贵吧。” “咱们进去问问看?”李光明拉着郭爱华走进照相馆。 柜台边一个大爷正戴着眼镜整理照片,李光明凑过去问他:“大爷,照个外面摆的那种彩色的照片多少钱?” 大爷头也不抬:“最小的那个三块。” “那么贵?”郭爱华咋舌,邹春娟烫那个时髦透顶的卷花头花了五块六,她都已经觉得是天价了。 大爷放下手中的照片给李光明和郭爱华解释:“三块那是最便宜的了。我们这彩色照片那都很少见的,自己洗不了,要送去省城才能洗。你要是想穿那些花裙子花衣裳,再照个大点的,那就更贵了。” “那我们照黑白的就行了。”郭爱华做了决定。 “大爷你先等等,我们再商量一下。”李光明跟大爷说了一声,拉过郭爱华:“爱华,那彩色的挺好看,我看你也挺喜欢的,咱们咬咬牙也能照两张。” 郭爱华道:“那彩色的漂亮是漂亮,我也喜欢,可是太贵了。咱们才结了婚,以后日子还长,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 李光明可惜地看着郭爱华:“我家爱华这么漂亮,不照个彩色的保留下来多可惜。” 郭爱华看看李光明,再看看照相馆墙上挂着的大一点的彩色照片,犹豫再三,还是说:“就照个黑白的就行了。” 大爷见两人商量完了,就问:“你们决定了没?照个啥样的?” “黑白的就行。”郭爱华抢在李光明前面回答大爷。 大爷带着李光明和郭爱华进去里边照了相,出来让两人填单子,李光明填了地址,在放大后面打上了勾,问郭爱华:“爱华,咱们放个多大的好?” 郭爱华跑去外面橱窗比划了下,回来跟李光明商量:“六寸就行了吧?到时候自己钉个小相框,放柜子上就行。” 填好了单子,大爷让他们半个月后拿着票过来取照片,李光明把票放进包里存好,和郭爱华两人离开了照相馆。看着橱窗里那排彩色照片,李光明下决心自己以后要好好干活挣钱,等攒了钱就带郭爱华来拍几张漂亮的彩色照片。 李光明把王桂香早上的话转达给郭爱华,说要带郭爱华回家自己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郭爱华也同意,两人手牵手往李光明家走。 甘宝顺高越平早就知道李光明今天和郭爱华去领证,两人早早从厂里溜出来,在高越平家等着,这会听见李光明和郭爱华说话的声音,高越平忙从屋里探出头来:“光明,你和你们家爱华扯上结婚证了吗?” 李光明举了下身上背的黄书包:“扯上了。我妈给留了点菜,说让我们扯完证回来庆祝一下,你和宝顺也过来一起吧。” “神了嘿,光明你咋知道我也在?”甘宝顺的脑袋从高越平的脑袋旁边冒了出来。 李光明拿着钥匙开自己家的门:“越平都在这溜达呢,你甘班长能不在吗?” 郭爱华听他们三东拉西扯,捂着嘴在一边偷笑。 甘宝顺和高越平从高越平家里出来,跟郭爱华打了招呼,几个人一起进了李光明家。 一进门,甘宝顺和高越平两人就自来熟的一人坐了一个椅子,甘宝顺还催促李光明:“光明,去看看王婶都留了啥,快上菜。” “你们等着。”李光明答应一声,就去了厨房。 郭爱华和甘宝顺高越平并没有接触过几次,这会有点尴尬,就跟着李光明去厨房帮忙,屋里就剩下了甘宝顺高越平。 李光明带着郭爱华来到厨房,因为夏天天气热,王桂香就留下了几个小凉菜,调料都调好了用小碗单独盛着,整齐的排列在案板上,上面扣着一个纱罩子。李光明拿开纱罩子把调料倒进凉菜里拌匀了就算齐活,硬菜就只有一盆干炸排骨。 两人来去几趟把菜都端进堂屋的饭桌上摆好,甘宝顺已经洗好了几个杯子,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凉开水,高越平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李光明问:“越平呢?” “回家拿酒去了,这要庆祝怎么能没有酒呢。”甘宝顺回答李光明,说完又指使李光明:“光明你家酒盅在哪里搁着?去拿出来。” 李光明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几个小酒盅,转头问郭爱华:“爱华你喝不喝?” 郭爱华摇头:“不喝,我晚上还要回宿舍。你们也稍微喝点就行了,别喝太多。” 高越平这会也回来了,他进了门才从鼓囊囊的衣服里掏出酒瓶子:“来,我爸的珍藏,泉牌的。” 甘宝顺拿过酒瓶拧开,深吸一口气:“真香,不愧是高叔的珍藏。” 甘宝顺把酒倒在小酒盅里分给高越平和李光明,然后举起酒杯:“让我们祝福李光明同志和郭爱华同志新婚快乐,天长地久!” 高越平和李光明跟甘宝顺碰了下杯子,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郭爱华也举着水杯跟着意思了一下。 高越平放下酒盅就急不可耐的夹起一大筷子拉皮塞进嘴里,嘟囔着:“这酒真辣。” 李光明也正在吃菜,闻言跟着点头,郭爱华见了又夹了块干炸排骨放在李光明碗里:“慢点吃。” 甘宝顺正咋么着嘴回味着酒香,听高越平这么说就懒洋洋回道:“那是你不懂,这才是酒的魅力。”说完他拿起酒瓶给自己的酒盅倒满,举起酒盅:“郭爱华,你看,我和越平是跟光明一起长大的,这光明和你都结婚了,我和越平还打着光棍呢。都说你们毛纺厂姑娘多,你看着那差不多的给我两介绍介绍呗。” 郭爱华哭笑不得的跟甘宝顺碰了下杯,甘宝顺喝了酒,又给自己的酒盅满上了,刚举起来要说什么,李光明塞了一块排骨在他嘴里:“来,宝顺,你也解解酒,怎么才开个瓶你就醉了?” 甘宝顺把排骨从嘴里拿出来嘿嘿笑:“我没醉,我就是找个借口多喝两口高叔这酒。” 这一顿直接庆祝到日薄西山,李光明才把两个醉鬼扔里屋自己床上,锁上门送郭爱华回去毛纺厂。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说过了,那会黑白相机洗出来的照片就巴掌那么大,外面还有老宽的白边 所以这里六寸算是加洗放大了 彩色照片这会在国内还非常罕见,这种小城市根本没有 我这里提前了一点时间,真要普及还得个四五年 那时候大部分小城市的所谓彩色照片,都是拍出来黑白的以后,由老师傅用毛笔填色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56章 第 56 章 郭爱华刚进宿舍,旁边邹春娟就捂着鼻子问:“爱华,你是不是喝酒了?怎么一身酒味?” 郭爱华关上门,走远几步,离邹春娟远点才说:“春娟,你这是什么鼻子?怎么这么灵。我没喝,光明和他朋友喝了点,都坐在一起吃饭,可能沾上他们的酒味了。” 邹春娟去开了窗户,还用手一直在鼻子旁边扇:“你早上说你今天和李光明去扯证?这是成了?” “成了,我们去完民政局又上光明他家一起吃了顿饭庆祝了一下,所以才回来这么晚。”郭爱华说着把包放在床上,从包里掏出自己那份结婚证书。 邹春娟伸手抢了过去:“让我看看。” “小心点,别弄坏了。”郭爱华担心地看着邹春娟,生怕她手一抖把自己的结婚证书给撕个口子,嘴上却还在倔:“没啥好看的,就是这么一张纸。” 邹春娟虽然是抢过去的,可手里还有点分寸,她小心的拿着那张纸仔细端详,光滑的纸上是粉色打底,头顶印着国徽和几个小旗子,跟奖状似的,中间上下并排写着李光明和郭爱华的名字以及年龄性别,在这些后面,印着“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下面写着年月日,还盖着公章。 邹春娟羡慕地把郭爱华的结婚证书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的还给郭爱华:“真好,爱华,我可真羡慕你。” 谭丽丽和荣芳两个回来听说郭爱华去扯了证,也恭喜郭爱华,谭丽丽还问:“爱华,你和李光明办酒不?” “不知道。我两还没商量这个,要看他家里怎么说。”郭爱华回答。 谭丽丽道:“爱华你娘家那么远,要是办酒怎么弄?这边办一回,回去再办一回?” 郭爱华一愣,想了下才说:“就算办酒,我娘家人也不过来,我们也不回去办。” 邹春娟赶忙插话:“爱华娘家人不来,我们就是爱华的娘家人。我听说这边结婚都要给新娘子陪嫁被子,咱们不如凑一凑,也给爱华做床被子当嫁妆。” 谭丽丽一听,也点头:“春娟你这主意不错,咱们凑两床厚被子,也算是成双成对。” 荣芳听了半天,这会也说:“那也算我一个。” 后来白静知道了,也说要算她一个,几个人一起去买了被面和棉絮,在宿舍里给郭爱华缝被子,陈玉莲每天进进出出看到她们都要哼上两声,白静劝了几次,陈玉莲依然我行我素,白静也就懒得再劝了。 宿舍里的几个姑娘,因为这件事情倒是重新亲密起来,魏蜀吴三国冷战除了陈玉莲,其他两家已经握手言和。 李光明去接郭爱华放学,在路上就跟她商量办酒的事情。 郭爱华听李光明说起这个,就跟李光明说:“昨天我回去,宿舍里谭丽丽也问了,我说要和你商量下。” 李光明道:“爱华,昨天回去我妈乐呵的不行,盘算着请这个请那个,要请一堆人,后来可算是给劝住了。但我爸说也不能不办,怎么的也得办一下。” “那咱们就小小的办一下,就请几个最亲近的人一起吃顿饭你看行不行?”郭爱华问李光明。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光明附和郭爱华:“咱们都是普通工人,也没那么多人要请的。可能我这边人会多点,越平宝顺他们两家,再加上我师兄就行了。” 郭爱华有点犹豫:“我这边就宿舍里的几个人,还有就是我想去请洪主任,可我听说洪主任已经调走了,也不知道人家来不来。要是没有洪主任,我和春娟这会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应该请。”李光明也看出来郭爱华的犹豫,安慰她:“咱们请了是咱们的心意,心意到就行了。” “还有赵健。”郭爱华补充:“上次去省城多亏有他帮忙,他说我们结婚一定要叫他。” “这个容易。等咱们订好日子我给他写信。”李光明答应下来。 又过了两天,本来休班回家的荣芳风风火火跑回来,跟郭爱华说:“爱华,我今天回家听我妈说他们要处理一批的确良的布头,那大块的买回来都能做件衬衫了,我让我妈给你留了几块,你快跟我去百货公司挑挑。” “我也去。”谭丽丽听了也要跟去。 “那你快点。”荣芳催促谭丽丽。 等谭丽丽和郭爱华收拾好,荣芳带着两人直奔百货公司。 摆在百货公司一楼和二楼中间缓步台上那个专门处理货物的柜台边上这会围满了人,从大妈到年青姑娘应有尽有,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小青年,都在那里拉拉扯扯的挑布头。 谭丽丽看着挨挨挤挤的人群感慨:“这也就是买的确良不要布票,要不哪里来这么多人买。” 荣芳没有停留,拉着谭丽丽和郭爱华直接上二楼,去了专门卖布匹的柜台,跟柜台后面正和人唠嗑的饶月莲打了个招呼:“妈,我同事领来了。” 谭丽丽和郭爱华跟饶月莲打招呼:“饶阿姨好。” 饶月莲道:“都好。我给你们留了几块大的,你们看看。要是不合适我再跟别人换。”说着,她就从柜台下面拿出几块叠好的的确良。 谭丽丽一边摸着布料一边跟饶月莲聊:“饶阿姨,我们刚才过来,看下面都抢疯了。” 饶月莲得意道:“那才哪到哪,好的我们早都自己分了。” 郭爱华挑了一块月白色的的确良:“就这块吧。” 饶月莲道:“小郭,我听荣芳说你是要结婚,怎么弄块这么素的?女孩子就要艳一点才好。” 郭爱华解释:“阿姨,我想着那艳的就结婚穿一回,这素的结完婚平时还能穿。” “真是个简省的姑娘。”饶月莲感叹:“我本来看还有块大红的,想给你留下,结果那大红的太小了,只能给小孩子做衣服,后来换给别人了。咱们这地方也偏,这布料都是一色的多,带花样的少,要不多少带点花,看起来也不能这么素了。” 谭丽丽也挑了块粉色的的确良,两人和饶月莲算好了钱,把布料装进兜里,才跟着荣芳下了楼。 谭丽丽看了眼缓步台那里还在拉扯的人群,小声跟郭爱华说:“还是里头有人好。” 郭爱华看看挤在一起的人群,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这边,王桂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给了李光明:“光明,这是妈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一块的确良,你拿去给爱华,让她也做条裙子穿。” 李光明忙道:“不用了,妈,爱华不是那爱打扮的人。你自己留着做衣裳穿吧。” 王桂香道:“哪个小姑娘不爱俏,就咱们爱华除了黑布裤子配衬衣还是黑布裤子配衬衣,非要找个区别,就是那上面的补丁不一样。这的确良是我老早就找人买好的,人家专门帮忙带了小姑娘们喜欢的花色。让你给爱华送过去你就老老实实的送过去就完了。” 李光明拗不过,只好把王桂香的纸包原封不动的送去给郭爱华:“咱妈托人带回来的的确良,说让你做裙子穿。” 就这样,郭爱华手里有了两块的确良。 郭爱华拿着纸包回宿舍找邹春娟和谭丽丽商量:“光明他妈也给我买了块的确良,说让做条裙子,这怎么办?” 谭丽丽道:“你先打开看看。” 郭爱华解开绳子,打开了纸包,里面是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色的的确良布料,上面还带着白色的小圆点,看起来青春又俏丽。 邹春娟把这块红色的的确良抖开披在身上:“真好看!爱华你就把这块做了结婚那天穿。” 谭丽丽摸摸布料:“这是南方来的料子,织得比我们这边的细多了。而且这也不是一色的大红,上面有了这些白点做点缀,也不用担心结完婚以后就压箱底,还可以接着穿。” “那就用这个做?”郭爱华从邹春娟手里接过的确良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邹春娟在一边拍手:“就用这个做!这颜色衬肤色,看着气色都比平时好。” 谭丽丽也说:“爱华,就用这个做吧。毕竟是你婆婆的一番心意,我带你去找我老姨夫做,他是个老裁缝了,保证给你做的又漂亮又合身,到结婚那天你穿起来,也让你婆婆高兴高兴。” “那就用这个做吧,就做条裙子。长这么大我还没穿过裙子,这都要结婚了,也新鲜一把。”郭爱华下定了决心。 说完,郭爱华又问谭丽丽:“丽丽,你老姨夫要是没见过人,光听比划的,能给人做衣裳吗?” 谭丽丽道:“这要求可太高了,你要给谁做?” “就我自己买的那块的确良,我想给光明他妈做件衬衫。”郭爱华摸着手里的布,跟谭丽丽说:“这不是我自己用了她送的这块吗?用我那块给做她做一件也算回个礼。” “这注意不错,反正你那块颜色也素,年纪大的也能穿。”谭丽丽一口答应:“我老姨夫没见过你婆婆,我见过呀。我估摸着尺寸给我老姨夫说了,让他看着给做个宽松的板式,到时候就算稍微大一点也不要紧。” 郭爱华感谢谭丽丽:“那谢谢你了,丽丽。” 谭丽丽甩甩头:“不用谢,咱俩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的结婚证都是一张纸,上面也没照片,不像现在给个小本本。 更早一点,比如刘玉婷魏玲那一档的,结婚证书上面还印着□□语录。 的确良布料不需要用布票购买,但是价格非常贵。 第57章 第 57 章 王桂香也在悄悄和李大志商量:“你说爱华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啥条件都没提,就和咱们光明把证给扯了。爱华她妈头回见面还跟咱家要一万块彩礼来着,那样的妈怎么生出爱华这么个闺女来。” 李大志道:“妈是妈,闺女是闺女,不能一概而论。反正咱们家娶的是爱华,又不是她妈,以后这事就别提了。” “我知道。”王桂香道:“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爱华不提,咱们不能当没看见,好歹给添点啥。最近都说结婚得有个三大件,啥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自行车咱们是有了,缝纫机咱们也找不到门路买,手表总得给爱华买一个吧?光明还在钟表修配厂上班呢,结婚连块手表都不给女方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大志赞同道:“你说的在理,回头咱们跟光明说说,让他去走走门路,想办法给爱华买块表。” 王桂香接着说:“光明那屋子的墙得给粉刷下吧?家具是不是给添点,以后那屋就不止光明一个人住了,现在这点家具可不够。我前几天去老钱家里,他家新打的那个沙发软乎乎的坐起来挺舒服,我琢磨着给孩子们打一个放他们屋里。” 李大志琢磨了下:“我也在别人家坐过那个沙发,是挺舒服的。要不你先打听下价格,要是咱们钱够就多打一个放堂屋。光明和爱华都是孝顺孩子,要是只打一个放他们屋,他们能安心?还有那墙,要刷就一起刷吧,光刷一间屋看着挺怪的。” “成,我明天就去问老钱。”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王桂香打听好了价钱,找来师傅开始拾掇李光明的屋子,给李光明打家具。 等到墙干了,家具打好了,王桂香就让李光明去接郭爱华来家里看新房,顺便定下结婚的日期。 李光明去喊郭爱华来看新房,郭爱华还有点不好意思:“有什么可看的?咱妈看着拾掇的能不好吗?” 嘴上这么说,郭爱华还是怀着期待跟着李光明回了家。 李光明家如今焕然一新,屋顶的顶棚贴了一层新纸,墙壁也重新粉刷过,雪白的顶棚和墙壁使得屋里看起来亮堂了很多。王桂香新打的沙发靠墙搁着,上面罩着绿色的罩子,露出木质的扶手,两个沙发中间还带着个小茶几。以前吃饭的桌子移到了靠院子这边的窗户下面,椅子挨着窗户摆了一排。 李光明带着郭爱华走进自己屋里,同样是新刷的雪白的墙壁,李光明原来睡觉的单人床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靠墙摆着的双人床,床上铺着印着大红花的床单。对着床是个柜子,柜子上还摆着一面镜子。等进了屋子,郭爱华就看到紧挨着靠门那边的墙边,离床不远也摆着个沙发,沙发旁边还搁了个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有个相框,里面是李光明和郭爱华去扯证那天照的照片。 郭爱华好奇地问:“怎么沙发还搁这了?” 李光明坐在沙发上颠了两下:“我妈说坐着舒服,就给咱们屋也放了一个。哎呀别说,这软乎乎的,屁股都要陷进去了。你来试试?” 郭爱华闻言走过去,李光明让开位置让郭爱华坐在沙发上,郭爱华也是惊叹:“真软乎。” “匠人们来打家具的时候我看了,这里面都是弹簧和棕。”李光明摸着沙发:“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坐着可真舒服。” 说完李光明又从柜子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郭爱华:“爱华,这个给你。” 郭爱华打开盒子一看,盒子里搁着一只女士手表,她吃惊不小:“光明,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这可不好弄。” 李光明解释:“我不是在钟表修配厂上班吗?找我师兄走了后门,弄了张票,才买了这个。” 郭爱华把手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细看:“这都不敢带出去,上个夜校那点学费都有人惦记,何况这么明晃晃的一个手表?” 李光明把手表接过来给郭爱华戴手腕上:“买了就是给你带的。” 郭爱华抚摸着腕上的手表:“我一个洗纱工,戴着这个也不方便。” “那不干活的时候再戴。这是爸妈指名要给你买的,你就先戴给他们看看,也是一番心意。”李光明一锤定音。 等王桂香李大志下班回来,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最后商量了下,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大礼拜天作为结婚的日子。 日子定下来,结婚的事情就要开始慢慢准备起来了。 王桂香去给三姨家写信,告诉他们自己的儿子要结婚了,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 李光明也用自己的名义给赵健写了信,郭爱华问李光明:“魏玲李春峰两口子怎么样了?” 李光明回答:“他俩还在丁家屯,想来也来不了。再说咱们也不敢让丁家屯的人知道你在哪里,我就不通知他俩了,等啥时候他们回城再赔罪吧。” 虽然当初说只请最亲近的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但真办起来,郭爱华却发现她当初想的太天真了。院子里关系好的总得请一请,婚礼当天总不能王桂香自己掌勺,王桂香就找了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同事,你请了这个就不能不请那个,结果王桂香李大志的同事朋友就不少了。 郭爱华自己是临时工,倒是没有多少同事要请,但李光明是正式工,他师傅高镇山还和厂长岳和安的老爹是师兄弟,关系还挺亲,这不能不请。 郭爱华叹着气,拿着冯嫚儿帮忙找来的地址,上门去请洪静慧,洪静慧一口答应。她已经调走了,和毛纺厂下面的人没有利益牵扯,不怕别人说闲话,她也乐得看着这个当年一脸仓皇来投奔的小姑娘如今稳定下来结婚生子,得到自己的幸福。 这天,邹春娟趁着宿舍里没别人的时候从自己柜子里拿出来一双崭新的大红色塑料凉鞋给郭爱华:“爱华,咱俩是一路走来的,关系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你收下,算我私下送你的,明面上就是和她们合起来送的那两床被子,你别让她们知道。” 郭爱华推开邹春娟的手:“春娟你这是干啥?” 邹春娟把凉鞋放在郭爱华的床上:“虽然宿舍里说大家一起给你当娘家人送你出嫁,可毕竟还是有区别的。咱俩的事情自己知道,你这一结婚,就和娘家彻底闹翻了。咱们来的时候说好了要相依为命,现在你要出嫁了,就让我最后尽点心意,当个娘家人送你出嫁吧。” 郭爱华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感觉,她仔细打量邹春娟:“春娟,我最近忙都没注意,你最近怎么胖成这样了?气色也这么差?” 邹春娟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可能最近睡太多有点肿。” 郭爱华追问:“你是不是和又曹洪亮闹矛盾了?上次那事还没解决?” “没有。”邹春娟苦笑了一下:“就是对方说迁户口必须要本人亲自去才行,委托书不给算数,所以我最近在为这事发愁。” “没有就好。”郭爱华不再追问,心里却觉得邹春娟肯定还是有事瞒着她。 邹春娟叹了口气:“当初咱们心惊胆战一起来了春城,现在就要各奔前程了,这日子过得真快。” “可不是。”郭爱华也跟着感慨。 邹春娟再次拿起那双凉鞋:“快收起来吧,我这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就你能穿。大夏天的你就去年买的那一双凉鞋,结婚穿红裙子你配个白凉鞋能看啊?” 郭爱华眼眶有点泛红,她最终还是收起了那双红凉鞋:“谢谢你,春娟。” “咱俩才是一路走过来的人,她们算什么呢?”邹春娟安慰着郭爱华:“说好了,结婚那天和我谭丽丽陪着你去敬酒。” 郭爱华点头:“知道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桂香托他们食堂采购老钱帮忙买的东西陆陆续续都到了,什么花生瓜子糖的,都用大口袋装着送到了李光明家,还有两箱酒和几条烟和一些干货。 李光明他三姨带着儿子杨树林也坐着火车来了,说要帮忙,看到王桂香藏在里屋的这些东西,惊讶的不行:“桂香,你怎么整了这么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家里的钱还够不够,不够我带了点,你先拿去用。” 王桂香乐呵呵:“他三姨,我这里的够用了。我和光明他爸就光明这么一个儿子,攒的钱不给他花还能给谁花呢,尽力而为吧。” 李光明看了他妈定的菜单也觉得太浪费,他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这么一搞,家里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他跑去跟郭爱华商量,郭爱华也觉得太过了些,两人又不好意思跟王桂香抗议,只能偷偷去找李大志。最后还是李大志看不过眼,给王桂香泼了一头凉水:“桂香啊,你看家里攒的那点钱和粮票都要给你祸祸完了,等爱华过了门,咱们拿啥过日子?你别图那面上光,就不顾里子了。” 王桂香打开柜子数了数剩的钱和粮票,又把自己记账的本子拿出来,心里一惊,确实花了不少了,这些日子又是粉刷房子打家具,又是给郭爱华买表,后来还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眨眼间钱都花出去了。 王桂香心虚的把账本放回去:“知道了,我以后省着点。” 李大志又道:“俗话说财不露白,你那办酒的菜也别太打眼了。我知道你憋着股劲儿想整得十全十美,可是咱们就是个普通工人,你不怕别人说你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行方便,损公肥私啊?” “我哪里损公肥私了?”王桂香嘟囔着:“我就托老钱帮忙买了点咱们自己不好买的东西,也掏钱了。”虽然这么说,王桂香还是打消了原来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花的不止钱和粮票了,还有糖票,油票之类的各种票,结婚有结婚特供票,拿着那个可以买结婚用的东西 另外沙发这时候还只在少部分有钱人和当官的人家里出现,这里我让它提前出现在普通人家了 顺便唠叨下,这个沙发超级结实,小时候我老在上面跳蹦蹦,一直都没坏,就是总是不小心把脚丫子夹在沙发缝里,一不小心就崴脚 第58章 第 58 章 到了结婚那天,李光明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上崭新的白色短袖衬衣和裤缝熨得笔直的黑裤子出了屋子。 王桂香李大志两口子此时也已经早早起来忙碌,王桂香穿着郭爱华送的新衬衣,李大志倒是想穿那件用郭爱华送的料子做的衣裳,可是天气实在太热,他早上穿了会热得不行只好去脱了。 王桂香看到打扮一新的儿子,不由得自夸:“不愧是我儿子,真是个帅小伙。” 不一会来帮忙的人就陆续来了,手里多少都带了点东西,说是给李光明的贺礼,王桂香忙去招待他们。 院子里早已经搭好了临时的炉灶,冯嫚儿和夏茯苓两人带着几个妇女在案板上切菜,李光明凑过去跟她们打招呼:“婶子们,忙着呐。” “哟,新郎官来了。”冯嫚儿笑嘻嘻的问李光明:“啥时候去接媳妇呀?” “等我师兄来了就走。”李光明把提前擦的瓦光蹭亮的自行车推到门口,问冯嫚儿和夏茯苓:“冯婶,夏婶,越平和宝顺起来了没?” “早起来了。”冯嫚儿回答:“越平昨晚折腾了一宿,今早一起就对着我屋里那个镜子比划,衣裳换了好几套。我说穿啥不是都提前想好了吗,还有啥可折腾的,人还不乐意。” “我家宝顺也是。”夏茯苓微笑道:“说今天爱华他们宿舍的姑娘们要来,要好好拾掇拾掇。” “光明!”嘹亮的声音传来,李光明的大师兄熊平平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熊平平下了自行车跟冯嫚儿问了好,又问李光明:“准备好了没?” “好了!”李光明答应一声。 熊平平又粗着嗓子喊:“越平宝顺快点出来,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平平你声音小点。”高镇山拉开门皱着眉头看熊平平,高越平低着脑袋从高镇山胳膊下面钻出来:“熊哥,咱们走吧。” “等等!”王桂香一头汗从屋里跑出来,把一朵坠着绸子,绸子上写着新郎的小红花给李光明别在胸前:“光明,你咋把这个忘了?” 李光明摸了下小红花:“一早起来忙来忙去就给忘了。” “我看光明这小子是乐傻了。”甘宝顺也推着自行车从自家院子出来。 “去吧。”王桂香拍了下李光明的头。 李光明“哎”了一声,跨上自行车往大院外面骑。熊平平甘宝顺高越平也骑上自行车跟在他后面,接亲的队伍就这样向毛纺厂行去。 郭爱华今天也是格外打扮了一番,邹春娟还提前一天拉着郭爱华去理发店给吹了个“招手停”刘海。为了这个刘海,郭爱华昨天晚上都是靠着墙坐着睡的。王桂香送的那块大红底小白点的的确良如今做成了连衣裙穿在郭爱华的身上,胸前别着绸子上写着新娘的大红花,手腕上带着李光明送的手表,脚上穿了一双肉丝袜子,配着邹春娟送的那双大红塑料凉鞋。一身的红看着就喜气,夏日清晨的阳光照在郭爱华身上,映得她双颊红彤彤的,好似凃了胭脂一般。 谭丽丽和邹春娟说好了要陪郭爱华去敬酒,今天也是稍做打扮,一个穿着粉色的连衣裙,一个穿着黑白棋子格的连衣裙,两人都是白凉鞋。再加上荣芳和白静,五个姑娘一大早就收拾好在屋里等着李光明来接亲。 听到门被敲响,一个大嗓门喊着:“来接新娘子喽!” 姑娘们对视一下,谭丽丽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口高壮魁梧的熊平平,熊平平咧嘴一笑:“姑娘,我们来接新娘子。” 谭丽丽没有让开,踮起脚往熊平平身后看,熊平平往后退了两步,把李光明推上来:“新郎官在这呢。” 谭丽丽这才让开门,放接亲的人进了门。 李光明进了门,一眼就看到打扮起来的郭爱华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自己,他傻呵呵的叫了一声:“爱华,我来娶你了。” 郭爱华害羞地看了李光明一眼,低下头:“来了就好。” 李光明紧张的在衣服上擦了下手,然后牵起郭爱华的手:“咱们回家。” 郭爱华被李光明牵着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经历过这么多是是非非,她和李光明终于在一起了,今天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谭丽丽邹春娟跟着郭爱华身后也出了门,白静和荣芳拿起姑娘们给郭爱华做的那两床棉被跟在他们后边。 到了院子里,李光明让郭爱华侧坐在自行车上,自己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高越平和甘宝顺也把白静和荣芳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行人一起往李光明家的方向走去。 酒席摆在李光明他家那个小院子外面宽敞的地方,等他们到了李光明家,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王桂香听了李大志的劝告,最后请的人就没有她当初告诉李光明和郭爱华的那么多:三姨、钟表修配厂的厂长岳和安、以前毛纺厂的妇女主任洪静慧、作为媒人的冯嫚儿、李光明的师傅高镇山、院子里的几个长辈和他们老两口一起坐了主桌,甘富贵夏茯苓陪着李大志在机械厂的朋友同事坐一桌,李光明在钟表修配厂的同事们一桌,等熊平平陪李光明接亲回来让熊平平陪客,郭爱华宿舍的荣芳白静加上从省城赶来的赵健,后院的石磊还有其他几个年青人算是一桌。等送完了客人,陪着敬酒的谭丽丽邹春娟甘宝顺高越平和其他来帮忙的人再重新开一桌就完事了。 熊平平看快到机械厂家属院的门口了,往前赶了几步,大声喊起来:“新娘子来了!” 杨树林闻声立刻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鞭炮,鞭炮“霹雳吧啦”的声音立刻响起来,伴随着味道呛人的烟雾和飞溅的红色纸屑,李光明用自行车推着郭爱华进了机械厂的家属院。进了机械厂的院子,郭爱华就下了自行车,和李光明并排往里走。 见新娘接回来了,原本坐在桌子边上嗑瓜子聊天的客人们都停下嘴巴和手往新人过来的方向看,身材高挑、英俊斯文的新郎和娇小玲珑、时髦漂亮的新娘并肩走来,跟着他们身后的也都是些精神气十足的年青小伙姑娘,客人们都忙拍起手来。 “好!”高镇山看着徒弟,志得意满地喊了一声。 冯嫚儿作为媒人和王桂香李大志站在前面,看郭爱华和李光明过来,忙让他们站在中间,然后请厂领导发言,岳和安喜气洋洋的上去代表钟表修配厂祝福了李光明和郭爱华,简短说了几句就下来了。郭爱华这边毛纺厂没人来,后来洪静慧知道了,主动提出来要上去给郭爱华撑场面,这会岳和安下来洪静慧就上去了。 郭爱华看着身边讲话的洪静慧,心中渐渐安静下来,她已经和李光明成家了,再也不是当年孤孤单单一人来东北的她,也不再是那个抱着包袱和邹春娟连夜偷跑的她,失去了一个家,现在她又重新得到了一个家,还有爱她的家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洪静慧讲完话回座位上去了,客人们开始吃吃喝喝。李光明牵着郭爱华去敬酒,郭爱华才回过神。 谭丽丽把放着小酒壶酒盅的小盘子递给郭爱华,自己和邹春娟两人拿着准备好的酒跟在她身边,高越平甘宝顺也跟在李光明身边,准备给他挡酒。 几个人先去了主桌敬长辈,长辈们都乐呵呵接过李光明递上去的酒盅一饮而尽,三姨还非要给郭爱华塞个小红包,坐在三姨身边的王桂香做主让郭爱华收下:“这都是你三姨的心意,爱华你就收着,多敬你三姨两杯酒。” 郭爱华听了忙又给酒盅添满了酒,给三姨敬酒,三姨豪气的全部接下,满口子夸着:“好闺女。” 冯嫚儿端着酒盅满意地看着李光明和郭爱华,虽说李光明和郭爱华是自由恋爱,可是后来重逢还是她冯嫚儿拉的媒,心里美滋滋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赵健端着酒盅过来,轻轻捶了李光明一拳,然后举起酒盅:“光明,好样的!祝你新婚愉快!走一个!” “走一个!”李光明也举起酒盅,两人互碰了下酒盅,就喝干了自己酒盅里的酒。 赵健举着杯子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酒瓶把自己的酒盅重新满上,再次举起酒盅:“郭爱华,也祝你新婚愉快!” 郭爱华把放酒盅的小盘子给了邹春娟,自己也拿起一盅酒:“谢谢你,赵健。” 赵健挑了个头,来吃酒的年青人们都跑来找李光明敬酒,甘宝顺高越平帮李光明挡酒喝得七荤八素早就被送回家里去躺着了,李光明倒还勉强维持着清醒,不少客人都感叹李光明看着挺单薄,没想到喝起酒来居然是个海量。 等到酒足饭饱,就陆续有客人告辞,王桂香又指挥着给告辞的客人每人装点瓜子喜糖带回去。邹春娟和谭丽丽也回去了毛纺厂,临走前邹春娟悄悄在郭爱华耳边说:“给你家李光明倒的酒里我掺了水。”说完不等郭爱华回话,就跟谭丽丽走了。 等终于送走全部客人,一家四口也没什么力气收拾厨房和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大志直接瘫倒在堂屋的沙发上:“可累死老汉了。” 王桂香推推李大志:“你回屋去躺着吧,躺这像什么样子。” 李大志只好起身往自己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叮嘱王桂香:“桂香,那些东西先别拾掇了,等明天起来咱们一起收拾,这会确实没力气了。” 王桂香扶着李大志跟他一起进屋:“这哪是累的,这是喝多了吧?” 等老两口回了屋,李光明看着郭爱华说:“爱华,咱们也回屋吧。” “好。”郭爱华也看着李光明回答,两人相视而笑。 第59章 第 59 章 李光明和郭爱华甜甜蜜蜜过了几天小日子,婚假就用完了,得乖乖回去上班。 郭爱华下了班就去宿舍收拾东西,她已经结婚了,按说应该从毛纺厂的宿舍搬出去。 荣芳和谭丽丽刚好在宿舍,见郭爱华来收拾东西,谭丽丽就说:“爱华,你先别忙着收拾。反正咱们宿舍还有空铺,要是有新人来,就让新来的睡空铺就行。你铺盖留在这里,上个中班夜班什么的,也能有个地休息。” 荣芳也说:“就是,等人都睡不下了你再搬也不迟,那床铺空着也是空着。其他的东西你也别急,每天下班顺手带回去一两件就行了。” 郭爱华一听也是:“那行,我等新人来了再搬,先把其他的慢慢带回去。”她说完就打开自己的柜子,掏出个包袱皮,把几件衣服叠整齐放进去。 谭丽丽也过来帮忙叠衣服,收拾好包袱,郭爱华拎着包袱出门,谭丽丽就跟了出来:“爱华,时间过得真快,当时你和春娟跟着洪主任来宿舍的时候还是我给开的门。” 郭爱华应道:“是啊,转眼这么些日子就过去了。” 见谭丽丽还跟着自己往外走,郭爱华就劝谭丽丽:“丽丽,你回去吧,别送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铺盖和东西还在咱们宿舍呢。” 谭丽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郭爱华说:“爱华,我有点事情想托你帮我打听打听。” “有啥事?还吞吞吐吐的?”郭爱华疑惑地看着谭丽丽。 谭丽丽拽着郭爱华走到宿舍附近的小树林里,郭爱华一头雾水:“有什么事?还非得跑到这说?” “哎呀!”谭丽丽娇嗔一声:“你听我说嘛。” 郭爱华做侧耳倾听状:“你说。” “你帮我问问,你结婚那天……陪你家李光明敬酒的那个……高越平……有没有对象了?”谭丽丽红着脸小声吞吞吐吐的说。 “你说谁?”郭爱华故意问她:“甘宝顺?” “是高越平!”谭丽丽大声道。 “知道了,回去就帮你问。” 李光明下班回家同样被甘宝顺高越平被堵在机械厂家属院的门口。甘宝顺揽着李光明的肩膀道:“光明你小子真是重色轻友,娶了媳妇这几天就见不到你人了。” 高越平道:“光明啊,你这婚也结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兄弟们了?” “你们想怎么样?”李光明问。 甘宝顺笑嘻嘻搓着手:“结婚的时候陪着你媳妇敬酒的那两姑娘,快点介绍给哥哥们。” “对对对,快让你媳妇给我们介绍对象。”高越平跟着嚷嚷:“光明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就自己乐呵去了。” 李光明很为难:“我和人家姑娘也不熟悉,怎么给你们介绍嘛。” 甘宝顺道:“不是让你介绍,是让你媳妇给介绍。能陪着你媳妇敬酒,那肯定得是你媳妇的好姐妹。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好兄弟娶他们好姐妹不是正好?” 高越平也追在李光明身后:“光明,那天给你挡酒我就觉得那个谭丽丽心肠特别好,你就让你媳妇帮忙打听下她有没有对象成不?” 甘宝顺无奈地看着高越平:“就说你是个傻蛋,那个邹春娟长的跟电影明星似的,你非看上那个瘦不拉几的谭丽丽。” 高越平不服气:“谭丽丽心肠好,那天挡酒她还悄悄劝我吃点菜再挡酒,要不容易上头。” 李光明揉揉脑袋:“你们别吵了,人邹春娟有对象了。” “她对象比我咋样?”甘宝顺不甘心:“能比我好看?” “不知道,又不熟。”李光明撇了眼甘宝顺,想到郭爱华为邹春娟操的那些心:“家里条件应该能比你好点。” “那谭丽丽呢?她有没有对象?”高越平还是不撒手。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光明打开自家院子的门:“晚上爱华回来帮你问问。” “那你一定记得问。”高越平再三叮嘱了李光明,才回去自己家。 甘宝顺也失魂落魄的回家去了。 晚上李光明跟郭爱华打听谭丽丽有没有对象,郭爱华一听是替高越平打听的,就感慨:“真是巧了,今天丽丽也让我帮忙打听高越平有没有对象。” 李光明听郭爱华这么说,也笑了:“看来他俩还挺有缘分。” 郭爱华也笑:“他俩怎么就看对眼了呢。” “越平说他觉得谭丽丽心肠好。”李光明把高越平说的那些话转述给郭爱华听。 郭爱华听完说:“丽丽倒没跟我说看上高越平哪点了?改天我问问。不过丽丽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说完她又问李光明:“咱们怎么介绍他们认识?还来冯婶那套?在河滨公园?那本《机械维修》我还留着。” “他俩都见过面,知道对方叫啥了,冯婶那套行不通。”李光明说:“咱们得好好想想,咱俩谁都没给人拉过媒,不知道这样该咋办?” “要不明天问问妈?她肯定有经验。”郭爱华道。 “行,那就这么办。”李光明点头:“咱们先告诉越平和谭丽丽,他们问的人都还没对象,让他俩先高兴高兴。” 第二天郭爱华就去请教王桂香,王桂香果然非常有经验,她热情地指导郭爱华:“这有什么难的,他们自己都看对眼了。到时候你和光明挑个时间把他们都约咱家来吃饭,把话说开就行了。你俩就陪着他们说话,边吃边说话,多说说话就自然而然的私下底好去了。” 见郭爱华还有点犹豫,王桂香就说:“要是怕年青人腼腆,抹不开脸,说不开,就准备点酒,一喝酒,啥话都能说出来了,酒壮英雄胆嘛,上次你和光明结婚我看他们还算有点酒量,再说有你们看着,也不怕他们喝醉耍酒疯。到时候我和你爸就上越平他们家和你冯婶高叔一起等消息。” “妈,还是你厉害!”郭爱华从心底称赞王桂香。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郭爱华和李光明分头邀请谭丽丽和高越平来家里做客。 高越平下了班被李光明拉来家里才发现郭爱华和谭丽丽正坐在沙发上聊天,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郭爱华谭丽丽,你俩也在啊。” 郭爱华笑道:“我请丽丽来家里玩。” 李光明把高越平按在桌边的椅子上:“那正好一起。” 郭爱华去拿了个碟子盛了瓜子出来放在饭桌上:“咱们都坐过来,边嗑瓜子边聊。” 谭丽丽有些害羞的被郭爱华拉到桌边坐下,正好和高越平坐一起。 高越平的耳朵都红了,他偷偷瞄了下身边的谭丽丽:“你好,我是高越平,在机械厂上班。” 谭丽丽低着头回答:“你好,我是谭丽丽,在毛纺厂上班,上次爱华结婚,我们见过面了。” “我……我知道。”高越平声音也低下来:“那天谢谢你。” 这样不行,李光明看着有些着急,他从柜子里拿出酒盅和一瓶酒:“这酒是那天结婚剩的,咱们不如把这点干了吧。” “我去弄点下酒菜。”郭爱华出门去院子里厨房准备切个凉菜,就看到冯嫚儿和王桂香正扒着院子的门往里看。 郭爱华走过去,小声问:“妈,冯婶,有啥事?” “情况咋样?”冯嫚儿也非常小声的问。 “不咋样。”郭爱华摇头:“光明开了瓶酒,我来弄点下酒菜。” 王桂香挥手:“那你快去。” 郭爱华点头,看了下扒着门缝的王桂香和冯嫚儿,转身进了厨房。 送走郭爱华,王桂香从兜里拿出把瓜子递给冯嫚儿:“老冯来点?” 冯嫚儿抓过瓜子放在嘴里边嗑边说:“我都没想到我家越平看上的姑娘是厂里老谭的闺女。老谭可是个文化人,他闺女又在检验科工作,活清闲工资还高,我当时给光明介绍对象都没敢想过这姑娘。人家就这么一个闺女,怎么能愿意把闺女嫁给我家越平这样干体力活的傻小子?” 王桂香道:“咱们越平有什么不好的?长的浓眉大眼的一个帅小伙,身板还贼壮实,他家就这么一个闺女,正缺个身强体壮的给家里做劳力。” “不是我说,我总觉得我们越平有点傻,没他哥哥姐姐聪明。”冯嫚儿忧心忡忡:“要是老冯肯把闺女嫁给越平,越平就是倒插门我也认了。” “也许人家就图咱越平憨厚老实呢?”王桂香安慰冯嫚儿。 “再看吧。”冯嫚儿扔了手里的瓜子皮,踮起脚努力想看屋里的情形。 此时屋里四人正就着郭爱华端进去的拍黄瓜和油炸花生米喝酒,高越平这会已经有点喝高了,端着酒杯给谭丽丽敬酒:“谢谢你,谭丽丽,那天还劝我吃点菜再去挡酒,要不我就喝高了。” 谭丽丽举起酒杯:“不客气,应该的,谁让咱们一起陪着新郎新娘敬酒来着?” 李光明给高越平灌酒:“越平你那天明明就喝高了,这会想起别人说的好话来了。罚酒!” 高越平一口闷了酒盅里的酒:“对对对,是我不好。” “那谁好?”李光明又给高越平的酒盅里倒满了酒。 “谭……谭丽丽好……”高越平说话都大舌头了:“你不好……光明,你总灌酒给我。” 谭丽丽羞红了脸,匆忙对郭爱华说:“爱华,我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看着点,别给高越平灌太多酒了。” “我送送你。”郭爱华跟着谭丽丽出了屋子:“看着心疼了?放心,光明说越平平时在外面不怎么喝酒的,这回是因为你在抹不开面子才被我们给灌醉了。” 院子门外的冯嫚儿和王桂香看到屋里门打开,忙缩着头跑回了冯嫚儿家,等郭爱华送谭丽丽到了门口,就只看到门口的一堆瓜子皮。 第60章 第 60 章 等郭爱华送走谭丽丽,回院子拿扫帚和簸箕出来收拾院子门口的瓜子皮,王桂香就回来了。她让李光明把被灌醉的高越平送回去,自己把冯嫚儿的担忧转告给郭爱华,末了跟郭爱华说:“爱华,虽然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年青人互相看对眼就行。可谭丽丽家里就谭丽丽一个闺女,她家要真瞧不上越平,那还真不好办。你完了去跟谭丽丽把越平家里的底给透透,看谭丽丽咋说。” 郭爱华答应了:“妈,你说的对。我和光明也是看丽丽和高越平都互相看对眼了才拉的这个线,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明天我下班就去跟丽丽讲讲越平家的情况。那个,越平家就住咱们隔壁,他家挺不错的呀,冯婶还和丽丽一个厂,两家都是普通工人,有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王桂香叹气:“你冯婶就是担心谭丽丽她爸。你冯婶家你也知道,你高叔在钟表修配厂,现在咱们光明正跟着你高叔学修表,你冯婶是毛纺厂的老员工,他们家老二越冬你插队的时候也见过,这咱们就不说了。越平除了越冬还有一个哥哥越北,当年去了西疆兵团,就在那边成家了,再也没回来过,还有个姐姐叫胜男,插队的时候去了西南,赶上那边暴动,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如今都不知道是死还是活。越平是他们家老小,就没去插队,留在城里了,本来也是跟着你高叔学修表,可是死活学不会,这才和咱家光明换了名额,上机械厂了。你冯婶的意思怕谭丽丽她爸看不上越平这么个糙汉。” “还有件事,你冯婶没说。”王桂香想了下:“但这线既然是咱们牵的,就得跟人家谭丽丽说清楚。越平他们家这房子是越平他舅舅留下的,他舅舅也没个老婆孩子,见你冯婶一家几口子也没个房子,就让他们跟着自己住,后来厂里出了事故,越平他舅舅没了,家里也就没有在机械厂上班的人了,你高叔冯婶就担心厂里要把房子收回去。好在厂里看在越平他舅舅是为保护厂子的资产没的,就没说要把房子收回去的话。你冯婶高叔也就这么厚着脸皮住着,直到越平跟咱们光明换了名额进了机械厂才松了口气。” “那我就这么直接这么跟丽丽说了?”郭爱华问王桂香。  王桂香道:“你就直接说,咱们这不兴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第二天郭爱华下了班就去找谭丽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王桂香说的那些原原本本告诉了谭丽丽。 谭丽丽一点也不介意:“这有什么?我爸这个人太精明了,我在他手底下长了这么多年实在受够了,就是看上高越平老实本分才想试着和他处对象的。” 郭爱华问谭丽丽:“要真像冯婶担心的那样,你爸看不上高越平怎么办?” “那是冯婶还不了解我爸。”谭丽丽还是跟郭爱华解释了一下:“我爸特精明,还非要别人都听他的,不能反驳,高越平这样的老实头和他正合适。而且我看冯婶也挺精明的,高越平能在她手底下长这么大,肯定也能在我爸手底下平平安安。” 行吧,你们自己觉得行就行。 作为一个为了婚姻自由从家里跑出来的人,郭爱华自己也没立场劝别人怎么样,只是转告一下冯嫚儿和王桂香的意见。话说完了,郭爱华就和谭丽丽一起去宿舍,想再带点东西回去。 两人进了宿舍,就发现屋里只有邹春娟一个人,她正坐在郭爱华床上哭。 “春娟,你这是怎么了?”郭爱华紧张地和谭丽丽过去看邹春娟。 邹春娟哽噎道:“曹洪亮让我去打胎。” “……”郭爱华和谭丽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郭爱华清理了下思绪,才跟邹春娟确认:“春娟,你是说你有了曹洪亮的孩子,曹洪亮让你打胎?” 邹春娟吸着鼻子“嗯”了一声。 郭爱华怒道:“你前阵子不是说他还答应帮你弄户口的事情。” “就是这个。”邹春娟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他一直推三阻四,说户口弄不过来结不了婚,又说他找人去办,人家非要我本人去才给迁。我想着有了孩子,为了生孩子上户口他也得和我去结婚啊,结果他说让我去把孩子打了,他爸马上要升官,他没结婚生孩子影响不好。” 郭爱华看邹春娟哭得可怜,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他爸升官和他结婚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谭丽丽也气的不行:“你就这么忍了?一个人闷在宿舍哭?这可不是你邹春娟能干的事情。” “哪能?!”邹春娟从郭爱华手里抢过手绢擦了眼泪:“我就伤心自己怎么看上曹洪亮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我绝对不放过他!他给我等着,他爸不是要升官吗?我这就去上面揭发他纵容儿子迫害妇女,始乱终弃。” “那这孩子怎么办?”郭爱华担忧地问。 “生下来。”邹春娟直接了当。 郭爱华和谭丽丽见邹春娟主意已定,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别为了一个曹洪亮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 郭爱华回家跟李光明说起邹春娟的事情,李光明也是无奈:“邹春娟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肯定早就想好办法了。倒是爱华你,要小心点,别被邹春娟扯进去。” 过了几天,郭爱华就听同班组的人议论纷纷,说邹春娟不知道走了谁的后门,转正做了正式工。郭爱华满心疑惑,她中午下了班去找谭丽丽:“丽丽,你听说了没?我们班组突然在传春娟转正了。” 谭丽丽也挺惊讶:“这几天没见春娟回宿舍,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不是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又突然想通去打了孩子跟曹洪亮换转正了?曹洪亮看着也不像说话算的人呐?” 两人一肚子疑问,却怎么也找不到邹春娟。 晚上郭爱华回了家,冯嫚儿却一脸八卦跑来找郭爱华:“爱华,你听说了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邹,今天下午跑去厂长办公室门口大闹了一场。” 终于有了邹春娟的消息,郭爱华心中焦急万分:“冯婶,快说说,春娟怎么了?我和丽丽找了一中午都没找着她。” “今天下午刚上班,那个小邹就带了两个人,说是报社的记者来找咱们曹厂长。在厂长办公室门口直接问曹洪亮迫害妇女,现在逼着妇女去打胎,曹厂长要怎么处理?要是处理不公道,他们记者就要给小邹同志主持公道,全部写成文章发到报纸上去。让全东江省的老百姓看看都解放多少年了,怎么还有春城毛纺四厂这样迫害妇女的黑工厂。”冯嫚儿一口气说了一堆话,拿起李光明倒过来的水喝干才继续说:“曹厂长就说肯定是误会,他保证曹洪亮肯定会老老实实和小邹同志结婚,当场让人去叫来曹洪亮来做了保证,还当着记者的面给小邹和曹洪亮开了结婚介绍信,那记者才算罢休,说他们还会关注这事的后续,要是骗他们,就接着写出来发报纸上去。曹厂长亲自把两个记者送出去厂子才回去按着曹洪亮一顿打。” 郭爱华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邹春娟能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李光明在旁边道:“我说什么来着,邹春娟肯定有办法,不用你替她担心。” “爱华你还担心小邹?”冯嫚儿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小邹马上就是厂长的儿媳妇了,再说曹洪亮本人在咱毛纺厂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小邹又转了正,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爱华你等见了小邹,问问她是怎么转正的,咱们也去走走门路,给你也转个正。” 郭爱华怎么能告诉冯嫚儿说邹春娟是打胎才换了个转正,只好闭口不提,李光明赶忙问:“冯婶,越平和谭丽丽怎么样了?” 冯嫚儿叹口气:“就那样,谭丽丽那姑娘真是啥都好,我做梦都想让那样的姑娘当我儿媳妇,只要人家不嫌弃我们越平,怎么样都可以。” 郭爱华再见到邹春娟已经是几天以后,邹春娟神清气爽的找郭爱华陪她去宿舍收拾东西,说自己已经和曹洪亮领证,要搬去曹洪亮那里住了。 郭爱华看了下邹春娟的肚子:“你真把孩子打了?不是说要生下来吗?” “没打,我去弄了张假的手术单子忽悠曹洪亮给我转了正,转头就带着人去曹洪亮他爸那里闹了。”邹春娟左右看了下,见附近没什么人,就趴着郭爱华耳边小声说:“那两个记者也是假的,我花钱雇的人。” 郭爱华吓得不轻:“春娟,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你就完了,曹家不会放过你的。” 邹春娟道:“怕什么?我现在连户口都是假的。为了去登记,曹家花钱在这边农村给我落了个户,反正这边村里的姑娘等要嫁人的时候再去上户口的挺多的,真要闹出来,曹家也脱不了关系。这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爱华我知道你嘴巴严实,这事跟你家李光明也别说。” “这种事你咋能告诉我?真吓死我了。”郭爱华拍着心口:“我保证烂肚子里。” “这也是让你长点心眼,别以后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了。”邹春娟看着郭爱华:“以后咱俩的路,都只能靠自己走下去了。” 是啊,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郭爱华和邹春娟从一路相伴来春城的两个小姑娘,到现在各自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她们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走下去了。 到了宿舍,荣芳谭丽丽白静都在,看见邹春娟都跟她说恭喜,邹春娟也乐呵呵的跟他们唠嗑,白静就问邹春娟:“春娟啊,你和曹洪亮什么时候办酒?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去吃喜酒。” 邹春娟捂着肚子一脸羞涩:“洪亮说肚子大着办酒不好看,要等生完再说。”等他们收拾完邹春娟的东西离开,邹春娟才哼了一声:“谁不知道她白静是陈玉莲的探子,还有脸在这里恭喜我。” “你消消气吧。”郭爱华劝邹春娟:“你都和曹洪亮领证了,陈玉莲还能怎么样?” 第61章 第 61 章 陈玉莲还真闹出来了幺蛾子。 这会已经离邹春娟和曹洪亮领证过去几个月了,因为怀了孕,邹春娟每天来上班也就是点个卯,班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便她去了。也是托了邹春娟的福,现在班组里的人也不怎么欺负和邹春娟一起来的郭爱华了。 郭爱华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毕竟邹春娟已经得偿所愿。等自己也努力一把,在夜校好好学,争取毕业以后能拿着技工证转个正也就行了,以后各自对自己的小家庭负责就好。 这天郭爱华下了大夜班刚回到家里,准备好好补个觉,冯嫚儿就在外面开始敲院子门。李光明正准备去上班,就顺手去开了门。 冯嫚儿一见李光明就问:“光明,你们家爱华呢?” 李光明压低了声音:“爱华才下大夜班回来,刚睡下。” 冯嫚儿有些为难:“我刚去上班,在车间听人说和爱华一起来的那个小邹,昨天晚上送医院了,就跑回来想跟爱华说说。” 李光明低声道:“冯婶,你先回去上班。我去跟爱华说。” 李光明送走冯嫚儿,回屋里叫醒郭爱华:“爱华,你醒醒。” 郭爱华并没有睡着,这会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揉着眼睛问:“光明,啥事?” “冯婶听说邹春娟昨晚送医院了,刚才跑来报了个信。”李光明声音不大,但这个消息却无异于放了个zha dan。 “什么?”郭爱华一下子清醒了,猛然翻身坐起。 李光明摸摸郭爱华的头发,安慰她:“你先别急,去找谭丽丽他们打听一下再说,毕竟冯婶也是听说的。我先去上班了。” “我送送你。”郭爱华爬起来穿衣服。 “不用了,你才刚睡下。”李光明起身往外面走。 “这会也睡不着了,就送你到家门口。”郭爱华下了床,和李光明手牵手到了门口,才和李光明告别。 送走李光明郭爱华洗了把脸,去厂里找谭丽丽。谭丽丽在睡梦中被郭爱华叫醒,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忙穿好衣服和郭爱华去车间找冯嫚儿打听。 冯嫚儿看见郭爱华和谭丽丽,忙冲她俩挥手,趁人不注意带着她俩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才小声说:“你两是为小邹那事来的吧?我刚才又去跟人家打听了,那人住曹洪亮他家附近,说昨天下班小邹回家进门没一会,曹洪亮就一头汗跑出来说小邹要生了,找人帮忙送去医院。曹洪亮他家离咱们毛纺厂挺近的,我琢磨他要送也是送这附近的医院,要不你俩去医院打听打听?” “这才七个月,不是说十月怀胎吗?”郭爱华讶异。 “谁说不是呢?难保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赶紧去吧。”冯嫚儿催促道。 又是生孩子出事,想到当年难产的刘玉婷,郭爱华的心紧绷起来,刘玉婷当年还是和丁铁柱两情相悦结的婚,最后都被刘寡妇磋磨死了,邹春娟可是硬嫁进曹家的,谁知道曹家会怎么对待邹春娟呢? 离毛纺厂最近的医院就是上次李光明住院的医院,郭爱华和谭丽丽找去医院妇产科打听,妇产科的小护士人挺好,听说他们是邹春娟的朋友,就给查了病历簿:“邹春娟?昨晚早产送来的,这会已经转到住院部了。”见郭爱华谭丽丽还是一脸担忧,就安慰她们:“大人小孩都没事,就是小孩早产有点小,现在还在保温箱,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大人。” 郭爱华和谭丽丽又找去住院部,终于找到了邹春娟的病房。病房的门开着,病房倒是挺宽敞,可是里面挤了十几张床位,再加上陪床的来看病人的病房里呼啦啦一帮人,郭爱华和谭丽丽在门口张望了很一会,才找到邹春娟的床位。 邹春娟的床位靠着最里面的墙,此刻她脸色苍白的昏睡在病床上,床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 谭丽丽小声跟郭爱华咬耳朵:“那个应该是曹洪亮他妈,曹厂长的老婆,我以前老远瞅见过她几回。” 郭爱华和谭丽丽走过去,谭丽丽小声道:“阿姨,你好,我们是春娟的同事,听说她住院了,来看看她。” 中年妇女愁眉苦脸地看了谭丽丽一眼:“你们来了?这事都传厂里了?” “什么事?”谭丽丽问:“我们就听说春娟住院了,没听说别的事。” 中年妇女放下了心,露出了笑容:“我是春娟的婆婆,你们都是春娟的朋友,叫我陈阿姨就行。” 郭爱华见邹春娟没事也放下了心:“陈阿姨,我们刚才听护士说春娟是早产住院的,春娟现在情况怎么样?” “哎,这都是洪亮的不对。两口子吵架也不让着春娟点,看把春娟给气倒了。”陈阿姨伤心道:“春娟底子好,人倒是没事,以后好好养养也就好了。就是给累的,你看到现在还没醒,要不过几天她醒了你们再来看她?” 既然陈阿姨这么说了,郭爱华和谭丽丽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只好跟陈阿姨客气几句“那我们明天再来”,就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光明听郭爱华说了这事,就说:“这里面肯定有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两天冯婶肯定就能打听来告诉你了。” 王桂香拿筷子敲了李光明一下:“老冯是你们的长辈,哪有这么说长辈的?!”她训完李光明又转头跟郭爱华说:“爱华啊,既然人没事,你就别担心了。等小邹醒了,妈熬点鸡汤你给她送去补补。” 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哪里能麻烦妈,妈你教教我怎么熬,我自己来。” 王桂香乐呵呵道:“不麻烦,你要是想学,妈就教你,妈这点手艺都教给我们爱华。” 邹春娟是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的,郭爱华带着跟王桂香学来的爱心鸡汤去看邹春娟的时候,邹春娟的婆婆陈阿姨正对着邹春娟小声说话,邹春娟却一直扭头看着旁边的墙壁不肯回应,见郭爱华来了,陈阿姨尴尬的收住话头:“春娟,你朋友来了,你们聊吧。妈回家给你做晚饭。” 郭爱华忙道:“陈阿姨,我给春娟熬了点鸡汤。是我婆婆教我熬的,给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喝挺好。” 陈阿姨道:“这样啊,那你就帮我多陪陪春娟,我也好回去歇歇,晚上再过来陪夜。” “陈阿姨放心,春娟交给我了。”郭爱华跟陈阿姨打了保票,陈阿姨就拎着包走了。 邹春娟一直看着墙,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等陈阿姨出了病房的门,才转过头来跟郭爱华诉苦:“爱华,曹洪亮和陈玉莲这对贱人,可真气死我了。” “你别气,好好躺着。”郭爱华忙按住正要挣扎着起来的邹春娟:“刚生完孩子,别乱动,我婆婆说要是月子里落下病根,就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我不能不气啊!”邹春娟用力捶了两下床:“我下班回家,一开门就看到曹洪亮和陈玉莲趁着家里没人在我屋里干好事。曹洪亮还护着陈玉莲,说他就是因为我怀孕才和陈玉莲玩玩,等我生完孩子立刻就和陈玉莲断,让我别骂陈玉莲了。” 郭爱华听了也是愤怒不已:“那陈玉莲呢?” “陈玉莲趁曹洪亮拦着我跑了。”说起这些,邹春娟本来煞白的脸都气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别说骂人了,我杀人的心都有!” 病房里的人听到邹春娟的声音都转头看她,邹春娟毫不在乎:“从我醒了,我婆婆就跟我念叨,让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曹洪亮,和曹洪亮好好过,我呸!” 旁边病床陪床的大妈忍不住开口:“孩子,你婆婆说的对。男人都忍不住要偷嘴,你孩子都生了,看着孩子的面上,忍着过吧。” 邹春娟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搭理那个插嘴的大妈,接着对郭爱华说:“我怀疑陈玉莲是故意的。她以前哪里有机会和曹洪亮说话,从我带了曹洪亮回宿舍见你们,她才找机会跟曹洪亮勾搭上了。你说这是什么人?!明知道是别人的对象,还想方设法的去勾搭。” 郭爱华也疑惑道:“陈玉莲这都图什么?你和曹洪亮都领证了,她还有什么可图的?她眼界那么高,整天冲咱们翻白眼,看着也不像是为了哪个男的,就要寻死觅活的那种人?” “图曹洪亮是厂长的儿子呗!”邹春娟冷冷道:“结婚了还能离呢!她陈玉莲也就一张脸好看,家里穷成那样,要是能撬走曹洪亮,可不是一飞冲天了。” 刚才插嘴的大妈一直在偷听郭爱华和邹春娟讲话,这会忍不住又凑过来插嘴:“姑娘你听大妈一句,离什么婚啊。这女人离了婚就是二婚头了,说不好听点的那就是个破鞋,谁还要?咱们女人呐,就得安分守己,不要仗着自己年青漂亮就乱来,你也有老的时候。这会喊着离婚,你老了怎么办?” 邹春娟本来就一肚子怒火,无缘无故被这大妈这么一顿说,顿时怒火冲天,抓起枕头就扔过去:“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要你跑来教训我!” “哎呀,你怎么还打人!”大妈往旁边一躲,撞到身边的郭爱华,把郭爱华撞倒在地。 郭爱华刚扶着病床站起来,只得头晕眼花,忍不住蹲了下去。 “爱华,你怎么了?”邹春娟发现郭爱华不对劲,喊了起来。同病房的人忙跑去叫来了医生。 有个快出院的产妇让出自己的病床,让人们把郭爱华扶上去躺着。赶来的医生检查了下郭爱华,问了郭爱华几个问题,得知郭爱华刚结婚不久,就跟郭爱华说:“你这是没休息好,累着了,另外要是以前你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考虑到你是新婚,可能是怀孕的概率比较大,我建议你还是去前面门诊挂个号再检查仔细一下。” 第62章 第 62 章 你怀孕了。 这几个字一直在郭爱华耳边回荡。稍做休息,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后,郭爱华就到门诊部挂号去看了大夫,做了仔细的检查,果然郭爱华怀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在确定那一撞没有造成损伤之后,郭爱华就回去邹春娟的病房,一会儿谭丽丽也来看邹春娟,邹春娟气哼哼地又给谭丽丽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同样的脾气发了两遍,邹春娟的气也消了不少,就催郭爱华赶快回家报喜。 谭丽丽知道郭爱华怀孕了,也高兴地跟郭爱华道喜,又催促郭爱华:“那爱华你快点回家去休息,也跟家里人说说这个好消息。” 郭爱华也想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光明,叮嘱了谭丽丽两声:“那丽丽我回去了,那个鸡汤你盯着春娟早点喝掉,不要放太久。”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虽然也曾经幻想过如果将来和李光明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要怎么照顾她或者他?但郭爱华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到来的这么早,她才结婚没几个月,这个孩子就已经在她的肚子里落了根,开始成长。 想到这里,郭爱华不由自主用手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满心都是温柔和甜蜜。 郭爱华开了门进了自家小院,王桂香和冯嫚儿两人正坐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唠嗑,见郭爱华一脸欢喜,就问郭爱华:“爱华,你路上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一准是捡到钱了。”冯嫚儿在一边开玩笑。 “妈!”郭爱华低着头搓着衣角,带着些羞涩又带着些喜悦:“大夫说我有了。” “有了?!”王桂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有啥了?” 倒是冯嫚儿反应快:“肯定是有大孙子了!老王,真是恭喜你了,媳妇才进门没几个月,就能有大孙子抱了!” 郭爱华急忙反驳:“不是,冯婶,大夫没说是男是女。” 王桂香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跑两步扶住站在门口的郭爱华:“管他是男是女,妈都高兴,都高兴!咱们今晚吃点好的庆祝庆祝!妈先扶你进屋去休息会,这两天跑医院可把我们爱华累坏了。” 冯嫚儿也道:“对对对,管他是男是女,都是好事!就算是个姑娘,俗话说得好,先开花后结果!”她转头冲着屋里喊:“光明啊,快出来看看你媳妇,你要当爸了!” 李光明闻声从屋里跑出来,抱住郭爱华:“爱华,真的吗?我要当爸了?!” 当着王桂香和冯嫚儿的面,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她挣扎着推开李光明,羞涩的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来检查结果塞进李光明手里:“你自己看吧。” 李光明喜滋滋地接过来放自己口袋里:“我哪里能看懂,这个咱们收起来,以后当个纪念。” 王桂香看着他们俩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妈也是过来人。妈这就去做饭,咱们晚上庆祝一下,可惜你爸今天上中班,要迟点回来,吃不上了。爱华有啥想吃的没?” 冯嫚儿见状,就道:“老王你先忙,我先回家去了,咱们改天再聊。” 王桂香送走冯嫚儿,自己哼着小曲进了厨房,郭爱华忙跟进去帮忙,结果被王桂香轰了出来。 晚上只有夫妻两个人的时候,李光明问郭爱华:“爱华,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检查这个了?” 郭爱华知道这个骗不了李光明,就算自己不说,谭丽丽也会跟高越平讲,迟早要传到李光明耳朵里,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李光明:“今天去看春娟,春娟和隔壁陪床的一个大妈吵起来了,我被那个大妈撞了一下,不太舒服,春娟喊了大夫,住院部的大夫让我去检查的。” 李光明吓了一跳:“撞哪了?爱华,让我看看?” 郭爱华急忙道:“没事,在医院都仔细检查过了,你放心!你要是不信,那单子上都写着。” “我也看不懂那单子……”李光明不相信。 “那你拿单子去问隔壁夏婶,”郭爱华道:“夏婶总不会骗你吧?” “那我等会去找夏婶看看。”李光明道,又疑惑地问:“邹春娟不是刚生完孩子?还是早产?怎么还这么能闹腾?” 郭爱华替邹春娟辩解:“这也不能怪春娟,她本来就被曹洪亮和陈玉莲气狠了,正跟我诉苦,结果旁边那大妈非要跑来插嘴,说些有的没的,把春娟气得够呛,直接把枕头给扔出去了,我这是遭了鱼池之殃。” “这又关曹洪亮陈玉莲什么事?”李光明不太明白。 郭爱华就把曹洪亮和陈玉莲邹春娟的三角大战大概讲了一下,又把邹春娟的猜测告诉李光明:“要是真像春娟猜的那样,这陈玉莲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光明沉默了一会,决定提前交代一下问题:“这陈玉莲还和我相过亲,你上回生病我去看你,才发现你老说的在宿舍里挑事的陈玉莲,就是和我相过亲的陈玉莲。我那时候为了应付差事,去相亲都整得灰头土脸,估计人家没看上我。” 郭爱华没想到还有这事,一把拧住李光明的胳膊:“你到底相了多少个?还遗憾人家没看上你?你整光鲜点去,陈玉莲就能看上你了?你怎么这么大脸?” “哎哟哟……轻点……”李光明吃痛求饶:“没几个,陈玉莲相完就是你了,我谢天谢地她没看上我!感谢天感谢地她没看上我!她没看上我,那是我家祖宗保佑咱们,你看看邹春娟给她祸害成什么样了?” “哦?那我还得谢谢她没看上你,也算是放过我了?”郭爱华又拧了半圈,疼得李光明“嗷嗷”叫。 两人正闹着,李大志推开门问:“光明,你上学那会给你买的那个字典搁哪了?” 郭爱华一愣,赶忙放手:“爸,你下班回来了?厨房有吃的,我去给你热热,马上就好。” 李大志咳嗽一声,权当什么都没看见:“爱华啊,别忙了。我在厂里吃过回来的,刚听你妈说你有了,我要当爷爷了,就想找那字典翻翻,好给我大孙子取个好名字。” “爸,没准是孙女!这日子还早,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你这也太急了。”李光明从柜子里翻出本《新华字典》给李大志。 “孙女也要起个好名字!”李大志得意道:“这是我李大志的第一个孙子。”看到李光明的眼神,李大志赶紧补充:“或者孙女,反正都是我老李家的后代。” 李大志拿了字典,关上屋门,屋里夫妻二人面面相视。 半晌,郭爱华问:“要是真是个孙女,爸不乐意怎么办?” 李光明安慰郭爱华:“爸就那么一说,没啥不乐意的。” “你家就你一个,万一真是个女孩子咋办?爸妈能乐意吗?你看刘婶,知道是个闺女,看都不看一眼,家门都不让进。刘玉婷还没下葬,就想着给丁铁柱娶新媳妇了。”郭爱华情绪低落下来。 “你看咱妈那高兴劲就知道咱妈和刘婶不一样。咱妈肯定乐意孙女,当年生了我,她一直想再给我生个妹妹,可惜后来动乱,没能生成。”李光明畅想起来:“我也想要小闺女,小闺女肯定跟你一样好看。现在咱们条件也比前些年好了,等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会更好,咱们到时候就给她穿各种各样的小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 见郭爱华还是低头不说话,李光明逗她:“你仔细想想,都说女儿随爹,儿子随妈。就你这个头,咱们要是生个儿子随了你,在东北这地界还怎么做人?肯定连媳妇都娶不上。要是个闺女,那随你随我都成,咱俩谁都长的不丑,闺女那肯定也丑不到哪里去。” 郭爱华也知道李光明在逗她,“噗嗤”笑了一声,捶了李光明一拳:“你嫌弃谁个头矮?” 逗笑了郭爱华,李光明松了口气,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沉甸甸,想到当年的刘玉婷,现在的邹春娟,都是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了事情,女人生孩子真是太可怕了,他心里因为郭爱华怀孕升起的欣喜全都变成了恐惧和忧虑。 转天郭爱华又要上大夜班,王桂香催郭爱华:“爱华,你趁天亮着早点去厂里,在宿舍休息会再去上班,要不天黑了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怪让人担心的。” 郭爱华一想也是,吃了饭就去了厂里宿舍休息,等到点了才去车间上工,她慢悠悠走在厂区的路灯下面,仔细看着路,就听对面来人问:“这不是小郭同志吗?听说你结婚了,怎么还在宿舍这边住?” 郭爱华抬头去看,原来是救过她和李光明的方正平:“方队长,上次谢谢你了。我结婚就从宿舍搬出去了,就是上大夜班的时候晚上走路不方便,偶尔来宿舍里休息一下。” 方正平道:“没什么,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都感谢多少回了。再说你对象他妈还跑来我们保卫科送了个锦旗,再感谢我们,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 两人道了别,郭爱华接着往车间走,方正平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郭爱华:“小郭同志,我跟你说个事。” 郭爱华只好又走回来:“方队长,啥事啊?” 方正平看看旁边,小声说:“就上次你和你对象遇到劫道那事,后来警察同志来咱们厂调查过你们宿舍的陈玉莲。因为那个劫道的说他从一起喝酒的小陈那边听说小陈他姐姐在家抱怨宿舍有人晚上去上那学费老贵的夜校,天天天黑了才回宿舍,吵着他姐姐睡觉,那劫道的才动了心跑来劫道的。警察同志去找了那个小陈,发现小陈就是你们宿舍陈玉莲的弟弟,但后来查来查去,没找到陈玉莲和小陈跟这事有关的证据。人家陈玉莲确实就是回家随口抱怨一下,连他弟弟都只是喝醉了替姐姐打抱不平,根本就不知道一起喝酒的人是个劫道的。厂里也就算了,没处分陈玉莲。” 郭爱华听的脸色发白,她真没想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他们只打听到人抓到了,判了几年。方正平看着郭爱华,有些不落忍:“反正,你自己还是有点防心吧。这事你也别传出去,自己和家里人知道就行了,毕竟警察同志也没查到他们和这事有关系。” 郭爱华嘴巴动了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谢谢你了,方队长,我会注意的。” 第63章 第 63 章 郭爱华第二天下班回家之后就把方正平说的事情转告给了家里人。 此时他们正在吃饭,王桂香听了郭爱华的话就把送到嘴边的馒头搁在碗里,拍着自己的心口:“唉,那时候毛纺厂那个小伙子说你们出事了,可吓死我了。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这么个碎嘴子,这闺女的心怎么长的,这么黑?” 李大志也叹道:“和这么个人一屋子住着,人家使坏你都防不住。爱华啊,以后咱们尽量少去宿舍,离她远着点。” “爸说的是,今天下了大夜班我都没敢去宿舍休息,直接就回来了。”郭爱华回答李大志:“自从结了婚,我也就上夜班的时候才提前去厂里宿舍休息会。” “俗话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没道理为了一个陈玉莲,爱华就得躲着她,不能去宿舍休息了,上大夜班多累,哪里还能匆匆来匆匆去,都不带休息就来来回回的。”李光明心疼媳妇,搁下饭碗安慰郭爱华:“估计陈玉莲这会也没空给咱们使坏了,邹春娟快出月子了吧?” 郭爱华在饭桌下面掐了李光明一把:“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王桂香也瞪了一眼李光明:“那小邹人再咋样,对咱们爱华是真心实意的。别人说她,咱们可不能说她。还有方队长,这事方队长说咱们家里知道,咱们就家里人自己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往外说了,传出去让人家方队长不好做人。” “知道了,妈。”李光明没想到一句戏言引来王桂香这么多话,忙答应了一声。 王桂香又问郭爱华:“爱华,小邹生的是个男孩女孩?到时候满月咱们送点啥给她好?” “是个男孩,春娟给起了个小名叫早早,说这孩子来得太早了。再说满月……”郭爱华想了想:“春娟结婚的时候都没摆酒,满月应该也不会摆了吧?” 王桂香又开始替邹春娟发愁:“这曹家人也真是,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嫁到他们家,连酒都不给摆……” 吃完了饭,郭爱华就收拾东西去夜校上课,李光明家离夜校也不算近,李光明心疼郭爱华要走那么远的路,自然是骑上自行车去送郭爱华去了。 王桂香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跟李大志说:“爱华这孩子真是能吃苦,又是上班又是上课,如今还怀着孩子,也不见耽搁一天。比咱们光明强多了,就是太辛苦了些。” “那是,咱们得给孩子补补。”李大志也挺忧心。 隔天郭爱华去上班的时候,包里就被王桂香塞了两个橘子:“爱华,你夏婶说孕妇多吃水果好,这两橘子你带着,中午吃完饭就吃了。” 中午郭爱华和谭丽丽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郭爱华就剥了橘子吃起来,谭丽丽看郭爱华吃得津津有味,就问郭爱华:“爱华,这橘子皮看着绿油油的,吃着也不酸?” 郭爱华把剥了皮的橘子分了一半给谭丽丽:“有点酸,但也没酸到那份上,吃着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谭丽丽接过橘子狐疑的掰下来一瓣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酸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下来了,郭爱华忙拿谭丽丽的饭缸去舀了汤回来给谭丽丽。 谭丽丽咕咚咕咚大口喝汤,感觉酸味稍微缓解,才舒了口气:“爱华,你骗人,酸死我了。” 郭爱华又吃了口橘子:“我吃着还好,没觉得多酸啊,是不是你刚好吃着个酸的?” “你真不觉得酸?”谭丽丽把郭爱华手里吃剩的拿过来咬了一口,再次端起饭缸灌汤:“郭爱华,你个骗子!” 晚上郭爱华一家人正吃着晚饭,高越平扛了两小篓绿油油的橘子敲李光明家小院的门。李光明去开了门,高越平进了门,把两小篓橘子放在地上擦了把汗:“光明,丽丽说中午见你家爱华吃橘子吃得香,让我去她家把这两篓橘子给你家搬过来。” 郭爱华也从屋里出来看:“高越平,真是麻烦你和丽丽了。丽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橘子?” “说是人家给送的,她家里都吃不来这么酸的,放那里没人吃。”高越平一边说一边跟李光明一起把橘子搬进了屋里。 王桂香也过来看了下橘子:“这橘子可真不错,看这皮又光又亮,摸起来还沉甸甸的。” 李大志问:“越平吃了没?一起吃点?” 高越平也爱吃王桂香做的饭,听了李大志的话一口答应:“李叔,我王婶今天做啥好吃的了?”一边说着就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去厨房给自己拿碗盛饭。 郭爱华白天吃了几个橘子,这会看见那篓子绿油油的橘子,嘴巴里又开始馋得慌,就放下饭碗,拿了两个橘子剥来吃。 李光明劝郭爱华:“爱华,那酸溜溜的,少吃点,小心牙酸倒了。” 王桂香怜爱的看着郭爱华:“想吃就吃点,等过些日子开始害口了,就吃不下去了。趁这会有胃口,多吃点补补。” 李光明劝不动那娘俩,只好问正在低头扒饭的高越平:“越平,最近你们忙不?怎么都不见宝顺出来玩了?” 高越平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饭:“不知道,最近宝顺也不跟我玩了,在单位跟我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他是不是对咱俩有啥意见?” 李光明闻言也低头琢磨:“咱们一起长大,能有啥意见?” 李大志道:“大小伙子,有啥直接去问,有啥好琢磨的。” 高越平点头:“李叔说的是,我明天上班就直接找宝顺问个明白。” 吃完饭,高越平就主动跟着李光明去厨房洗碗,李大志去隔壁找高镇山闲聊,王桂香就拉着郭爱华坐在堂屋沙发上给她讲点孕妇该注意的事情。 夏茯苓抱着甘宝琳从隔壁出来,她手里拿着个信封,隔着院子的门跟在院子里盛水的李光明说话:“光明,宝顺让我把这个给你们送过来。你们最近怎了?有话也不直接说,怎么还写上信了?” 李光明打开院子门:“夏婶进来坐,正好我妈给爱华讲课呢。” “行,我也去听听。”夏茯苓把信封给了李光明,自己抱着甘宝琳进了屋:“老王,我和宝琳来你家串串门。” “呀,宝琳来了。”王桂香从夏茯苓怀里抱过甘宝琳逗她:“宝琳想不想王婶?” 甘宝琳不说话,傻呵呵冲着王桂香笑。 王桂香也乐呵呵冲着甘宝琳笑:“宝琳真乖,都会给王婶笑了。” 门外李光明拿着信封冲高越平喊:“越平过来,咱们看看宝顺到底闹啥幺蛾子。” 高越平凑过来,两人一起撕开夏茯苓给李光明的信封,发现里面没有信纸,只有几张照片,李光明拿出来一看,是早先他在山顶跟郭爱华求婚的时候照的那几张。 李光明也顾不得甘宝顺搞什么幺蛾子了,他拿着照片冲进屋里:“爱华来看,咱们那时候的照片出来了。” 郭爱华清理了桌子,李光明把几张照片小心地按顺序排列在桌子上,几人都凑过去仔细看。 第一张照片黑布隆冬的,上面是一前一后两个背影,勉强能看清前面背着手爬山的是李光明,后面被他拽着的是郭爱华。 郭爱华看着照片问:“当初怎么没发现还照了这么一张?那会也没见闪光灯闪啊?” 高越平解释:“闪了,我两藏在树林子里面,你们背着身没看见。” 第二张照片依然是两个人的背影,他们面前是已经微微露头的太阳,小小的照片看不清当时泛着金边的太阳,但依然能让人记起当时壮观美丽的景象。 第三张是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李光明和郭爱华都侧着身,李光明正在给郭爱华擦眼泪。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个也照下来了。” 李光明笑嘻嘻:“这个照的好,没想到我们爱华哭起来照相也能这么好看。” 郭爱华恼羞成怒,有心要捶李光明,当着夏茯苓和王桂香的面却不好意思动手,只能悄悄瞪他一下:“你正经点,巴掌大的照片,能看出来什么好看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意思。”李光明举起照片:“你这是喜悦的泪水,多值得纪念。我完了去找宝顺要底片,去照相馆放大了挂起来。” 王桂香见郭爱华恨不得藏起来,赶紧来解围,她拍了李光明一下:“看下面的。” 下一张照片却是甘宝顺和高越平被发现以后照的,李光明和郭爱华并排站着,面对着照相的人,他们的背后是初升的太阳。照片上的人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这幸福的味道浓烈到透过照片也能感染到看照片的人,让人不由得对着照片里的人会心微笑。 最后一张却是四个年青人的合照,李光明揽着郭爱华的肩头,高越平正冲着镜头招手,甘宝顺刚刚跑到位,还没站好。他们年青而充满朝气,就好像他们背后初升的太阳。 夏茯苓看了不由感叹:“还是年青好。” 王桂香附和:“可不是,看着就有朝气。” 郭爱华看着照片,想起来什么:“夏婶,宝顺还没谈朋友?” 夏茯苓看着照片上开开心心的四个年青人,叹气:“还没,这照片上四个人,就剩他一个没对象了。” 李光明恍然大悟:“夏婶,宝顺在家不?” “在。”夏茯苓肯定的回答:“不知道他闹啥别扭,非让我来送信。我出来就没关门,你们直接去就行了。” 李光明拉着高越平跑去夏茯苓家里,果然甘宝顺正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他听见李光明和高越平进门的声音,把脑袋下面的枕巾扯出来盖在自己脸上。 李光明掀起甘宝顺脸上的枕巾:“宝顺,你是不是为了对象的事情跟我们拗气?” 甘宝顺瘪着嘴翻身而起:“一起跟你开的口,你咋光给越平介绍对象?就你俩好了?” 李光明解释:“你不是看上人家邹春娟了吗?可是邹春娟有对象,现在孩子都快满月了,怎么给你介绍?” “那就没个别的姑娘给我介绍了?”甘宝顺还是别扭:“给越平介绍谭丽丽就那么快,越平现在每天满口子丽丽的气人。” “邹春娟那是什么水平?”李光明接着劝甘宝顺:“长邹春娟那水平的姑娘咱春城能有几个?不是不给你介绍,是没找到邹春娟那水平的姑娘给你介绍。” “真的?”甘宝顺疑惑地看着李光明。 “真的。”李光明忽悠甘宝顺:“邹春娟那长相当个电影明星都不憋屈,你见过满大街都是电影明星吗?真有肯定介绍给你了,对不对,越平?” 高越平接到李光明的眼神立刻连连点头:“可不,咱仨什么关系。” 傻蛋三人组终于重归于好了。 第64章 第 64 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郭爱华对橘子的爱却没有丝毫减弱。 冯嫚儿见了悄悄跟王桂香嘀咕:“老王,虽说是酸儿辣女,现在爱华这么爱吃酸,我得恭喜你要抱上大孙子。可你也看着她点,别让她吃太多了,听说橘子吃多了孩子容易发黄。” 王桂香本来一直是随着郭爱华吃,想吃橘子就给买,听冯嫚儿这么说也开始忧虑起来,毕竟冯嫚儿生了四个儿女,经验比她丰富多了。 这么一想,王桂香就请教冯嫚儿:“那老冯,你说说给爱华吃啥好?爱华现在有点害口,饭都不怎么乐意吃,就爱吃点水果。” “买点柿子给她。”冯嫚儿出主意:“这个对那怀孩子的人好,而且也是酸甜口的。” 王桂香转头就天天给郭爱华买西红柿,郭爱华的最爱橘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家里,郭爱华倒也好说话,给西红柿就吃西红柿,虽然想吃橘子想得睡不着觉,但被王桂香说孩子会发黄也就忍着不吃了。 这么乖,倒让王桂香有些于心不忍。她又给郭爱华买了一堆秋梨苹果之类的,可惜郭爱华就爱酸的,秋梨苹果吃上几次就接着吃西红柿去了。 转眼天气转凉,王桂香想到等冬天就没有西红柿了,担心郭爱华冬天想吃西红柿的时候吃不上,就去找夏茯苓帮忙:“老夏,我有事求你帮忙。” 夏茯苓刚下班回来,正抱着甘宝琳亲热,闻言忙道:“老王你尽管说。” “我想请你帮忙从医院弄点带橡胶塞子的输液瓶回来。”王桂香说。 “这个容易。”夏茯苓一口答应:“这是要做柿子酱吧?我也每年都做,年年做年年坏,今年你家做的时候我也去学学,回来好给宝琳也做点。不然大冬天的,孩子都没什么蔬菜吃。” “这个好办,到时候你直接买了柿子过来,咱们一起做。”王桂香提议。 夏茯苓高兴的答应了,还提议问问冯嫚儿要不要一起做,要做的话她就多弄点瓶子回来。两人一起去找冯嫚儿,冯嫚儿自然是满口子答应,托夏茯苓也帮她弄点输液瓶回来。 转天夏茯苓弄好了瓶子,叫甘宝顺骑上厂里的三轮车去帮她搬回来,甘宝顺不乐意:“妈,你们是要做多少柿子酱?光瓶子就得用三轮车往家里拉?” 夏茯苓道:“东西倒是不多,就是那玻璃瓶子不好拿,这才让你去帮忙拉的。” 甘宝顺躺在床上跟夏茯苓提议:“妈,那你就去叫上王婶冯婶一起拿,又不是咱们一家的,你把瓶子整齐了还准备自己一个人拿回来呐?” “你不是已经跟光明越平和好了吗?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一向温柔的夏茯苓看着懒洋洋躺在床上的儿子也有点生气:“那我找越平去了,你别拦着不让他用三轮车就行。” “你去吧。”甘宝顺从枕头下面摸出本杂志打开:“我保证不拦越平。我也不是不想去,只是我这有点事情要办,等会要出去一趟,实在没时间。” 夏茯苓无奈,只好扔下甘宝顺去冯嫚儿那边找高越平,高越平立刻爬起来去厂里骑三轮车,冯嫚儿叫住他:“你去了厂里顺便跟你王婶说一声,我两去买西红柿,顺便给她带上,等她回来咱们直接做就行。咱们也拉不了一车的瓶子,不如先去乡下买了柿子用三轮车拉回来,再顺便去医院把瓶子拉上,省的跑两趟。” “那妈,你多买点黄柿子,那个好吃。”高越平跟冯嫚儿叮嘱一声,就跑了。 夏茯苓和冯嫚儿就在家等高越平去骑了三轮车回来院子接她们,结果王桂香听了高越平的传话,跟同事打了招呼,就跟着高越平一起回来了,说要一起去乡下买西红柿。 三个人一起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高越平苦着脸在前面踩自行车:“妈,王婶,夏婶,回来咱们车里都装上柿子了,你们就别挤在车里了。” 冯嫚儿正和王桂香夏茯苓聊得热火朝天,听了高越平话,就随意回他:“知道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自己坐公共汽车到医院那边等你。说的好像你妈和你夏婶王婶有多重一样,让你这么不情愿。” 可不是挺重的,高越平顶着冷风擦了一把汗,在心里抱怨了着,却不敢说出来。 拉了西红柿和瓶子回来,天色已经晚了,三人约定第二天一起来王桂香家做柿子酱,就各回各家。郭爱华放学回来听王桂香说第二天要做柿子酱,也挺感兴趣:“妈,我正好明天休班,你们也带上我,教教我咋做柿子酱?我在老家那边都没见过做的。” 王桂香自然是答应的:“想学妈就教你,只是你可是有身子的人,切柿子上蒸锅的这些可不能动手,在旁边看看就行了。” 郭爱华连忙点头:“妈,我知道了。” 第二天夏茯苓吃了早饭就抱着甘宝琳来找王桂香:“老王,我今天正好休班,早点过来把瓶子洗了,等你们下班回来咱们直接开始做就行。” 听夏茯苓这么说,王桂香客气两句也就答应了:“那咱们这就开始干,赶着去上班前能做多少是多少。”她说完就去厨房烧了热水,然后和夏茯苓一起搬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把输液瓶上没撕干净的标签往下来刮。 郭爱华见了也来帮忙,被王桂香和夏茯苓赶走,让她在屋里去看着甘宝琳。 中午的时候谭丽丽拎着一兜橘子跑来看郭爱华:“爱华,我听越平说你们今天要做柿子酱,就过来看看。越平还说你家里现在不让你吃橘子了,我就偷偷给你带了点。” 郭爱华看着谭丽丽拎来的橘子,咽了口口水,又小心地看了下夏茯苓。 夏茯苓见了微微一笑:“想吃就吃吧,我不告诉你婆婆。” 郭爱华从兜里拿出个橘子剥开,想了想又问夏茯苓:“夏婶,吃了橘子,孩子真的会变黄吗?” “不会。”夏茯苓肯定地回答。 郭爱华终于安心,剥开橘子津津有味吃起来,谭丽丽看着郭爱华:“爱华,你这橘子吃了几个月了,怎么都不见腻歪?” 郭爱华剥着橘子叹气:“我也不知道,就老是馋这一口。” “这会的橘子好像比前阵子甜了。”郭爱华尝了一瓣橘子,又开始叹气:“以前酸酸的多好吃。” “真的比前阵子甜了?”谭丽丽听了也剥了个橘子,掰了一瓣正想吃,突然想起前阵子的教训,转眼看到甘宝琳正在啃手指,忙把甘宝琳的手拉下来:“宝琳,咱们不吃手指头了,咱们吃个橘子好不好?” 甘宝琳傻傻点头,还张开了嘴巴:“啊——” 谭丽丽就把那瓣橘子塞进甘宝琳的嘴巴:“宝琳真乖。” 甘宝琳用小手把橘子从嘴巴里拿出来,放到嘴巴边咬了一口,又舔了两下,突然“哇——”一声哭起来。 夏茯苓正在厨房把刮干净标签纸的瓶子往热水里泡,听见甘宝琳这一声哭,立刻扔下东西跑进来,抱着甘宝琳哄:“宝琳乖乖怎么哭了?乖,不哭了,妈妈来了。” 甘宝琳“哇哇”哭着把手上剩的半瓣橘子举起来给夏茯苓看,夏茯苓看看橘子,有些不明白:“怎么吃橘子还吃哭了?” 谭丽丽郭爱华尴尬地看着夏茯苓,两人立刻跟夏茯苓认错:“可能是酸哭了。” 晚上王桂香冯嫚儿下班回来,夏茯苓已经带着郭爱华谭丽丽把三家的瓶子都洗好煮过,消好了毒。 王桂香冯嫚儿匆匆吃了饭,就开始做柿子酱。 大锅里煮了大半锅水,王桂香指挥李光明把洗干净的西红柿放进去烫。 烫过的西红柿捞出来后,就被王桂香放在仔细清理干净,没有沾一点油的案板上切成小块,冯嫚儿和夏茯苓带着郭爱华谭丽丽把这些切好的西红柿往消过毒的输液瓶里塞,经常有西红柿块堵在输液瓶小小的瓶口,她们就用干净的筷子把那块柿子压进去。塞上几块,就要把筷子伸进去瓶子里捣几下,把瓶子里的西红柿们压碎一点,好让瓶子能装更多的西红柿。 酸酸甜甜的红柿子,又沙又甜的黄柿子,装满了一瓶又一瓶,整齐的排列在案板上。夏茯苓用带回来的新针头给每个瓶子的橡胶塞上都扎了几个小眼。 王桂香把蒸笼装上水搭在灶上,等水开了就放上笼屉,把塞满西红柿的瓶子搁进蒸锅里去蒸。香甜的西红柿味道伴着从蒸笼里出来的雾气在厨房里扩散开来,郭爱华闻着这味道,又犯了馋,忍不住把正往瓶子里塞的西红柿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谭丽丽看见了,悄悄偷笑,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也不这样,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想吃的时候要是吃不到嘴里,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怀孩子都这样。”冯嫚儿一边拿着筷子挤压输液瓶里的西红柿一边搭话:“想吃就吃,你吃的都是孩子需要的,吃不着孩子要在肚里里闹腾。” 一锅蒸好了,王桂香就指挥李光明垫着抹布连着笼屉把瓶子端出来,等凉一点就把瓶子拿下来,再把笼屉放回去蒸下一锅。 蒸了一锅又一锅,李光明胳膊都酸了,他揉着胳膊问王桂香:“妈,你们这到底准备整多少柿子酱?” 王桂香看了下案板上摆着的瓶子:“还多着呢,咱们三家要吃一冬天,这些哪够?” 郭爱华擦了把手,过来给李光明揉胳膊:“给你揉揉,好好干活吧。” 李光明摸了两下郭爱华的肚子:“好吧。看在孩子的份上,谁让孩子妈妈爱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那个黄西红柿,真是又沙又甜,现在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柿子了 因为今天晋江修改了规则,所以我把发布时间提前到18点试试看效果. 第65章 第 65 章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转眼又到深秋。 李光明家的小院里搭起了架子,晒上了各种菜干,这都是要留着冬天吃的。 正是大白菜上市的季节,王桂香指挥李光明做了两大缸酸菜还不算完,又在靠着厨房的墙边码起了白菜垛,打算存点生白菜。 李光明跟王桂香抗议:“妈,咱们家就四口人,这么多白菜能吃完吗?” “马上就是五口人了。”王桂香无视李光明的抗议:“多点有备无患,这白菜又不容易坏,就算冻着了,煮了冻白菜蘸酱吃也挺好吃,还甜滋滋的。” 折腾完了白菜,王桂香又陆续腌了各种小咸菜,坛坛罐罐在厨房的墙根底下摆了一溜。郭爱华看着眼馋,每天进来出去路过那些装着咸菜的罐子总要停下来看一看。王桂香看在眼里,就想着做点短时间内就能吃上的朝鲜辣白菜给郭爱华解解馋。 说做就做,王桂香下了班就去菜市场买了白菜萝卜韭菜苹果梨子和一堆蒜头,满满提了两大兜子。临出菜市场的门,又看到门边有卖板栗的,闻起来又香又甜,忍不住也买了一包,这才心满意足往家里走。 王桂香走到机械厂大院门口,正巧遇到冯嫚儿。冯嫚儿见王桂香提了一堆东西,就帮她提了个包,结果发现又是白菜,就问:“老王,你怎么又买白菜?你存那么多白菜,光明都抗议了。” 王桂香道:“我想做点朝鲜辣白菜,那个好的快,给我家爱华解解馋。” 冯嫚儿一愣:“哟,你还会做这个,那可得教教我。” 到了家门口,夏茯苓听说王桂香要做朝鲜辣白菜,也要来学。 甘宝琳又被扔给刚下班回来的郭爱华,冯嫚儿和夏茯苓在厨房看着王桂香把新买回来的白菜洗干净劈开往上抹粗盐。抹完粗盐,王桂香把白菜们放在大盆里,找了重物压上,就洗洗手回堂屋。 冯嫚儿问:“这就完了,剩下的今天不做?” “剩下的明天才能整。”王桂香招呼冯嫚儿夏茯苓:“咱们上堂屋唠会嗑,我今天买菜回来的时候遇上卖栗子的,闻着又香又甜,咱们一起吃点。” 郭爱华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这会正扒好了板栗掰碎了喂给甘宝琳吃,见夏茯苓进了屋子,忙问夏茯苓:“夏婶,宝琳这小裙子从哪里买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穿的小背带裙,真是又漂亮又可爱。” 夏茯苓拽了下甘宝琳身上大红色的小背带裙,给郭爱华解释:“这不是天冷了吗?宝琳还穿着开档裤,我怕她冻着,就用大人的旧衣服给改了个小裙子穿在裤子外面挡挡风。” 冯嫚儿也过来扯扯甘宝琳的小裙子:“老夏你这心思真巧,这可比那屁股帘子好多了。好看又好穿。” 郭爱华看着挺心热:“夏婶,你教教我,等孩子生下来,我也给孩子做了穿。” 冯嫚儿取笑郭爱华:“爱华,等你生下来再学也来得及。再说你要是生个男孩也给他穿裙子?” “这有什么?小孩子穿裙子多可爱。”郭爱华把甘宝琳抱起来:“要是也能像宝琳这么乖就好了。” 王桂香摸了下甘宝琳的头发,跟郭爱华说:“爱华你又要上班又要上学,够累的了,这个先不着急学。光明他三姨手艺可好了,光明小时候那小衣服小鞋子都是他三姨给做的。等孩子生下来,咱们还找他三姨给做。”说着她拍了下大腿:“看我这记性。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我愣是没想起来要写信给他三姨说你有孩子这事,我等会吃完饭就去写信,爱华你记着提醒妈一声。” 冯嫚儿突然问:“爱华,你准生证办了没?” 郭爱华一脸迷茫:“生孩子还要 ban zheng ?” 王桂香恍然大悟:“我说总觉得忘了啥,多亏老冯你提醒。爱华啊,你明天赶快和光明去厂里开证明,开了证明就到街道那边去办准生证。” 冯嫚儿取笑王桂香:“老王你这记性不行了,怎么啥都忘?该不是娶了儿媳妇又要抱孙子给乐傻了吧?” 夏茯苓抿着唇在一边笑,笑完又催促郭爱华:“爱华,这可要抓紧,这准生证办起来慢,要是不催着点,到生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郭爱华被他们这么一催,也严肃起来:“知道了,夏婶。我明天一早就去厂里开证明。” “开啥证明?”李光明提着兜走了进来,听了个话尾巴。 “去办准生证开的那个。”王桂香一时间想不起来,把目光转向夏茯苓:“老夏,那个叫啥?” “初婚未育证明。”夏茯苓提醒:“开了这个证明,你俩再去街道领了准生证回单位盖章。” 冯嫚儿也道:“你俩抓紧点办,听说没这个,孩子连户口都上不了。” 听说关系到孩子的户口,李光明郭爱华小夫妻两连声应是,准备一大早就去厂办守着,等厂办的人一上班就赶紧把证明开回来。 送走冯嫚儿夏茯苓,王桂香看看时间,就跟李光明说:“你爸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不会又跑谁家喝酒去了吧?光明你去隔壁宝顺家看看宝顺他爸回来了没?” 郭爱华忙起身:“妈,我去吧。顺便看看夏婶给宝琳做的其他小衣服。” 两人正说话,李大志拎着个网兜进了家门。他把网兜搁在床边吃饭的桌子上,笑呵呵的说:“最近班里老齐有急事,我帮他顶了几天班,今天他事情办完了,请我喝酒,给我送了两个罐头让我带回来。” “我就知道你又去喝酒了。”王桂香一边埋怨李大志,一边把罐头从网兜里拿出来看:“你这面子挺大啊,人家送了两盒水果罐头。” 李光明和郭爱华这会已经把饭从厨房端过来了,正往桌子上摆,李大志看了两眼罐头盒子:“老齐他媳妇在副食品商店上班,估计是老齐媳妇让老齐带过来的吧?我们爱华爱吃水果,这会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水果罐头正好给我们爱华吃。” “可能老齐媳妇也知道你儿媳妇大着肚子才让老齐把这个送来的吧?”王桂香把罐头收拾好搁在柜子里:“要不就顶了几天班,哪里用送罐头。” “那我完了得谢谢老齐。”李大志边说边拿起个煎饼,往煎饼里夹菜:“这天都冷了,咱们怎么还吃上凉菜了?” 这天晚上他们吃的是煎饼,菜就只有凉拌土豆丝,凉拌豆芽,还有个炒韭菜。王桂香听李大志这么问,就夹了一筷子炒韭菜放李大志碗里:“这不是炒菜?” 李大志不再言语,低头吃菜,王桂香又夹了一筷子韭菜放在郭爱华碗里:“爱华也吃点韭菜,好歹也算个绿叶子菜。” “谢谢妈。”郭爱华跟王桂香道了谢,撕了半张饼,就着韭菜慢慢吃。 李光明见了,把碗伸到王桂香面前:“妈。” “知道了。”王桂香又夹了一筷子韭菜放李光明碗里。 “看看孩子们多乖。”王桂香又给李大志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今晚下班我去了趟菜市场,回来忙着收拾那大白菜,就随便做了点,你先凑合吃,明天给你做点可口的。” “又买大白菜?”李大志有些疑惑:“咱家大白菜还不够多?” “这不是想做点朝鲜辣白菜嘛,就又去买了点。”王桂香说完,自己也吃了口饼,又跟李大志李光明说:“我想着钉几个木头箱子,把咱们小院里种的韭菜蒜苗之类的绿叶子菜的移点进去。咱们把这箱子放在屋里,这样冬天也能有绿菜叶子菜吃。你们爷俩明天下班早点回来,给我钉木头箱子。” “知道了。”李大志点头答应,又问王桂香:“今年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了?” “这不是今年咱们家要添丁进口吗?咱们就多准备点,冬天也能吃口新鲜的。”王桂香解释。 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妈,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桂香怜爱地看着郭爱华:“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吃完饭,郭爱华收拾东西准备去夜校,王桂香在一边叮嘱她:“爱华,现在天黑的早了,你们晚上回来可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郭爱华跟王桂香保证:“我们一定注意安全。” 临门出,郭爱华见王桂香跟出来屋门,就再次跟王桂香保证:“妈,我们一定注意安全,你回去吧。你不是还要给三姨写信吗?” “哟,”王桂香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吃饭前才说完,我又给忘了。多亏咱们爱华给提醒,我这就去给你们三姨写信。”王桂香说完就回去屋里找纸笔了。 郭爱华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愧疚地跟李光明说:“妈最近为了我忙来忙去,都不能好好休息,太辛苦了。我知道今天那个朝鲜辣白菜是为了我弄的,钉箱子移韭菜蒜苗也是为了我冬天能多吃点,可我最近就是吃一点点就饱了,不想吃饭,真是太对不起咱妈了。” 李光明骑上自行车:“咱妈就是这样的性格,稍微有点事情就忙来忙去停不下来,你别这么难受了。那朝鲜辣白菜和韭菜,也不光你吃,咱们全家都吃。托了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福,今年冬天我和爸也能尝点鲜了,往年一冬都是酸菜白菜萝卜。” 郭爱华扶着李光明的腰感叹:“主要是咱妈太辛苦了。” “那咱们就好好孝敬咱妈。”李光明道。 “好,咱们一定得好好孝敬咱妈。”郭爱华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准生证这个一般都认为是从82年实行计划生育开始有的 结果我查了一下,发现56年就开始提倡计划生育了,然后搜到了68年的准生证,上面还写“为革命实行计划生育” 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早的准生证? 小天使们,发布时间从今天起全部调整到18点啦 第66章 第 66 章 一九八零年的春节,是郭爱华在李光明家过的第一个春节。 王桂香去年拥有了一个儿媳妇,今年还即将拥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她早早就开始准备,卵足了劲要过一个好年。 如今天下太平,自然和早几年不一样,一般人家攒上一年的布票,过年也能做身新衣服。排队买年货的人也多了起来,瓜子、花生、糖果之类卖年货的柜台前面全都是拿着钱和票排队的人,就连想买一板豆腐,都要排老长的队。年画如今也能正大光明卖了,连家属院里会写毛笔字的孙大爷也敢写上几个福字送给院子里要好的人家了。 王桂香收下孙大爷派小孙子送来的福字笑得合不拢嘴,拿着在院子里屋子里比划来比划去,最后还是决定等年三十贴在堂屋的门上:“等完了咱们再去找孙大爷写副对联贴院子门口,年画也买两张贴院子门上。” 郭爱华看着也高兴,他们插队的时候贴个福字还要偷偷摸摸,如今总算可以想贴就贴了,这样才算是有年味。可惜如今都忙着发展生产,厂里不停工,过年也只有三天假,还要轮流去值班,好些过年的习俗都没时间做,只能抽空做些小事,等着年三十晚上一家团圆吃顿好的就算是过年了。 手里那点票哪里够用呢?夏茯苓来找王桂香,想让王桂香帮忙多买点鱼肉和私人不容易买到的吃食:“老王,宝顺谈了个对象,说初一要带回来家里看看。我想请你帮忙买点鱼和肉啥的,到时候招待人家姑娘用。” 听闻是要用来招待甘宝顺的对象,王桂香自然满口答应,她自己也想多买点东西好过年,转身就去找食堂采购的老钱,托老钱帮忙多买点鱼肉什么的,老钱说有冻带鱼,王桂香也托她带了一盒,想着回来两家分。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天轮到李大志去车间值班,要等晚上才能回来。王桂香就自己带着李光明和郭爱华给屋里屋外做了大扫除,再出门把对联年画贴起来。院子里冯嫚儿也正指挥着高越平贴对联,见到王桂香带着李光明郭爱华出来,就打招呼:“老王,你们也来贴对联?” “可不。”王桂香看着李光明和郭爱华两人手里的对联年画,幸福地笑起来:“前几年可不敢贴,如今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 吃过午饭,娘三个就在厨房揉昨晚提前发好的面,要蒸馒头和豆包,郭爱华帮着包豆包,等到第一锅豆包蒸好,王桂香就拿个小碟子盛了个豆包给郭爱华,撵郭爱华去堂屋吃豆包。 把郭爱华送出厨房,王桂香自己接着包豆包,李光明就把提前盛在盆子里,这会已经化开的一条草鱼和几条冻带鱼端到厨房门口,拿出剪刀,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开始处理。 郭爱华一个人哪里能闲得住,她跑回来想帮忙,结果刚到厨房门口就闻到鱼腥味,立刻就扶着院子里的小树干呕起来。 李光明凑过来看她,结果带过来一身鱼腥味,郭爱华呕得更厉害了。王桂香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扶住郭爱华把她送回堂屋:“爱华啊,你可在堂屋好好呆着,别再出去了。这鱼弄完了还得炸,到时候味道更大。” 郭爱华捂着嘴巴连连点头,王桂香叹口气:“都这么大月份了,早过了害口的时候,怎么闻着点腥味还这么难受。” 郭爱华喝了口水压下恶心:“前几个月该害口的时候倒是挺乖的。” 王桂香叮嘱郭爱华:“爱华,妈出去干活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不舒服就喊妈。”等郭爱华答应了,王桂香才出去接着干活。 包完了最后一笼屉豆包,王桂香在另一个灶眼搭了一口深口锅,开始炸肉丸子,这样比较省油。炸了一盘肉丸子,李光明也处理好了鱼,草鱼要留着清炖,带鱼被王桂香用调料腌了一下,就放进油锅炸的金灿灿才被捞出来。 蒸好的豆包被李光明摆在案板上,堆得像一座小山。空下来的灶眼却没有得闲,李光明在灶眼上架了口锅,把昨天买回来杀好的小公鸡剁成块焯过水放在里面煸炒,等炒出了水汽,李光明就加了调料又炒了几下,然后就倒了水,把提前发好的榛蘑之类放进去一起炖。 小火慢慢把锅里的汤汁烧得咕咚咚作响,天色渐渐黑下来,李大志也下班回来了。 李光明把做好的菜端去堂屋,王桂香把炸好的带鱼下锅红烧了,一家人一起在堂屋吃起来团圆饭。清炖草鱼,红烧带鱼,干炸丸子,酸菜炒粉条,一家人就着白面的馒头吃了个喷香。 吃完饭,李大志揉着肚子感慨:“这都吃撑了,咱们饺子还包不包?” “包,怎么不包?”王桂香道:“你个老汉吃撑了,孩子可还没有。我看爱华刚才就光夹酸菜粉条吃了,肉都没怎么吃。等会咱们包几个酸菜馅的饺子给爱华,那个开胃。三十晚上要吃饱,要不明年要饿一整年肚子。” “那咱们早点包,我也看爱华都没怎么吃。这肚子里还揣着孩子,怎么能不好好吃?”李大志下了决定。 “不用了,爸。”郭爱华连忙拒绝:“下午妈蒸豆包的时候我吃了一个,这会还挺饱的。” 李光明起身去厨房拌馅和面,打开门发现外面下了大雪,吃个饭的功夫,地都白了,他连忙喊郭爱华来看:“爱华,下雪了,快来呼吸点新鲜空气。” 郭爱华也来到门口,跟李光明一起看雪,一片片雪花在空中纷纷洒洒落在已经一片银白的地上。呼吸着大雪带来的清润空气,郭爱华精神一振,突然就有点饿了,她推了推李光明的肩膀:“光明,你快去包酸菜饺子,我有点饿了。” 王桂香听了大喜,连忙催促李光明:“光明快去,好不容易爱华想吃点啥,快点做。” 李光明也是喜洋洋的跑去厨房,捞了颗酸菜剁碎开始调馅,一会功夫就包了十来个酸菜馅的饺子煮了,用盘子盖住碗端来堂屋:“爱华快吃。” 郭爱华夹起一个酸菜饺子,连蘸碟都没蘸,直接咬了一口:“好吃!” 看郭爱华吃得香,吃饱的李大志也都点馋:“咱们也包起来吧。” 一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看郭爱华吃饺子,王桂香看着窗外的雪花:“这么大雪,不知道晚上炮还能不能放了?” “肯定能放,大过年的,老天爷怎么会不让我们放炮?”李光明也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 老天爷想下雪就下雪,才不管你要不要放炮。 到了晚上十二点,雪依然没有停,还越下越大。李光明心里念着放炮,最后把鞭炮挂在自家屋檐下,就用火柴去点,可是火柴一擦着拿出去就被风吹灭,根本没办法点鞭炮。 王桂香从屋里找了一根香点燃递给李光明:“用这个吧。” 李光明嘟哝两声:“小孩才用这个。”还是拿着那根香去点鞭炮。 鞭炮的引线终于被李光明点燃,王桂香捂住正朝外张望的郭爱华的耳朵:“爱华啊,看看就行了,声音太大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郭爱华就这样从敞开的屋门看着点燃的鞭炮那红色的纸屑无声地炸开,和飘来的雪花混做一团,红的纸屑,白的雪花,就那样在空中汇合,然后一起落在地上,混在一起,融做一团。 熬了一宿,初一的早晨大家都起的很晚,煮了昨晚包好冻在外面的饺子做午餐,李大志一家四口坐在屋里烤着火聊着天,他们都在当地没亲戚,朋友同事要过几天才互相拜年,这会正是难得的清闲。 下午甘宝顺带着对象郑玉英来家里见长辈,李光明提前拉着郭爱华去看热闹,到了甘宝顺家门口,就看到高越平和谭丽丽也跑来了。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就在甘宝顺家门口守着,等甘宝顺带对象回来。 不一会甘宝顺就带着一个姑娘从院子外面走了过来,姑娘又瘦又高,光看个头能和甘宝顺平齐,剪了个齐耳短发,额前留着几缕碎发做刘海,穿了件铁锈红的翻领大衣,藏蓝色的咔叽布裤子,脚上穿了一双黑皮鞋。等走近了,就能看见姑娘皮肤雪白,鹅蛋脸,眼睛格外大,虽然比不上邹春娟,但也算是相当漂亮。 见李光明和高越平两人领着老婆对象在门口守着,甘宝顺只好给他们做介绍:“这是郑玉英,我对象。”说完又给郑玉英一一介绍了李光明高越平郭爱华谭丽丽,几人都依次跟郑玉英打了招呼,郑玉英也不说话,就挨个跟他们点头。 甘宝顺等双方打完招呼,就开了自家院子门跟李光明高越平说:“我爸妈还在家等着,我先带玉英去见他们,等完了有空咱们年青人自己再凑一起聚聚。” “那咱们说好了,你订好时间跟我们说,我们也好准备点酒菜,到时候大家边吃边聊。”大冷天的,李光明高越平也不乐意一直等在外面,他俩跟甘宝顺约好了时间,就放甘宝顺带着郑玉英进门。 郑玉英再次冲李光明高越平四人点点头,也不说话,就跟着甘宝顺进了甘宝顺家的小院,去屋里见一直在等他们的甘富贵夏茯苓。 看着甘宝顺郑玉英进了门,高越平才小声问:“宝顺这对象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 “不能吧?宝顺那眼光多高?”李光明也有些疑惑。 四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视。 第67章 第 67 章 高越平和谭丽丽回了高越平家,冯嫚儿就问他俩:“你俩见着宝顺的对象了?人咋样?” 高越平和谭丽丽对视两眼,两人犹豫一下,高越平还是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冯嫚儿。 冯嫚儿笑道:“傻小子,就宝顺那眼光,对象怎么可能是哑巴?可能就是话少点,人家漂亮姑娘,多少都有点小脾气,不爱说话也是有的。不信你完了去问宝顺。” 过几天高越平去上班,就老老实实去问甘宝顺,被甘宝顺嘲笑一顿:“越平你这个傻帽,玉英不是哑巴,人就是不爱说话,你和光明咋就觉得人家哑巴?这哑巴一般都是又聋又哑你俩总知道吧?玉英听见你们打招呼还点头呢,哪里就是个哑巴了?” 春节过去没多久,就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郭爱华的预产期在四月份,这会已经离的不远。随着郭爱华产期的临近,李光明心中一直隐藏的忧虑又开始渐渐冒头。他也知道,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是要用命去挣。 郭爱华见李光明日渐沉默,每天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自然也知道李光明在发愁什么,她劝解李光明:“如今和咱们插队那会不一样了。咱们就在城里住着,去医院说走就走,隔壁夏婶就在医院上班,多方便。” 李光明还是不放心:“要不咱们跟夏婶说说,请夏婶帮忙走个后门,提前去医院住着。” “哪有无缘无故就住院的?”郭爱华摸着肚子:“自打怀孕以来,咱们都按时去医院检查,一直都说好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要说担心,郭爱华自己也担心,晚上睡觉总梦到刘玉婷去世那晚,那满是鲜血的拖拉机车斗。可是看到李光明每天发愁,她也不敢再把自己的担忧讲给李光明,那样夫妻两个就要一起发愁了,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每天翻看夏茯苓给她带回来的《孕妇知识讲座》。 高越平每天进进出出看到李光明愁眉紧锁,忍不住问他:“光明,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样,不知道的人看了大概要觉得这孩子是人家郭爱华强迫你生的。” “不是。”李光明靠在墙上:“我就是担心。当年一起插队的时候,我们队刘玉婷生孩子难产没了,送她去医院的那个拖拉机车斗子到处都是血。我生怕爱华要生的时候送不急,想找夏婶走个后门让爱华提前去医院,可是爱华不同意。” “你不能这样,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都这么发愁了,你家郭爱华要怎么办?”高越平给李光明鼓劲:“你再愁也得装个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光明勉强笑了下:“越平你谈了对象,真的变了不少。以前你可说不出来这话来。” “都是丽丽教的好。”高越平不好意思的搓了下脸。 高越平转头就把厂里拉货的三轮车骑回了家,还特地跑来告诉李光明:“到时候咱们就用这个三轮车拉你家爱华去医院。虽然找不到拖拉机,但是咱们在城里,离医院也近,三轮车也能行,你就别担心了。” 李光明哭笑不得,心中却非常感动,他紧紧抱住了高越平:“越平,谢谢你了。” 三轮车毕竟是厂里的资产,高越平天天骑回家,时间久了,就算有班长甘宝顺帮着遮掩,还是被人告到了队长那里。 队长找高越平谈话:“小高,队里都说你天天把厂里的三轮车骑回家?这可不行,一来三轮车是厂里的资产,二来咱们都是三班倒,你把三轮车骑回去,让后面两班的人怎么干活?你们也都是厂里的职工,偶尔自己用一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天天骑回去就不对了。” 高越平低眉顺便:“是,队长说的对,这事是我的不对。” “不对你就把三轮车给人还回去。”队长看高越平认错态度挺好,就放过了他:“你好好把车还回去,这次就不给你公开批评了。” 高越平站着不动:“队长,这三轮车,我还不能还回去。” “那是你的三轮车吗?那是公家的三轮车。”队长气笑了:“要是你的三轮车你骑哪里去我都不管,公家的你天天骑回家不还,是想公器私用?这活你还想不想干了?” 高越平吞吞吐吐说不出来所以然,就是不愿意还车,甘宝顺抹着汗匆匆赶过来:“队长,越平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找你,甘宝顺,你一个班长,天天由着下面把厂里的三轮车骑回家,你还有理了?”队长又开始责怪跑来的甘宝顺。 甘宝顺堆着笑脸,给队长点了根烟:“队长,来抽跟烟,这可是好烟。越平这也是事出有因,我们院子有个孕妇,这几天就快生了,越平就想着用这三轮车送人家去医院。” 队长接了甘宝顺的烟抽了两口:“住一个院子的孕妇,又不是你家亲戚,你急什么?” “是王婶的儿媳妇。”甘宝顺赶紧补充:“就是咱们厂食堂王婶的儿媳妇。” 队长这才顺了气:“你不早说。小高是顶了人家王婶儿子的名额进来的吧?这是应该的,你们别耽误厂里生产就行了。” 送走队长,甘宝顺拍拍高越平的背:“没事了。也不知道谁给咱们兄弟使绊子,告去队长那里。那三轮车队里闲着的那么多,咱们用用怎么了?又没耽误生产。” 高越平也有点生气:“我骑回去的时候跟他们说了,他们说不要紧,结果转头就去告状。” “别理他们,等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你先去骑三轮车,别老骑你上班用的那个,脏兮兮的,去挑个新点干净点的,反正骂都已经挨了。”甘宝顺把烟盒重新塞自己口袋里,和高越平两人去厂房挑三轮车。 下了班,甘宝顺就带着高越平把重新挑的三轮车骑回家,甘宝顺还去跟李光明表功:“看,咱们重新找个新三轮,干净又敞亮,拉孕妇最合适了!” 两人谁都没有把挨骂的事告诉李光明。 晚上的时候郭爱华突然被肚子疼醒,她忍着疼痛推醒李光明:“光明,我肚子疼。” 李光明听见这一声,心惊胆战,他摸摸郭爱华汗湿的额头:“是不是要生了?”说完不等郭爱华回答就大声喊起来:“妈!爱华要生了!” 王桂香李大志被李光明的声音惊醒,王桂香匆匆披上衣服跑来李光明郭爱华的屋子,让李光明去叫人:“这有妈呢,你穿上衣服去隔壁找你夏婶。” 李光明听了立刻跑出去喊人,被刚出屋子的李大志看到:“鞋,你光着脚瞎跑啥?还有衣裳,你就穿个裤衩跑去叫人呐?” 李光明忙回去穿衣裳穿鞋,李大志自己跑去隔壁敲甘宝顺家的门:“老甘啊,快让你媳妇来给看看,我儿媳妇好像要生了。” 甘宝顺跑出来开门:“李叔,我妈今晚在医院值班,我这就去叫越平,咱们直接送人去医院。” “那我这就回去叫他们收拾东西。”李大志又往家里跑,和从家里跑出来叫人的李光明撞个正着,两人也来不及说话,捂着鼻子就跑回家通知王桂香收拾东西。 王桂香也觉得郭爱华应该是快生了,日子和大夫说的预产期没错两天。这会已经帮着郭爱华穿好了衣服,把提前收拾好生孩子要带的那包东西放在脚边等着。 没一会,冯嫚儿匆匆跑进来:“我听说爱华要生了?越平骑着三轮车在门口等着,咱们赶快。” 李光明抱起郭爱华就往外跑,王桂香提起包一边追一边回答冯嫚儿:“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这会了。” 捂着肚子喊疼的郭爱华被放在高越平的三轮车车斗里,高越平立刻蹬着三轮车往医院冲。李光明骑上自行车跟在后面安慰窝在三轮车车斗里的郭爱华:“爱华,你忍忍。我知道这三轮车躺着特憋屈,你脚丫子吊着不舒服。可这大半夜的也找不到其他的车了。” 甘宝顺骑着自行车赶上来,安慰李光明和郭爱华:“你俩放心,我们天天骑三轮车,骑的可快了,我和宝顺轮流来,保证用最快的速度到医院。” 王桂香眼看李光明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跟着三轮车跑了,提着包不知道怎么办:“东西还在我这,这孩子也不拿,到时候要用怎么办?” “让老李骑我家自行车把你和东西一起送过去。这三个年青孩子怎么能顶事?你得快点过去。”冯嫚儿把自家自行车推过来,李大志道了谢,忙骑上自行车带着王桂香追着李光明郭爱华她们去医院。 到了医院,甘宝顺找到夏茯苓,夏茯苓摸了下郭爱华的肚子,跟甘宝顺说了一声:“宝顺你去给爱华办手续。”就领着李光明先去了待产室。 “妈,我怎么给光明媳妇办手续?我啥都不知道。”甘宝顺跟在后面喊,夏茯苓不耐烦的回头看他:“那你就去门口等着你王婶,等你王婶来了带你王婶去办手续。” 甘宝顺得了命令,就去医院门口等着,高越平停好了三轮车和自行车,也跑来跟甘宝顺一起等。 一会李大志带着王桂香来了,四人分头行动,高越平陪王桂香带着东西去待产室找郭爱华李光明,甘宝顺带着李大志去给郭爱华挂号办手续。 谁知就这么会功夫,郭爱华已经被送去了产房,李光明正在产房门口急的转圈,恨不能进去代替郭爱华生孩子。 王桂香把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拉住李光明摸着他的头:“光明,爱华一定会顺利的。她已经吃了那么多苦,老天爷不会再为难她了。” “我知道。”李光明不停点头,安慰自己也安慰王桂香:“我知道,爱华一定会顺利的。” 一九八零年的谷雨,郭爱华和李光明终于迎来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第68章 第 68 章 郭爱华是顺产,没住两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高越平甘宝顺又骑来了厂里的三轮车。 他俩把三轮车停在医院门口,得意洋洋:“看,为了干儿子,我俩把这三轮车擦得多干净,都快赶上新的了。” “谁是你们干儿子?”李光明哭笑不得:“还有,你俩放过这三轮车吧,上班被你们骑来骑去拉货,下班还要被你们骑回来拉人。” “我俩干儿子是谁得问你呀,你给我们干儿子起了啥名?”甘宝顺搭着李光明的肩膀。 “还没起。”李光明摸着下巴琢磨:“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给我儿子取个好名字。” 等王桂香和夏茯苓收拾好东西带着郭爱华抱着孩子出来,甘宝顺和高越平两人就跑过去献殷勤,他们从王桂香夏茯苓手里接过东西,带着王桂香和郭爱华往三轮车这边走:“郭爱华,那三轮车我两收拾一宿,整的可干净了,就为了今天拉你和你儿子回家,你可一定要给面子。” 郭爱华就这样被甘宝顺高越平忽悠上了三轮车,她头上裹着围巾抱着儿子坐在车斗里,身边搁着两个包袱和脸盆水壶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农村小媳妇进城,傻乎乎的可怜又无助。 李光明看郭爱华又可爱又可怜,就想自己骑三轮车带郭爱华和儿子回家,被王桂香一巴掌赶到了一边:“让越平骑,你都没骑过三轮车,摔着爱华和我孙子怎么办?” 李光明捂着脑袋抗议:“自行车都骑了,还能不会骑个三轮车?” 被王桂香钦点的高越平高昂着头斜眼看了李光明甘宝顺一眼,得意洋洋的骑上了三轮车,载着郭爱华母子回去了机械厂家属院。 冯嫚儿和谭丽丽早就在李光明家里等着了,郭爱华和孩子一回家就被他俩围了起来。郭爱华掀起盖着的襁褓,出生才没几天的小婴儿只有小小的一点点,还软乎乎的,这会正在郭爱华的怀里呼呼大睡。 谭丽丽好奇的摸了一把:“哎呀,这小脸真嫩。” 冯嫚儿道:“爱华,快去里屋躺着,你这才生完,还要做月子。这会可不能吹风。” 王桂香从郭爱华手里接过孩子:“你冯婶说的对,咱们一起去里屋。” 进了里屋,王桂香让郭爱华上床上躺着,又把孩子塞进提前准备好的小被子里,这才让开身子,让来凑热闹的邻居们看郭爱华娘俩。 后院石磊妈就问王桂香:“王姐,你们老两口准备给这小孙子起个啥好名字?” 李大志正站在门口隔着这些来凑热闹的婆婆妈妈看自己的孙子,听了这话就志得意满的回答:“我都取好了,大名叫李逢春,小名叫大宝。” 李光明听了瘪了嘴,他想自己给儿子取名字,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跟李大志争。等人都走了,他才跟李大志抗议:“爸,你取了名字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声。” “我这不是一时高兴,忘了嘛。”李大志乐呵呵道:“这个就这样吧,你们下次生了我绝对不插嘴,让你们自己取。” “哪里还有下一个?这都计划生育了。”李光明不高兴,生这一个郭爱华都受了那么多罪,他怎么舍得让郭爱华再生一个。 “不是说最好一个,最多两个?”李大志毫不在意:“你这才生了一个,还能再生一个。” “我们就生这一个。”李光明气嘟嘟的回去了屋子。 郭爱华见李光明气哼哼的进来屋子,就问他:“谁又给你气受了?” 李光明看着孩子睡着的小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咱爸,连跟咱们商量都不商量就给孩子把名取了,还大名小名一起取,都不给咱们留下一个。” 刚生的孩子冷不丁的就大名连同小名一起取了,还是和来凑热闹的人一起知道,郭爱华心里也有些委屈,可是这会却只能按下心里的委屈劝解李光明:“爸也是好心。孩子刚好是谷雨那天生的,叫逢春正好。” “那小名总得留给咱们吧?”李光明还是不乐意。 “就这么一个大宝贝,叫大宝就叫大宝吧。”郭爱华也只能这么劝解自己和李光明了。 李光明听了,也就把抱怨李大志说第二个让他们自己取名的那些话按在了心底,顺着郭爱华的话说:“你说的是,就这么一个大宝贝,大宝就大宝吧。” 王桂香也埋怨李大志:“就你能!背着我给我孙子起名字!人家生的孩子你凭啥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给取了名字?!还取那么老气,现在谁家孩子还叫什么逢春!” “我的孙子,我凭啥不能取名字?”李大志也不服气。 “那也是我的孙子!”王桂香拧住了李大志的耳朵:“我看你喝点猫尿就癫狂了啊?!” “我错了!今天孩子回家我高兴,就偷着喝了两杯。”李大志立刻举起手认错:“是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喝酒,不该不跟你们商量就给孙子取名,我错了!我这就跟孩子们道歉。” “你先去睡觉。”王桂香没有松手,揪着李大志的耳朵拉他回去自己屋里:“等明天酒醒了再跟孩子们道歉。” 李大志也不敢反抗,乖乖被王桂香扯进屋里去睡觉醒酒。 王桂香把李大志送回屋,自己叹了口气,去李光明郭爱华那屋看孩子,见小两口正看着孩子聊天,没有闹起来,才放心:“光明,爱华,你爸这是喝醉了瞎叨叨。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俩道歉,咱们重新商量个好名字。哪有不过问父母,就隔着辈直接给孩子取名字的?” 听了王桂香的话,李光明郭爱华对看一下,最后还是李光明开口:“妈,逢春和大宝挺好的,就逢春和大宝吧。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咱们最后说不是这个名字,爸脸上怎么挂的住?要是孩子长大了想改名字,那到时候就随他自己。” 王桂香听了沉默一会,才问:“你俩商量好了?那我就给去给你三姨写信。都是这糟老头子,喝点酒就乱说话。” 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李光明第二天就去派出所给孩子上了户口。 转眼就到了满月,王桂香想着要办一办的,可是满月哪里有不来媳妇娘家人的?怕到时候郭爱华尴尬,李光明悄悄跟王桂香提议满月就不请人了,到时候一家人凑在一起吃点好的就行,王桂香想一想也只好答应了。 谁知道满月前一天,三姨带着儿子杨树林坐着长途汽车来了,她不但给大宝带来了自己缝制的小衣服小裤子虎头鞋,还带来了郭爱华一直想要的仿照小裙子样式做的屁股帘。 王桂香高兴极了,拉着三姨的手不放:“他三姨,真难为你这么老远的还要跑过来。” 三姨抱着大宝一脸满足:“这不就为了看我这侄孙子一眼,我打收着信那天就开始算日子,可算是赶上了。” 既然三姨来了,王桂香就决定虽然只是自家人吃饭,那为了三姨,这菜也得丰富点。第二天的时候王桂香就拿出本事,做了几道硬菜。 堂屋的饭桌上摆上了王桂香仔细做的酱炖胖头鱼、溜肉段、豆腐丸子和李家每次有事庆祝都不能少的小鸡炖蘑菇。 郭爱华把大宝连着小床摆在堂屋,一家人坐在一起正准备吃饭,就听外面有人敲院子门,李光明去开了门,来的是邹春娟。 邹春娟神色有些憔悴,打扮的却很精神,她提着一个布包,看到李光明开了门,就直接说:“李光明,我前阵子就听说爱华孩子生了,可是一直忙,没能来看看。心里就一直惦记着,算着今天满月了,怎么也得有个娘家人,就跑来给爱华当一回娘家人。” 李光明带着邹春娟进了屋:“爱华,你看谁来了?” 郭爱华看到邹春娟也是惊喜万分:“春娟?你怎么来了?” 邹春娟从布兜里掏出来两罐奶粉:“前阵子你生了孩子我都没来成,这满月了可不得来看看你?” 李光明搬了把椅子过来加在饭桌边:“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 “这当然要吃。”邹春娟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下来就问郭爱华:“爱华,孩子名字取了没?” “取了,大名叫李逢春,小名叫大宝。”郭爱华回答。 大家一起吃完了饭,邹春娟逗大宝玩了一会,就急匆匆的走了。三姨出来几天了,要赶今天的长途车回去,带着杨树林也要走,李大志忙说要送送她,就跟和三姨母子俩一起去了汽车站。 王桂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郭爱华说:“这小邹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她眼圈黑漆漆的,一看就是有什么心事。” 郭爱华正抱着大宝喂奶,听王桂香这么说也同意:“我也觉得,她刚才像是有啥事要说,不知道为啥又没说出来。” “她家里那么乱糟糟的,要说有事肯定又是曹洪亮怎么怎么了。”李光明把剩菜扒拉到一个碟子里,把空了的碟子摞起来:“她肯定是想跟你诉苦,结果看三姨树林两个陌生人在,就没好意思说。” “你别这样,春娟人其实挺好的。要不是遇上曹洪亮,春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郭爱华替邹春娟说话:“要我说,都是曹洪亮不对,谈对象的时候就勾三搭四,结了婚还和陈玉莲扯不清楚。春娟要是不厉害点,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王桂香听了也感叹:“这女人呐,结婚就跟投胎一样,得仔细挑个好人家才行,要不后半辈子都得闹心。” 第69章 第 69 章 转眼产假休完,郭爱华得回厂里上班,白天家里没人大宝要怎么照顾就成了个问题,这么小的孩子幼儿园也不收。一家人商量以后决定把大宝托付给孙大爷的老伴魏大娘,魏大娘以前也常帮人看孩子,交点托管费就行,看得也挺仔细。 托付好了孩子,郭爱华就去人资科销假。人资科的办事员懒洋洋看了郭爱华的申请:“你这是临时工,这么几个月不上班,岗位早就安排上人了,你回去吧,等啥时候有岗位了,厂里再通知你来上班。” 郭爱华问:“这是啥意思?” “非要说明白你才懂?”办事员轻蔑地看了郭爱华一眼:“就是不要你了,你从哪来回哪里去。后勤那边说你都结婚了还占着宿舍的铺位不搬走?你现在都不是我们厂的人了,我劝你赶紧去把东西搬走,再不搬后勤就得给你扔了。”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在厂里上了那么久的班,生了个孩子就不要我了?我又不是没请产假。”郭爱华不服气,试图和办事员讲道理。 办事员冷冷道:“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要不要你是上面说了算。你一个临时工既没有名额也没和厂里签劳动合同,根本就不算我们厂里的人,有什么产假?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当时来厂里是办了入职手续的。”郭爱华质问办事员:“怎么就不算厂里的人了?” “你说办了就办了?”办事员呵呵笑了两声:“上面说你不是厂里的人你就不是厂里的人。也不去打听打听现在是什么山头吹什么风?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吧,别在这堵着了,我们还要办公。” 什么叫做什么山头吹什么风?这里头肯定有问题,郭爱华心里觉得不对头,只好先忍气离开人资科,打算去宿舍找谭丽丽打听打听。 宿舍里谭丽丽和荣芳都在,两人正在聊天,见郭爱华来了,谭丽丽有点惊讶:“爱华,你怎么来了?” “产假休完了,我回来销假上班。”郭爱华解释完又问谭丽丽:“丽丽,我刚才去人资科销假,人资科说厂里不要我了。你能帮忙打听下这是咋回事吗?” 谭丽丽一愣:“爱华你仔细说说。” 郭爱华就把刚才遇到的那些事告诉谭丽丽,跟谭丽丽和荣芳说:“我总觉得他那句‘什么山头吹什么风’话里有话。” 荣芳想了下:“我觉得你可能是被邹春娟连累了。” “你不知道吧?这阵子春娟和曹洪亮闹离婚,闹得可大了。”谭丽丽告诉郭爱华。 “春娟离婚了?”郭爱华惊讶的问:“满月那天她来看大宝,什么也没跟我说。” 谭丽丽朝陈玉莲的床铺努努嘴:“春娟和曹洪亮终究给她搅和黄了。春娟前脚离婚,这位后脚就搬到曹洪亮那里住去了。” 荣芳也撇嘴:“这位可比邹春娟嚣张多了,整天耀武扬威的。邹春娟生了儿子都没她能折腾,以前一个宿舍住了那么久,都没看出来她这么能折腾。估计她看你和邹春娟关系好,又是一起来厂里的,就打着曹洪亮的名义给你使绊子。”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郭爱华发愁:“真要是陈玉莲使绊子,这事就难办了。这样找工会都没用。” “庙小妖风大,你先回家躲躲吧。这会陈玉莲正得意,你要是非要回来上班,她给你搞点工伤事故,你一个临时工连公道都讨不回去。”谭丽丽劝郭爱华:“春娟那样的都和曹洪亮离婚了,陈玉莲这种货色能得意几天?等她过去了咱们再给你想办法回厂里来。” “也只能这样了。”郭爱华打开柜子,把自己留在厂里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收拾好,又把铺盖叠起来包好:“我把东西也收拾回去,刚人资科的人说后勤的人要来扔。” “这陈玉莲也太过分了。”谭丽丽怒道。 荣芳叹气:“先忍着吧,陈玉莲这会风头正盛,等风头过了再说。” 郭爱华抱着包袱回了家,就先去魏大娘那边把大宝接回来,自己逗大宝玩解闷。等下午家里人回来才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 王桂香听了愤愤不平:“上次你和光明遇到劫道那事也是因为这个陈玉莲嘴碎,这会还给你使绊子,害你没了工作。咱们家欠她的怎么了?” 郭爱华开解王桂香:“妈,就是听说。” “你冯婶说谭丽丽她爸去沪市进修了,回来肯定要升官。”王桂香道:“谭丽丽肯定能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她说的肯定是没错了。” 李大志在旁边说:“爱华啊,既然这样了。那你就在家里先休息一段时间,你生孩子这些日子都没去夜校上课,现在趁有空把那功课补补。” “爸说的对。”李光明赞同道:“爱华你那夜校都快毕业了,趁着这会把功课补补,好歹先把那毕业证拿了。你不是说还要考会计证?也趁着不用上班赶紧复习,一起考了。” 也只能这样了,郭爱华心里叹气。 就这样郭爱华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复习功课,但没有了工作心里还是挺着急,毕竟谁家都不宽裕,养个孩子还挺费钱,如今没工作就没了收入,郭爱华心里就不踏实。 王桂香李光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这会工作都是分配的,临时工虽然也有,但是又苦又累都是体力活,他们也舍不得让郭爱华去干,只能平时多劝劝郭爱华,让她放宽心,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消失了一阵子的邹春娟又来李光明家看郭爱华。 天气正热,邹春娟穿了件粉色的翻领短袖衬衣,白色的半身长裙,看起来清爽又漂亮,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点都不像已经做了妈的人。 她精神抖擞,用网兜兜着个大西瓜敲响了李光明家的院子门。 郭爱华去开了门,看到邹春娟又惊又喜:“春娟?我听说你和曹洪亮离婚了?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邹春娟笑笑:“咱们屋里去说。” 郭爱华忙带着邹春娟进了屋,邹春娟跟堂屋里的王桂香李大志打了招呼,就拉着郭爱华去郭爱华和李光明的屋子说话。 邹春娟关了房间的门,才跟郭爱华说:“我确实跟曹洪亮离婚了。曹洪亮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就靠着他爸在厂里混个了小干部,还整天勾三搭四没完没了,我受够了。厂里那边我也辞职不干了,以后谁爱跟他好都随他去吧。” “那你现在怎么办?”郭爱华问邹春娟:“你和曹洪亮离了婚,又在厂里辞了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带着孩子先在公公婆婆那里凑合着住,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也就不麻烦着找房子了。”邹春娟道。 郭爱华惊讶:“走?你要去哪里?回天河市?” “不回去。”邹春娟早就做好了打算:“我看报纸上说南方弄了个什么经济特区,打算去看看。爱华,我听说你被我连累,工作也没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边?我听说那边只要肯吃苦,钱特别好赚。” 郭爱华看了下正在床上酣睡的大宝:“我就不去了。春娟,你要是跑去南方,早早怎么办?” “离婚的时候都谈好了,早早给他们家,我自己去南方。”邹春娟也看向床上的大宝,眼中带上了温柔的神色:“曹洪亮不管家里的事情,早早奶奶对早早挺好的,孩子给她带我也放心。” 郭爱华担忧地看着邹春娟:“春娟,我两一起从天河市来了春城,可是南方我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邹春娟也扶住郭爱华的肩膀:“爱华,都是我连累你没了工作。不过你不用担心,也就是这一阵的事情,过些日子就好了。你耐心等一等,等丽丽她爸回来你就走丽丽的门路回去上班。” “春娟,到底怎么了?”郭爱华疑惑地看邹春娟:“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邹春娟站起身:“我明天就走了,爱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多留点心眼。” 郭爱华拉住邹春娟:“春娟你明天啥时候火车?我去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邹春娟拒绝了郭爱华。 郭爱华不干:“那哪行?咱们一起来了春城,现在你要走了,我不能陪你走,就让我送你一回吧。” 邹春娟终于点了头:“明天早上九点。” 送走邹春娟,郭爱华就去厨房发面,想明天早起烙点饼子给邹春娟路上吃,王桂香见了,就问郭爱华:“爱华,大晚上的你发面干啥?” 郭爱华如实回答了,王桂香想了下回屋里用手绢包了两百块钱拿出来:“爱华,明天你去送小邹,把这钱给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身上不多带点钱可不行。” 郭爱华想到邹春娟要一个人跑那么远,就答应了:“妈,我替春娟谢谢你。” “有啥可谢的。不管外头的人咋看小邹,小邹对你确实不错,咱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她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咱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王桂香把钱塞在郭爱华手里。 第二天,郭爱华去火车站送邹春娟,把烙好的饼和王桂香那两百块钱给了邹春娟,两人在站台挥手作别。 两个一起来春城的女孩子,就此分道扬镳,人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也不要嫌弃两百块钱少,毕竟那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像郭爱华这种临时工,还不到三十块。 “1979 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就像歌里唱的,邹春娟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去了。 1979年7月,□□中央和□□决定对广东、福建对外经济活动实行特殊政策和优惠措施。1980年5月,又决定在广东的深圳、珠海、汕头和福建的厦门各划出一块区域,试办经济特区(开始叫出口特区)。 第70章 第 70 章 郭爱华每天老老实实去技术学校上课,落下的功课不懂的下课就追着老师问。 同桌温淑萍知道了郭爱华现在没有工作,就跟郭爱华说:“爱华,我记得有阵子你说你在学织围巾,学得咋样了?毛衣能不能织?我个有个活,给人织毛衣,人家按件给钱。”她在纸上写了个数字给郭爱华看:“一件能给这个数。” 郭爱华挺心动:“这不错。可惜我就会织围巾,没学过怎么织毛衣的。” 温淑萍给郭爱华出主意:“你冬天戴的那个围巾可真漂亮,你说是你婆婆给织的?那回家跟你婆婆学一学不就会了?你以前不是毛纺厂的吗?去买点便宜毛线学一学,练一练。” 郭爱华回家跟王桂香说了这事,王桂香也乐于看到郭爱华不再发愁没工作,有了新的奔头,就答应了教郭爱华打毛衣,还叮嘱她:“爱华,你乐意学妈就教你。不过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累着了。” 郭爱华有前面织围巾的基础,自己学的又认真,学着织了两件就出师了。郭爱华把自己织的毛衣带给温淑萍看,温淑萍就趁上课的时候把要织的毛线和写着款式的纸条给了郭爱华,说好了织完了就给钱。 从此郭爱华每天白天在家织毛衣看孩子,晚上就去夜校上课认真学习,回来还得复习做功课。这样有了事情做,郭爱华每天忙忙碌碌,心里却不再那么焦急迷茫。 日子刚安定一点,谭丽丽就一脸怒容的跑来找郭爱华,她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死我了!” 郭爱华给谭丽丽倒了杯水:“丽丽喝口水消消气,什么事让你这么气?” 谭丽丽咕咚咚喝干一整杯水,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卡纸放在桌上:“陈玉莲要和曹洪亮结婚了,给咱们发请帖来着,你一张我一张,还让咱们带家属参加。” 郭爱华拿过请帖翻看了几下,重新放回桌子上:“我是不去的,工作都让她给弄没了。不记恨她都算不错了。” “我也不去,谁怕谁呀。”谭丽丽愤愤不平:“我估计春娟要是没走,陈玉莲也要给春娟发请帖。” “她这是何苦呢?春娟都走那么远了。”郭爱华不解。 谭丽丽小声问郭爱华:“爱华,你还和春娟有联系没?我估摸着陈玉莲给你发请帖是想通过你让春娟知道曹洪亮最终娶的是她陈玉莲,不但娶了,还给办了酒。这是给春娟示威呢。” 郭爱华低头打着手里的毛线:“没有,自打在火车站送走春娟,就再也没她的消息了,连封信都没写回来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写信给早早。” “早早才多大,她哪里会给早早写信,就算写了,曹家估计也不会告诉早早。”谭丽丽冷声道。 郭爱华和谭丽丽聊了半天,最后两人约好谁都不去陈玉莲和曹洪亮的婚礼,谭丽丽才满意,高高兴兴看郭爱华打毛线。 想结婚的还有一个人,甘宝顺拽着高越平拎着两瓶酒在门口拦住了正好回家的李光明:“光明,来陪哥哥我喝两杯。” 李光明不乐意:“找越平去,我还要回家看孩子。” 高越平拉住李光明:“光明走吧,宝顺心里不痛快,咱们上我家陪他喝两杯。” 听高越平这么说,急着回家看孩子的李光明只好同意了:“那你两先过去,我回家放了东西再弄两下酒菜就过去。” “那我们就等着你了。”高越平和甘宝顺就拎着酒上高越平家里去了。 李光明进了屋,见谭丽丽也在,就打了招呼,又跟郭爱华说:“爱华,我上越平家里陪宝顺整两盅。” “在越平家?”谭丽丽问:“越平也跟你们一起喝?” 李光明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解释:“宝顺不痛快,我们才陪他喝一点的,我这就做了下酒菜过去,保证我们仨只有宝顺喝醉。” 谭丽丽还要说什么,郭爱华拉了谭丽丽一下,对李光明说:“那你快点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再过来催。” 李光明应了声,去厨房切了点黄瓜和心里美萝卜,又端上一碗黄豆酱,就上高越平家里去了。 甘宝顺和高越平已经喝上了,他俩也没用酒盅,就拿那喝水的玻璃杯,一人到了大半杯散称白酒。见李光明端了菜过来,甘宝顺拿起一块心里美萝卜在酱碗里一蘸塞进了嘴里:“光明也来帮我出出主意,玉英她家里不同意我和玉英结婚。” “你没问为啥不同意?”李光明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上了酒。 甘宝顺端起杯子灌了一口酒:“她家里嫌弃我家没钱。玉英她妈说她把玉英生这么漂亮,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她嫁一个做体力活的大老粗。直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她家玉英是他们厂里广播站的播音员,我一个骑三轮车抗货的拿什么娶她。” 高越平给甘宝顺的杯子里添了酒:“她妈这么厉害?” 李光明劝和:“人家也是心疼闺女,你好好跟她说,保证以后一定待她闺女好,给她看看你的诚心,没准郑玉英她妈就慢慢被你磨同意了?” 甘宝顺摇头:“你是没见过丈母娘的人,不知道这丈母娘看女婿,要是顺眼,那就是越看越喜欢,要是不顺眼,那就恨不能见一面打一顿,不信你问越平?” 高越平傻乎乎笑:“我丈母娘挺好的。” 甘宝顺看着高越平傻乎乎的笑容发愁:“那是冯婶跟谭丽丽他爸说等你们结婚生了孩子跟他家姓,人家才不挑你毛病了。” 高越平一点都不在乎:“都是我和丽丽的孩子,跟谁姓不都一样。” 甘宝顺不同意:“不一样,我家就剩我一个儿子了,就指着我传宗接代呢,要是跟了别人的姓,等我老了死了,谁去给我哥烧纸。” 听甘宝顺这么说,高越平和李光明都沉默了。 甘宝顺也不管他们,把杯子里的酒喝个底朝天,又自己个儿吃菜,吃完菜他才问李光明和高越平:“你俩怎么不喝?” 李光明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我晚上还要接爱华下课,不好多喝。” 高越平也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总觉得丽丽好像在哪里看着我,不太敢喝。” “你这直觉挺灵啊。”李光明看着高越平:“谭丽丽在我家和爱华说话,听我来你家陪宝顺喝酒,立刻就问你是不是也喝。” 高越平立刻把自己的杯子推开:“那我不喝了。” “两个胆小鬼。”甘宝顺嘟囔一句,又拿起自己的杯子灌酒。 “你也少喝点。”李光明劝了甘宝顺一句,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看甘宝顺这么难过李光明和高越平心里也不好受。他俩和甘宝顺一起长大,自然觉得甘宝顺哪里都好,人家嫌弃甘宝顺,他俩也感同身受了似的。 眼看甘宝顺左一杯右一杯把自己灌了个烂醉,李光明和高越平抬起甘宝顺把他往家里送,就听甘宝顺带着哭音嘟囔:“玉英她妈也不只是心疼闺女,她就是个财迷!她说要家里配齐三大件,再拿一千块钱彩礼她就把玉英嫁给我。呜呜呜……”他说着竟然真的大哭起来。 郭爱华和谭丽丽听到院子外面的哭声,隔着院子的围墙往外看热闹,就看到李光明和高越平抬着大哭的甘宝顺从家门口路过。 谭丽丽听见“一千块彩礼”,一时嘴快凑了一句热闹:“是不是结婚那天还要找个小汽车接送啊?” 正在痛哭的甘宝顺听到这一句话,哭得更大声了。 高越平送完甘宝顺回来,谭丽丽就跟着高越平去了他家,帮他收拾吃剩的菜盘酒杯。李光明回了家洗把脸,把身上的酒味散了下,才跑去里屋看大宝。 郭爱华跟进去问李光明:“郑玉英家里怎么要那么多彩礼?他们张得开口?” 李光明抱着大宝笑嘻嘻跟郭爱华开玩笑:“我丈母娘还要一万,我也把媳妇娶回来了。” “跟你说正经的。”郭爱华拍了李光明一巴掌:“甘宝顺今天找你们说这个,估计还是想找你们借钱,把郑玉英娶回来。咱们算算家里能给他凑多少?” 李光明听了说:“我也这么觉得。不瞒你说,宝顺哭的有点假,都是一起长大的,他真哭假哭我和越平还分得清。你还真同意我帮宝顺凑钱啊?” “你说的也对,真哭得厉害说话不能那么清楚,我和丽丽隔着这么远都听得清他说什么了。”郭爱华兑了杯蜂蜜水给李光明:“我不同意你就不给甘宝顺凑钱了?你也喝点蜂蜜水解解酒,咱们好商量。” “都是一起长大的,不管宝顺真哭假哭,这钱都得想办法给他凑。”李光明放下大宝,喝了两口郭爱华递过来的蜂蜜水,看着郭爱华开柜子算小两口的私房钱,忍不住谢谢郭爱华:“谢谢你啊爱华,这么支持我。” “这有什么,甘宝顺也就有点油嘴滑舌,人又不赖,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不帮他谁还能帮他。”郭爱华一点也不在意。 第二天早上李光明早早出门,想上班前去甘宝顺家把自己两口子昨晚凑的那点钱给甘宝顺,结果看到郑玉英提着个大包袱在甘宝顺家门口转悠。 李光明跟郑玉英点了下头,自己敲甘宝顺家的门:“宝顺,你在不?我找你有事。” 甘宝顺揉着眼睛出来开门,就看到了郑玉英:“玉英?!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跑来了?” 郑玉英咬了咬唇,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好听,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吃惊:“甘宝顺,我偷了户口从家里跑出来了,你还敢不敢跟我结婚?” 第71章 第 71 章 甘宝顺一愣,随即回答:“结!不结就是王八蛋!” 他说完就跑回去,从夏茯苓甘富贵屋里找出自家的户口跑出来:“我这就上厂里去开证明。” 李光明提醒:“宝顺,你先让郑玉英把东西放下再说。” 甘宝顺这才醒悟,他接过郑玉英的包袱,带着郑玉英进了屋:“玉英你先在家等我,我开好证明就带你去扯证。” 郑玉英有些紧张:“还要开证明?我光偷了户口本,就带着随身的东西跑你家来了。” “那东西放这里,你先趁着你家里还没发现你跑了回厂里去开证明,咱俩在民政局门口见。”甘宝顺当机立断。 甘宝顺和郑玉英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结了婚。 郑玉英领了结婚证就在甘宝顺家住了下来,家里来找了几次,无奈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郑玉英死活都不回去。李光明和高越平两家,再加上甘宝顺自己,凑了五百块钱彩礼送到郑玉英她妈手里,说好了剩的五百块等慢慢凑够了再给,郑玉英家里也只好认了。 谭丽丽和高越平也快要结婚了。 冯嫚儿收到了高越冬的信,说自己马上要毕业,已经分配到了蓝宝县水利局,去报道上班之前可以回家团聚一下,住个几天。冯嫚儿就去找谭丽丽家里商量,想趁着家里人稍微齐全一点的时候把高越平的婚礼给办了,正巧谭丽丽她爸谭慧荣也从沪市进修回来了,调到了红旗被服厂当了个小领导,家里也想趁此机会热闹一下,两家一拍即合。 为了高越平和谭丽丽的婚事,冯嫚儿早早刷房子打家具的置办起来。刷房子和打家具的师傅都是上次王桂香请过的,看他们做的好,这次就介绍给了冯嫚儿。同样雪白的屋顶和墙,同样的沙发和沙发罩子,不同的是高越平家里还打了个木头的矮柜子放在堂屋,这是准备用来放电视机的,因为谭慧荣说要给谭丽丽陪嫁一台黑白的电视机。高越平和谭丽丽的屋子里也挂上了高越平和谭丽丽的合照,十寸的彩色照片,用漆成红色的相框挂在床头上方的墙上,又醒目又喜气。 郭爱华如今已经结了婚,不能陪着谭丽丽敬酒了,她和李光明商量以后,买了一对新出来的压力热水壶给谭丽丽送去,算是夫妻俩送给谭丽丽和高越平的结婚礼物。在谭丽丽家里,郭爱华见到了荣芳和谭丽丽的表妹邰秋慧,这次由她们两给谭丽丽送嫁,陪谭丽丽敬酒。 高越平和谭丽丽的酒席同样准备摆在机械厂家属院里,冯嫚儿已经准备起来。 这天冯嫚儿来找王桂香,一来是想请王桂香给酒席掌勺,这个王桂香自然不会拒绝,高越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一口答应。二来冯嫚儿想走王桂香的门路找食堂老钱帮忙买点酒席要用的食材,王桂香带着冯嫚儿去找老钱,冯嫚儿送了点好处给老钱,又请老钱到时候来吃酒席,老钱也是痛快答应帮忙。 高越冬知道弟弟要结婚,回家的时候就带来了自己的对象陶媛,陶媛是高越冬插队时的好兄弟陶辉的妹妹,蓝宝县水利局局长的闺女。 等冯嫚儿见了陶媛,那真是喜上加喜,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到了正日子,郭爱华早早就跟着王桂香去冯嫚儿那里帮忙,洗菜切菜,混在来帮忙的王桂香的同事里面忙个不停。王桂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大围裙里面还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今天她不但要当大厨,还要当媒人去主婚。本来主婚该让给新郎新娘牵线的郭爱华去,但郭爱华年纪太青,冯嫚儿最后还是请了王桂香来主婚。 时间一到,李光明甘宝顺和高越平的几个堂兄弟就骑上自行车跟着高越平去谭丽丽家里迎新娘,打头喊人的依然是嗓门洪亮的熊平平。 谭丽丽嫁妆挺多,虽然有些大件已经送到了高越平家,但是这会要跟着新娘过来的依然不少,高越平这边的自行车根本不够,还是谭丽丽家里送亲的人也帮忙用自行车驮了,一帮人才跟在用自行车推着谭丽丽的高越平身后一起来了机械厂家属院。 高越平剃了个小平头,配着他的浓眉大眼,看起来正气又精神,身上穿着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看起来居然有点气势,可惜这都被都他紧张到同手同脚的动作破坏了。围观的宾客里有嬉笑声传出,不少人小声拿高越平的同手同脚开玩笑。 谭丽丽的头发剪到了齐肩,烫了个大波浪,鬓边别着一朵红色的绒花,脸上擦了粉嘴上涂了口红,耳朵上还有一对闪闪发光的金耳环。她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薄呢子做的小翻领西装,脚上踩着酒红色的羊皮皮鞋,一身红彤彤看着就喜气。 初秋早晨金色的阳光照在这对新人身上,也仿佛找回了夏日的热烈与活力,变得温暖起来。 跟在谭丽丽和高越平身后的,是带着谭丽丽嫁妆的送亲人,冯嫚儿忙给他们引路往家里走。不少来吃酒席的人都忍不住凑热闹跟去看谭丽丽的嫁妆。 日本产的十二寸电视机端端正正的被摆在堂屋准备好的矮柜子上。光被子就陪送了八床,被面都是绸子的,连枕头的面子都是软缎。还有两床羊毛的厚毯子,上面都织着大红的花,镶着红色的边,用大红色纱巾包裹着并排放在床上。 不少大妈们摸着光滑的被面都舍不得放手,粗糙的手划过被面,能带出“刺啦”的声音,冯嫚儿听到了直皱眉,直到熊平平大声喊着:“开席了,大伙快回去坐好。”这些大妈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屋子,去院子里吃酒席。 王桂香解下了围裙,站到前面充当媒人兼主婚人。她身边分左右站着谭丽丽和高越平,以及谭丽丽的爸妈谭慧荣邰敏宜夫妻和高越平的爸妈高镇山冯嫚儿夫妻,六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郭爱华在台下看着谭丽丽和高越平,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等机械厂和毛纺厂工会的代表轮流讲完话,谭丽丽和高越平就要去敬酒了。郭爱华立马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掺了凉白开的酒瓶塞给荣芳,荣芳会意点头,这法子还是当年郭爱华结婚的时候邹春娟想出来的,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荣芳邰秋慧和高越平的几个堂弟陪着谭丽丽高越平去敬酒,李光明和甘宝顺这样的已婚青年就坐在席上去陪客,郭爱华端着盘子给各桌上菜,李光明心疼媳妇,忍不住就跑来帮郭爱华端盘子,又被甘宝顺嘲笑一顿。 等酒席散了,不少年轻人跑去屋里看谭丽丽陪嫁的电视机,好奇的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冯嫚儿高镇山在一边看着这些年轻人,乐呵呵的随他们去了。甘宝顺撺掇高越平:“越平,快把你这电视机打开给我们开开眼界。” 高越平看向谭丽丽,谭丽丽正和郭爱华荣芳聊天,见此就点头:“那就打开看看。” 高越平按下开关,电视机上出现了闪烁的雪花,后院的石磊看着电视机上的雪花惊讶道:“哎呀,这还会动,可真有意思。” “你个傻帽,这有啥意思,听说这个还能表演节目。”甘宝顺凑过去拧着那个调台的按钮:“怎么不出来?” “还要扭那个天线,对上信号才行。”一直没开口的郑玉英见甘宝顺把别人的电视机扭来扭去,觉得有点丢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熊平平一巴掌拍开甘宝顺:“光明,咱俩来。” 师兄弟两一个调台,一个摆弄天线,一会电视上就出现了画面,一个男的光着上身,被吊了起来,喊着:“是赵一青派我来找你们师部的老杜头联系。” “有了有了!”高越平喊了两声,熊平平和李光明也停下手和大家一起看电视。 女青年们看到电视画面上光着上身的年青人,忍不住羞红了脸,有心想用手遮住眼睛,却又想看电视。 高镇山“哼”了一声:“平平,换一个。换个穿衣裳的。” 熊平平只好又去扭调台的按钮,扭了半天,出来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在唱歌。高镇山点点头:“这个好。” 冯嫚儿闻言瞪了高镇山一眼。 晚上回了家,郭爱华就悄悄跟李光明感叹:“丽丽家里对她真好。” 李光明跟她开玩笑:“咋了?你也跟别人似的羡慕她那些嫁妆?咱家爱华可不是那种人。” “不是羡慕丽丽的嫁妆。”郭爱华跟李光明解释:“我就是羡慕丽丽家里人对她好。丽丽看上高越平,丽丽父母也没要什么彩礼就同意丽丽和高越平结婚了,对高越平也挺亲,一家人多和睦,丽丽父母都是真心疼女儿的人。你看看我家里,再看看郑玉英家里,这样的父母多难得?多让人羡慕?” 李光明搂住郭爱华:“你也让人羡慕,咱爸妈对你多好。自打有了你,我这个亲儿子都得靠边站,我都要吃醋了” 郭爱华笑起来:“你吃啥醋?要不是你,爸妈哪里知道我是谁?爸妈对我好这是爱屋及乌。” 李光明看郭爱华心情变好,就抱起大宝问郭爱华:“爱华,你觉得今天谭丽丽那个电视机咋样?” 郭爱华警惕起来:“我听丽丽说那个电视机要五百块钱,咱家最近真是没有一点结余了。而且那电视机是日本产的,你想想咱爸妈,提起日本鬼子就咬牙切齿,哪里能容个日本产的东西搁在咱家堂屋?” 李光明也知道自家最近没钱,也就想想而已,听郭爱华这么说,也就略过不提,转而问郭爱华:“爱华,你这个夜校也快毕业了,到时候准备咋整?” 作者有话要说: “是赵一青派我来找你们师部的老杜头联系。”1981年电视剧《敌营十八年》里的台词,该电视剧拍摄于1980年,我这里提前了几个月出现了。 小天使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各家房顶上用易拉罐自制的天线? 第72章 第 72 章 郭爱华也在考虑夜校毕业后该何去何从,毕竟给人打毛衣这种散活不是长久之策。 等郭爱华去夜校上课,温淑萍也问起郭爱华这个问题:“爱华,你想没想好夜校毕业了去干啥?虽然咱们毕业了就能去考会计证,但是现在的单位谁会在外面招会计?” 郭爱华也发愁:“淑萍你说的也是,当初是想有个证在单位好转正,谁知道如今连工作都没了。” 温淑萍看着郭爱华,突然心中一动:“爱华,我想去租个门市,然后从南边进点衣服回来卖,你跟我合伙咋样?” 郭爱华吓了一跳:“淑萍,你也不怕人家说咱们是投机倒把?把咱俩抓起来咋办?” “什么投机倒把?咱们这叫个体工商户,是合法经营。”温淑萍不以为然:“只要去工商局登记领证就行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错。”郭爱华也动了心:“淑萍你等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郭爱华回家就和家里商量这事,李大志听了倒是挺赞同:“这倒不错,虽然不稳定,但好歹也是条出路。大宝你也不用担心,我这马上就要退休了,到时候刚好在家看大宝。” 王桂香也同意:“你给这小温织了这么长时间的毛衣,她向来都是按时给钱,从来没拖过一分钱的工钱,人还是不错的。要是你们这事能干成,那也挺好。” 郭爱华有点犹豫:“我也觉得淑萍人不错,不会骗我。可是春娟到临走都在叮嘱我多长点心眼。我就想着还是要回家来商量一下。”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光明给郭爱华出主意:“邹春娟让你多涨点心眼是对的。这个体户合法经营也是大事,报纸上肯定也有写,咱们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这事就知道了。” “咱们也不认识那爱看报纸的人呐。”王桂香开始琢磨去哪里找个爱看报纸的人来问问这事:“要不我去找食堂老钱,她男人在咱们厂供销科,见得多世面广,咱们跟她问问?” “妈,这倒没这么麻烦。我去找丽丽就行,她爸不是从沪市进修回来的?在大城市里读过书的人肯定比咱们知道的多。”郭爱华跟王桂香说。 “这也成,你去找小谭问问,顺便也打听下租这么个门市,得多少钱?”王桂香最终下了决定。 郭爱华转头就去找谭丽丽,谭丽丽就跑回家找他爸问清楚,回来学给郭爱华:“爱华,是有这么回事。我爸说了,前阵子南方那边就开始通知个体户们去工商局登记领证,让他们合法经营了。咱们这边最近也兴起来了,前阵子还有下面县里的个体户大着胆子跑去他们被服厂想批发点帽子回去卖。” 既然事情是真的,温淑萍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家里一合计,也就凑了点钱,让郭爱华跟着温淑萍干了。两人商量好钱一人出一半,温淑萍去南方进货,郭爱华在春城看店,赚的钱除去成本和继续经营的钱两人对半分,郭爱华同意了。温淑萍就回去找人写了合作合同给郭爱华,郭爱华给谭丽丽他爸看过没问题,就签了合同。 温淑萍和郭爱华两个人的生意就这样操办起来了。 从此温淑萍和郭爱华听到哪里有出租门市的就跑去看,一直没找到可心的,最后在新建的自由市场附近租了个门市。 两人一起看着找来的工人粉刷墙壁,温淑萍就跟郭爱华说:“爱华,等着咱们的铺子开张的时候,这自由市场也就建成了。咱们的店刚好在他们门口,来来往往去自由市场的人都要从咱们门口经过,总能有几个人来咱们店里看看。” “淑萍,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郭爱华跟温淑萍说。 “这哪行?”温淑萍教导郭爱华:“起码讨价还价你得学会了,要不等我去南方进货,你一个人在店里,那些砍价的人你要怎么应付?” “还有砍价的?”郭爱华一惊:“以前咱们去菜市场百货公司都是人家说多少,咱们就掏多少钱,我都没想到还有这茬,等我回去练练。” “这有什么难,到时候你脸皮厚点,他说啥你都顺着说,使劲夸咱们衣服好,他穿着好看,就是死活不给降价,说咱们价格已经到底了,没法子给他降价。”温淑萍说着装出一脸为难,好声好气的说:“大姐,我们这个真没法降价了,看你穿着太漂亮了,这都是赔本卖给你的。” 郭爱华笑出了声:“淑萍,你装的可真是太像了,我回去就照着这个练。” 郭爱华说练就练,每天回家先对着镜子练,后来王桂香见了就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跟郭爱华杀价,冯嫚儿谭丽丽听说了,也跑过来掺和,李光明每天下班回来就能看到杀价三人组围着郭爱华叽叽喳喳,你三块我五块的在那里杀价,郭爱华也从开始的焦头烂额一天天变成后来的轻松应对。 等温淑萍从南方进了第一批货回来,两人就收拾收拾准备开业了。 开业那天,温淑萍那边的家人朋友和郭爱华这边家人朋友都去了。 李光明在店铺门口放了串鞭炮,等鞭炮放完,温淑萍和郭爱华一起扯下了遮盖在铺面上方的红布,露出写着“美丽服装店”的木质招牌。 双方来捧场的亲戚朋友就排着队走进了温淑萍和郭爱华小小的美丽服装店。 店面不大,只有十来平米,进门靠着右边摆着两个镶着玻璃的柜台,一个柜台里放着不好挂起来的羊毛衫之类的衣服,一个柜台里却摆着项链腰带之类的配饰,柜台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标着价格,还特地写明这些配饰都是塑料珠子人造革之类做的,好看却不贵。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些浅色不能给人摸的衣服。 柜台前面留出走人的地方,剩余的空地却都摆上了那种半人高的衣服架子,挂满了衣服。这是温淑萍郭爱华两人商量以后决定的,他们店铺小,卖的又是外套之类的衣服,像百货公司那样全部用柜台有点不合适,还不如全部用衣架挂起来,客人挑选试穿也方便。为了这个,两人还在店铺一角弄个了可以推拉的帘子,拉上帘子就是个独立的小空间,这里可以给客人换衣服。帘子外面的墙上还装了个一人高的大镜子,方便客人看自己的穿着效果。 这么特别的设计,春城以前还没有哪个卖衣服的商店搞过,来捧场的客人都看得啧啧称奇。 温淑萍听了他们的夸奖洋洋得意:“我们店里的衣服都是从南方进来的新款式,我自己亲自跑去挑的,保证好看漂亮。” “真的?”谭丽丽听了,当场挑了一件绿格子的翻领西装对着那个大镜子在身上比划:“这是呢子的吧?看着是挺漂亮。” 郭爱华推着谭丽丽进了帘子,把帘子给她拉上:“丽丽你穿身上试试看。” 谭丽丽换了衣服出来,拉扯着衣襟跟郭爱华说:“这版型和咱们以前的不一样,这个收腰,有点贴身。”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是不是太贴身了?” 温淑萍凑过来夸奖:“贴身好看,把你这好身材都显出来了,你看这腰是腰,腿是腿的。” “我本来就瘦的跟麻杆一样,可不是腰是腰嘛?”谭丽丽听了温淑萍的夸奖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当场买下了这件绿格子的翻领西装,还去柜台那挑了件白色的高领羊毛衫做搭配。 温淑萍和郭爱华的生意就这样开了张,就如温淑萍当初预料的一样,自打隔壁自由市场建好了,每天去自由市场的人路过他们店门口,看到挂在门口的衣服都要多瞅两眼,看了这两眼就忍不住要进来转一转,两人的生意每天都红红火火,很快就收回了本钱。 这天郭爱华照例在店里招呼客人,谭丽丽荣芳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温淑萍忙替郭爱华去招呼客人,让郭爱华去和谭丽丽荣芳说话。 谭丽丽一脸神秘:“爱华,我两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猜是啥?” 郭爱华满口胡猜:“陈玉莲下台了?” “不是。”谭丽丽撇嘴,没了搞神秘的兴致:“她还好好的做厂长家的儿媳妇呢。是别的,让荣芳跟你说吧。” 荣芳笑道:“我妈她们百货公司的柜台开始对外招租了,其中就有服装柜台,我和丽丽来告诉你们一声。” “这是好事。”刚送走客人的温淑萍也听到了,忙凑过来问荣芳:“小荣,这个柜台要怎么租?能自己挑地方吗?” “地方能挑,但没多少可地方可以选,比如你们卖服装就只能在二楼服装柜台那里挑,不能挑去一楼食品柜台。”荣芳解释:“要是想租,你们就早点去百货公司楼上找经理谈。” “谢谢你了小荣。”温淑萍连声感谢荣芳,非要拉着荣芳去柜台挑个项链带:“这项链都是塑料的,不值钱,小荣你和小谭每人挑一串回去带着玩玩。” 谭丽丽和荣芳也不客气,每人挑了一串跟温淑萍郭爱华道了谢就回去了。 温淑萍郭爱华两人商量一番,第二天温淑萍就跑去百货公司挑了个柜台,把店里的存货分了点摆在百货公司的柜台卖起来,生意居然还不错,只是从此郭爱华温淑萍两人都要两头跑,赶上温淑萍要去南方进货,人手就不够了。 温淑萍和郭爱华商量以后,索性招了个叫周红梅的中年妇女专门在百货公司看柜台,这样温淑萍和郭爱华两人终于解放出来,郭爱华只要定期去百货公司查账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会百货公司卖衣服,前面是柜台,衣服叠起来放在柜台上面,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样品,你要哪件,就跟售货员说,售货员就用一个长长的杆子给你取下来 中国第一个个体工商户诞生于1980年12月11日,叫章华妹 第73章 第 73 章 三姨来了信,说她儿子杨树林中专毕业,分配到了春城汽修厂,以后就要来春城工作了,行李比较多,只能做火车过来。王桂香忙去邮电局给三姨发电报,想问问杨树林买了哪天的火车票?到时候好让李光明去接站。 这边王桂香才出了门,那边杨树林就扛着大包小包的进了机械厂家属院的院子,他敲了半天李光明家门,见没人来开门,只能把包裹放在门口,自己在院子门口来回转悠。 李大志此时正抱着大宝在高越平家蹭电视看,高镇山李大志两个退休老头一人一个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搁着小酒盅和一碟油炸花生米,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喝得美滋滋。 等快到饭点,李大志抱着大宝从高越平家出来,杨树林已经走不动了,他无聊的蹲在李光明家院子门口看墙缝那边的一窝蚂蚁爬。 李大志疑惑道:“树林,你怎么在这?我们下午才收着你妈写来的信说你要来,你婶子刚去邮电局给你妈拍电报,准备问你啥时候过来,好去接站来着。你咋这么快就到了?” 杨树林站起来活动着腿:“叔,先让我进去坐会呗,腿都蹲麻了。” 李大志忙把大宝给杨树林抱着,自己拿钥匙开了门:“进来吧。你先上那个沙发上坐着,叔给你倒杯热水暖暖。” 杨树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惬意的靠着沙发背,一边逗爬在自己肚子上的大宝一边接着和李大志唠嗑:“叔,那信都寄出来都两个月了,后头还有一封,是跟你们说我跟同学一起来,不用接站的,你们没收着?” “没,就今天收着这一封。”李大志给杨树林倒了杯开水,又把信拿来给杨树林:“你看看我们收着的这是哪一封?” 杨树林抽出信纸看了:“这是头一封。”又一看邮戳:“又是这邮局坏事,我妈前两个月去邮局寄的,他们上半个月才给发出来。我都到春城好几天了,前阵子培训不让出来,赶上今天放假我才跑出来把我妈让带的东西送过来。” 王桂香拍完电报回来就发现要接的人正在自家沙发上和大宝玩,也是吃惊:“树林?你这孩子怎么在这?” 杨树林又给王桂香解释了一遍,王桂香就留杨树林吃饭:“在单位受苦了吧?看我们树林都瘦了,今天留下吃饭,婶子给你做点可口的。” 杨树林抱着大宝应了王桂香:“我就爱吃婶子做的饭。婶子,我那包里还有血肠,咱们晚上炖了吧?刚才我忘记跟叔说了。” “哪个包?”王桂香看着地上的几个包无从下手:“把大宝给你叔,你把血肠给婶子取出来。这屋里热,血肠老捂在包里可不行。” 杨树林就把大宝还给李大志,先从一个大行李包里掏出来一大包血肠,又掏出来一包干蘑榛子,又从另一个小点的行李包里掏出来两个包的整齐的包裹:“这两包裹里是我妈给大宝做的小被子和小衣裳,我妈说大宝都快周岁了,去年做的那些肯定已经小了,让把这新做的给带过来,大宝办周岁的时候好穿。” “树林啊,婶子替大宝谢谢你妈,给我们大宝做了这么多好看的新衣裳。”王桂香收起衣服,拿着血肠和干蘑榛子往厨房走:“咱们晚上就炖血肠。” 杨树林跟在后面喊:“婶子,那血肠这几天一直在包里捂着,你先看看还能吃不?” 王桂香听了把血肠拿起来闻了下:“好像是有点味。” 杨树林凑也凑过去闻了下:“婶子,我也觉得有点味道,要不咱把它扔了,炖别的吧。” 李大志抱着大宝也过来闻了闻:“味儿也不算大,要不咱们多搁点调料,多煮会?这么多血肠,扔了怪可惜的。” 杨树林有点扭捏:“婶子,叔说的也对。要不咱们试试?这几天在单位食堂都没吃上血肠,我也怪想的。” “那就试试?”都是困难年月过来的人,王桂香也觉得这么多血肠扔了怪可惜。 血肠最终还是炖上了,晚上郭爱华李光明回家就在饭桌上看到了一大锅炖血肠。王桂香给每人碗里舀了一大勺:“下午树林拿过来的血肠,在包里捂了几天,都有点味道了。我和你爸舍不得扔,就全给炖了,咱们得赶紧吃完。” 郭爱华李光明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谁还没吃过有了味儿的东西呢?听了也不在意,这一大锅血肠,全家除了大宝每个人都吃了不少。 半夜郭爱华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她急忙穿了衣服捂着肚子跑去院子里的茅房,匆匆解决问题后舒了口气,转头就到王桂香也正一脸痛苦蹲在蹲坑上,王桂香看到郭爱华,有气无力:“爱华啊,你也来了?” 郭爱华有点不好意思:“妈,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刚才急着上茅房,都没看见你在这。” 王桂香叹了口气:“都怨我舍不得把那血肠扔掉,你爸先前也在隔壁蹲着呐。这会可能走了,我喊了几声都没见他答应。”说完,王桂香有些尴尬地问郭爱华:“爱华,你那手纸能不能分妈点?妈来的匆忙,忘带手纸了。” 郭爱华听了立刻把手伸进裤兜去掏手纸,她掏了半天,口袋依然空空,她愣住了:“妈,我也没带手纸,咋办?” “那,那咱们就等等,看后面还有谁来,到时候帮咱们去拿手纸。”王桂香换了个姿势,揉了下蹲到发麻的腿:“下午你爸让人家树林在咱家门口蹲到腿脚发麻,咱们娘俩这算是遭了报应了。” 大半夜,婆媳两人吹着冷风在厕所里蹲了半天,终于盼来了后院石磊他妈,王桂香打着喷嚏问:“石磊他妈,你手纸有没有多的?我们娘俩拉肚子都没带手纸。” 石磊妈为难的从兜里掏出手纸:“这也不够咱们三分的,你们等我会,我上完就回家给你们去拿。” 王桂香郭爱华婆媳俩终于被石磊妈拯救了,可惜她们在厕所吹了半天冷风,第二天起来就“阿嚏阿嚏”个没完,王桂香索性请了假在家休息。 郭爱华去铺子里,温淑萍见郭爱华小脸煞白,就问她怎么了,听了郭爱华昨晚的遭遇后哈哈大笑着把郭爱华赶回家:“咱们是自己做生意,自己给自己发工资,又不是在厂里上班,身体不舒服说一声,在家休息就行了。你别硬撑着了,快点回家好好休息,好点再过来,这几天我又不用出去进货,可以在店里看着,你尽管放心。” 郭爱华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回到家,就看到冯嫚儿和谭丽丽婆媳挤在一边的沙发上,王桂香裹着个毯子正半躺在另一边沙发上和他们唠嗑。 见了郭爱华,谭丽丽招呼一声:“爱华,你今天回来的挺早。” “淑萍见我有点感冒,让我回来休息。”郭爱华从包里掏出感冒药,自己倒水吃了,又问王桂香:“妈,你要不?” 王桂香点点头,郭爱华又给王桂香倒了杯水,连同药送过去。 冯嫚儿和谭丽丽见了又笑起来,冯嫚儿拿王桂香婆媳取笑:“你们娘俩昨晚真是笑死了,两个人跑去厕所都不带手纸,还让人石磊妈回去给你们拿一趟,院子里今天都知道了。” 王桂香用被子捂住脸:“哎,老冯,笑过就算了,你再说几遍我这老脸都不能见人了。你不是有事要和爱华说?” 谭丽丽搬过来两张椅子,和郭爱华分着坐了,一起听冯嫚儿说话:“这两天厂里都在传,说曹厂长和曹洪亮被抓走了。这事让丽丽说,丽丽知道的多,丽丽他爸还为这事去轻纺厅开会了。” 谭丽丽就接着冯嫚儿的话说:“这事是这样的。有人给轻纺厅和公安局分别寄了举报信,说曹厂长贪污受贿,还纵容儿子曹洪亮投机倒把,信里不仅把曹家父子俩做的事情写的详实,还带着曹厂长家的私账。上面派人去查,发现信里写的一丝不错,就把曹厂长和曹洪亮父子秘密抓去交代问题了。直到最近交代完了,上面开大会,教导干部们要清正廉洁,拿这父子两举例子,这事才传开。” “这也不知道谁干的,真是干的好。”王桂香听完精神一振:“可算是给小邹出了口恶气。” 郭爱华心里明白:这应该是邹春娟干的,她终于明白邹春娟当时瞒着她的是什么事情,邹春娟为什么离了婚还厚着脸皮住进曹厂长家里,为什么知道她没了工作邹春娟临走告诉她再等一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原来事情是这样!但这些立刻被郭爱华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她再傻也知道这个不能让人知道。 郭爱华转而问起别的:“曹厂长和曹洪亮被抓了?那陈阿姨呢?早早现在怎么样了?” “陈阿姨没被抓,现在带着早早住在毛纺厂后面那片老房子里。曹厂长把事情都自己扛下了,曹洪亮过些日子估计也能出来。”谭丽丽说:“不如哪天咱们去看看早早?” “行,等我感冒好了咱们就去,现在去怕把感冒传染给孩子。”郭爱华也同意。 王桂香想了下说:“你们是去看小邹的那个儿子吧?爱华去就行了,小谭还要在毛纺厂上班,就别去了,省的别人传点风言风语。” 郭爱华和谭丽丽都应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家属院的厕所都是旱厕,里面茅坑并排一溜,院里的婆婆妈妈们可爱一边上茅房一边唠嗑了,不瞒你们说,我经常被她们打发去拿手纸 第74章 第 74 章 还不等郭爱华的感冒好彻底去看早早,两个警察先找来了家里。 抱着大宝去开门的李大志听警察说是来找郭爱华的,想起前几天冯嫚儿谭丽丽说曹洪亮投机倒把被抓了的事情,就磕巴着跟警察解释:“那个……警察同志……,我儿媳妇可是去工商局登记过的……那个个体户……合法的……没有投机倒把……” 来的两个警察年纪大一点的那个安慰李大志:“老同志,你别紧张,我们不是为了这个事。是郭爱华同志家里出了点问题,我们来找她了解下情况。” 李光明家来了警察要找郭爱华的消息一小会功夫就传遍了机械厂家属院,院子里关系好的几家人都跑来给郭爱华说情。 “警察同志,小郭可是个好孩子,打来了我们院里从来没干过坏事。” “警察同志,小郭这姑娘根本就没啥心眼,要是出了啥事,那肯定是有人诬陷她。” “警察同志,小郭人挺温和的,看着根本不像坏人。”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呐。” 两个警察被热情的人民群众包围,听着他们为郭爱华说话,简直哭笑不得,年长的警察只好大声说:“我们只是找郭爱华同志了解点情况,没说她犯罪了。同志们,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 李大志压着心里的不安带着警察进了屋,自己去敲李光明和郭爱华那屋的门:“爱华啊,那个……警察同志……说要找你了解点情况。” 郭爱华吃了感冒药正睡得香,听到敲门声正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往起来爬,听了李大志这话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立刻清醒过来,她穿好衣服开了门:“爸,咋回事?” 李大志让开身子给她看身后站着的两位警察同志,郭爱华也是战战兢兢:“那个,警察同志好。” 年长的警察给郭爱华看了自己的证件,做了自我介绍,他们一个叫洪天寿,一个叫范文博,都是春城公安局的。 郭爱华紧张地看着洪天寿:“同志,我们都是合法经营,没有投机倒把。” 范文博偷笑了一下,洪天寿无奈地解释:“郭爱华同志,你别紧张,我们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我们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回过天河市?” 郭爱华直接了当的回答:“没有,我和娘家已经登报断绝关系了。那个报纸我给娘家寄了一份,我自己这里也留了一份,我这就拿给你们看。”她说完就从柜子里拿出那张仔细保存的报纸,指着中缝的声明给洪天寿看。 洪天寿看了报纸上的声明,还是接着问郭爱华:“那你和你的兄长郭爱民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我离开家以后没有和天河市的任何人联系过,家里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郭爱华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洪天寿看着郭爱华的眼睛,确认她没有说谎,就严肃的说:“郭爱华同志,我在这里要通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父母郭春生和吴兰花七天前被杀身亡,初步推测是你的兄长郭爱民所为,警方推测他可能会来找你,派我和小范来通知和保护你。” 大脑里仿佛在轰隆隆打雷,郭爱华眼前一片黑,她扶住门框深深喘了口气:“我要去天河市。” 李光明知道后跟单位请了假,要陪着郭爱华去天河市,洪天寿回春城公安局用公安局的电话和天河市通话以后,决定派范文博陪同他们前往天河市。 郭爱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样的原因重新回到天河市,自打登报和家里断绝关系,她就没想过再回来天河市。她记忆中的吴兰花,还在精神抖擞地数落人,她记忆中的郭春生,还躺在病床上张着嘴巴等她喂稀饭,没想到如今再次听到他们的消息,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到了天河市公安局,他们才得知,就在他们从春城赶往天河市的这几天中,天河市公安局也没有闲着,他们已经成功抓捕了郭爱民。 郭爱华也终于知道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郭爱民在可以靠自己一瘸一拐的走路之后,很快抛弃了已经变成傻子的同伙邹志刚,和另一帮流氓玩在了一起。比起这伙人,郭爱民和邹志刚之前那些恶劣的行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群人除了偷偷摸摸,调戏良家妇女外,还暗地里组织赌博,逼迫失足妇女 mai yin。 郭爱民和这帮人在一起很愉快,每天可以赌博发财,还有美女相伴。然而这一切都是需要钱的,郭爱民赢钱赢了一阵子之后赌得就越来越大,输一次就是一大笔钱,人越输钱就越想加大本金把输掉的赚回来,郭爱民需要用来赌博的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没有钱,就要借,就要抢,就要偷,郭爱民哪有肯借钱给他的人,一个瘸子既干不了劫道的事,去偷还跑的慢,只能拿自家开刀。老两口的钱全部都被郭爱民要去赌了,日子过不下去,家里的家当也能卖的都卖了,郭爱民赌急了眼,逼着老两口拿钱,老两口拿不出,吴兰花骂了几句,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郭爱民不耐烦听,又急着去弄钱,干脆拿起厨房门口劈柴的斧头给老两口来了几下,把吴兰花贴身藏着的最后一点钱掏出来连门都没关就走了。 他家和邻居们关系也不好,折腾起来也没人愿意去劝架,还是第二天苏胜利下夜班回来看见对面门开着,门口还粘着血脚印有些担心,跑去看才发现老两口躺在血泊里,喊了邻居想一起把老两口送去医院,才发现人都开始硬了,才给报了警。 出了这种事,警察当然要联系老两口的家里人,厂里一直装假不知道郭爱华在哪里的几个人才不得不跟警察坦白了郭爱华的去向。 春蕾服装厂那边负责跟进这事的是老熟人何宏伟,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说郭爱华到了,他立刻带着苏秀芸从服装厂赶过来。苏秀芸看到在公安局走道的木椅子上发呆的郭爱华,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哭起来:“爱华!” 郭爱华这才有了点反应,她抱紧了苏秀芸,张了下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李光明和何宏伟赶紧过去劝她们,好不容易等她们止了泪。何宏伟就跟郭爱华提出先带着她和李光明去殡仪馆把郭春生吴兰花的遗体认领了。 何宏伟开来了单位的车,和苏秀芸一起把郭爱华和李光明以及代表警方的范文博带去了殡仪馆。 李光明跟着范文博去办手续,苏秀芸就劝郭爱华不要回去家里收拾东西:“爱华,虽然郭爱民抓住了,但是郭爱民欠着钱的那些人还在外面,你家里的东西早就被郭爱民卖光了,你就别回去收拾了。让宏伟安排你们住咱们厂招待所,等办完丧事你就直接回东北去,再也别来了。” 郭爱华沉默着点了下头,苏秀芸见郭爱华没有坚持要回家里去看看就松了口气:“你放心,厂里到时候会安排人过去收拾,到时候我和宏伟去看着,要是能有照片之类做纪念的,就留下给你寄过去。你把地址写给我就行。” 郭爱华就拿着何宏伟递过来的纸笔给苏秀芸写自己在春城的地址,等李光明和范文博回来,几人就去太平间认领遗体。 白色的布料被工作人员拉开一点,露出吴兰花和郭春生苍白泛青的脸颊,两人的双眼已经被殡仪馆的人给合上了,嘴角的血迹也都已经擦拭干净,然而吴兰花脑袋左侧狰狞的伤口就那么劈裂了一切看起来安然的假象,暴露了他们真实的死因。 太平间里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样令人窒息,郭爱华捂着嘴巴蹲了下来,李光明捂住郭爱华的眼睛:“爱华,别看了。” 李光明和苏秀芸硬把郭爱华拉了出去,何宏伟和李光明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就给吴兰花和郭春生火化,就得回去通知厂里工会的人明天过来。 郭爱华想留在殡仪馆守夜,苏秀芸坚决反对:“这怎么行?殡仪馆地方这么偏僻,万一郭爱民惹的那帮人找来怎么办?再说你爸妈没人看着也在这里躺了好几天了,不差这一晚上。” 李光明担心郭爱华感冒还没好就跑过来,身体受不了,也劝郭爱华:“爱华,要不你跟着你朋友他们回去,我在这里守一晚上?” 郭爱华想到苏秀芸的话,还是放弃了:“咱两一起回去。” 见郭爱华情绪稍微稳定了点,范文博带着点尴尬问郭爱华:“郭爱华同志,那个……你要不要去见一下郭爱民?” 郭爱华愣住了,随即一声不吭摇头。 苏秀芸反问:“见他干嘛?等他枪毙了我们再去给他收尸,活的不见。” 范文博也不好再说什么,自己跟着他们去了春蕾服装厂的招待所,见苏秀芸瞪自己,他就解释:“我好歹还能保护下他俩的安全,到时候还得一起回春城。” 第二天何宏伟带着郭爱华李光明苏秀芸,还有一个厂工会派来的代表卢同志,一起到了殡仪馆,卢同志代表工会给吴兰花郭春生读了追悼信,吴兰花和郭春生的遗体就被殡仪馆的人推去火化了。 郭爱华和李光明在等待室领了骨灰,又去殡仪馆后面寄存骨灰的地方办了手续,把吴兰花郭春生的骨灰寄存在那里,等郭爱民判决了再找墓地给他们一起安葬。 回春蕾服装厂招待所拿了行李,郭爱华李光明和范文博就踏上了归途。 第75章 第 75 章 郭爱华人回了春城,精神却一直提不起来。可是日子还是要过,她每天只能强撑着笑脸去店里招呼客人。家里人都挺担心郭爱华这状态,但是除了多安慰陪伴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光明就想带郭爱华出去散散心什么的,然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天李光明下班回来,在机械厂家属院门口的那个小信箱里看到两封写给自己的信,一封是李春峰写来的,一封是赵健写过来的。李光明一边走一边拆开来看,李春峰说他和魏玲要调回春城,写信的时候已经准备动身,估计李光明收到信的时候他和魏玲已经回到了春城,信里还留了他在春城的地址。赵健则在信上说金威毕业留在了省城教书,薛咏梅也跟着丈夫调去省城了,赵健见在省城的人挺多,其他人离着省城也不远,就想办一个聚会,好让这几个曾经一起奋斗的知青再聚聚,问李光明去不去? 李光明心中一动,等郭爱华回来就把信拿给郭爱华看:“爱华,赵健问咱们要不要去参加知青聚会?你说咱去不?” 郭爱华看着李光明期待的眼神,知道他是想去的,就说:“那咱们就去看看,只是前阵子去天河市你请了好几天假,赵健这个聚会肯定要在省城办,咱们当天回不来,你这假要怎么请?” 李光明一点也不担心:“这事还在商量,来来去去几封信,等决定下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假就好请了。我是想着,咱们也去看看春峰和魏玲,当年咱们四个关系就好,咱们先小聚一下,也算是给他们接个风。” 听李光明这么说,郭爱华也就点头同意了。 李光明见郭爱华同意,就高兴起来:“那我明天下班先去春峰给的这个地址看看春峰和魏玲到了没。” 李春峰和魏玲也刚回来没两天,两人准备各自回家团聚几天,再搬去李春峰家里给腾出来的一间小屋里。李光明到的时候魏玲还在娘家,李春峰一个人正在给屋子搞卫生,戴着口罩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屋里掸灰。 李光明就站在门外喊了声:“春峰!” 李春峰听到李光明的声音,提着鸡毛掸子就从屋里跑出来要给李光明一个拥抱:“光明!” 这个拥抱被李光明躲开了:“掸子!先把掸子放下!” 李春峰放下掸子,拉着李光明进屋:“快进屋坐。” 进了屋,李光明就跟李春峰说了自己的来意,两人约好等后天魏玲从娘家回来就一起聚聚。李春峰叹道:“郭爱华走了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魏玲一直在担心。那这次我就先不告诉魏玲郭爱华要来,到时候给她个惊喜。”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李光明就领着郭爱华去了李春峰和魏玲的小家。 魏玲听李春峰说李光明要过来,买了一堆菜给她做,她正劝李春峰说他俩加上李光明三个人也吃不了那多菜,全做了怪浪费的,就看到李光明和郭爱华两人一人提着点心一人提着个网兜走了进来。 魏玲惊喜地扔下炒勺:“爱华,你怎么在这?” 李光明接手了魏玲快要糊锅的菜,让魏玲去和郭爱华唠嗑。郭爱华就跟魏玲解释了这些年的经过,魏玲擦着眼泪感叹:“爱华,你真是不容易。” 郭爱华苦笑着安慰魏玲:“没事,魏玲。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是啊,以后一定会好的。”魏玲顺着郭爱华的话说。 不一会李光明就把炒好的菜端上来,魏玲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李光明。你上我家做客还让你下厨。” “这有什么,咱们当年在丁家屯,还少让光明做饭了不成?”李春峰从柜子里掏出一瓶酒拧开,给每个人倒了一酒盅:“庆祝咱们再次相聚!” “庆祝咱们再次相聚!”魏玲郭爱华李光明也端起酒盅,大家碰了个杯,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光明就问起赵健说聚会的事情:“春峰,赵健说的聚会你们去不?” “去,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怪想的。”李春峰握着酒盅说。 这样信来信往的商量,过了两个月,赵健才把聚会的事情定下来,他写信通知了几人聚会的具体时间,还说薛咏梅给他们在招待所订好了房间,在外地的知青可以早一天到省城,到时候直接去招待所住就行,在招待所的房间费用薛咏梅都给包了。 “薛咏梅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四个人坐在火车上,魏玲悄悄跟郭爱华嘀咕。 郭爱华也觉得疑惑:“就薛咏梅那个脾气,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就算她能干出来,张建军也不能答应吧?” “薛咏梅估计后来没和张建军在一块。”魏玲说:“薛咏梅先回的城,张建军和徐立也就比我和春峰早一步。” 下了火车到了招待所,他们见到了在招待所迎接他们的薛咏梅,才知道薛咏梅为什么这么大方。薛咏梅烫着头,脸涂得煞白,嘴上抹着个大红唇,身上穿着件厚呢子的大衣,说上几句话就撩一下头发,既能露出耳朵上的金耳环,还能不经意展示一下手上的金戒指和金手镯。这年头,一般人要凑齐这么一身还真不容易,薛咏梅这肯定是发了财来显摆了。 见到李光明四个人,薛咏梅一脸笑容的迎过来:“魏玲、爱华、李光明、李春峰你们都来了呀,邱姐也在春城,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咏梅?!”魏玲也挂起假笑:“刚才老远瞅着像你,我们愣是没敢认,原来真的是你,看你这一身,真是富贵。” 见他们都这样,郭爱华只好振作精神,拿出平时在店里招待客人练就的本领:“咏梅你穿的这一身真好看,颜色特别衬你。” 薛咏梅得意起来:“都是我们家那口子从南方给我带回来的。房间都给你们订好了,还和咱们插队的时候一样,男知青一间屋,女知青一间屋。你们跟着服务员去就行了,我再等等,邱姐信上也说是今天到。” 跟着服务员进了屋,魏玲关上门就松了口气:“我说她怎么变大方了,原来是要显摆一下嫁了个有钱人。” 郭爱华揉了下脸:“这么几年没见,大家都变得挺厉害。” “可不是。”魏玲调侃郭爱华:“连我们爱华都会昧着良心夸别人衣服穿的好看了。” 郭爱华脸都红了:“都是天天在店里说习惯了,这会顺口就出来了。” 聚会的地方就定在招待所附近的饭店,等晚上在外地的人都来齐了,赵健拉着袁洪斌来招待所接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去饭店聚会。 十个曾经共同奋斗的知青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赵健带头举起酒盅:“庆祝我们东江省临江市蓝宝县丁家屯知青再次相聚!” “庆祝我们东江省临江市蓝宝县丁家屯知青再次相聚!”大家一起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这酒就是和咱们当年那酒不一样,好喝!”徐立砸吧着嘴:“老贵了吧?” 张建军把自己的衣服袖子撸起来一点,把他腕上银色的表带露出一小节,拿过酒瓶来看:“也不是很贵,一般般吧。” “你家那口子在特供品商店做经理,这酒在你看来当然一般般了。”薛咏梅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脖子上的金项链。 “哪里像你?”张建军也解开上衣,露出腰上的皮带:“家里那口子扔了公家的工作不要,自己跑去当个体户,如今是发了财了。” “吃菜吃菜。”赵健看气氛被这俩搅合的越来越怪,赶忙招呼大家。 魏玲夹了一筷子菜,小声问坐在身边的邱芳珍:“邱姐,听说你也在春城,咋不跟我们联系?” 邱芳珍低声道:“我在春城环卫局扫大街,到现在还挤在单位的集体宿舍,联系你们干啥。像薛咏梅张建军这样日子过的好的,才想着联系过去的老人吧。” 金威本来坐在邱芳珍旁边闷声吃菜,听邱芳珍这么说,就插了一句:“我不觉得他俩现在过的多好,再说今天这聚会是赵健攒的局,酒是洪斌带过来的,和他俩有啥关系。” 郭爱华想起当初来省城登报,赵健帮的那些忙,就补了一句:“赵健人还是挺好的,上次我来省城,他帮了不少忙。” 金威如今比过去开朗不少,听郭爱华这么说,他也就跟着说:“我在省城读书,赵健和袁洪斌也挺照顾我的,他俩人一直不坏。” 邱芳珍就问:“刘玉婷也是省城去的吧?不知道她和丁铁柱那个小闺女怎么样了?” 魏玲听了邱芳珍这话,突然哭起来:“去年冬天的时候,双双不知道怎么半夜掉水沟里了,第二天天亮才给人看见捞起来,人都冻僵了。” 酒桌上你来我往的人听到魏玲的哭声,都停下了酒盅看过来,李春峰给魏玲擦了眼泪,补充了几句:“去年秋天丁铁柱娶了个小寡妇,带着两个孩子,那两孩子天天欺负双双。我和魏玲去找丁铁柱,想把双双要过来养,丁铁柱死活不答应,说那是他和刘玉婷的孩子,不能给别人养,结果冬天孩子就没了。”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薛咏梅和张建军也停止了争斗。 半晌之后,赵健重新举杯:“让我们祝刘玉婷和丁双双一路好走,来生幸福。”他说完把酒盅里的酒倒在地上。 伴着魏玲的哽噎声,其他人也低声跟着祝福:“祝刘玉婷和丁双双一路好走,来生幸福。”然后把酒盅中的酒撒在地上。 第76章 第 76 章 因为丁双双这事,郭爱华回程的时候心情更不好了,一直蔫蔫的。 魏玲挺自责:“都怪我多嘴,好好的说起这事。赵健好心好意搞的聚会,都给我搞砸了。” 李春峰安慰魏玲:“这事也不是你提起来的,再说就算你不提这事,看薛咏梅和张建军那样,咱们这聚会最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光明叹气:“他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俩以前就总斗嘴,现在是变本加厉了。估计心里都憋着火吧?”郭爱华看着窗户外面。 “幸好他俩如今一个在临江,一个在省城。”魏玲跟郭爱华一起看向窗外,过去种种终究已经过去,他们这波人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失落的心情终究还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平复,日子一天天过去,郭爱华也渐渐释怀。 转眼就快到大宝周岁了,王桂香想给大宝去照个周岁照。有了这个想法,王桂香就跟家里人商量,李大志听了就说:“咱们干脆都去,顺便照个全家福回来,完了放大挂咱家堂屋也挺好。” 王桂香一想也是,李光明郭爱华也点头同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桂香就对这事上了心,转头跟食堂老钱唠嗑的时候就问老钱:“老钱,我家那口子说等大宝周岁了要去拍全家福,你看我要不要提前拾掇拾掇,打扮打扮?” “当然要打扮。那可是你孙子头一回和你们全家一起照相,怎么能不打扮?”老钱说着摆动自己的脑袋:“你觉得我这头发怎么样?要不你也去烫一个?” 王桂香动了心,转头趁李大志和李光明不在家的时候悄悄找郭爱华商量:“爱华,这不是说大宝周岁咱们去照全家福吗?我跟食堂老钱说起这个,老钱就跟我说让我去烫个头,你觉得妈烫个头咋样?” 郭爱华支持王桂香:“妈,你想烫就烫,现在烫头发可时髦了。烫了肯定要好看,要是不好看咋那么贵还那么多人去烫的?” 王桂香有点为难:“是挺贵,老钱说要三块多。” 郭爱华如今跟着温淑萍当个体户,手里有了钱,心里就有了底气:“妈,三块不贵了。我刚来春城那会,陪着春娟去公家的理发店烫头,她那个头要五块六。” “那就去烫一个?”王桂香犹豫。 “烫一个。”郭爱华给王桂香打气:“妈我陪你去,咱俩一起烫。” 婆媳俩就去了老钱介绍给王桂香的那个私人开的理发店烫了头。 王桂香和郭爱华都烫了大波浪。 王桂香头发剪短,吹出大卷的头发别在耳后,看起来又精神又利落,年青了好几岁。郭爱华长发及肩,吹了个高高的刘海,轻柔的大卷披散在脑后,看起来时髦又漂亮,还带着点小小的妩媚。婆媳两人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互相看了彼此的新发型,都满意极了,郭爱华去交了钱,就挽着王桂香回了家。 李大志等到饭点抱着大宝从高镇山那里回来,看到的就是冷锅冷灶,他只能饿着肚子等李光明下班回来打发李光明去做饭。爷俩都吃完饭了,还不见婆媳两人回家,李大志就有点急:“光明,你妈和你媳妇干啥去了,咋这会还不回家?” 李光明反问李大志:“爸你整天在家,他们去哪里你没问?” “我不是去越平家看电视了嘛。”李大志有点不好意思:“你去大院门口迎一迎,咱们院子里也没个路灯。” 父子俩正说着,就听屋外面小院里有声音,李光明起身去开屋门:“肯定是我妈和爱华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大志也嘟囔着往外看。 “妈……”李光明话没说完就收了声,父子俩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进来的婆媳两人。 “你们这是啥意思?”王桂香摸摸自己的头发:“是不是觉得不好看?” “不是。”李光明结巴着解释:“就……就是没见过,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烫头了?” “你爸不是说去给大宝拍周岁照的时候顺便拍个全家福吗?我和爱华就去烫了个头。头一次弄这个,怪不好意思的。”王桂香说着又摸了下头发:“真的不难看吧?” “妈,一点都不难看,特别好看,显得特别年青。”郭爱华一边夸奖王桂香一边跟李光明使眼色。 李光明会意:“妈,确实特别年青。这进来的哪里是婆媳俩,看着跟姐妹似的。” 李大志听了郭爱华和李光明的话,也赶紧夸奖王桂香:“就是,可好看了,这以后出门咱们得分开点走,要不跟老头娶个小媳妇似的。” “去你的。”王桂香瞪了李大志一眼,从李大志怀里抱过大宝:“咱们大宝今天乖不乖啊?” 大宝“哇——”一下子大哭起来,王桂香哄了半天都哄不乖,只能把大宝给郭爱华:“爱华快来看看,我怎么一抱大宝,大宝就哭个没完?” 郭爱华接过大宝来哄,大宝哭的更厉害了。 李光明看看王桂香和郭爱华:“我试试?”他从郭爱华那里把大宝接过去,哄了一会,大宝打着嗝安静了下来。 王桂香和郭爱华面面相视:“这是咋了?” 李光明“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换了头发,大宝认不出来了。” 王桂香郭爱华有些郁闷,可是头发已经烫了,一时半会也改不回来。李大志就劝他们:“都花那么多钱烫的,就别再折腾了,等过几天大宝认认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一家人各自洗漱睡觉,准备隔天大宝生日去拍全家福。 第二天王桂香和郭爱华轮流抱了大宝一早上,大宝终于和他俩重新认识,不再哭闹了。下午一家人就去拍大宝的周岁纪念照和全家福。 还是当年郭爱华和李光明领完结婚证去拍照的那个小相馆,还是当年那个老大爷,门口的橱窗也依旧摆着那些漂亮的彩色照片。 李大志和王桂香也看到了那些彩色照片,王桂香就说:“越平和他媳妇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就照了个这种彩色的,还放那么大,挂他家墙上真气派。” “那咱们也照个这种彩色的。”李大志说着进了照相馆:“同志,外面那个彩色的照片照一个多少钱?” 大爷头也不抬:“最便宜的三块,放大加洗另算。” 李大志愣住了:“这也太贵了吧?” 王桂香咬咬牙:“我们照两张,一张孩子的周岁照,另一张照个全家福。” 大爷放下手里的活,把眼镜摘下来:“走,上里边给你们照。我们最近加了几个背景,都挺新鲜的,你们算是赶上了。” 大宝穿着三姨给做的新衣服被放在一个铺着红色丝绒毯子的椅子上,大爷指挥郭爱华:“孩子他妈过去藏椅子背后把孩子扶着点,让他坐起来。” 郭爱华就去蹲在椅子背后,低着头蜷缩着身体,把手从椅子缝隙中伸进去隔着毯子扶住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的大宝。 大爷还在那里喊:“头再低点,头顶露出来了。手往后缩,用力轻点,毯子上都能看出来手指印了。” 郭爱华一一照做,累出一头汗,大爷才算满意,拿起手边的拨浪鼓对着大宝摇起来,大宝立刻“咯咯”笑着对大爷伸出手,大爷抓紧时间,对着大宝按下照相机的按钮,把大宝傻乎乎的样子留在了胶卷上。 等大爷说声“好了”,郭爱华迫不及待从椅子后面出来,捶着自己的腰:“我蜷那,腰都快断了。” 王桂香给郭爱华整理了下被蹭乱的刘海:“这头发都乱了,等会还照全家福呢。” 大爷指了下门口的镜子和盒子:“那边有梳子。” 郭爱华拿了梳子对着镜子抿了下头发,把发丝重新抿进高高的刘海,一家人就准备拍全家福。 大爷给他们换了个背景,背景是个小公园,看起来鸟语花香很是温馨。刚才给大宝拍照用的椅子摆在小公园背景前面,上面的红色丝绒布被拿掉了。大爷让李大志和王桂香坐在椅子上,大宝抱在王桂香的怀里,郭爱华和李光明并排站在椅子后面。 一家人咧着嘴,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等待大爷拍照,大爷看了不满意:“你们这样不行,笑的太僵硬了,自然一点,想想平时那乐呵的事情。” 李大志王桂香想起了当年李光明出生的时候,郭爱华和李光明想起当时他们结婚一起在这里拍纪念照片,都不由自主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就对了!保持住!”大爷喊了一声,按下按钮,随着“咔嚓”一声,这幸福的瞬间被永远记录下来。 一家人终于松了口气,揉着笑得僵硬的脸跟着大爷去外间登记,李大志犹豫再三,还是在全家福后面勾上了放大,然后跟家里人商量:“咱们放个越平和他媳妇的结婚照那么大就行了吧?” 王桂香想了下:“行,那个够大了,挂堂屋肯定显眼。” 李大志就问:“那个是多大的?” “爸,高越平和丽丽那个结婚照是十寸的。”郭爱华回答了李大志的问题。 李大志听完郭爱华的话,就在放大后面那些框框里挑十寸的打了勾:“成了。” 过了些日子,郭爱华去照相馆把洗好的照片拿回来,李大志自己用木头钉了个相框,把那张彩色的全家福装进去,挂在了堂屋正对着门的墙上。 从此只要有人来他们家,一进门就能看到这张幸福的彩色全家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一岁了,时间也到了一九八一年,七十年代过去了,李光明和郭爱华的故事也要在这里画上句号。 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陪伴我一路走来,每当心情沮丧的时候,看到你们的留言,我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特别感谢21277245和堇色渺渺两位小天使,感谢你们一直坚持给我留言,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走不到结局。 最后,给小天使们道一声珍重,我们有缘再见。